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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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妖重生鳳傾天下在線閱讀全集:小說全文全集番外第一百一十九章:立威第一百一十九章:立威
    曲畢,滿殿無聲,翩若遊龍的身影,恍若九天翱翔的鳳凰,一顰一笑,是在任何女子身上都不曾見過的不羈瀟灑,高處不勝寒,也就隻有這樣的女子會在別的女子拚了命的想要飛上枝頭做鳳凰的時候說出這樣的話來,大膽而又無畏,她的眼,大膽的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清冷如月華一般,最後落在蘭裔軒身上,微挑的眉梢,柔媚而又多情。
    她收起銀華寶劍,動作優美流暢,直接走到蘭裔軒跟前。
    寶劍配英雄,鮮花贈美人,可這一刻,他們卻覺得那用上等玄鐵打造的雪魄仿佛就是為那素衣女子準備的一般,那端坐在一起的兩人,郎才女貌,當真是天作之合。
    蘭裔軒親自斟好茶水,在弦月坐下之後遞到她手上,弦月放在唇邊,淺嚐了一口,眉頭皺起,看著蘭裔軒:“為什麽是茶?”還是溫茶。
    蘭裔軒沒有說話,端起桌上的茶水,霧般的水汽繚繞,弦月發現,這個人很少飲酒,就算是在這樣的場合,杯中的美酒也是淺嚐則止,更多的時候,他總是手中端著一杯茶,就像現在這樣。
    “皇兄真是好福氣。”
    蘭少宸開口,一雙眼睛卻像是被黏住了一般,落在弦月身上,那是個光芒四射的女子,就算隻是靜靜的坐在那裏,可你的視線仍然會忍不住被吸引。
    弦月低垂著腦袋,眼睫微垂,像是沒發現蘭少宸略帶侵略性的眼神,自顧自的喝著杯中的茶水,斜眼看著坐在身旁的蘭裔軒,嘴唇向上揚起。
    “若是我能得世子妃這樣的女人為妃,就算是政務繁忙,我也舍不得讓美人獨守空閨啊。”
    弦月驀然抬眸,清亮的眸光迸射出冰冷的寒意,盯著對邊的蘭少宸,他倒是膽大,居然還敢說出這樣的話來,這分明就是肖想她了,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看樣子平日裏那宮少華是寵他寵無法無天了,也可見他是一點也沒把她和蘭裔軒放在眼裏的,其餘的大臣自然也是知道這話過了,可兩邊都不想得罪,隻顧低著頭,不敢說話。
    “二弟何來的政務?”
    蘭裔軒端著杯中的茶水,輕輕的吹了吹,水波蕩漾,那聲音很輕,卻又好像隨著那水波一起,空氣中除了那淡淡的聲音,還有似有若無的回音,充斥著耳畔,轟隆轟隆作響。
    弦月放下手中的茶杯,手腕狀似無意的一撞,剛放下的杯子摔在地上,溫熱的水花四濺,碎了一地的碎片,那聲音並不是很大,卻讓整個甘泉殿安靜了下來,而那些人卻是噤若寒蟬,想要說些什麽的蘭少宸吞了吞口水,頓時沒有再說話,而其餘的大臣,更是大氣也不敢出。
    弦月擺了擺手,一臉無辜:“不小心的。”
    一旁站著的宮女卻不敢去撿碎片。
    “二皇子的王妃係出名門,溫婉賢惠,兩位側妃也是知書達理,還有王府的小妾們哪個不是貌美如花,可二皇子不照樣臥睡煙花柳巷,人的風流天性,從來都是喜歡吃著嘴裏的,看著碗裏的,卻又念著鍋裏的,這樣貪心的壞毛病,一個女人怎麽可能改變的了?”
    蘭少宸瞪著弦月,因為氣憤,臉色有些鐵青,他身邊坐著的王妃則是一臉的哀淒,類似於這樣的話,她也曾勸過,畢竟身為皇子,整日流連青樓瓦院,被人看了笑話了去,可每次還沒說幾句,便被他一陣數落,也就隻能作罷。
    其餘的人看著蘭少宸的笑話,有些為自己女兒的不幸暗自憤怒,而更多的卻是驚詫,弦月來蘭國前後不過半個月的時間,整日也都是呆在王府,這些事情如何得知?有想到數月前她在鳳國所為,頓時心裏驚了層冷汗出來,這鳳國的女王果然不容小覷。
    “蘭公子身為蘭國的世子,一切當然以蘭國的軍政為重,以蘭國的百姓為念,給諸位大臣表率,若是整日沉溺於兒女私情,甚至是醉臥煙花柳巷的人,如何能堪當大任。”
    淡淡的口吻,但是意思卻是相當的明顯,無論這蘭國的王後到底有多偏袒二皇子,蘭裔軒才是這蘭國的正統,而她堂堂鳳國的女王,將來如何能屈居於人臣,無論那些大臣是什麽打算,現在也該盡早做出選擇了,隨時都能兩邊倒的草,這樣的人要來何用。
    “二皇子想要娶我這樣的女人,你要的起嗎?你配得上我嗎?莫說我哥哥不會同意,若是白戰楓知道我要嫁的是你這樣一個人,豈不是要氣的從千裏之外的白國殺過來,還有,你這樣的人,我更加看不上。”
    她現在不敢明著麵的對宮少華怎麽樣,不過這個草包二皇子,她要是不狠狠教訓一番,平息不下心底的這口惡氣,打狗看主人,她打狗隻看自己的心情,從來不會去看主人。
    “你…”
    蘭少宸氣急,拍著桌子,手指著弦月,站了起來,一張臉憋得通紅,卻說不出話來。
    弦月笑了笑,不慌不忙的站了起來,走到正中的位置,對著蘭王躬身行禮:“按輩分,我該尊稱您為一聲父皇,但是蘭王,我也是鳳國的女王,論身份,我們是平級平坐的,我潛力迢迢從鳳國前來蘭國,是聯姻,一個庶出的皇子當著諸位大臣的麵給我難堪,將我鳳國的顏麵置於何地,你們蘭國與軒轅並立稱雄,我鳳國雖然不及,但是也絕不會任由別人欺負,沒有你們蘭國,我鳳國照樣刻意獨立於周朝,但若是沒有我們鳳國,你們必定落後於軒轅一截。”
    弦月轉過身,走到蘭少宸身邊,雖然心裏氣急,眼見著弦月連蘭王都敢指責,自然不敢像方才那麽放肆,雙手緊握成拳,垂在腰間,不敢說話。
    “二皇子風流,難道也不顧及叔嫂關係嗎?”
    宮少華睜開微垂的眼睛,看著弦月,而其餘大臣的抽氣聲在整個甘泉殿皆是清晰可聞,難怪有人說這鳳國的女王做事率性而為,這樣的話縱然是尋常女子也是說不出口的啊。
    白娉婷也有些微微的錯愕,低頭看了蘭裔軒一眼,卻見他並無絲毫異樣,仿佛公主做什麽都是理所應當的一般。
    “我們王上在鳳國深得百姓群臣擁戴,以女王的身份嫁到你們蘭國,代表的鳳蘭兩國的邦交,若是今日之事被鳳國的百姓還有群臣得知…”
    白娉婷並未繼續往下說:“若是被殿下知道我們王上在群臣跟前,被二皇子羞辱。”
    白娉婷深吸一口氣,而這眨眼的瞬間,在場的人已經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鳳國的殿下寵愛妹妹,這是天下皆曉的事實,當初以為世子妃被楚國公主害死,一怒之下,發兵攻打楚國,楚國的大公子對他們這世子妃也是有情的,沿途白家軍未做任何抵抗,楚**隊勢如破竹,事後,世子妃將鳳國打下的大半個楚國全部贈送給了白家,現在的楚國和燕國一樣,一分為二,而另外的皇室,早就是名存實亡,若不是軒轅,怕是這名都不複存在了。
    鳳國的殿下愛妹心切,若是被他知道世子妃在蘭國受辱,卻無人主持公道的話,一怒之下發兵蘭國,鳳國雖不及軒轅和蘭國,但若是加上白家,便能與他們蘭國勢均力敵了,軒轅的世子軒轅昊野心勃勃,一直想除他們蘭國,取代周王,若是和鳳國還有白家聯合,他們蘭國必定會被瓜分殆盡。
    眨眼的功夫,已有完全的思緒在心頭打轉。
    “你—你血口噴人。”
    “殿下。”
    一旁的王妃小心的扯了扯他的衣袖,卻被他用力甩開,不得不說,這蘭少宸確實是愚不可及,若是長了腦袋的人都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發怒,而是想盡辦法補救。
    弦月笑了笑,沒有說話,退到一旁,看著蘭王和王後,靜靜的等待著結果,當初宮少華之所以會選擇這二皇子,除了他母妃早逝之外,大概就是這負數的智商,讓她覺得好控製吧。
    “父王,我沒有。”
    宮少華看著蘭王,大聲狡辯,蘭王眉頭皺起,盯著他喝了一聲:“住嘴。”
    “母後。”
    蘭少宸滿含希冀的看著宮少華。
    宮少華看向身旁坐著的蘭王,蘭王的視線卻停留在蘭裔軒身上,他依舊是一副不鹹不淡的模樣,手中端著的茶杯已經放在桌上,修長的手指在桌上敲出韻律感十足的節奏:“軒兒以為該如何處理?”
    蘭王將大權交到蘭裔軒的手上。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蘭王和蘭裔軒身上,蘭少宸提著一口氣,死死的盯著蘭裔軒,弦月偏過腦袋,看著蘭裔軒,蘭裔軒停止敲奏的動作:“身為皇室成員,理應為萬民表率。”
    相比於其他人的好奇,弦月的眉梢已經上揚,清亮的眸光因為那點點的笑意,越發的璀璨。
    “若是不能,與市井之徒何異?”
    空濛的眸,和往常一樣親切無二的笑容,素來討厭蘭裔軒這模樣的弦月,竟覺得這樣也不錯,弦月見有些人還是不怎麽明白,尤其是當事人,笑著補充道:“既然沒有任何差異的話,那就直接貶為庶民好了,這樣也就不用為起表率作用煩惱了。”
    蘭少宸當時就懵了,弦月卻是一臉的幸災樂禍,這樣的人,平日裏仗著自己的身份必定是耀武揚威的得罪了不少人,若是被貶為庶民,將來必定受盡屈辱,生不如死。
    “王子犯法與民同罪,目無尊卑,破壞邦交,這樣的懲罰算不得重。”
    白娉婷開口,便也是代表了弦月的意思。
    蘭少宸這才回過神來,欲哭無淚,看著宮少華,一個勁的叫著:“母後,母後。”
    宮少華看向身旁的蘭王,卻見他大手一揮:“按世子和世子妃說的辦。”
    然後轉過身,握住了宮少華的手:“君無戲言,王後確實是將宸兒寵壞了,軒兒已經回到蘭國,將來他會在你身邊親自盡孝的。”
    宮少華一臉的不忍,倒不像是偽裝,畢竟是十多年的十年,就算是寵也會成為一種習慣了吧。
    “王上,臣妾身子突然不適,先告退了。”
    蘭王點了點頭,又吩咐身邊的好好照顧,弦月重新回到原來的位置,身後站著的小宮女蹲在地上將她不小心摔在地上的杯子碎片收拾幹淨,宴會還在繼續,可大家卻早就不是之前的輕鬆心情,這裏,再無人敢輕視蘭裔軒,也不會有哪個女人會因為那份愛慕不要命的送到她手上來。
    弦月吃的津津有味,別的大臣卻早就是食之無味,宴會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提前散了。白娉婷和雷雲雷安三人已經先行離開,隻有弦月和蘭裔軒兩個人,除了巡邏的守衛,偶爾還能瞧見忙碌的太監和宮女,就隻有零星幾個。
    “蘭公子,有沒有覺得大快人心?”
    弦月直接走在蘭裔軒的身邊,故意用手肘用力的撞了撞他的手臂。
    蘭裔軒眉頭微皺,清冷的月光下,那空濛的眸光也染上了暖暖的笑意:“一點也不像個女人。”
    弦月也不生氣,笑聲爽朗:“蘭公子,為什麽那麽多的女人喜歡你,你偏偏選擇了一個不是女人的我呢?”
    弦月說完,又用力的撞了撞她,今晚她喝了不少酒,意識清醒,卻難免染上了幾分醉意,雙頰酡紅,像是上等的胭脂。
    蘭裔軒看著弦月,這哪裏有半點女王的風範,那些話,哪裏像是從女王口中說出來的,蘭裔軒被弦月撞了兩下,都不輕,隻好摟著她的腰,不讓她亂動。
    弦月掙開他的束縛,走到他的前邊,那微染著醉意的眸,仿佛天上所有的星辰倒影其中,她樂嗬嗬的笑著,卻是說不出的認真:“我就是看那個蘭少宸不順眼了,不過就是個二皇子而已,吃了雄心豹子膽了,蘭公子,你現在是我的人,我的人,就隻有我自己能欺負,你的不是,就隻有我能說,別的人,誰都不許,不許。”
    霸道的口吻,占有欲十足,卻讓蘭裔軒覺得心裏暖暖的,她的男人?麵前的這個女人,是他想要一輩子捉著,永遠都不放手的。
    “隻要是你的東西,就算是不想要的,我也不會讓別人搶了去。”
    這是她當初許給哥哥的承諾,其實蘭裔軒在她的心中也是一樣的,隻要是他的東西,她也會用盡一切手段拚了命的去守護著。
    她知道,蘭裔軒這個人,和其他的男子不一樣,他不會說出那些好聽的甜言蜜語,有些時候,你甚至感覺不到他對你的在意,但是一旦那個人進了他的心,在生死關頭,就算是犧牲性命,他也會拉著你的手不放,在弦月看來,他是個和鳳久瀾一樣讓她覺得溫暖的人。
    每個人的極端個性,都是因為環境造成的,那些話,確實不是堂堂一國女王該說的,但是有什麽關係,她從小就離開了鳳國的皇宮,就算是有失禮之處,鳳國的百姓記得的永遠都會是她為他們做過的那些事,她為他們許下的承諾,她隻做自己覺得應該做的事情,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蘭裔軒看著弦月,沒有說話,他想要的東西,太多太多,多到他甚至會以為那些或許不是自己想要的,隻有她,但是越是想要緊緊拽住,就流失的越快,就像是流沙一般,或許師傅早就知道了這一切吧。
    想要得到,卻不敢去爭取,不是擔心她會離開,而是擔心她會帶著恨意離開。
    “蘭公子。”
    弦月突然跑到他的身後,拍了拍他的背:“你背我吧。”
    蘭裔軒像是沒聽到她的話,繼續往前走。
    “蘭公子,我晚上喝多了,走不動了。”
    “我回去讓人來接你。”
    “我就要你背我。”
    話音放落,弦月就像是一隻張開翅膀的白鶴,雙手張開,直接朝著蘭裔軒的肩膀撲了過去,蘭裔軒沒有躲閃,弦月雙手環著他的頸項,雙腿勾著他的腰,笑出了聲:“蘭公子,其實你是想背我的。”
    不然,他要是想躲開,她怎麽撲都沒用。
    弦月突然撲了上來,蘭裔軒雖然有所準備,還是忍不住向前蹌踉了好幾步,雙手托著弦月的小腿,背部因為這用力的撞擊,讓他咳嗽了兩聲。
    “鳳弦月,你還是不是女人?”
    質問的口吻,卻依舊是蘭裔軒式雲淡風輕的口氣。
    沿途有巡邏的守衛瞧見,先是一驚,而後很快低頭,讓出道路。
    “蘭公子,你這個樣子,一點形象都沒有了。”
    弦月的下巴貼在他的肩上,癡癡的笑出了聲,灼熱的氣息悉數噴在蘭裔軒的頸項,也不想想這毀了他形象的人是誰。
    弦月鬧騰了一陣,漸漸的安靜了下來,蘭裔軒以為她睡著了,也沒有出聲。
    弦月靠在蘭裔軒的肩上,這應該是他第一次背人吧,其實他和哥哥一樣,都對自己很好,哥哥凡事都順著自己的心意,而他雖然表麵上不同意,其實也一直在縱容著自己,這樣的感覺,很好,和哥哥帶給自己的感動好像是不一樣的,她真的覺得很幸福,弦月抬頭,今晚的月色很好,銀華灑在臉上,冰冰涼涼的,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這樣的幸福能持續多久,她自己也不清楚。
    她隱隱預感到有事情發生,而那件事,會破壞她現在好不容易才有的幸福,這件事就和死亡穀的那群食人蟻一樣,蘭裔軒無能為力,她也無可奈何,隻能默默的接受這樣的安排,然後或許就是彼此間綿長不休的痛苦。
    其實,蘭裔軒不在王府的那段時間,她就已經不知道該做些什麽了,而現在,如果蘭裔軒還問她後不後悔的話,她依舊會是同樣的回答,不會後悔,不會後悔。
    不會後悔落英山相遇,不會後悔臨安客棧再遇,還有這一路的風風雨雨,起起伏伏,能認識蘭公子,對她來說,真的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
    “蘭公子。”
    弦月靠在蘭裔軒的身上,低低的叫了聲,蘭裔軒沒想到她還醒著,輕輕的恩了一聲。
    “如果舍不得放手,那就珍惜吧。”
    如果未來,真的有分開的那一天,他們無力改變,那能做的就是珍惜現在所擁有的一切,用這樣的想法壓製住心裏的每一次悲傷的衝動,用這樣的信念讓自己開心起來。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就算是離別會覺得傷心難過,隻要知道彼此安好,不一定非要朝夕相伴。雷雲雷安還有白娉婷先回到了雪蘭殿,便一直在殿門口侯著,見弦月和蘭裔軒回來了,迎了上去,弦月這次真的在蘭裔軒的肩上睡著了。
    白娉婷見蘭裔軒側著腦袋,小心翼翼的將弦月放在床上,溫柔的替她掖了掖被子,屋內的燭火燃燒,她依舊能從那空濛的眸中辨出那淡淡的柔情。
    “今晚世子還有政務需要處理嗎?”
    白娉婷看著床上睡著的弦月,口氣不善。
    “你替她換身衣裳。”
    蘭裔軒邊說邊從床榻邊站了起來,對身旁的雷安道:“去準備熱水端進來。”
    “世子呢?”白娉婷看著蘭裔軒的背影,不死心的問道,其實公主最希望的就是一覺醒來,世子在身邊吧,雖然不知道他是因為什麽苦衷才刻意冷落了公主,但是無論什麽原因,他這樣做才是讓公主最傷心難過的。
    “我就在雪蘭殿。”
    蘭裔軒推門,站在屋簷下,仰頭看著星空,夜裏,他的眉頭微微的擰起,不知在想些什麽,雙手緊緊的扣住一旁的柱子,越是想要捉住,越是什麽都捉不住,心頭陡然生出說不出的無力感。
    “公子。”
    雷雲跟在蘭裔軒的身後,輕叫了一聲:“公子心裏明明愛著世子妃,現在兩人好不容易走到一起,為什麽要避著她呢?這段時間,屬下一直在王府伺候著,雖然世子妃和以前一樣,臉上總是揚著笑容,但屬下看的出來,她心裏其實是難受的,若是公子真有什麽苦衷,可以和世子妃說清楚,她一定會諒解公子的。”
    蘭裔軒恩了一聲,沒有再說其他的話,他相信她會諒解自己,但是怎麽都不會繼續留在蘭國,陪在他身邊了吧,好不容易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了,可任憑他怎麽努力,都不會屬於自己了。
    雷雲見蘭裔軒沉默,也一直箴默不語。
    房間的門打開,白娉婷手中端著水,從房間裏邊走了出來,見蘭裔軒還在,像是鬆了口氣。
    “世子。”
    她走到蘭裔軒跟前,福了福身:“我已經替公主換了幹淨的衣裳。”
    蘭裔軒點了點頭,對雷雲和白娉婷道:“你們早點去休息吧。”轉身回了房間。
    弦月躺在床上,睡的正香,蘭裔軒笑了笑,走到床邊,退下自己的鞋子和外衣,躺在床上,拍了拍弦月的臉:“進去點。”
    一直閉著眼睛,靜靜躺在床上的弦月輕笑了一聲,突然睜開了一直眼睛,看著頭頂上方的蘭裔軒,一邊向裏邊挪,一邊開口道:“我以為你晚上會去書房睡覺。”
    蘭裔軒掀開被子躺下,並不搭理她,背對著弦月,睡了下去。
    弦月整個人卻變的清醒起來,頭枕靠在蘭裔軒的身上,探著身子去看他的臉:“蘭公子。”
    蘭裔軒不應她。
    “蘭公子。”
    “蘭公子。”
    蘭裔軒還是不應,弦月覺得沒意思,哼哼了幾聲,重新在床上躺好,閉上眼睛,嘴角上揚,或許是因為知道蘭裔軒就在自己的身邊,不會離開,很快就安心的睡了過去。
    蘭裔軒一直閉著眼睛,直到身後傳來她沉穩的呼吸聲,過了好久,才小心的轉過身,低頭看著躺在身邊的弦月,過了好半天,見她沒有突然睜開眼睛,伸手,將她攬在懷中。
    屋內,染著蠟燭,夜裏的風不是很大,門是關著的,那跳躍的燭火忽明忽暗的,輕輕的搖曳,映照在她的臉上,眉間的朱砂隨著火光跳躍,隻有在這個時候,她才是真正安靜下來的,不會打鬧,其實,她還是有些小孩子心性的,和在皇宮中成長的那些人不同,她做事向來是率性而為,一切都喜歡由著自己的性子,她喜歡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偏偏又懂事的要命,總喜歡將所有的事情讓自己的肩上扛,這個時候,他反倒希望她能自私一點。
    他是故意不搭理她的,若是他隨著她一同鬧的話,他自己不能保證會不會發生什麽事情來,對於身邊躺著的這個女人,他引以為傲的自製力很容易失控,他希望能發生些什麽,這樣的話,將來或許手上就多了綁住她更多的籌碼,但是他知道,那樣做,她或許會恨自己,就像他把她丟在王府不管不問一樣,她會做的更絕情,從蘭國離開,從此徹底淡出自己的視線,所以不能,他也不敢。
    “鳳弦月。”
    他輕輕的叫了聲,溫柔的撫摸著她的眉發。
    “不要離開我。”
    他輕輕的道,那是他自己都聽不到的聲音,很輕很輕,卻又異常的沉重,那是他心底深處的聲音。第二天一大早,弦月還沒睜開眼睛,伸出右手拍了拍旁邊的位置。
    “鳳弦月,你在做什麽?”
    蘭裔軒拿開她打在臉上的手,不悅的問出了聲,弦月依舊閉著眼睛,卻已經笑出了聲。
    “我以為你已經處理朝務去了。”
    上揚的嘴角,彎彎的眉梢,心底的愉悅讓整個人都清醒了起來,她睜開眼睛,直接就坐了起來,看著身旁躺著的蘭裔軒,拉著他的手就要拽他起來:“起來,讓雷雲給我準備早膳,我快餓死了。”
    她邊說邊從床上跳了下來,迅速穿好衣裳,蘭裔軒也跟著起來,他早就已經醒了,一直在等著他睜開眼睛。
    弦月走到門口,突然轉過身,看著蘭裔軒,眉梢眼角皆是掩飾不住的笑意:“蘭公子,睜開眼睛,看到你在身邊的感覺還不錯。”
    因為沒有刻意的掩飾,邊說她就已經邊笑出了聲,蘭裔軒心頭一甜,故作嫌惡的看著她的笑臉,道了兩個字:“肉麻。”
    “蘭公子,別不承認,你心裏其實就和吃了蜜一樣。”
    弦月和蘭裔軒一同用的早膳,蘭裔軒並沒有急著去處理政務,而是帶著弦月去雪蘭殿逛了一圈,午膳和晚膳兩人也是一同用的,兩人晚上同臥一榻,卻什麽事也沒有發生,蘭裔軒會見大臣還有在書房處理政務,弦月就利用這個時間了解鳳國的現狀,大部分時間兩個人都會呆在一起,幾乎每一天都是如此。
    如此過了半月,蘭裔軒一大清早被蘭王請去,饒是小心翼翼,弦月還是吵醒了,蘭裔軒前腳離開沒多久,弦月剛用完早膳,王後身前伺候的太監前來,邀她去未央殿。
    “公公稍等。”
    弦月見蘭裔軒不在,現下有沒什麽事,那宮少華現在掛著的畢竟是蘭裔軒生母的頭銜,和上次進宮一般,隨意梳洗了一番,和甘泉殿的人交代了幾句,便隨同白娉婷一同去了未央殿。
    第一百二十章:再遇柳心悠
    到了未央殿,並不見召見她的王後,倒是她隨身的嬤嬤還在候著,臉上帶著恭敬的笑容,不複初見的怠慢,卻讓弦月覺得僵硬而又死板。
    “賢妃和麗嬪前來向王後請安,王後去見她們了,讓奴才再次恭候世子妃。”
    “勞煩嬤嬤帶路了。”
    弦月臉上帶著笑容,這賢妃和麗嬪到的可真是時候,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趕在這個時候到,這是在責怪她不識禮節,這段時間未曾前來請安嗎?
    弦月跟在徐嬤嬤的身後,走過一段算不斷長的台階,繞過走廊,繼續向前走了一段,比起雪蘭殿,這未央殿是極大的,布局精巧,假山流水,亭台樓閣,處處透著女人的細致,造景開闊,給人一種大氣之感。
    “世子妃,到了。”
    徐嬤嬤躬身做了個請的姿勢,弦月進了宮殿,她身後的白娉婷也要跟進去,卻被隨行的徐嬤嬤攔住,弦月轉過身,看了白娉婷一眼,瞧了眼徐嬤嬤:“這是王後的寢宮,往後吩咐了,閑雜人等未經允許,不得入內。”
    她說話的時候,一板一眼的,像極了她看過的還珠格格裏邊的容嬤嬤,那是個很火的電視劇,那個傻傻的蘇芷心喜歡,有些時候,蘇父蘇母有應酬就會讓她在家裏陪著她一起。
    或許徐嬤嬤對王後真的就如那裏邊的容嬤嬤對待那個壞皇後一樣,用一顆奴才對於主子的忠心,卻像對待親生女兒用心疼愛嗬護,用生命去維護和捍衛她的幸福。
    白娉婷看著弦月,明顯是不放心想要和她一起進去,弦月笑了笑:“你就在門口候著,沒事的。”
    白娉婷點頭到了聲是,徐嬤嬤看著弦月的背影,跟著離開。
    宮少華的寢宮很大,與方才的精巧細致不同,這個地方,處處都充斥著低調而又富貴的氣息,隨風起舞的雪白帷幔是蘭國特有的雲紗,普通人家就算累死累活一輩子也未必能做的起一件穿得上身的衣裳,邊角的位置還有黑色的金邊,鏤空的屏風,上邊繡著盛開的荷花,碧波層層蕩漾,栩栩如生,還有說桌上的筆墨紙硯,皆是上等的珍品,充斥著淡淡的書卷氣。
    白色的牆壁,掛著各色千金難求的山水墨寶,黑白為主的色調,配合著黃金打造的邊框,有種低調的華麗之感,半點也不會讓人覺的俗氣,也因此,弦月一眼就注意到了床頭正對著的那唯一一副仕女圖。
    畫中,一白衣少女坐在小溪邊,右手握著長長的發絲,左手輕輕的梳理著及肩的發絲,似乎是聽到有人在喚她,轉過身,隻能看到小半張臉,金色的陽光灑在她如雪般的肌膚上,淡淡的笑容,染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讓人覺得親切,那張臉,和現在的王後一模一樣,她的身後,是大片大片的荷花,粉色的,深紅色的,淡紫色的,襯的那一身素衣的女子越發的高貴清麗,一瞬間的風化,徹底蓋過了塘中盛開的荷花。
    許是陽光太過燦爛刺眼,她的美眸眯起,嘴角上揚,左邊的耳朵被烏發擋住,右邊的耳朵露在外邊,耳垂下有一小小的紅點,就像是耳洞一般,若不仔細看,幾乎難以察覺。
    弦月心頭一驚,手已經撫摸了上去,因為自己眉間有朱砂胎記,所以在觀察女子的時候,總是會注意她臉上的小東西,譬如說痣,而耳洞根本就不會是那樣的,雙胞胎或許會長的一模一樣,但是這個地方應該不會有那樣的巧合吧。
    這個人,到底是蘭裔軒的生母還是宮少華?作畫的那個人,到底有怎樣一個細膩的心,他是不是也能用這個就分辨出那兩個人。
    “月兒,是不是等很久了?”
    弦月聽到聲音,忙將放在耳垂那一小紅點的手放在那飄逸的發絲上,轉過身,手卻依舊停放在臉上,看著朝著自己這邊走來的宮少華:“母後,這幅畫真美。”
    宮少華走到弦月跟前,抬頭,一雙眼睛盯著坐在河邊的女子,而弦月笑的明媚燦爛,盯著她看,流雲發髻,金不搖長長的墜子垂到耳邊,烏黑的發絲直到了鬢角,根本就什麽都看不到。
    如水般柔和的眼神,溫柔如水一般,上揚的嘴角,無一不顯示了自己的幸福和滿足,弦月收回自己的手,走到她的跟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母妃,畫中的女子就是你對不對?”
    弦月故意放大聲音,失神的宮少華轉過身,看著弦月,眼神陡然變的淩厲起來,迸射出冰冷的寒意,弦月鬆開她的手,向後退了兩步,重新將視線轉移到畫中:“母後這些年一點都沒變,還是和當年一樣年輕。”
    宮少華的視線隨同弦月一起,轉移到畫中,慢慢的,那張臉出現了癡惘的神情,嘴角上揚:“是呀,年輕的時候,不過現在已經老了。”
    她歎了口氣,卻聽不出是在為什麽而傷感,既然老了,為什麽還是不肯放下那些仇恨呢?親生的姐姐已經被她用那樣殘忍的手段殺死,自己的侄子被他逼得離開,隻身在江湖這麽多年,回來之後還要叫著自己的殺母仇人母後,不能表現出一絲的不滿,如此心裏還是覺的耿耿於懷嗎?
    直覺告訴自己,這畫中的人應該不是宮少華,那就是蘭裔軒的生母了,能讓宮少華如此的,也就隻有讓他們兩姐妹反目成仇的雪蘭落了吧,那個人,應該也是愛極了蘭裔軒的生母的,不然,怎麽可能發現的了那細微的差距,那份愛,應該是任何人都不能替代的吧,不然在她離開之後,雪蘭落怎麽沒和宮少華在一起,或許正是因為如此,宮少華才如此的憤世嫉俗,想要將屬於她的東西全部搶走,如果搶不走,便通通毀滅。
    她相信,宮少華至今都不知道她已經知曉她身份的這個事實,她想,如果不是自己和他一起掉進死亡穀,他絕對不會告訴自己那件事,宮少華心裏定然也是這樣想的,誰都希望,麵對心愛的人,自己在她心中都是完美無暇的,弑母的罪名,還是那樣小,有幾個女人可以做到坦然,都會覺的恐懼,甚至是毛骨悚然吧。
    “母妃很喜歡荷花嗎?”
    弦月偏過腦袋,看著宮少華問道。
    宮少華輕輕恩了一聲,弦月輕笑,她知道她撒謊了,如果真的那麽喜歡荷花的話,為什麽這偌大的未央殿卻連一處荷塘都沒瞧見。
    宮少華的視線從那幅畫轉移到弦月身上來:“聽說楚國的蓮城有一石盤隻要有水,無論何時,都能開出五顏六色的荷花來,多年來,我讓人去尋,卻一直沒有音訊。”
    宮少華頗為惋惜的歎了口氣,弦月依舊背對著她,看上牆上掛著的畫,轉頭看著宮少華,臉上是淡淡的笑容,帶著她一貫的篤定和自信:“這樣的寶貝,必定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不過隻要有心,一定可以找到的。”
    宮少華坐下,徐嬤嬤就站在她的身後,動作機械的給她倒茶,弦月坐在宮少華的身邊,方才她進來已經有宮女上了茶,宮少華並沒有讓她等多久,茶水還帶著餘熱。
    “在雪蘭殿呆了這麽久,也不來看看母後。”
    宮少華喝了口茶,略帶著責備的口吻,這個時候反讓人覺得親切,拉近了彼此間的距離。
    “我擔心母後還在為上次甘泉殿的事情生氣,未經傳召,不敢擅自打擾。”
    弦月笑著回答,十分的謙和:“這些年蘭公子不在,一直都是二皇子在您的身邊陪著,母後把他當成親生兒子疼愛,若隻是個性嬌縱,弦月還能夠理解,隻是那日諸位大臣都在,他說話未免口無遮攔,這話要是傳出去,母後讓弦月如何做人?鳳國的顏麵何存?這件事若是換成其他的人,恐怕早就是身首異處了,蘭公子這樣做,已經念及了兄弟手足之情,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母後若是真的為二皇子好,就該讓他趁此機會好好在民間曆練曆練,多吃些苦頭,小小身上的銳氣。”
    宮少華別有意味的看了弦月一眼,沒有繼續再說些什麽,今日召弦月前來,大多是為了蘭少宸的事情,畢竟是跟在自己身邊十多年,他在外人麵前如何她自然是清楚的,可在自己跟前,卻是極為乖巧懂事,風流的男子最擅甜言蜜語,無論老少,隻要是女子,便可以哄得開開心心,就算是一條狗,跟在身邊那麽多年都會有感情,更何況是懂得討人歡心的活生生的人,本來還想求情,可弦月的一番話,便壓斷了她所有的退路。
    她笑了笑,看著弦月,隱隱殘留著少女的天真,眉眼間,瞧不出一絲的精明和事故,可這卻是是個極其聰慧的女子。
    “確實是我把少宸寵壞了,讓他去吃些苦頭也好,隻是你這些日子不來,母後還以為你在因為上次的事情生氣呢?少宸這孩子,跟在我身邊十多年,總會有些感情,不過終歸軒兒還是我的親生兒子,隻是他和我生分的緊。”
    宮少華看著弦月,欲言又止,十分的苦惱。
    弦月忙安慰道:“母後不必難過,這些年蘭公子一直沒能和您在一起,現在回來,他都這麽大了,又不是小孩,江湖那個地方,人心險惡,對這誰很難親近的起來,蘭公子他本身就是如此,你畢竟是他的生母,他一直是記掛著的,將來也一定會好好孝順你的,我原是早就想來未央殿看望母後的,蘭公子擔心您還在生我的氣,看見我會不開心,所以才一直等到今日,聽母後這樣說,月兒心裏的大石可算是放下了,母後沒有生氣,我回去和蘭公子也有交代了,今後有時間定多來這未央殿陪著您。”
    弦月的笑容明媚而又燦爛,明眸眯起,或許這些年,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宮少華還是那個早就被她殘忍殺死的姐姐了吧,有些時候是宮少華,而在麵對著那幅畫像的時候,或者是其他的時間,親切溫婉的笑容,是不是又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呢?
    宮少華與弦月二人繼續閑道加上,兩人說說笑笑的,巳時時分,離開的徐嬤嬤突然從外邊回來,湊到宮少華的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麽,沒聊一會,宮少華突然打了個哈欠,弦月起身離開,此行召自己前來的目的沒有達到,能聊這麽久,那不過是因為彼此心思都是玲瓏剔透的,知道那些話該說,哪些話又不能提起的。
    “母後身子不適,今後要好好休息才是。”
    轉過身,對一邊坐著的徐嬤嬤道:“今後那些妃嬪例行的請安能免則免了,若是有人定要向母後問安才能作罷,便讓她們在大殿候著,別吵了母後的清修,知道了嗎?”
    宮少華看著弦月,一臉的欣慰滿意:“留下來陪我一同用午膳吧。”
    弦月握住宮少華的手,搖了搖頭:“下次等母後的身子好些,我再來看您。”
    宮少華點了點頭,對一旁的徐嬤嬤道:“徐嬤嬤,送送月兒。”
    兩個聰明的女人,彼此都有著親近的默契,就像弦月在她的跟前總是蘭公子長蘭公子短一般,她隻喚她月兒而不是世子妃。
    可弦月的舉動多少卻讓宮少華有些意外,今日的她這般知書達理,很難讓人和那日甘泉殿那個咄咄逼人的女子聯係在一起。
    門口,白娉婷還站在那裏,見弦月出來,轉過身,額頭上已經多出了一層薄薄的汗珠,臉上也曬的微微的有些紅,雖然夏天已經過去了,可天氣畢竟還是有些熱的,站在太陽底下一整個清早,難免熱的,雖然受過的訓練不能和弦月吃過的苦頭相提並論,不過這些對她來說也確實算不得什麽。
    “公主。”
    弦月點了點頭,心裏卻有些不滿,居然讓她的人站在這裏一整個早上,雖然白娉婷在她心中不及鳳久瀾和蘭裔軒來的重要,可對她來說,或許是因為她對鳳久瀾的付出,心裏對白娉婷多少總多少有些愧疚。
    剛走出門口沒多久,便轉過身,看著身後的徐嬤嬤道:“徐嬤嬤請回,母後身子不適,還是你在她身邊照顧我才能放心些。”
    弦月已經開口,徐嬤嬤自然不好推諉什麽,躬身道:“世子妃慢走。”
    弦月點了點頭,看著她轉身離開:“在外邊呆了一整個早上了啊。”
    白娉婷沒有否認:“王後和公主說了些什麽?”
    “隨便聊了聊,沒什麽事。”
    話落,弦月驀然想到什麽,雙眼掃過四周,加快步子,直到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弦月才放慢腳步,停了下來:“你在甘泉殿外等我。”
    轉過身,剛交代完,走廊上忽多出一道素白的身影,白衣銀華,不老容顏,不是柳心悠又是誰。
    弦月現在身處的是一個環形的小門,因為是轉身的動作,剛好刻意瞧見柳心悠的背影,而柳心悠還有那領路的宮女是背對著她的,也因此並沒有發現。
    “公主。”
    白娉婷看著弦月,刻意壓低聲音,嘴巴卻突然被弦月捂住,她靠在牆上,下一瞬,柳心悠突然轉過身,什麽都沒有,弦月已經躲開,這邊什麽都沒有,轉過身,繼續跟在那宮女的身後。
    白娉婷瞪大眼睛,看著捂著自己嘴巴的弦月,弦月探出半個身子,見柳心悠離開,這才鬆開白娉婷的嘴巴,柳心悠她怎麽會到蘭國來,而且還出現在未央殿,她和宮少華是什麽關係,兩個人是不是在密謀什麽,柳心悠的身影已經走遠,來不及想那麽多,弦月拍了拍白娉婷的肩膀:“你一個人出去,別被這未央殿的人發現了,在外邊等我。”
    話音放落,她的人已經追著柳心悠離開。
    第兩百二十一章:得知真相
    弦月跟在柳心悠的身後,始終保持一段距離,繞過未央殿的寢宮,是巨大的假山,風中,隱隱還能聽到滴答滴答的水聲,四周無人,她循著柳心悠的足跡,走過台階,假山之後,別有洞天。
    陽光下,碧藍的湖水清澈見底,平靜的湖麵波光粼粼,宮少華依舊身著醬紫的宮裝,坐在臨近湖畔的亭台,手中端著小盤子,看著那碧藍的湖水發呆,喂養著湖中暢遊的魚兒,素手纖纖,晶瑩剔透,徐嬤嬤就站在她的身後,見柳心悠來了,湊到她的耳邊,指著柳心悠的方向,說了句什麽。
    宮少華抬眸,看著遠遠朝自己走來的柳心悠,將手中的盛放著魚食的托盤遞給身後的徐嬤嬤,起身,並沒有去迎柳心悠,而是在小謝的石桌坐下,徐嬤嬤將手中的魚食全部倒在湖中,重新站在宮少華的身後。
    宮少華剛入座,站在小謝外的宮女很快端著清水送到她跟前,宮少華清了清手,馬上就有宮女將幹淨的毛巾遞到她跟前,宮少華剛擦了手,柳心悠已經在她對邊的位置坐下,沒有躬身,沒有請安,直接坐下,態度傲慢而又無理,徐嬤嬤剛要開口,卻被宮少華攔住。
    “你們都下去吧。”
    宮少華擺了擺手,淡淡的吩咐道,徐嬤嬤幾個人躬身離開,站在小謝外候著,整個亭內就隻有宮少華和柳心悠二人,而弦月就蹲在小謝底下,身上的衣裳已經被湖水淹濕了大半,她腳下踩著幹淨的石板,因為是在白天,倒是一點也不會讓人覺得黑漆漆的。
    整個後山呈環狀分布,湖畔正對著的是一處小山坡,上邊的視野是極好的,涼亭內,宮少華和柳心悠的一舉一動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雖然隔著一段距離,但弦月以前學過唇語,雖然不精,但是他們大概說了些什麽還是可以知道,可柳心悠是背對著宮少華坐下的,她能知道麵對著自己的宮少華說了些什麽,但是柳心悠的卻不知道。
    許是為了方便,後邊的山坡有一處筆直的小路是可以直接通向涼亭,弦月從小在山裏長大,一眼就發現了,趁著方才那幾個宮婢離開時,也從上邊下來了,她動作輕靈,自然沒有被發現。
    木頭的構造,地板上是有裂縫的,上邊有什麽動靜下邊都能聽的清楚,茶杯與大理石撞擊發出的聲響清晰可聞。
    宮少華輕放下手中的茶杯,看著對邊坐著的柳心悠,眉頭皺起,臉上的表情有些猙獰,而說出來的話更與一貫溫婉的蘭國王後形象極為不符,開門見山道:“你說隻要我按照你說的做,就能讓蘭裔軒那個野種痛苦一生,我已經讓他和弦月那丫頭成了親,現在可以告訴我原因了吧。”
    讓蘭裔軒痛苦一聲?弦月的心猛然一顫,兩隻耳朵跟著就豎了起來,野種?弦月現在幾乎敢百分之百的肯定,這個人一定不會是蘭裔軒的生母,在他們麵前戴著的偽善麵具龜裂,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蘭裔軒的母後的,蘭公子才是這蘭國正宗的血統,她根本就是個不擇手段的強盜,她和蘭公子成親會讓他痛苦,這是什麽意思?思及這段時間來蘭裔軒的反映,弦月的心頭隱隱開始發寒,甚至有種想要拔腿離開的衝動,柳心悠那個女人又做了什麽。
    “這麽急做什麽?我說了會告訴你自然會說的。”
    柳心悠輕笑出聲,冷冷的,同是天涯淪落人,就算她現在是蘭國的王後,蘭王寵愛,百姓愛戴那有如何,不過都是和她一樣的可憐女人,為一個不屬於自己的男人偏執瘋狂,再怎麽風光那也隻是表麵,整日戴著親和偽善的麵具,還不如她,敢愛敢恨,她們兩個太像,就連處事的手段也一樣,將滿腔的恨意發泄在後輩身上,就因為兩個人太像,而彼此又早就知根知底,所以她在會在自己麵前展露出最為真實的一麵。
    就算不能親眼所見,弦月也能夠猜測的到,此刻的宮少華必定是滿眼焦灼,沉不住氣。
    “月兒她中了情蠱,也就是情花毒。”
    宮少華猛然抬頭,柳心悠微抿著唇,嘴角微微的上揚,一臉得意。
    “什麽意思?”
    宮少華問出弦月心底的問題。
    “情蠱分母蠱和子蠱,彼此牽引,母蠱必須對子蠱一心一意,如若不然,子蠱就會心痛而亡,十年前,我將母蠱和子中蠱分別植種在月兒和她哥哥身上,若是月兒對另外一個男人動情,她身上的母蠱也會跟著情動,無論彼此隔開多遠,鳳久瀾身上的子蠱都能感應的到,情到濃時,感應就越是強烈,長久以往,鳳久瀾便會出現心痛之症,再過數月,便會七竅流血而亡。”
    轟隆,弦月的大腦瞬間空白,她隻知道,若是自己繼續和蘭裔軒在一起,就會害死哥哥,該怎麽辦?心亂如麻,疼痛難忍,蹲在水下的她身子一軟,險些就坐在石板上,雙手撐在地上,這才勉強穩定了身形,反映卻變的異常遲鈍,緊咬著唇,很快就嚐到了鹹澀的滋味,眼淚奪眶而出,發不出半點聲音。
    “若是他不顧鳳久瀾的死活怎麽辦?”
    子蠱會死,母蠱卻是安然無恙的,鳳久瀾死了,弦月還是好好的,她就隻剩下蘭裔軒了,到時候豈不是白白便宜了他?
    “不會的。”
    柳心悠肯定道:“她和我們不一樣。”
    她和宮少華兩個人,為了得到自己喜歡的那個人,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因為沒有得到,多年來偏執瘋狂,她聰慧玲瓏,更不會讓自己鑽牛角尖。
    當年鳳久瀾落水,奄奄一息,不過是個四歲的小女孩,就能為了救自己的兄長,選擇不可知的未來,這些年來,她在梨花山吃苦耐勞,甚至能活到現在都是為了鳳久瀾,這樣的感情,沒有因為長久的分離就被衝散,反而越來越濃,她對鳳久瀾的在意,遠遠多過自己的性命,對她來說,最最重要的就是親情,就算是死,她也不會讓鳳久瀾出事的。
    “如果她知道這件事,蘭裔軒和鳳久瀾,以月兒的個性,一定會選擇她的兄長。”
    宮少華接道:“這樣的話還不夠,她選擇了鳳久瀾,蘭裔軒要忍受的不過是相思之苦,鳳久瀾那個病秧子,還不知道能活多久,他要是死了,弦月和蘭裔軒還是會走到一起。”
    狠毒的口吻,帶著不容摧毀的強大決心,她是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蘭裔軒至今還沒和月兒圓房,他應該是知道這件事的,月兒應該還不知道,若是鳳久瀾在弦月尚在蘭國的這段時間離開,到時候再告訴她真相。”
    說到最後,宮少華居然興奮的笑出了聲。
    弦月捂著嘴,眼淚掉的飛快,卻有種想要發笑的衝動,她現在終於明白什麽叫做蛇蠍心腸,也終於明白蘭裔軒為什麽非報仇不可,也為什麽會年紀輕輕就離開蘭國,不是因為她的殘忍讓他親手將他的生母送上了死路,不是這個地方那些讓他覺得汙穢不堪的回憶,而是這個女人也將他送上了不歸路,這樣一心算計著自己,隻為讓你痛苦的女人,隻要她活在世上,在這個地方必定會夜不能寐。
    其實,早就應該猜到的,那晚,在磐城遇到柳心悠,可惜可惜,倒是郎才女貌的一對,原來可惜的是這個,再怎麽相配,可不可能在一起,她對蘭裔軒說,二十年前,你的師傅拋棄了我,而現在,你永遠都不可能得到我徒弟的愛,原來不是不能得到彼此的愛,而是再怎麽相愛,也不可能在一起,若是一起,最後必定是相生相怨,就像她一樣,再怎麽愛著夜無極,但是最終都不會在一起,她想讓自己和她一樣,因為對心愛的人怨恨,痛苦一生,明明她都告訴我自己的,要是自己對蘭裔軒動情,那個人就會死,還有君品玉,他也是知道的,他也叮囑自己了,不要對任何人動情,明明都再三叮囑了,為什麽不聽呢?
    “弦月,如果有一天我和鳳久瀾同時發生了危險,兩個人隻能選擇一個,你會救誰?”
    “無論將來發生了什麽,都不許怪我。”
    “你要走,隨時都可以離開,但是一定不要不辭而別。”
    “我真擔心你會從我的身邊離開。”
    他早就知道了,他一定早就知道了,弦月蹲在地上,身體蜷縮成一團,明明才剛入秋,她卻覺得渾身冰寒,如置冰窖。
    既然他知道了,是不是也早就預料到了結果,她會選擇哥哥,因為知道,所以再三問自己,會不會後悔,甚至給自己後悔的機會。
    她一直奇怪蘭公子的反應,覺得奇怪,隱隱知道和哥哥的事情有關,但是她不知道會是這樣,結果會是這樣,柳心悠她早就布好了局,她太孤單,也太憤恨,而她一早就將她作為陪伴的對象,她不會讓她幸福,不會。
    腳底發寒,可弦月卻有種想要發笑的衝動,不愧是看著自己長大的,果真了解自己。
    “心腸歹毒,難怪雪蘭落這麽多年一直不願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