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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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妖重生鳳傾天下在線閱讀全集:小說全文全集番外第一百三十九章第一百三十九章
    底下的大臣誠惶誠恐,低垂著腦袋,不知所措。
    弦月的那些話坦然直白,卻都是事實,蘭裔軒這些年一直不在,宮少華在蘭國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些大臣都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她對蘭少宸的特別看重,而對蘭裔軒,根本就沒有關懷,那些個人精,怎麽可能不為自己的官運打算?沒想到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到現在更是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
    在場的這些人,絕無二心的又有幾個?
    如果弦月和蘭裔軒二人都是無能之輩,他們還能將頭垂在地上,高聲呼喝著王上明鑒,王上明鑒,用以證明自己的清白,但事實卻是,他們的王上和王後都不是省油的燈,若隻是蘭裔軒還好,他畢竟顧全大局,也不會給人難堪,可偏偏弦月,誰也料不定,他們也想說一番慷慨激昂的話表達日月可鑒的忠心,但是他們擔心,自己的話剛說完,他們的王後就將一大疊他們不忠的證據甩在他們的臉上,到時他們這張老臉往哪放啊。
    “蘭公子,看樣子你這群臣子的忠心隻是說說而已的啊。”
    弦月坐在台階上,雙手托著下巴,看著底下戰戰兢兢的大臣,嘴角上揚,現在的她心情愉悅,她就是想讓他們嚐嚐惴惴不安的滋味,讓他們知道誰才是主子,欺負他的人,是要付出代價的。
    “王上,微臣對您的忠心日月可鑒啊。”
    許安舉著雙手,望著蘭裔軒,那慷慨的模樣看的弦月直想笑。
    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這許安的臉皮果真有夠厚的,這個時候居然還能振振有詞的說出這樣話來的,難道宮少華喜歡這樣的人,不過也是,像她那種不容許有絲毫忤逆,隻喜歡聽好話的女人來說,這樣的結果也就不足為奇了。
    其餘的大臣看了看弦月,又瞧了瞧蘭裔軒,紛紛附和。
    “說誰都會,各位大人有沒有什麽實際的行動呢?”
    弦月笑了笑,攤開右手,做了個數錢的動作:“軒轅的軍隊來勢洶洶,我們蘭國已經答應了白楚和南燕會派兵援助,軍費開支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
    弦月抬頭,左手掰弄著自己的右手的手指:“每年百姓都要繳納不少的賦稅,負擔已經很重了,他們不了解蘭公子,或許和你們一樣心裏也有些小排斥,要是蘭公子現在開口問他們要錢,豈不是要激起民憤,到時候不等軒轅的軍隊打到我們蘭國,你們就會變成階下囚了,當然了,也不一定,你們是臣子,很多臣子為了利益,隨時也都可以變成反賊,這樣的事情之前不是沒有,那時候你們還是可以坐享榮華。”
    如果說還有人不明白弦月的意思,那這些人也就白白在官場混跡了這麽些年了。
    “大家有錢出錢,有力出力,能捐多少是多少吧。”
    不給他們太多思考的時間,弦月直接將話挑明。
    “微臣捐一千兩。”
    程強上前幾步,走到弦月跟前,重新跪下,鎧甲的金屬撞擊,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一千兩是嗎?”
    弦月點了點頭:“雷雲,你記下來。”
    才一千兩?眾人看了弦月一眼,見她並沒有任何生氣的征兆,放下心來。
    “微臣捐一萬兩。”
    鄒凱上前,在程強的旁邊跪下。
    “才一萬兩?”
    弦月手指著鄒凱,提著聲音問道。
    鄒凱雙肩一顫,抬頭看著弦月,他捐的可是程將軍的十倍,難道還不夠嗎?
    雷雲一隻手拿著筆,另外一隻手拿這記錄的冊子,他的旁邊站著一臉興高采烈的雷安,看著弦月,雙眼放光。
    “吏部可是個肥差事,鄒大人你的腰包也該鼓鼓的才對,一萬兩,太沒誠意了吧。”
    鄒凱一聽,眉頭擰起,臉上的肥肉也皺成一團,弦月指著鄒凱的臉,一路向下,八個月大的肚子,大象腿,笑出了聲:“鄒大人一看就是油水很多的人啊。”
    鄒凱被弦月指著,雙腿顫抖的厲害,連帶大大的肚子也給人一種一跳一跳的感覺,弦月伸出手指,在鄒凱的大大的肚子前轉動了幾圈,最後落在肚臍的位置:“不知道這裏被劃一刀,流出來的是血還是油。”
    弦月邊說邊用手比劃。
    “公主,你要試試嗎?”
    站在一旁的依藍抽出腰間的飛刀,小跑到弦月跟前,綠珠跟在依藍身後,滿臉的興奮,對著弦月眨了眨眼睛:“公主試試吧。”
    十足嗜血的表情。
    弦月接過依藍遞過來的飛刀,明亮的利刃倒映著此刻自己的模樣,笑了笑,行為舉止,隨意乖張,沒有丁點王後的儀態,這些人一定在心裏罵自己吧,覺得自己是土匪強盜,隨便他們怎麽想,吃了蘭裔軒的,今天她就要讓他們吐出來。
    “怎麽著也應該有二十萬兩吧。”
    這鄒凱雖然不是吏部的尚書,但是這十多年來,仰仗著宮少華的勢力,比尚書的權利還大,收受了不少賄賂。
    二十萬?鄒凱瞪大被肉擋住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弦月,她這根本就是要把他榨幹了,想要抗議,卻在看到她手上明晃晃的刀片時,硬生生的住了口。
    “鄒大人有異議?”
    鄒凱前後思索了片刻,搖了搖頭,他可沒忘記,當初在鳳國,李維安那些人就是不滿她最初下的決定,最後連命都沒了。
    “微臣不敢。”
    鄒凱搖了搖頭,躬身回道。
    “很好,雷雲,還不記下,鄒大人,蘭國的百姓會感激你的。”
    二十萬兩,那些百姓就算再沒腦子,也不可能不知道這筆銀子的來路,到時候不咒罵他就不算了,還感激,就算是感激,他們感激的也是王上和王後而已。
    “胡大人呢?”
    “微臣也出二十萬兩。”
    胡海咬牙,想到二十萬兩就這樣不翼而飛,心都在滴血。
    那可是二十萬兩啊,不是兩百兩兩千兩啊,他怎麽能不心痛?
    “我聽說令公子力大無比,以一擋十,若是隨軍上戰場的話,必定能助我蘭國殺敵。”
    “此事萬萬不可。”
    胡海一聽讓自己的兒子去戰場,立馬就慌了,胡海就這麽一個兒子,怎麽會讓他去那樣凶險的地方?
    弦月咳嗽了兩聲:“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胡公子身為蘭國的臣民,有此能力,理當為國盡忠。”
    弦月低頭,吹了吹自己的指甲:“我可是聽說他打殘了好幾個壯漢,現在剛好代替他們為國效勞。”
    胡海急了,臉色煞白,咚的跪在地上:“王後娘娘,微臣就這麽一個兒子,要是他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百年之後,微臣如何去麵對底下的列祖列宗啊。將士們常年在邊疆,確實不易,微臣願出二十萬兩白銀,另外的軍用物資,娘娘可以列一張清單,微臣必定竭采辦。”
    弦月滿意的點了點頭,胡海和鄒凱不同,鄒凱的那些銀子都是百姓的血汗錢,而胡海是家底殷實,尤其是胡海的六夫人方靜怡,是蘭國首富的愛女,那胡偉就是她的兒子,二十萬兩白銀雖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但對方靜怡來說了為了自己的寶貝兒子,這些銀子,她是不會在意的。
    其餘的人都知道弦月的厲害,自然不敢隨便報個數字,一番下來,就湊到了五百多萬兩銀子。
    弦月笑了笑,都說燕京是六國最富裕的國家,蘭國又豈會遜色,隻是那些銀子沒有用於建造那些奢華的建築,而是兜轉進了那些大臣的腰包。
    弦月拍了拍手,從地上站了起來,笑出了聲:“現在我看出來了,各位大人對王上,對蘭國果真是忠心耿耿啊。”
    諸大人麵如死灰,低著頭,並不說話,多年的心血幾乎被榨幹,他們還不能發作,誰受得了?
    弦月又連續笑了幾聲,走到許安的身邊,仰頭,清亮的眼眸滿是狡黠:“許大人剛剛是說要替王上分憂,對吧?”
    許安看著弦月,心頭突突的跳,直覺的他這樣問不懷好意,思索著該如何做答才好。
    “難道許大人隻想白白拿俸祿嗎?”
    “身為臣子,理當為王上分憂。”
    弦月點了點頭,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蘭公子不能隨我一同出征,由許大人代替如何?”
    他去打戰?許安盯著弦月,心跳的飛快,吞了吞口水,剛要跪下陳情,被弦月製止:“許大人既不放心我,那就代替蘭國的臣民在我的身邊監督好了。”
    “王後娘娘,微臣隻是一介文臣,對行軍打仗的事情一竅不通啊。”
    弦月一臉親和善解的笑容:“許大人這是在推脫嗎?難道我說的話是可以隨便忤逆的嗎?看樣子我在這個地方還真是一點地位也沒有啊。”
    弦月甩開許安的手,憤憤的說道。
    許安總算明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滋味了。
    答應,那怎麽可能?王後可不是什麽善類,這擺明了是報複,要是去了的話就隻有死路一條,可要是不答應,那就是忤逆,也還是死路一條,還是先應承下來吧,之後再想辦法。
    “微臣遵旨。”
    第一百四十章
    “王後娘娘,你剛才真是太威風了。”
    弦月前腳剛進了雪蘭殿,緊跟在蘭裔軒身後的雷安推開綠珠依藍等人,話語間是明顯的欽佩,還有愉悅。
    弦月在桌旁的椅子前坐下,雷安已經成功擠掉了綠珠等人,在弦月親自動手之前,替她倒好了茶水,恭敬的遞到她跟前:“王後娘娘,您請用茶。”
    弦月笑了笑,從雷安的手上接過茶水,嘴角上揚,盯著他,似笑非笑,意味不明:“王後娘娘?”
    雷安點了點頭,看著被弦月飲盡茶水的杯子:“還要嗎?”
    弦月輕笑出聲,將杯子遞給雷安,單手拖著下巴,湊近雷安,輕咳了幾聲:“除了吃就隻知道睡,和豬一樣的女人,在雷安眼裏也是可以很威風的嗎?”
    雷安重新替弦月倒好了茶水,雙手奉上,眨了眨眼睛:“除了吃就隻知道睡,說的是王後嗎?怎麽可能?王後娘娘怎麽可能是那種人。”
    雷安嗬嗬幹笑了幾聲,見弦月並不接過手中的茶水,直接放到了弦月跟前,瞪大眼睛,義憤填膺的模樣:“這是誰說的?誰說的?居然敢如此汙蔑看不起我們蘭國的王後娘娘,看我不撕爛他的嘴。”
    雷安還想繼續說些什麽,一直緊跟在蘭裔軒身後的雷雲走到他旁邊,推了推他的肩膀:“你說的。”
    雷安側過身,惡狠狠的瞪著雷雲,而後笑望著弦月:“怎麽可能?這話一定不是我說的。”
    弦月哦了一聲,端起茶杯,放在唇邊抿了一小口,突然將茶水放在桌上,拍了拍手:“淡而無味,雷安,你知道的,你家王後我喜歡的一直是美酒。”
    雷安轉過身,四處看了眼,蘭裔軒站在門口,微仰著頭,看著藍天,不知在想些什麽。
    弦月順著雷安的視線望去,伸手捧起茶杯,低著頭,長長的眼睫垂下,背對著自己的身影,那溫潤如玉的眸,是不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深沉和落寞?弦月的心猛然一抽。
    “去取酒吧,我想喝酒。”
    弦月收回視線,看著雷安道。
    “雷雲,我早飯還沒吃呢?”
    弦月笑著眨了眨眼睛:“難道你要讓給我餓肚子嗎?”
    弦月邊說邊拍了拍自己扁平的肚子。
    弦月喜歡美酒,這雪蘭殿自然存了不少佳釀,雷安很快就取來了美酒。
    回來的時候,蘭裔軒依舊站在門口,隔著重重的樹木,望著天空,微抿著的嘴角,像是在微笑,讓人覺得親近,可雷安卻察覺到了悲傷。
    “公子。”
    雷安輕叫了一聲,蘭裔軒側過身看他,而剛才他感知到的那所謂的悲傷,也一下子消失殆盡。
    悲傷?怎麽會呢?一直傷害公子的王後終於離開了皇宮,搬去了蘭音寺,弦月姑娘為了公子和朝堂的大臣對立,還要率領大軍出征,弦月姑娘做了那麽多,公子他應該是覺得高興的吧,剛才,是錯覺吧,對,一定是錯覺。
    “公子不進去嗎?”
    蘭裔軒盯著雷安,那溫潤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看穿他的心。
    弦月看著站在門口的兩人,不,應該說是看蘭裔軒,從他的這個方向,隻能看到他的側臉,浸沐在清晨的陽光下,那樣的幹淨柔和,想到別離,心抽痛的越發厲害,遠在鳳國的哥哥是不是因為自己也備受煎熬?
    像是察覺到了視線,蘭裔軒轉過身,兩人的目光相對,有留戀,有不舍,還有深入骨髓的愛戀,還有壓抑的痛楚,就那樣在空氣中緊緊的交纏在了一起。
    蘭裔軒勾唇:“王後等著你的酒喝呢?”
    弦月猛然回過神來,拍著桌子,站了起來,手指著還站在門口的雷雲,大聲嚷道:“雷安,你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把東西給我送進來。”
    邊說邊繞開桌子,跑到雷安跟前,直接搶過酒壺,用拿著酒壺的手指著蘭裔軒,跑到他跟前,順著他的視線一同仰望著清晨的天空,一副認真的模樣:“蘭公子,你在看什麽呢?”
    蘭裔軒斜著視線望著就站在他身邊的弦月,巴掌大的臉,眉間的朱砂襯的皮膚越發的白皙,嫣紅的唇,一張一合,那雙眼睛,幹淨而又明亮,和刻在自己腦海的那個女人長的一模一樣,視線不經意間瞥到她手中拿著的褐色酒壺,就連行為舉止也和想象的一樣。
    明明不是世間少有的絕色,卻讓人無法忘懷,舉止粗俗,性格肆意張狂,卻讓人怎麽都無法討厭起來的人,要是身邊的這個女人離開了,他該去哪裏再找一個這樣的人呢?有沒有誰可以替代呢?這樣獨一無二的鳳弦月,有沒有誰是可以代替的呢?
    “沒什麽。”
    蘭裔軒收回視線,走了進去,弦月雙手提著酒壺,跟在身後,小聲嘀咕:“不說拉到。”
    低頭看著懷中你的寶貝美酒,她連笑了幾聲,用嘴扯開蓋住酒壺的瓶塞,在原來的位置坐下,看著站在對邊的蘭裔軒,將自己的一壺酒遞給他:“你要嗎?”
    蘭裔軒推開,望著一臉認真的弦月,笑道:“我可不是酒鬼。”
    弦月怒了努嘴,笑的越發開心:“這樣我能多喝點。”
    鼻子湊近酒壺,閉上眼睛,深吸幾口氣,燦爛的笑容是說不出的滿足:“真是好酒啊。”
    綠珠依藍等人見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笑不語。
    她們的公主真的很容易滿足呢,那笑容真的很美呢。
    雷安站在弦月的身後,嘴巴喋喋不休:“我覺得還是太便宜那些人了,居然敢對王後的命令提出質疑,那些人,我早就看他們不慣了。”
    雷安不是雷雲,可以做到和蘭裔軒那樣對一切都能夠容忍,那些和宮少華一夥的人,那些陽奉陰違的人,那些背地裏對蘭裔軒不敬的人,他早就看不慣了,如果不是擔心給蘭裔軒惹事,就算是偷偷的,他也會去揍那些人一頓,一直忍到現在,今天見弦月讓他們吃癟,心情根本就不是簡單的暢快二字可以形容的,簡直是太爽了。
    “應該和上次對付鳳國的李維安那樣,王後應該狠狠的甩出一大堆的證據,流放到那些荒涼的地方,像許安那樣的人,就該直接處斬。”
    雷安越想越興奮,這樣的想法早在弦月在鳳國對付李維安的時候他就有了。
    “至少沒人杖責十大板二十大板的,讓他們躺在床上幾天都下了床。”
    想到往日那些趾高氣昂的官員,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爹喊娘的模樣,雷安忍不住笑出了聲。
    整個房間都散發出濃濃的酒香,依藍站在弦月左肩的位置,看著弦月仰頭,壺中的酒水如泉水般噴湧,落進她的口腹,那張臉,是她熟悉而又敬愛的公主的,微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顫抖,偶爾有一兩滴酒水灑落,像是晶瑩的眼淚,看著這樣的公主,為什麽會想到小時候總是垂淚難過的母親呢?那樣的讓她心酸難過。
    一壺飲盡,弦月用力的擦了擦嘴,彎腰仰頭看向身後的雷安,笑了笑:“十多年戰戰兢兢所得的財富,一夕間全部落進別人的腰包,這是什麽滋味?那種心疼肉痛的感覺可要比板子打在身上的痛重多了。”
    板子落在身上再痛,那也隻是一時的,等傷疤好了,那些人就會忘記疼痛了,這樣的懲罰收到的也隻是一時的效果,她要讓他們記住那一瞬心裏的痛。
    “那些人啊。”
    弦月笑了笑:“都是貪財的人,對那樣的人來說,奪去他們的銀子不就是最好的懲罰嗎?”
    蘭國和鳳國不同,李維安的事情,她早就將一切都準備好了,但是蘭國不同,要是一夕間懲罰那麽多的大臣,必定會有很多人不滿吧,無論是朝堂還是百姓,畢竟十多年來,在蘭國的畢竟是宮少華,而不是蘭裔軒,根基不穩,操之過急,到頭來不是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嗎?
    “明白了嗎?”
    雷安哦了一聲,低頭看著弦月,清亮的眼眸,像是一望深潭,帶著星星點點的醉意。
    “明白就好。”
    月影見弦月拿著一壺酒,看了坐在對邊的蘭裔軒一眼,見他沒有任何動作,忙出手阻止:“公主,空腹喝那麽多酒,很容易醉的。”
    弦月揮開她的手,笑道:“我高興呢,高興的時候就想喝酒。”
    月影還要阻止,被蘭裔軒攔住:“讓她喝吧。”
    等雷雲送來早膳的時候,弦月已經醉醺醺的趴在了桌上,口中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說些什麽,身後的月影等人去扶她,全部被她揮開。
    “公子。”
    雷雲恭敬的走到蘭裔軒跟前,看了眼桌上趴著的弦月。
    “又喝多了。”
    蘭裔軒看著趴在桌上的弦月一眼,整張臉貼著桌麵,還用雙手擋住,什麽都看不到。
    “你們都下去吧。”
    “駙馬。”
    依藍等人看著蘭裔軒,有些放心不下。
    “放下。”
    蘭裔軒手指著太監宮女手上提著的食盒。
    “公子會照顧好弦月姑娘的。”
    雷雲起身,對站在弦月身後的綠珠芽兒等人道。
    “走吧。”
    雷安拽著芽兒依藍等人離開,還不忘將門帶上。
    “真的不能一起嗎?”
    蘭裔軒走到弦月跟前,伸手撫摸著她的發絲。
    “因為想和我一起,所以沒有製止嗎?”
    一直趴在桌上的弦月突然睜開眼睛,仰頭看著蘭裔軒,輕聲問道。
    第一百四十一章
    “真的不能一起嗎?”
    蘭裔軒走到弦月跟前,伸手撫摸著她的發絲。
    “因為想和我一起,所以沒有製止嗎?”
    一直趴在桌上的弦月突然睜開眼睛,仰頭看著蘭裔軒,輕聲問道。
    “心裏知道不就可以了,幹嘛非要問出來?”
    蘭裔軒學著弦月的口吻,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下,現在的她是不是和那個時候的自己一樣無奈?而他就算是想和她一樣無賴的無理取鬧,也不會有任何的作用。
    他決定了的事情,不是誰都可以改變,但是至少還有能讓他改變心意的人存在,而她呢?她下定決定做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
    弦月笑了笑,挽住蘭裔軒的手,下巴靠在他的手背上,仰頭看著蘭裔軒:“你也知道,我心裏藏不住話,要是憋住不說的話,會很難受的。”
    她搖了搖蘭裔軒的手:“與其讓自己難受,當然是讓蘭公子不舒服更好了,是吧?”
    蘭裔軒勾唇,盯著弦月,伸手指著她清亮的眸,細碎的光亮,像是皓空的星辰:“不是喝醉了嗎?”
    弦月笑了笑,握住蘭裔軒的手:“本來是喝醉了,但是聞到食物的香味,我又從醉生夢死的夢境中醒過來了。”
    弦月又連續笑了幾聲,指著蘭裔軒旁邊的食盒,摸了摸自己扁平的肚子:“蘭公子,為了你,我可是一大清早就起來了,到現在都還沒用早膳呢。”
    弦月站了起來,屋外,白晃晃的陽光從窗外射了進來,眼前霎時烏黑的一片,弦月晃了晃腦袋,很快在原來的位置坐下。
    越來越不習慣就隻有兩個人呆在一起,心上背負了重重的殼,怎麽都覺得不舒服。
    蘭裔軒笑著替弦月將食盒裏邊的東西一一取了出來,放在桌上,弦月看著滿桌的美食,心裏確實是高興的,也很有食欲,卻怎麽也做不出以前那種興奮的神情來,想要努力的大笑出聲,眼角瞥到似笑非笑的蘭裔軒,這樣的笑容,說不出的熟悉。
    “雷雲的手藝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弦月轉過身,看著蘭裔軒,開口說話的時候,塞滿嘴巴的食物噴到蘭裔軒的臉上。
    “食不言寢不語。”
    蘭裔軒伸手擦掉臉上的糕點碎末,臉上的笑容無波,看不出絲毫的異樣來。
    弦月笑了笑:“蘭公子是第一次見到我嗎?”
    弦月當著蘭裔軒的麵,故意將手上的糕點碎末舔幹淨,嘖嘖了幾聲,頗為惋惜:“我剛才不應該一口氣就把那些酒喝完了。”
    弦月拍了拍嘴巴,起身神了個懶腰:“吃飽了就犯困啊。”
    邊說邊推開椅子,雙手舉在頭頂,閉著眼睛就往臥室走。
    蘭裔軒不慌不忙,給自己倒了杯茶,放在鼻尖聞了聞,淺嚐了一口,放在桌上,轉身看著弦月:“沒多少時間了,陪我說會話吧。”
    弦月舉著的手僵在半空,打著哈欠的嘴巴還是張開的,就那樣愣在原地。
    她笑了笑,在蘭裔軒看不到的方向勾唇,唇腔間,苦澀的滋味不停的蔓延。
    深吸一口氣,臉上的表情有些些的僵硬,怒了努嘴,轉過身,臉上已經是和以往無二的笑容,小步跑到原來的位置坐下,雙手撐著下巴,笑看著蘭裔軒,眨了眨眼睛:“蘭公子想說什麽呢?”
    蘭裔軒端著茶杯,輕輕的晃了晃,看著杯內的水紋晃動:“你說,我聽。”
    “蘭公子是讓我自言自語嗎?”
    蘭裔軒看著弦月,微抿了口茶,點了點頭。
    “蘭公子,雖然我很喜歡說話,也很會說,但是一個人自說自話很像個傻瓜誒。”
    不過這傻瓜似的事情,她確實經常做。
    梨花齋的時候是,蘭裔軒喝了食人樹汁是,蘭裔軒昏迷了也是那樣,一個人可以自言自語說很多很多的話。
    蘭裔軒端起手中的茶杯,擋住大半張臉:“月兒不累嗎?”
    弦月正考慮著說些什麽,蘭裔軒突然出聲,弦月看著蘭裔軒,寬大的衣袖擋住大半張臉,看不清他的臉,看不到他的眼。
    弦月雙手撐著下巴,盯著蘭裔軒,飄飛的思緒,大腦開始變的空白。
    這樣的蘭裔軒,總能輕易打破她的心房,就算是虛偽,他都能換取真心,若是以真心待人,還有什麽是他做不到的呢?
    “怎麽會不累呢?”
    弦月側過身,不去看蘭裔軒,透過敞開的窗欞,看著窗外的碧海藍天。
    一個人背負兩個男人肩上的重擔,協調兩個國家的利益關係,這些本來就讓她覺得很疲倦了,可現在,卻有人告訴自己,那兩個被她放在心上的男人是不能共存的,她想要的美滿幸福是永遠都不可能存在的,還有什麽比這個更殘忍的事情嗎?
    努力的想要和以前一樣,沒心沒肺的大笑,可就算是微笑,心都是刺痛的。
    對蘭裔軒,她是真的覺得愧疚,他為自己付出了那麽多,到頭來,她卻隻能鬆開他的手。
    “蘭公子,既然不想製止,那就什麽都不要做吧,把一切都交給我來處理。”
    腦袋昏昏沉沉的,她喝了不少,在加上空腹,確實是有些醉了。
    深吸一口氣,心裏酸酸的,鼻子也酸酸的:“從認識到現在,一直都是你在為我付出,可現在,卻要從你的身邊離開,覺得很抱歉啊。”
    蘭裔軒看著弦月,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她要說些什麽。
    她是個心裏藏不住話的人,因為不想鳳久瀾擔心,許多事情她都一直憋著,他不希望,她鳳弦月對著蘭裔軒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將所有的事情都放在心上,獨自默默的承擔。
    “所以蘭公子你,什麽都不要做,把一切的事情都交給我來處理好了,像今日這樣的事情,無論你怎麽做,都會留下詬病,蘭公子是個寬厚仁德惡人,那些事情,就讓我來做好了,心裏總覺得對蘭公子很愧疚,一直都很想為你做些什麽呢。”
    蘭裔軒看著背對著自己的弦月,從他的方向,隻能看到她左邊的側臉,那樣的柔和,清漣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上揚的嘴角,那樣的讓他心疼心痛。
    這世間,怎麽可能還會再有這樣的一個鳳弦月呢?
    “弦月。”
    蘭裔軒輕輕的叫了聲,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拍了拍她的肩膀,伸手想要將她摟在懷中,卻又不敢。
    他怎麽能不明白呢?他是蘭裔軒,不是鳳弦月,不能像她那樣隨心所欲的處理事情,許安之輩,要是不懲罰的話,不能立威,但斬草除根,這幾乎是不可能的,這個國家,就和他蘭裔軒的人生一樣,比常人可見的要複雜的多。
    在蘭國,許安無異於宮少華在朝堂的左膀右臂,她把他帶在身邊,一方麵給了朝中大臣一個警示,另外的話也大大削弱了宮少華在蘭國的勢力,這樣的結果,已經是最好的了。
    “蘭公子。”
    弦月輕叫了一聲,慌忙擦掉臉上的淚水,伸手握住了蘭裔軒僵在半空的手:“蘭裔軒豈是屈居人臣之輩,不是誌在天下嗎?不是討厭殺戮和血腥嗎?那些事情就讓我來做好了,我想把這個天下當作禮物送給蘭公子,那樣的話,至少能填補一部分的缺憾吧,我心裏也不會這麽難受了。”
    弦月邊說,眼淚掉的越發的快,說好了不難受,可心裏為什麽會這麽痛?真的好難受,比鞭子抽在身上的感覺痛太多了。
    “弦月。”
    溫潤的聲音掀起陣陣的波瀾,蘭裔軒走到弦月身前,低著身子,溫柔的抹去她眼角的淚痕:“那些東西,沒有也沒關係。”
    錦繡江山,隻有他一人獨享,身邊那麽多的人,卻沒有一個自己想要的,不是更空虛嗎?
    弦月搖了搖頭,仰頭看著蘭裔軒,清亮的眼眸,重重的淚花如迷霧一般:“隻要是蘭公子想要的,那些我能給的東西,我會親手送到蘭公子跟前的,還有宮少華,蘭裔軒,你放心,我一定會替我們的母後報仇的。”
    蘭裔軒低頭,盯著那張就倔強的小臉,點了點頭:“想做什麽就去做吧。”
    弦月緊咬著唇,揮開蘭裔軒的手,站了起來:“真的困了,我去休息。”
    蘭裔軒鬆開她的手,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下。
    弦月走到一半,突然轉過身,跑到蘭裔軒身邊,從他的身後將他緊緊抱住,大哭出聲。
    “蘭裔軒,我好恨。”
    真的好恨,恨死了柳心悠,想做什麽就去做吧,可無論她做什麽,都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那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恨不得把柳心悠千刀萬剮。”
    蘭裔軒輕拍著弦月的肩膀,沒有說話。
    她的傷心,他懂。
    “我到底做了什麽對不起她的事情了?為什麽要這樣對我?為什麽?”
    “累了就好好休息。”
    弦月趴在蘭裔軒的懷中,一個勁的哭,這樣溫暖而又安心的懷抱。
    “蘭裔軒。”
    弦月抬頭:“我最後哭一次。”
    蘭裔軒嗯了一聲,輕輕的拍著弦月的背,也不知過了多久,弦月哭累了,漸漸的睡了過去。
    “我在蘭國等你,無論多久,我都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