第一百一十四章:迎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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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妖重生鳳傾天下在線閱讀全集:小說全文全集番外第一百一十四章:迎親第一百一十四章:迎親
    惠帝乾寧十六年六月初,曾經在江湖轟動一時的鳳王啟程前往蘭國,壯觀的隊伍從鳳都出發,沿途受到百姓的熱情擁戴,直至六月末,才抵達蘭國的邊城潮州,蘭國榮寵無華的王後親迎。
    一路上,那些風華正盛的女子,嚴肅而又認真,可那雙明亮的眼睛,卻充滿了喜悅,今後,她們能天天和公主呆在一起,就算是用自己的生命,她們也勢必會保護公主的安全,不讓她受到丁點的傷害,這就是精神的凝聚力。
    這是弦月第一次瞧見這在蘭國宮廷極具傳奇色彩的女子,與其他六國的女人相比,數十年來,蘭王對她恩寵有加,還有蘭國百姓的擁戴,就算是在朝堂之上,她也有完全不輸給蘭王的決斷力。
    氣質雍容,高貴無雙,如果說寧雲煙身上帶著的是王朝公主天生的那種高貴雍容的氣質,那麽她身上的更像是歲月的長期積澱,周圍所有的人與物將她捧上金字塔的頂端,那種高貴,會讓你想要膜拜,那張臉,和蘭裔軒很像,幾乎一模一樣,她與蘭裔軒的生母是雙胞胎姐妹,可見蘭裔軒的容貌十之**是遺傳到王後的。
    “月兒從鳳國,千裏調調而來,一路風塵,辛苦了。”
    宮少華挽住弦月的手,舉止親昵,她笑起來的時候,一臉的溫柔,蘭裔軒也是如此,她的笑容讓人覺得親近,是那種想要靠近的親近,可蘭裔軒卻不同,他的笑容,讓人覺得親近,實際上卻是淡漠而又疏離。
    她穿著絳紫色的宮裝,梳著飛鳳髻,應該是個很注重保養的女人,肌膚雪白細膩,一點也看不出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二八女子的容貌,身上卻有這個年齡女子的魅力,一舉一動,散發著成熟的魅力。
    她的手很暖,說話的時候輕聲細語的,真的很難想像,她會是那樣一個心思歹毒的女子,如果那些不是蘭裔軒親口告訴她的,現在的她一定會覺得懷疑,這怎麽可能會是一個蛇蠍心腸的女人?
    而正是因為這樣的懷疑,讓弦月的心底越發的戒備,這樣一個擅長偽裝的女人,玲瓏剔透,心思縝密,蘭裔軒在蘭國的生活必定不如她想象的好過,不過他也不是吃素的,這蘭國的局勢想必比鳳國有意思多了。
    “母後。”
    弦月笑了笑,半點也不矯情,她的稱呼讓宮少華吃了一驚,隨機拍了拍弦月的手,笑著應了。
    “真是個乖孩子。”
    宮少華拿出絲絹,替弦月將額頭的汗珠溫柔的擦掉。
    “母後,你和我過世的母妃長的好像。”
    弦月笑了笑,仰頭看著宮少華,眨了眨眼睛,一臉的天真,宮少華的臉上依舊帶著淺淺的笑容,她笑起來的時候是真的好看,恬靜而又美麗,她的臉上總是習慣性的保持著笑容,這也難怪,她在蘭國能博得如此多的好感。
    “大膽。”
    她的身後,除了有四個貼身跟著的宮女還有一個嬤嬤,和總是笑臉迎人的宮少華不同,她總是板著臉,陰氣沉沉的,看著就讓人覺得心情不好,不過這樣的兩個人站在一起,越發能襯出宮少華的親切來,如果不是蘭裔軒提起,說不定她也被她的親切的外表迷惑。
    弦月如何能不明白她的意思,蘭國的王後已經過世十多年了,她現在說她們兩個相像,不就是對宮少華的詛咒嗎?
    如果你要問弦月,她是不是討厭宮少華,她一定會搖頭,這樣的女人,有幾個人討厭的起來,就像蘭裔軒,有幾個人女人能做到不對他動心,大概蘭裔軒的生母就是這樣溫柔如水一般的女子吧。
    愛屋及烏,其實討厭也是同一個道理,因為蘭裔軒憎惡宮少華,所以她也無法做大喜歡,除了鳳久瀾,她真的很難再因為第一麵就推心置腹,相信君品玉的結果就是險些被她害死。
    她一直都是個很護短的人,對鳳久瀾如此,現在對蘭裔軒也是,他不喜歡的人,將來她會幫忙除去的人,她當然是不會投入任何感情的。
    “大膽。”
    弦月剛轉過身,白娉婷已經搶在她的前邊怒喝出聲,如果不是王後在場,她必定已經揚起她的手,給那個膽大的嬤嬤狠狠的一巴掌。
    “娉婷。”
    弦月眯著眼睛,臉色也拉了下來,眼角的餘光卻是瞟向一旁的嬤嬤,不威已經自怒,更何況她現在還是故意加了幾分壓迫的,那嬤嬤暗自吞了吞口水,低著頭,沒有再說話。
    白娉婷躬身回到弦月的身後:“公主您現在是鳳國的王,就算是嫁給蘭國,那也還是鳳國的王,先是君,再才是蘭國的媳婦,就算是蘭國的王上見到您那也該以禮相待,不過就是個奴才,就算是王後身邊的,又憑什麽對您大呼小叫。”
    白娉婷低著頭,一口氣直接將話說完。
    “娉婷。”
    弦月重重的叫了一聲,笑著對王後道:“這是我在鳳國的好姐妹,不是什麽下人,從小被白大人慣壞了,說話難免無理了些,還請母後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宮少華臉上依舊是保持著得體的微笑,並沒有責備白娉婷的無理:“自我進宮,徐嬤嬤就一直伺候我到現在,是除了軒兒之外與我最親近的人,這些年,軒兒一直不在蘭國,多虧了嬤嬤的照顧,她一直護著我,最見不得別人傷我,並沒有惡意,月兒已經到了蘭國,今後還要對徐嬤嬤多多擔待。”
    弦月笑了笑,她的意思不就是入鄉隨俗嗎?如果徐嬤嬤這樣一個下人她都需要多多擔待,那其他的人,豈不是更加麻煩?
    弦月看著徐嬤嬤,輕笑出聲:“母妃,徐嬤嬤真是誤會我了,您是蘭公子的母親,我好端端的怎麽可能會詛咒的,那些都是月兒有感而發,我說你與我的母妃像,是感覺,雖然母妃在生下我之後就撒手人寰,但是哥哥告訴了我許多關於她的事情,在我的印象中,她就是個溫柔端莊,溫婉如水的女子,剛才看到母妃,感覺你們真的好像。”
    “很小的時候,聽哥哥提起母妃,我就覺得她一定會是全天下最好的母妃,如果她還在的話,我一定要她一起睡,然後說一整晚的話。”
    饒是心底因為蘭裔軒不喜歡宮少華,弦月的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丁點的厭惡,相反的,她該做的,就是一個愛著她兒子的女子在成為她媳婦之後該有的舉止,身為王上,不刻意的討好,身為兒媳,嘴巴該甜的時候還是要甜的,她不想讓這個女人知道她已經知道她不是蘭國王後的這個事實,畢竟這是在蘭國,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更何況,她們兩個相比,她鳳弦月未必是龍,她宮少華也未必是蛇,靜觀其變,一切在見到蘭裔軒之後再說吧。
    弦月一行跟著蘭國王後迎親的隊伍直接到了蘭城,這個總是和高貴優雅聯係在一起的都城,弦月掀起一片簾角,眸光瞟一眼窗外,淡金色的朝陽正絲絲縷縷的射入,兩邊是歡呼的百姓,一個個神情雀躍,說不出的興奮,她初次駕臨,如何能有這麽多的百姓熱情歡迎,弦月知道,這是宮少華的功勞,與其說是歡迎自己,倒不如說是歡迎她們的王後。
    地上,鋪著如火一般的紅毯,綿延望不到盡頭,錦毯上撒滿了雪似的蘭花瓣,望之有如雪淹紅梅,又似紅梅裹雪,既清且豔,既麗又雅,蘭國,這個以蘭花著稱的邦都,但是這似有若無,似輕且濃的香味並不是她喜歡的,那七彩繽紛的顏色也並不是她的最愛。
    她願意離開哥哥,嫁到這完全陌生的地方,是因為那個人是蘭裔軒,如果不是的話,也許現在看著兩邊夾道歡迎百姓的就會是另外一個人,或許是華初雪,也或許是另外一個身份尊貴的女人。
    弦月看了眼坐在對邊的白娉婷,她的臉上有著淡淡的哀愁,也有著比以往任何時刻都還要明顯的堅定,這一個月來,她都是如此,從哥哥身邊離開的那一瞬,她有沒有過後悔?她不知道那天她和哥哥發生了什麽,兩個人,她都沒有問,最後一麵,她希望,這樣一個為了愛甘願付出一切的執著女子能得到自己深愛著的那個男人的愛,就算得不到,就讓那天成為他們兩個人心目當中獨有的秘密好了,彼此都能用一輩子的時間珍藏。
    “公主,你開心嗎?”
    白娉婷突然轉過身,看著弦月,輕聲問道,如果有一天,她能嫁給殿下的話,就算沒有這麽隆重的歡迎儀式,她還是會覺得開心,那一天,她會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女人。
    開心嗎?此刻的弦月看起來是鎮定的,完全就不像是個即將和新郎見麵的新娘,但是白娉婷知道,公主是深愛著蘭國的世子的,不然不會離開殿下,心甘情願的來到這個地方,可是白娉婷從她的臉上看不出半點的激動。
    弦月撩開簾子,指尖微微的有些顫抖,若不注意,根本就察覺不出來,但是她知道,自己的指尖是顫抖著的,開心嗎?那是當然的,她的開心並不是因為自己嫁了,而是她相信自己嫁了一個對的人,在對的時間遇上對的人,這真的是件非常幸運的事情,這世上,能終成眷屬的有情人有多少呢?所以,她覺得幸福。
    越是靠近,心裏就越是激動,她希望,在撩開窗簾之後,能在茫茫的人海中,看到那個人的身影,或許這樣的想法有些幼稚,但是她是真的那樣希望,他們之間的聯姻,在天下人的眼裏,或許是有些不同的。
    自進了蘭城之後,她的心就開始變的忐忑不安,她極力壓抑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然後專心去想宮少華的事情,在沒有聽到那熱切的歡呼聲之前,她的腦海浮現著的就是她們兩個今日見麵的場景,還有蘭裔軒在死亡穀下對她說的那些話,她在想,這樣一個聰慧而又善於隱藏自己情緒的女人,這些年她是怎麽對蘭裔軒的,而蘭裔軒又準備用什麽辦法將她搬倒下呢?心微微的有些紊亂,想到宮少華的笑容,她隱隱覺得有什麽事情會發生,那是她完全無法掌控的,她開心,激動,幸福,可心底卻湧現出巨大的不安。
    馬車忽然停了下來,而這輕微的顛簸很快拉回了弦月的思緒,她轉身看著白娉婷:“到了嗎?”
    弦月起身,走到馬車門口,似是一怔,然後很快又在原來的位置坐好,眸光隔著那薄薄的一層門簾,不知在看些什麽。
    白娉婷抿唇笑了笑,近月的時間,這是她第一次露出笑容,猶豫而又無措的弦月,能和深愛著的那個男人成婚,白頭偕老,有哪個女子能做到鎮定自若呢?公主她不過是比常人更擅長隱藏而已。
    “我先下車。”
    白娉婷起身,掀開簾子,直直堵在門口的位置,動也不動。
    “是到了嗎?”
    弦月仰頭,看著立在車門口的白娉婷,隔著簾子掀開的縫隙,視線卻直直的黏在那不遠處騎在馬背上的紫影身上,高冠王服,長身玉麵,臨風靜然,他瘦了,可這絲毫不影響他的俊美,在百姓的歡呼聲和驚詫的抽氣聲中,淡然處之,仿佛天塌下來都不會改變的雍容高貴的笑容,和記憶中的那個人一模一樣。
    此刻的他眼睛是睜開的,那一點點上揚的嘴角,如此的真實,真實的讓她有種想要放聲大哭的衝動,她能明顯感覺得到那弧度一點點上揚,再不是河村那般的死氣沉沉,無論她說什麽,說多久都不會有一點反應。
    一別數月,恰如當初,隻是眼底的深情隔著千山萬水她依舊能瞧的分明,他的身旁,雷雲和雷安二人一左一右的站著。
    “駕。”
    他踢了踢胯下白馬,朝著她一步步靠近,白娉婷轉過身,炫白的陽光下,她的眼中,閃爍著晶瑩的淚花。
    “公主。”
    她輕叫了一聲,弦月轉過身,仰頭看著白娉婷,猛然回過神來,吸了吸鼻子,恢複了一貫的鎮定自若,完全沒了任何小女孩的嬌羞,這就是她們鳳國的王,她們會用生命和鮮血擁護的公主。
    白娉婷率先跳下馬車,弦月由她扶著,跳下了馬車,看著不遠處正朝著自己慢慢靠近的蘭裔軒,心底的忐忑頓時好了大半,她看著那高大雪白的白馬,嘴角上揚,突然輕笑出聲。
    蘭裔軒騎馬行至弦月跟前停下,直接從馬背上跳了下來,輕道了聲:“你來了。”
    知道她會來,期待她來,可是那深情的眸分明還蘊藏著擔憂,他在擔心什麽,弦月本能的看向前方的宮少華,她坐在轎攆裏邊,正看向這邊,上揚的嘴角,明明是親切溫和的笑容,卻讓她覺得像是一把鋒利的刀,隨時準備在她和蘭裔軒心口的位置狠狠的插上去,滿含算計。
    蘭裔軒不想自己來,她千方百計的撮合自己和蘭裔軒,到底是想做些什麽?
    弦月點了點頭:“答應了,自然就會做到。”
    她看向蘭裔軒身後站著的寶馬,用隻有他們兩個可以聽到的聲音道:“蘭公子,你騎著白馬是為了迎接我嗎?”
    “騎著白馬的王子迎接身份尊貴的公主。”
    蘭裔軒盯著弦月臉上燦爛的笑容,空濛的雙眸眯起,那裏邊有太多複雜的情緒,低頭,閉上眼,很快,那所有的一切就像是被風吹散的輕煙,找不到一絲痕跡。
    蘭裔軒沒有說話,直接向後退了兩步,抽出纏在腰間的寶劍,雙手捧著,直接跪在了弦月的跟前,然後,在她的跟前低下了高貴的頭顱。
    一段時間不見,她並沒有太大的改變,還是和以前一樣叫著他蘭公子,就算是身為一國之王,依舊讓人覺得隨意懶散,明明不是人間的絕色,那隻能算得上精致的五官卻像是斧子一般,直接從你的眼底劈開,讓你怎麽都忽視不了,他不想她來,可又期盼著她來,終究還是自私的,希望她能陪在自己的身邊,不論發生什麽事。
    驚天的歡呼聲頃刻間止住,這樣的情況,弦月也有些以外,六國之中,各國的風俗各異,蘭國人崇文尚儒,這裏的人總是文質彬彬的像個書生,但是讓他們酷愛著的卻並不是那些精致的文房四方。
    而是寶劍,鮮花贈美人,寶劍配英雄,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有一個英雄夢,出於望子成龍的想法,這裏的父母在孩子出生之後,會花重金給兒子打造一柄上等寶劍,然後在十歲的時候便作為生辰禮物送給他一直佩戴,若是以寶劍為聘,對於女方來說,那是一件極其榮耀的事情,因為在蘭國人的眼中,那並不隻是一把寶劍而已,還象征著其他的意義,而現在,他們尊貴的世子,正手持著寶劍,跪在他的跟前,男兒膝下有黃金,而他,拋卻了那麽多,就隻為將自己最重要東西獻給她。
    雪魄,她自然是熟悉的,但是她不明白,為什麽他不將這個作為聘禮讓藍影帶到蘭國,而在天下百姓麵前,以這樣的方式交給她。
    正前的位置,宮少華靠在轎攆內,那樣的笑容,刺的人心裏發慌,這中間,必定發生了她不知道的事情,到底是什麽事呢?
    弦月上前幾步,走到蘭裔軒跟前,直接取過他手中的劍,靈活的劍身在陽光下飛舞,她笑著,直接纏在了自己的腰上。
    既然蘭裔軒要給自己,那她收下便是,她相信,她就是相信,她不會害自己,既如此,為什麽還要考慮那麽多呢?
    “娉婷。”
    弦月轉過身:“安排好我們的人。”
    她笑了笑,拍了拍蘭裔軒的肩膀,在那些人十足錯愕的目光中,低下身子,湊到蘭裔軒的耳畔:“蘭公子,在馬車憋了一個月,我都快要悶死了。”
    蘭裔軒抬頭,看著她微微蹙起的眉頭,站了起來:“誰讓你非我不嫁呢?”
    誰讓他非她不娶呢?如果不是這樣,或許她就不用那麽累,而現在,他也不會有那麽多的擔憂。
    弦月笑了笑,腳尖點地,縱身一躍跳上了蘭裔軒騎來的白馬上,走到蘭裔軒跟前,突然伸出了手:“上馬。”
    蘭裔軒握住弦月朝他伸過來的手,借力一躍,直接坐在了弦月的身後。
    “駕。”
    弦月用力的踢了踢馬腿肚,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揚長而去,隻留下飛揚你的塵土還有身後追逐的叫聲。
    “殿下,吉時快到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弦月頭靠在蘭裔軒的懷中,慢慢的閉上了眼睛,風從耳畔吹過,那呼呼的聲響清晰可聞,還有那沉穩強健的心跳聲,砰砰砰的,那般的鮮活,連帶的她的心也跟著他的節奏一下下規律的跳動。
    蘭裔軒攬著弦月,穿過最為繁華的街道,今天是蘭國的世子迎娶鳳國王上的好日子,一大清早,蘭城家家戶戶都跑到大街上去看熱鬧,郊區的道路上,來往幾乎看不到人影。
    蘭裔軒策馬穿過街道,最後在一個小山穀中停下,弦月睜開眼睛,入眼是蒼翠的樹木,上麵由五顏六色的鮮花點綴著,漫山遍野的都是,看的人心情大好,正中是一條小溪,河水並不是很深,而弦月現在所處的位置便是在山穀的頂端,隻一眼,腳下的美景盡收眼底,而另外一邊,一棟棟房子,像是連綿起伏的山巒,那行走著的人群,被無限製的放下,隻一個手掌,整個蘭城似乎都在自己的掌心。
    弦月從蘭裔軒的懷抱離開,直接下馬,向前走了幾步,蘭裔軒也跟著跳下馬背,跟在她的身後,而那高大的白馬則隨便找了個地方,啃食這地上蒼翠的青草。
    “身為鳳國的王,初來蘭國,就攜著世子逃婚,冒冒失失的,是不是太失禮了?”
    弦月轉過身,噗哧笑出了聲,這張臉,近在咫尺,張張合合的唇,空濛的眸光閃爍,伸手,蘭裔軒的身子向後傾斜,退了兩步,弦月跟著上去,手放在他額頭的位置,這才發現,自己的掌心全部都是冷汗,原來,真的就有那麽激動緊張。
    “蘭公子,雖然有些時候你說話很刻薄,笑起來很假,不過呢,能看到活蹦亂跳的你,感覺真好。”
    她笑的真誠,心裏卻有些埋怨的,自回到鳳國之後,她就經常在想,再見到蘭裔軒時,會是什麽場景,他會不會記得她在他昏迷時的照顧還有她說過的那些話,然後說一大堆潸然淚下的話,或者用很欠揍的笑容和你欠扁的口吻說一些很自戀的話,或者激動的擁抱住自己,這些她都有想過,可眼前的這個人,站在自己的跟前,如此的平靜,他矢口不提以往的任何事情,也不問她這段時間過的好不好,有沒有想他。
    弦月覺得現在的自己有些矯情,那些話,想來與蘭公子的風格實在是相差甚遠,但是回來蘭國這麽久,一點消息也不給自己,實在是太過分了。
    “我高興,我樂意,蘭公子,我現在可是鳳女,還是鳳國得鳳國百姓擁戴的王,你父王不敢真的就把我當成他其他的兒媳婦,嚴厲訓斥,就算是他有那個膽,就讓他說好了,我當沒聽到。”
    弦月挑了挑眉,一臉得意。
    蘭裔軒站在距離她不足一米的距離,看著她如花般的笑容,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他知道,一直都知道,在他昏迷的那段時間,她一直陪在他的身邊寸步不離的守護著,她說的每一句話,雖然不能回應她說的那些話,但是她說的每一句話,直到現在,他都還放在心上。
    她說,蘭公子,你現在這個模樣真的是醜死了,臉色蒼白的和紙一樣,還幹巴巴的,嘴唇也是都快要裂開了,下巴全都是胡子,紮人的,她說他那個樣子很倒胃口,不願意嫁給自己,但是接下來的每一天她有細心的照顧他,直到雷雲雷安前來,她讓他快點醒過來,然後兌現自己的承諾,去鳳國提親,用最龍種的禮儀迎娶她,她會幫著他報殺母之仇,還有這個天下,她也會竭盡所能,盡自己一臂之力,讓他占唉最頂尖的位置,而且不會讓他一個人,她會陪著他,一直陪著他,她說,蘭公子是因為她才變成那個模樣的,在他醒來之前,她會守護好那些原本屬於他的東西,他知道,一直都知道,她和其他的女人是不同的,隻要是認定了的,無論變成什麽模樣,她就絕對不會放手,她還說了好多好多,那麽多的話,明明意識是模糊的,可他卻記到了現在。
    醒來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回蘭國,然後親自去鳳國提親,可現在,她就站在自己的跟前,笑容燦爛的麵對著自己的時候,卻好像沒有了之前的決心和勇氣。
    “你會心甘情願的任由別人教訓嗎?”
    蘭裔軒盯著弦月,似笑非笑,弦月瞅著他上揚的嘴角,心裏恨得牙癢癢,她最討厭的就是他的這種笑容,針鋒相對,淡漠而又疏離,仿佛他們之間,什麽都不曾經曆過,隻是熟悉的陌生人一般。
    “蘭公子。”
    蘭裔軒低頭,輕輕的應了一聲,弦月突然跑到蘭裔軒的跟前,拉起他的右手,直接就咬了上去,蘭裔軒皺著眉頭,低頭,弦月剛好仰頭,看了他一眼,她還是和以前一樣,不管是不是愛上了,咬起人來,口下一點也不會留情,不過比起以前,終究還是好了一點,至少在見血前鬆了口。
    “蘭公子。”
    弦月擦了擦嘴巴,嘴唇微微抿起:“蘭公子真的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討厭的人了,我說過的,等你醒過來的時候,我非咬死你不可。”
    弦月齜牙咧嘴的,惡狠狠的模樣。
    其實,本來是不準備咬他的,雖然每一天的等待對她來說都是煎熬,但心裏更多卻是心疼,隻是蘭裔軒冷淡的反映未免讓她覺得心寒,就像是一盤冰涼入骨的水,直接澆滅了她心底燃燒的火焰,激動,興奮,還有那種幸福滿足感一下子消去了大半,咬,那還是輕的。
    蘭裔軒的嘴唇抿的很緊,看著嘟著嘴的弦月,沒有說話,弦月用力將他的手甩開,哼了幾聲,向前走去。
    蘭裔軒看了眼自己被弦月甩開的手,快步追了上去,突然拉住了弦月的手,弦月轉過身,表情陡然變的嚴肅而又認真:“蘭公子,你就沒什麽話對要對我說的嗎?”
    蘭裔軒鬆開弦月的手,從懷中取出一白色的絹布遞到弦月手上,將四角拉開,黑白相間的顏色,陽光下隱隱可以瞧見紅色的血跡,一點點的,並不是特別的明顯,可若是仔細些,還是能夠發現。
    “蘭公子這是什麽意思?”
    弦月看著蘭裔軒還有手中的蝴蝶珠花,眉頭皺起:“你已經發現了。”
    蘭裔軒盯著弦月的眸光,那是不容任何置喙的肯定。
    弦月收起掌心的珠花,點了點頭:“確實很像,就像那個叫藍影的女子和我一樣,若是不熟悉的人,乍看之下,必定會覺得一模一樣,幾乎難以分辨,但是熟悉的人,隻消一眼就可以發現,你在安城買給我的珠花,在三皇子的壽宴上染上了血跡,這一點我是清楚的,但是除了你我二人之外,其他的人根本就不會在意。”
    從看到藍影的那一瞬,她的心裏就已經生出了疑竇,若是依照蘭裔軒的意思向鳳國提親,不會找一個和自己如此相像的女子,她們兩個,到底誰是誰的替身,這實在是太過容易惹人遐想了,哥哥不就因為這件事還覺得不快嗎?她相信蘭裔軒不會這樣做,相信就是相信,沒有那麽多的緣由,如果一個愛惜性命的人為了你連命都不要了,還會用如此拙劣的手段試探嗎?那個人還是蘭裔軒,所以對於珠花,她才會看的那麽仔細。
    “既然知道了,為什麽還要來?”
    弦月轉過頭,不再看蘭裔軒,直接在腳下的草地上坐下,雙手抱著膝蓋,看著屋頂那嫋嫋升起的炊煙,落日的餘暉,那一層淺薄的光輝,還有遠遠的,隨風飄散著的香氣,充斥在鼻尖。
    弦月低著頭,有一下沒一下的拔出地上的草,聚精會神的,蘭裔軒沉默了片刻,突然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下,看著她那隻不安分的手。
    “對於這件事,蘭公子是一無所知的嗎?”
    弦月抬頭,與蘭裔軒的視線相對。
    “憑蘭公子的本事,就算是王後的本事通天,這麽大的事情,你不可能一無所知,如果你不想我嫁到蘭國來,為什麽不阻止?就算是這邊阻止不了,大可以讓雷雲雷安向我通信,甚至是一封書信都沒有,蘭公子你根本什麽都沒做,我說的對不對?”
    蘭裔軒沒有說話,身邊坐著的這個女人,她的心思比起常人不知玲瓏剔透了多少倍,這些事情如何會一無所知,他確實什麽都沒做,就算真的想要做些什麽不讓她來到自己的身邊,可事實就是,到最後,他還是改變了主意。
    不想她來,陷入兩難,可又怎麽舍得?
    “蘭公子心裏是想的,我就是怎麽想的,就算這個地方危機重重,還能危險的過死亡穀嗎?我想和蘭公子在一起,這樣的決心不是那些未知的危險能夠改變的了的,我來了,或許什麽都有可能發生,但是蘭公子,如果我不來,或許就隻能錯過一生,我不想蹉跎我的人生,留下過多的懊悔,更不想辜負你的心意,相比於那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官家小姐來說,我已經是很幸運的,可以嫁給自己認識並且喜歡的人,我權衡思量了很久,心裏還是想來,所以我來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將來不會後悔。”
    蘭裔軒抬頭,隔著連綿的房子去遙望遠處的青山:“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對弦月說,又像是在告訴自己。
    弦月轉過身,看了他一眼,伸手直接握住了他放在草地上的手,故意將手中拔草弄出的汙泥擦在他的手上,然後在蘭裔軒轉過身的時候,得意的挑了挑眉,笑出了聲:“蘭公子,你要對我說的就是這些嗎?為什麽要讓我離開,你總要告訴我原因吧,我千裏迢迢的都已經來到蘭國了,在馬車內憋了近一個月的時間,腰酸背痛的,你一句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就想打發我回去,你覺得我會回去嗎?我是什麽樣的人,蘭公子不是應該很清楚嗎?別認識不到黃河心不死,而之於我來說,隻要是想要的東西,就算是到了黃河,如果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我都不會死心的,我是真心想要和蘭公子在一起,所以在沒有走到絕境之前,我都不會離開,更不要說後悔,為什麽要後悔,蘭公子可以告訴我原因嗎?你已經變心不想娶我?我相信蘭公子應該說不出這樣的話來,這樣的話說出來我也是不會相信的,而且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會後悔,因為曾經蘭公子愛過我,深深的愛過我,我很懶,不願去想未來的那些事情,如果將來的某一天,你變心了,直接告訴我一聲,我一定會和以前一樣,瀟灑離開,如果蘭公子真的後悔,就不該給我來到蘭國的機會。”
    弦月轉過身看著蘭裔軒,明亮的眼睛是一貫的自信和篤定,蘭裔軒任由她看著,上揚的嘴角有幾分無奈,一個女人太聰明太剔透也不是什麽好事。
    “弦月,如果有一天我和鳳久瀾同時發生了危險,兩個人隻能選擇一個,你會救誰?”
    弦月看著鳳久瀾,盯了半晌,突然笑出了聲:“蘭公子,你怎麽問這麽弱智的問題?”
    在她看來,這種問題就隻有沒有安全感的女人才會問的,如果我和你媽媽同時落水,你會救哪一個?
    空濛的眼眸閃動,蘭裔軒笑了笑:“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一定要讓你和我在鳳久瀾之間做出選擇的話,你會選誰?”
    弦月的心咯噔一下,別過頭,不去看蘭裔軒難有的認真神情,兩個人到底選擇誰好呢?弦月心頭煩躁,思緒跟著混亂了起來,呼吸紊亂,臉色跟著就白了。
    “弦月。”
    蘭裔軒擔憂的輕喚了一聲,伸手撫摸著她的背。
    弦月對著蘭裔軒擺了擺手,表示自己沒事,頭枕在膝蓋上,入目一片的昏暗,她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整個人跟著好了許多。
    “蘭公子,你能不能不要問這樣假設性的問題啊。”
    弦月斥責道,心頭還是紊亂,那個地方好像有什麽東西生了根,恐懼慌亂,而她能做的就是盡量壓製住,不讓她破土而出。
    “我隻是好奇。”
    蘭裔軒的眼睫微垂,臉上是和以往無二的笑容,弦月不看他,恩了一聲,就轉過頭,天邊的晚霞燃燒,就像是一把火,烤的她整個人一陣陣的不舒服,再過不久就是他們拜堂的吉時,可她身邊坐著的人卻沒有丁點回去的意思,沉默了半晌,弦月突然開了口:“蘭公子。”
    蘭裔軒沒有說話,靜靜的,似在等待些什麽。
    “哥哥來之前告訴我,無論將來發生什麽事,他的懷抱還有鳳國的大門都是為我敞開的,他總是那樣善解人意,做什麽總是先為我考慮,明明心裏喜歡娉婷姐姐,卻因為我,沒能和心中所愛在一起,我知道他是擔心我在蘭國沒人照應,蘭公子,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的話,我應該還是會選擇哥哥的吧。”
    蘭裔軒的脊背猛然挺直,又瞬間的僵硬:“我也覺得你會選擇鳳久瀾。”
    那麽深厚的感情,豈是他能比得上的。
    “哥哥為我付出了太多了,每次看到他,不知道為什麽,我心裏都酸酸的,如果不是我,他現在應該會活的更好吧,至少是為自己活著,蘭公子,我希望你們兩個都好好的。”
    最後一句話,弦月說的特別認真,她心裏真的就是這樣想的,她的人生,不能沒有哥哥,因為他在自己的生命中,早就是習慣的存在,而且還是最溫暖的那一抹色彩,至於蘭裔軒也是一樣,沒了蘭裔軒,那樣的人生就會失去色彩了吧。
    “蘭公子,你既然了解我,就該明白,你在我心中是不一樣的,我希望你和哥哥都能好好的,如果我們三個人,真的非要有一個發生什麽事的話,我情願是自己,因為無論你們兩個誰發生了什麽意外,單就想想,我心裏就會覺得很難過,讓關心我的人看著自己難過,你們的心裏也不好受吧,所以呢,我最最希望的就是我們三個人都能好好的活著,就算沒有在一起,知道彼此是安好的,那就足夠了。”
    蘭裔軒靜靜的看著弦月,沒有說話,他喜歡聽她說話,一個人自言自語的。
    “蘭公子,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我做出那樣的選擇,你會後悔嗎?”
    蘭裔軒看著弦月,有些不明白她指的是什麽。
    “後悔與我相遇,後悔對我那麽好,後悔與我一同跌進死亡穀,後悔為我付出那麽多,你會後悔嗎?”
    弦月盯著蘭裔軒,她的眸光清蓮,讓人無法忽視,更不能逃避。
    後悔嗎?他現在還不知道,但是如果一切都可以重頭再來一次的話,他還是會那樣做的吧。
    弦月笑了笑:“我也是一樣的,能認識蘭公子於我來說還不錯,我不會後悔的,如果你現在還不能告訴我緣由的話,那就等將來你願意說的時候告訴我,我會呆在蘭國,陪你一起,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的話,我或許會傷心,或許會難過,但是我絕對不會後悔自己今天做的決定,因為對我來說,蘭公子是值得的呢,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的話,我從蘭公子的身邊離開,蘭公子,不要質疑我對你的感情。”
    蘭裔軒抬頭看著弦月,張了張口,可無論他怎麽努力,那些話到了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就像她說的,他也是想的吧,給過機會,卻還是希望她能從鳳國來到他的身邊,陪在他的身邊,這樣的女子,如果可以得到,誰會舍得放手?
    “就算我對你沒有感情,我還是會嫁到蘭國來的,誰讓我是鳳國的王呢?不嫁給蘭公子,難道嫁給市井之徒嗎?他們如何能配得上我?所以現在總體來說還是不錯的。”
    弦月站了起來,拍掉屁股上的雜草,手放在蘭裔軒的肩上:“蘭公子想做什麽就隻管去做吧,不用顧忌我,我相信你,所以你也要記住,無論我做什麽,都不會害你就足夠了。”
    蘭裔軒轉過身,夕陽西下,天地間最後一抹薄薄的紅灑在她的身上,她的一隻手搭在他右邊的肩上,另外一隻手垂首立著,眺望著遠方,她就站在他的身邊,與他一同俯瞰著這蘭國的大好河山,他的思緒跟著恍惚,仿佛眼前的不是蘭國,而是整個天下,而她就陪著他站在最巔峰的位置,共賞錦繡山河。
    “蘭公子。”
    弦月用力的拍了拍蘭裔軒的肩膀:“時間不早了。”
    她歎了口氣:“已經錯過吉時了。”
    從懷中取出蘭裔軒送給她的珠花,在他的跟前晃了晃:“這個就當是你送給我的定情信物了,我勉強收下,等將來的話,你記得給我換個好的,鑲金帶鑽的,還有啊,你還欠我一個婚禮。”
    蘭裔軒別過頭,看著天空最後一抹殘紅,隻覺得心裏的某個位置也是像那個地方一樣的,一邊是如火般盛開的花朵,而另外一邊,卻在滴著血。
    “還坐著幹什麽?”
    弦月走到蘭裔軒的跟前,拽著他的手臂,讓他站起來:“蘭公子,現在是晚膳時間,我肚子餓死了,快回去吧。”
    蘭裔軒站了起來,突然伸手將弦月摟在懷中,弦月莫名其妙,微微的有些掙紮:“別動。”
    弦月抬頭,剛好對上那雙空濛的眸,霧蒙蒙的,什麽都看不清楚,比以往任何時刻都要模糊不清,弦月果然沒有再亂動,靜靜的躺在他的懷中。
    蘭裔軒抱著弦月,眼神卻眺望著遠處,那空濛的眸,被最後一絲殘陽穿透,那深沉而又一貫讓人覺得溫和的眸光,有太多的猶豫掙紮,深情不舍,太多太多的複雜融匯交織在一起,就連當事人也分不清楚,到底是什麽更多一些。
    比起以前,他現在更容易知足,隻要留在他的身邊,每天偶爾能看到就好,隻要這樣就足夠了。
    “無論將來發生了什麽,都不許怪我。”
    他已經給過她機會了,為什麽還要一意孤行到這個地方,這是她的選擇,明明知道他想要她留在身邊,既然來了,還說出那些話,他如何能做到放手。
    他帖在她的耳畔,輕聲說道,那是與他形象絲毫不相符合的惡狠狠,弦月想笑,可心裏的破土而出的不安,卻讓她有種忐忑的想要落淚的衝動。
    不會責怪,無論將來發生了什麽事,她都會自己承擔,絕對不會後悔自己的決定,因為值得。
    蘭裔軒的眉頭皺起,摟著弦月的手越發的緊:“你要走,隨時都可以離開,但是一定不要不辭而別。”
    無論去哪裏,都讓他知道。
    依照各國的慣例,成年的世子可以自行選擇住在皇宮還是宮外賞賜的府邸,蘭裔軒多年不在蘭國,現在又娶了鳳國的王上,住在宮廷,多有不便,自然就住在了蘭王賞賜的府邸。
    回到王府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華燈初上,卻沒有世子大婚該有的熱鬧和喧囂,弦月和蘭裔軒二人剛下馬,一直站在門口等候的雷雲雷安二人便迎了上來。
    “公子,賓客們都走了。”
    話是對蘭裔軒說的,眼睛卻看著弦月,想來對她方才的衝動之舉是不滿的,不過公子素來穩重知禮,都是太慣弦月姑娘了,他也不明白,為什麽雷雲要讓那些賓客離開呢,現在弦月姑娘是鳳國的王,他們公子也會是未來蘭國的王,那些大臣,就算是心裏有什麽不滿,可無論多晚,還是不敢離開的。
    “公主。”
    白娉婷從雷雲的身邊繞過,走到弦月跟前:“司儀們都還在。”
    白娉婷的意思很明顯,主持大婚的人還在,弦月是鳳國的王上,雖然今天的事情是她衝動為之,怪不得別人,不過該有的程序還是不能少的,若是這堂都不拜,繼續呆在蘭國,就算別人不說,心裏也是在笑話呢。
    “吉時已過。”
    弦月點了點頭:“蘭公子說的對,這吉時都過了,若是再拜堂恐怕會不吉利。”
    “公主。”
    白娉婷急急的叫了聲,她知道現在這個時候,自己說什麽都沒用,公主向來就是這樣,不放在心上的人,會由著自己的性子來,可一旦那個人被她放在心上,無論什麽,她都會做出很大的讓步,善解人意的讓人咋舌,以前對太子殿下是這樣,現在對這蘭國的世子也是這樣。
    她上下將蘭裔軒打量了一眼,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很優秀的男人,但如果僅僅是外表的優秀,公主應該不會動心才會,公主有多在意殿下,她是清楚的,若非眼前這個人讓她覺得值得,她是決計不會離開鳳國的,如公主這般理智的人,如果不是這蘭公子事先有付出,怎麽可能會輕易動心,既然之前付出了那麽多,現在為什麽又是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呢,是真的不在意嗎?因為得到了還是假裝呢?白娉婷在心底權衡。
    如果不行夫妻之禮,殿下知道的話,心裏一定會難過的吧。
    “不要想太多,事情都安排好了嗎?”
    白娉婷點了點頭:“雷雲總管幫了很大的忙。”
    “蘭公子,我有話和娉婷說。”
    她依舊叫著他蘭公子,拉著白娉婷的手就離開。
    “公子。”
    雷雲看著弦月和白娉婷離開的身影,走到蘭裔軒的身前,輕輕的叫了聲,想要問出心底的疑惑,最終還是沒能問出口,自公子回到蘭國,與君品玉碰過麵之後,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書房,兩天一夜,出來之後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明明該去鳳國的提親的,卻遲遲沒有一點行動,今天,居然沒有和弦月姑娘行拜堂之禮,他付出那麽多,不就是想和弦月姑娘在一起嗎?可現在,為什麽可以了,他整個人又好像變了呢?到底那天君品玉和他說了些什麽?
    “弦月肚子餓了,你去給她準備吃的。”
    雷雲很想開口問:“那公子你呢?”
    今天是他們的大婚之日,今晚也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這堂已經沒拜了,公子若是這個時候離開,不是太讓弦月姑娘為難了嗎?更是沒將鳳國放在眼裏,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我先回房間。”
    弦月剛回到房間,便聞到濃鬱的飯菜香味,那菜色,那香味,一看就知道是出自雷雲之手,蘭裔軒坐在一旁,看到險些沒流口水的弦月,有些好笑,雷雲的手藝是好,不過鳳國的宮廷禦廚就那麽差勁嗎?
    “蘭公子,你果然還是好人。”
    弦月直接在蘭裔軒的旁邊坐下,先是吃了幾口菜,然後拿著酒壺給自己猛灌,滿足的舒了口氣,臉上洋溢著笑容,房間裏邊的龍鳳蠟燭燃燒,蘭裔軒什麽都不坐,隻看著弦月吃,臉上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是有人會和你搶嗎?”
    弦月笑著搖了搖頭:“我知道蘭公子不會和我搶,你也搶不過我。”
    她笑了幾聲,猛然想到什麽,倒了兩杯酒,然後將其中的一杯遞給蘭裔軒:“蘭公子,這是鳳國的女王賞給你的。”
    蘭公子看著她舉在半空的手,弦月直接拉起他的手,將手中的酒杯塞給他:“交杯酒,不能不喝。”
    蘭裔軒點了點頭,其實他真的希望,能個她豪華的大婚,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鳳弦月是他蘭裔軒的女人,這輩子唯一的女人,但是不能。
    “蘭公子。”
    弦月盯著蘭裔軒,心下苦澀的厲害。
    “你是騎著白馬的白馬王子,在我們家鄉,男的要單膝跪地,手捧鮮花向女的求婚,而且必須有戒指,然後套在這個手指上。”
    弦月伸出自己的無名指:“聽說這個手指是距離心髒是最近的。”
    她的家鄉,鳳國嗎?可是他怎麽沒聽說過這樣的禮俗?
    “喝交杯酒。”
    弦月挽著蘭裔軒的手臂,直接將自己手中端著的酒杯遞到他的唇邊,蘭裔軒看著弦月,笑著張口,將她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弦月也是一樣,這樣,就算禮成了,其實這樣也好,彼此心裏已經認定,別人的看法又有什麽重要的。
    “你還沒沐浴。”
    弦月憤憤的將酒杯放在桌上:“我不就是一天沒洗澡嗎?你還有三天三夜都沒洗澡的呢?”
    在鳳久瀾跟前的弦月是乖巧而又懂事的,貼心的讓人憐惜,而在蘭裔軒跟前,那樣的弦月往往很少出現,她就像是個小孩子,刁蠻任性,也會無理取鬧。
    “我已經讓雷安準備好熱水了。”
    弦月哼了一聲,直接跑到臥室,在床上滾了一圈,這才心滿意足的走了出去:“我先去洗澡了。”
    等弦月回來的時候,桌上的飯菜已經收拾幹淨了,蘭裔軒坐在躺椅上,手中拿著《詩經》,他看的很慢,神情專注,弦月卻覺的他有些漫不經心,走到床邊,直接呈大字躺下,好半天才挪動自己不雅的睡姿,躺在床上。
    “蘭公子,你不睡覺嗎?”
    蘭裔軒偏過頭看了她一眼,那張臉,明豔動人,他笑著,極力壓製住自己體內沸騰的血液,搖了搖頭:“我還不困,你先休息吧。”
    弦月怒了努嘴,猛然掀開被子,自己鑽了進去:“那我先睡覺了,你就在躺椅上睡好了。”
    蘭裔軒背對著她,輕笑出聲,道了聲:“好。”
    弦月哼了一聲,背對這他,眼睛卻睜的大大的,迷惘的模樣,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抬手放下簾子,閉上了眼睛。
    蘭裔軒左手墊著自己的頸項,右手拿著《詩經》,保持著這個動作沒有改變。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的視線一直牢牢的絞固在上邊,過了好半天,床上還是沒有任何的動靜,他這才轉過身,隔著薄薄的一層紗簾看著背對著他的弦月,這才放下手中的書卷,小心翼翼的下了地,掀開簾子,猶豫了半晌,還是在床榻邊坐下,身子微微前傾,剛好可以看到她沉睡的側臉,雙眸微閉,嘴唇也是微微抿起的,他伸出手,一直靜靜的躺著的弦月突然睜開了眼睛,蘭裔軒一驚,手直接僵在了半空,接著便是她如銀鈴般的笑聲:“再不過來,我就真的要睡著了。”
    弦月打了個哈欠,像是偷腥成功的貓,十分得意,而蘭裔軒的臉在燈光下,五彩變幻。
    “蘭公子,原來你喜歡看我睡著的模樣。”
    她笑著,向裏邊挪了挪,笑的越發的得意,蘭裔軒無奈,褪下鞋子還有外套,直接就上了床,這個女人,還真不是一般的聰明狡猾,他笑了笑,心裏卻是一片甜蜜。
    “蘭公子,我困了,先睡了,就看著我睡吧,《詩經》果然還是沒有我睡覺好看。”
    弦月麵對著蘭裔軒,頭貼在他的懷中蹭了蹭,蘭裔軒的身子一顫,向外縮了縮,而懷中的弦月左手直接將他抱住,另外一隻手枕著頭靠在他的懷中,不一會,就傳來均勻的呼吸。
    畢竟還是常人,有七情六欲,近月的時間,情緒時有波動,一直沒怎麽睡好,確實是很累了。
    蘭裔軒低頭看著懷中的沉睡的弦月,那溫和的呼吸隔著薄薄的一層衣裳灑在他的胸膛,微微的有些癢,他伸手,環住她的肩膀,讓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臉上露出了笑容,血液翻滾,像是有一團火在燃燒,可他卻隻能壓抑著,今晚原本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雖然彼此都沒說些什麽,可心裏終究清楚,那些事情,不可能發生。
    蘭裔軒輕輕的撫摸著弦月的背,溫熱的觸感,那般的真實,他笑了笑,如果時間能夠在一瞬間靜止,那該有多好,壓製體內的翻滾的**是一件不易的事情,可心卻是滿滿的。
    第二天弦月醒來,已經是日上三竿,睜開眼,蘭裔軒已經不在身邊,床邊候著的是白娉婷,見她醒來,輕輕的叫了聲:“公主。”
    “世子有要緊的政務需要處理,清早就離開了。”
    話雖如此說,白娉婷心裏卻是不滿的,有什麽事情能比她們公主重要。
    弦月恩了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娉婷姐姐,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苦衷,蘭公子這樣做必定有他的理由,這種身不由你你是清楚的,不要埋怨了。”
    白娉婷道了聲是,便伺候弦月洗漱更衣,等這些事情做好了,雷雲送來了早餐,弦月用的並不是很多,一大清早,白娉婷的話對她還是有些影響的,看樣子要努力調試現在的心情。
    “娉婷姐姐,我們出去走走吧。”
    推門,入眼是一大片如雪般的白色,空氣中彌漫著熟悉的清香,她看著那些如雪的花瓣,隻覺得看到遠在鳳國的哥哥的微笑,幹淨不染纖塵。
    “這是殿下月餘前從陽城移植過來的,一直都是他精心照顧。”
    白娉婷看著弦月臉上的笑容,好像明白了什麽,又好像沒明白過來,可終究能夠肯定,那個人對公主的心意。
    如果不是用心良苦,這個季節的蘭城,怎麽可能還會有梨花盛開,弦月笑了笑,隻覺得這段時間以來的壓抑,忐忑還有彷徨就像是那飄散的梨花,隨風落地,提著的心終於落了下去。
    “娉婷姐姐,很漂亮對不對?”
    白娉婷點了點頭,確實很漂亮。
    弦月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燦爛,多日來的負麵情緒煙消雲散,那伴著花香的風吹在臉上,沁人心脾。
    她沒有那麽多的本事,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惟願能夠珍惜現在的一切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