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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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重生鳳傾天下在線閱讀全集:小說全文全集番外第一百五十八章第一百五十八章
回到黑風嶺紮的臨時軍營,未時將過,昨晚大家聊到很晚才去休息,寅時被吵醒了之後,就一直沒有休息,早上大家也沒吃多少,午餐都沒吃,這個這個時候拔營趕路,走不了幾個時辰就該天黑了,到時候紮營什麽的,估計又要手忙腳亂,弦月前後思量了一番,原地休息一天。
芽兒看著收繳的兵器,一臉興奮:“公主,首戰告捷,我們加餐吧。”
弦月心裏也鬆了口氣,有些僥幸,想來這次的事情應該是軒轅昊安排的,如果是君品玉,單是想想,就覺得心裏發寒,若是君品玉存心想置自己於死地,一定會用火攻,在用毒,她們這些凡夫俗子真的就是插翅難飛了。
“好啊,大家都累了,吃完了午飯之後,該休息的就好好休息,明天一早直接出發。”
從蘭城到白楚和軒轅的交界處黑風嶺,半個多月的時間,大家一路兼程,都沒睡過好覺,現在剛好趁著這個機會好好休息調整。
“哦也。”
芽兒開心的蹦跳了起來,綠珠等人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大家都是血肉之軀,又不是什麽鐵打的身子,嘴上不說,隻是不想因為個人耽誤了大家的行程,戰場之上,時間就是先機,經此一役,相信軒轅昊也不會再派人前來試探,白戰楓雖然有些時候一根筋,但是驍勇擅戰,以一敵百,無人能及,白家軍並非浪得虛名,再加上還有老辣的白老爺子,就算軒轅昊有那個野心,也未必有那個能力,不然的話,不會到現在還隻是攻占了楚國的半片江山。
“公主,為什麽剛剛要放過那些人?”
綠珠看著弦月,滿腹疑惑。
那些人殺害了她們的姐妹,怎麽能那樣輕易就放過了呢?她們並不少武器,要那些東西有什麽用,綠珠覺得不明白。
“因為他們的本意並不是要我我們的性命啊。”
雖然他們是殺了幾個人,但是這並不是他們的初衷。
弦月拍了拍綠珠的肩膀,她能明白她的心情,但是她並不認為把那些軒轅士兵殺了,就是替她們那些死去的夥伴報仇了。
“就因為這個?”
“等程將軍和許大人和我們匯合的時候,她們應該也會問我,到時候你在旁邊聽著,到時候再做我的證人,嗯?”
綠珠看著弦月,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還是點了點頭。
她相信弦月,也知道她這樣做一定是有她的道理,她並沒有任何埋怨的意思,隻是覺得好奇,心裏存著疑惑,想要問清楚,僅此而已。
“好了,找幾個人把東西整理一下,大家該幹什麽幹什麽去?”
弦月鬆開綠珠的肩膀,打了個哈欠。
“我先去煮飯,公主有沒有特別想吃的?”
相比於弦月的困意繾綣,芽兒比其他所有的人看起來都有精神,尤其是在提到吃的時候。
弦月搖了搖頭:“和你們一樣的就好。”
軍營之中,搞特殊並不是很好,雖然嘴巴很刁,但是她並不認為自己有多金貴,再說了,她又不是吃不得苦頭。
“中午能不能吃烤羊肉?”
芽兒邊說邊做了個吞口水的動作,一般燒烤類的東西,多是晚上,隻是現在,大家都困的厲害,等她做好了午飯的話,估計都申時了,再準備一下,就可以直接去睡覺了。
“好啊,午飯和晚飯就並一起了。”
芽兒看著弦月,一個勁的點頭,她也是這個意思。
“綠珠,月影你們都辛苦了,吃完了午飯之後就好好休息吧,養足精神,娉婷姐姐,你也是,你最近整個人都瘦了好幾圈了。”
比起那些整日閉門不出,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千金小姐來說,白娉婷自然要好上許多,但是和弦月還有依藍那些人比起來,她的承受能力還是要差上許多,雖然有些武功底子,一路也堅持了下來,可整個人明顯還是憔悴了許多。
白娉婷思忖了片刻,確定不會再有什麽危險,點了點頭,這段時間,一直趕路,她時常覺得胃難受,吃不太下,睡眠時間也不怎麽夠,確實很累,想要好好休息。
“綠衣,你跟我來。”
弦月掀開帷簾,走在前邊,直接在桌旁坐下,倒了杯水遞給綠衣,重新給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氣喝完。
冰冷的液體,順著喉嚨,滲進了胃裏,嘴巴像是塞了冰塊一般,吐一口氣,冒出冰冷的白煙,整個人的精神頓時一震。
綠衣雖然口渴,不過喝的要慢上許多,雙手小心的捧著茶杯,看著弦月舒展的眉頭,臉上漸漸的露出笑容。
“綠衣,我給你的千年人參,給哥哥送去了嗎?”
綠衣握著杯子的手一緊,瞪大的眼睛剛好被杯子擋住,難道公主發現了什麽?
綠衣的心頓時提了起來,小心的看著弦月,有些猶豫,這件事要不要告訴公主?
殿下在信上千叮嚀萬囑咐,交代她一定不能將他的狀況告訴公主,甚至將事情的原委告訴了她。
她知道公主和殿下的感情有多深,要是現在告訴公主,她一定會不顧一切的阻攔殿下,殿下的身體本來就不好,現在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就像殿下憂慮的那樣,要是公主沒了殿下,再沒了駙馬,她一個人可怎麽辦才好?就算公主再怎麽堅強,到時候也會接受不了的。
太子和駙馬對公主都很好,但是比起體弱多病的殿下,她覺得駙馬更能給公主幸福。
“怎麽了?”
弦月見綠衣半天沒有回答,出聲問道。
“沒什麽。”
綠衣笑了笑,放下杯子,在心裏前後思慮了一番,還是堅持了原來的決定。
“從蘭國出發的時候,就已經讓人送過去了,快馬加鞭,日夜兼程的話,現在已經送到殿下手上了。”
綠衣的雙手放在膝蓋上,她其實很想問,要是殿下和駙馬兩個人隻能選擇的一個的話,公主她會選擇誰?兩個人,她更在意的是誰?要是殿下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公主會怎麽做?她還想說,駙馬對公主很好,希望公主能好好珍惜,一輩子都能堅強開心的活著,和駙馬一起,但是她終於沒說出口,公主聰慧,對於殿下的事情,更是敏感,她如果說了,公主一定會懷疑的。
“鳳國那邊的探子怎麽說?哥哥還好嗎?”
弦月有些心神不寧,剛剛對付岑參和方和的時候還好好的,可一想到了君品玉,心裏就覺得不舒服,好像是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可到底是什麽事情,她自己也說不上來,所以心裏越發覺得慌慌的,如果是在平時,她一定會親自回鳳國一探究竟的。
“殿下剛病發沒多久,身子有些虛弱,不過已經熬過去了,一直都是雲統領親自照顧,沒什麽大礙。”
綠衣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緊緊的擰成一團,臉上的表情卻沒有太大的改變,想要低頭逃避弦月那雙擔憂的眼神,想要瞪大眼睛與她的對視,可思量了一番,都覺得不妥,她努力的讓自己平靜,和往常一樣看著弦月,她知道,如果自己在這個時候表現出一點異樣,都會引來公主的質問,麵對那樣的質問,她勉強維持的鎮定一定會潰敗。
當初白娉婷之所以讓她收集情報,就是看中了她的沉穩細心,處事不驚,而她,確實將此刻心裏煩亂的弦月蒙混了過去,這件事,如果換成是依藍月影,就算她們是和綠衣一樣都不想讓弦月知道,但是她們必定不能將此事掩蓋過去。
“公主,您就別擔心了,鳳國不是還有白大人他們嗎?殿下吉人天相,靜心調養數月,一定會好起來的。”
綠衣小心的勸道,這個時候,多說多錯,她惟恐露出什麽破綻,根本就不敢多言。
她在擔心,是真的擔心,從小到大,公主做了那麽多的事情,都是為了殿下,要是殿下真的發生什麽不測,有駙馬陪伴的公主,是不是還能夠堅強?就像一旦公主發生意外,隻要想到這個,她就覺得整個人一下子沒了力氣,沒了存活的意義,公主也會這樣嗎?
弦月沒有說話,綠衣說的,無可挑剔,而她也覺得應該就是如此,能夠順利的熬過過去十多年的哥哥,沒理由這次過不去。
“綠衣,你讓人去查一下,君品玉在什麽地方?”
那個第一個讓她放下戒心的人,現在是她最不放心的人。
“嗯。”
綠衣小心應下。
她不是個會說謊的人,更不要說是對著弦月了。
兩個人坐在桌上,也不說話,綠衣越發顯的緊張,平日裏恨不得和弦月多多相處,可現在,卻覺得如坐針氈,惟恐弦月再問起什麽。
“公主,吃飯了。”
芽兒掀開帷簾,探進來一個腦袋:“有沒有聞到香味?羊肉的香味?”
綠衣轉身,看著門口的芽兒,鬆了口氣,掌心冰冰涼涼的,全部都是汗。
紙終究是保不住火的,這件事,還能繼續再滿多久呢?
第一百五十九章
“輕痕,我想起來走走。”
鳳國信陽殿的寢宮,依舊冷冷清清的,靜的有些嚇人。
冬日的陽光穿透緊閉的窗欞,射了進來,在地上投下的明媚光影搖曳,暖暖的,讓久未出門的人感覺到了蓬勃的朝氣,說不出的美好。
雲輕痕點頭稱是,給他穿戴好衣裳,披上厚重的外套,鳳久瀾畏寒,冬天對他來說,比其他任何一個人都難熬,不但要忍受入骨的寒冷,凜冽的寒風,還有病痛非人般的折磨,想到新年那晚嘔血不停的鳳久瀾,雲輕痕就覺得恐懼。
鳳久瀾起床,站了起來,這麽久都呆在床上,剛落地的時候都是發軟的,一個趔趄,險些跌倒在地上,幸好雲輕痕及時扶住他。
“殿下,我扶您出去走走。”
雲輕痕攙著鳳久瀾,他全身的重量都壓在自己身上,卻還是那麽輕,瘦弱的身體,都是骨頭,壓在身上的時候,有些磕人,雲輕痕心裏不由的一酸,卻沒在臉上表現出來。
他再怎麽戚哀,殿下的身體也不能好起來,反而會讓他的心裏更難受。
鳳久瀾笑著搖了搖頭:“扶我去窗口。”
雖然整個信陽殿都被他的人戒備,但是難保這個時候沒有其他的人,他這個樣子,要是被其他人看到,被傳出去,屆時必定引起朝臣的關注,到時候,就算是他相瞞,月兒那邊肯定也瞞不過去了。
雲輕痕扶著鳳久瀾到窗口,將窗欞打開,向後退了幾步,恭敬的站在鳳久瀾的身後。
陽光伴著冬日的涼風,迎麵吹來,帶著蓬勃的生氣,吹散了多日來躺在床上的鬱結,房間裏濃鬱的草藥味也消散了不少,微冷的空氣,卻是說不出的清新,鳳久瀾裹緊身上的大衣,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可心情卻好了許多。
“殿下。”
雲輕痕有些擔心,殿下的身體,受涼了可不好。
“沒事的。”
鳳久瀾輕聲道,虛弱的聲音染上了星星點點的歡愉。
雲輕痕沒有再說些什麽,天天呆在這樣的小房間,就算沒病,也會憋出病來的,殿下確實應該多曬曬太陽,吹吹風。
他順從的站在鳳久瀾的身後,冬日金黃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臉上,那蒼白的臉在陽光下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晶瑩的近乎透明,往日合身的衣裳穿在身上,明顯大了許多,消瘦的仿佛一陣風都能把他帶走,這樣想著,雲輕痕的心裏不由覺得發酸,要是公主看到殿下這個樣子,該有多傷心多心痛啊。
“輕痕。”
鳳久瀾輕叫了一聲,手指著窗外的小院:“移一些梨樹到信陽殿吧。”
雲輕痕微微的有些發怔,很快應聲。
鳳久瀾的身體不好,比起一般的男子要敏感感傷許多,每到秋天看到茂密的枝葉凋零,他就會想到自己,被病痛折磨的殘軀隨時都會和那飄零的樹葉一般,萬千感慨,所以信陽殿沒有樹,更沒有比樹生命還要短暫的花,尤其這個季節,更顯得冷清落寞。
“選一棵壯碩的,種在月兒的寢宮門口。”
鳳久瀾笑著長歎了口氣:“月兒她最喜歡的就是梨花了。”
對於這樣的答案,雲輕痕並不意外,殿下一貫就是如此,除了公主,還會有誰能讓他如此牽掛?
“殿下,讓公主回來吧。”
因為公主,忍受了所有的苦楚堅持到了現在,明明心裏比任何時候都還想要見到公主,為什麽不讓公主回來呢?
“這件事情絕對不能讓月兒知道。”
鳳久瀾側過身,回望著雲輕痕,前所未有的堅定。
月兒的性格,他時清楚的,她對自己的感情,絲毫不會遜色自己於她的,她為了自己,多次涉險,那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如果不是月兒,他的生命就和信陽殿的冬天一樣,蕭條的沒有一點生機,她要是看到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如何能夠承受的住?他不想她為自己再做傻事。
他確實是很想再見見她,但是有生之年,隻要可以隱瞞,他都不會讓她知道,她代替自己承受的已經很多,鳳國的擔子,已經足夠沉重,身為哥哥,這是他能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隻要知道她能夠幸福,他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殿下,要是公主將來知道,一定會後悔的。”
後悔沒能在這個時候陪伴在殿下身邊,後悔沒能好好照顧殿下,以公主對殿下的感情,這些足以成為她心裏一輩子都無法愈合的傷痛,就算公主的身邊有駙馬陪著,但是她還是不會開心的。
“那個時候,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鳳久瀾側過身,視線重新落在窗外,微仰著頭,碧藍的天空,窗明基金,那幹淨的光亮射在眼裏,微微的有些刺眼,他微揚著唇角,那樣的坦然,沒有一點恐懼,仿佛那個時候一切真的都會變的美好起來。
“殿下,公主派人送來了千年的人參。”
鳳久瀾並不知道弦月已經代替鳳蘭兩國單獨出征的事情,雲輕痕擔心他的病情,不敢告訴他,按照君品玉的意思,公主應該已經知道了這件事的前後始末,而且選擇的還是殿下,殿下知道了隻會更加憂心。
“嗯。”
鳳久瀾應了一聲,麵對著陽光的方向,嘴角揚起愉悅的弧度,他的月兒時時刻刻都在牽掛著他,隻要知道這個,就已經足夠了。
雲輕痕望著鳳久瀾的背影,微微的有些出神,猶豫了片刻,還是問出了口:“殿下,要不要讓白小姐回來照顧您?”
鳳久瀾收回仰望天空的視線,輕歎了口氣:“這件事不能讓她知道。”
她和月兒是呆在一起的,以她對自己的在意,對於他的事情,必定是做不到冷靜自持的,月兒聰慧,一定會有所察覺,她若是懷疑,這件事情就滿不下去了,他以前不想耽誤娉婷,現在這個樣子,更不想拖累她。
“輕痕,如果真的有那樣一天,一定不能讓月兒看到我的樣子。”
如果可以,他想瞞她一輩子,她永遠都不知道自己的消息,就像過去的十年那樣,至少,彼此的心裏都存著念想,然後堅強的生活。
雲輕痕沒有說話,心裏沉痛難受,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暖暖的陽光灑在身上,他卻覺得手腳都是冰涼的。
心,已經不再慌亂,因為習慣了的疼痛,早就麻木的沒有感覺,這段時間,他一直在想,殿下離開之後,自己該何去何從?
“殿下,那駙馬呢?”
瞞著公主,瞞著白小姐,但是對於他想要將公主托付的人,總不能一直不見吧,直到現在,他還是希望殿下能改變初衷,隻有他更好的活著,對公主來說才是最好的。
“嗯。”
鳳久瀾點了點頭:“過些日子吧。”
他擔心,蘭裔軒和雲輕痕的想法一樣,但是他不是雲輕痕,就算是為了月兒,他也未必會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就算他想阻攔,也阻攔不了,到時候,不是功虧一簣了嗎?
“殿下,你為什麽那麽相信君品玉?”
雲輕痕知道,殿下這樣做,是因為這件事涉及到公主,他不能容忍公主有任何的凶險,那他自己呢?雖然能夠理解鳳久瀾的想法,但是他心裏一直都是不讚同的。
“殿下,公主在楚國時,險些喪生死亡穀,鳳楚交兵,這些事情都是他一手設計的,從一開始,他接觸公主,就是別有居心,他是軒轅世子的人,現在的軒轅,就隻有鳳蘭兩國能夠抗衡,殿下如果發生了什麽事,公主一定會崩潰,到時候最大的受益者還是軒轅。”
雲輕痕的口氣十分平靜,卻又十分的無奈,這樣的話,他不止一次的對殿下說過,明明知道再怎麽說也無法動搖殿下的心思,卻還是忍不住,隻要想到那樣的一天,就覺得恍如世界末日。
“軒轅野心勃勃,不得不防。”
和軒轅昊關係密切的君品玉也是一樣。
“君神醫對公主是有感情的,可他還是做出了將公主置於死地的事情,這樣的人真真讓人覺得恐怖,他為了軒轅是可以不擇手段的。”
“雲統領,背後論人,記得將門關上。”
君品玉站在門口,臉上的笑容不變,明明是親近的,卻又讓人覺得冷冰冰的。
他笑了笑,對轉身的鳳久瀾微微的點頭致意,走到鳳久瀾和雲輕痕的跟前。
“臉色看起來好多了。”
鳳久瀾點了點頭:“輕痕並無惡意。”
君品玉看了雲輕痕一眼:“雲統領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
雲輕痕有些羞愧,背後論人是非確實是不好的,更何況殿下這幾次能安然度過,也多虧了君品玉,他若是真想對殿下動手,不會等到現在,但是對這個人,他還是不放心的,卻還是忍不住寄托期望,希望他這個神醫能在殿下的身上創造奇跡,殿下能夠好起來,公主也可以幸福的活著,他希望能有那樣皆大歡喜的結局。
“輕痕,你先出去。”
雲輕痕看了看鳳久瀾,又瞧了瞧君品玉,躬身離開。第一百六十章
信陽殿寢宮,就隻有鳳久瀾和君品玉兩人在正對著窗口的桌子坐著。
冬日清晨的陽光,沒有任何的阻隔,穿過窗欞,照進了屋子,暖暖的,寢宮內濃鬱的草藥味被風一吹,比起幾天前,要消散了不少,安靜的有些冷清的信陽殿,甚至可以聽到風吹的聲音。
鳳久瀾倒了杯茶:“輕痕的話你別放在心上。”鳳久瀾邊說邊將茶水遞給君品玉:“我在這裏代他向你賠不是。”
茶水是早上剛泡的,拿在手上溫溫的,還冒著熱氣。
君品玉接過,淺嚐了一口:“從一開始,我接近弦月,就是帶著目的的,別有居心,他並沒有冤枉我。”
將茶杯放在桌上,君品玉抬眸看著鳳久瀾,笑了笑:“但是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她就是鳳國的公主,隻是見她跟在蘭裔軒身邊,而且蘭公子對她處處包容,十分特殊,那個時候,就隻有弦月姑娘沒看出來。”或許是看出來了,隻是當作不知道而已。
“對軒轅來說,多年來調查的人卻查不到底細,對蘭裔軒我們一直是戒備的,若是弦月姑娘能與我們結成同盟的話,對他必定是一個打擊,將來他做什麽看在弦月姑娘的麵上或許會有幾分忌憚,就算她不與我們為列,至少不能讓她和蘭裔軒在一起,他們兩個都太過優秀,一旦在一起,必定是軒轅的大患,所以在燕京的時候,我讓我的人將蘭公子與三皇子煙雨樓勾結的事情告訴了她,結果沒有讓我失望,弦月姑娘和蘭公子分開,又巧合的遇上了我。”
君品玉說的十分平靜,鳳久瀾靜靜的聽著,臉上的笑容在陽光下鍍上了一層淡淡的柔光,幹淨不然纖塵。
君品玉笑了笑,有些苦澀:“她在馬車上再次問到了雪蟾蜍的事情,自信篤定,我當時問她,那雪蟾蜍,江湖上人人爭破了鬧大,她為什麽那麽自信自己能夠拿到,你知道她當時是怎麽回答的嗎?”
鳳久瀾微抿著唇,認真思考了片刻,搖了搖頭。
君品玉輕笑出聲:“她說她非雪蟾蜍不可,舍得為它拚命,但是其他的人不會。”
“她說她的父親是個深情的男人,很愛她的母親,因此將她難產而死的責任推在她身上,對她十分痛恨,將她丟在一個大院子裏,找了幾個伺候的丫頭,不聞不問,後來迫於家族的壓力娶了別的女人,那些女人,哥哥漂亮,卻心腸歹毒,那個時候,就隻有她哥哥陪在她身邊,照顧她,對她處處嗬護。”
後來他才知道,她口中父親就是已經仙逝的鳳王,大院子是雪桑殿,丫頭是宮女,而那些心腸歹毒的女人就是後宮那些爭寵的女人。
“身為大夫,早就見慣了生離死別,可看她用那種輕鬆而又隨意的口吻提起時,居然覺得心疼,平靜的口吻,卻因為另外一個人,充滿了決心,見慣了爾虞我詐,這樣的真情,彌足可貴。”
鳳久瀾的臉上依舊是淡淡的笑容,許是想到弦月,染上了憂傷和憐惜,側身望著窗口,輕輕的歎了口氣:“父皇在世的時候,總是很諒解他,那幾年,我親眼見證了父皇對母後的愛和寵,對於他來說,深愛著的母後離開,是莫大的打擊,將怒氣發泄在月兒身上,雖然過分,但還是理解的,他心裏是愛著月兒的,她長的和母後太像,自從父皇過世,月兒承擔起鳳國的重擔,我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尤其是你告訴我月兒中了情花毒的時候,我忍不住會埋怨父皇,如果當初他能像對我那樣關心月兒,月兒不會將全部的感情傾注在我身上,就算有一天,我真的離開,她也隻是難過,或許不會崩潰,那樣,我們現在都不會這麽辛苦。”
君品玉望著鳳久瀾,他有些明白為什麽弦月會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去爭取他繼續生活的機會,因為值得,誰願意這樣一個善解人意,又全心全意為自己的人從身邊離開?大家族的真情彌足珍貴,皇族更是。
有些人天生就讓人不忍傷害,鳳久瀾便是這種人,和他相處,會讓人覺得坦誠,那雙幹淨的眼睛,就像是遼闊的大海,讓人覺得寬容。
“我其實有些後悔。”
君品玉站了起來,走到窗口:“如果當初,我沒有出現在燕京的官道上,如果隻是擦肩而過,那就好了。”
如果不是為了了卻福伯最後的心願,讓他走的安心些,如果她當時沒有同意,一切都會不一樣吧,那樣傲然獨立的女主,很難做到不動心吧。
“在射神大會上,我將她推給了昊,那種心如刀割的滋味,我一整個晚上都在晃神,我真的不希望她視我為仇敵,我不想傷害她。”
君品玉的眉頭皺起,清俊的眼眸染上了濃濃的痛苦:“我想了很多辦法,隻有她發生意外是最簡單便捷的,你在意她,蘭裔軒在意她,我也是,在我決定那麽做的時候,我就當自己的心已經死了,可真的看到她落崖的時候,心還是忍不住滴血,就連呼吸都是痛的,我當時真的想和蘭公子那樣,隨她一同下去,但是我有什麽資格呢?這些年,遊曆江湖,見了太多的生死,我希望一個太平的盛世王朝,我答應過昊,會助他,正麵的戰爭,傷亡太大了。”
他有多久,沒像現在這樣了,說這麽多的話,提到心會難受,卻又覺得好像鬆了口氣。
他不想看到繁華的都城變成廢墟,不想看到那些鮮活的笑臉變成冰冷的屍體,他不想看到那麽大的傷亡,他希望軒轅能以最小的代價一統天下。
君品玉轉過身,望著鳳久瀾:“你不怪我嗎?我差點害死了弦月。”
那樣在意弦月的鳳久瀾怎麽可能會自己沒有責怪呢?
鳳久瀾盯著君品玉,微擰著沒有,沒有馬上回答。
“如果月兒真的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會恨你,會像當初不明緣由時那樣,不計一切代價讓你付出代價,如果不是這些天的相處,我還是會恨你,所幸她沒有事,其實我該感謝你,如果不是你,我怎麽能把她放心的交給蘭裔軒?要是有一天我離開了,一定也會覺得放心不下。”
在他看來,君品玉比他們任何人都活的還要辛苦,如果不是心中有愧,他怎麽會出現在鳳國的皇宮?
“你那樣做,必定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你比誰都要痛苦,每個人都有每個人必須做的事情,也有自己不能為外人道的苦衷。”就像他,明明那麽在意月兒,卻要瞞著可能傷害她的事情。
“殿下不怕死嗎?”
君品玉走到鳳久瀾身前,突然問道。
“怕。”
這一次,鳳久瀾的回答沒有任何的猶豫。
他也是人,怎麽可能不怕死呢?隻是這麽多年,他早就習慣了,習慣著習慣著也就坦然了,隻是心裏還有放心不下的東西,不能早早的離開。
隻要心中了無牽掛,死亡並不恐懼,這些年,他的哪一次,不是在死亡線上苦苦掙紮?
“殿下。”
君品玉重新回到原來的位置坐下,認真的看著鳳久瀾:“我希望弦月能夠幸福。”
無論她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曾經為她做過些什麽,那些都無所謂,隻要讓他知道,他是幸福的就好了,這些年,他為軒轅做的夠多了,昊的恩情他也已經還了,現在的話,一切就看天意,但是他的心裏,還是希望弦月能夠幸福。
“如果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隻要現在停止,好好調養。”
“還能再活幾年?”
鳳久瀾笑了笑,一如既往的坦然:“如果有一天,月兒發現了所有的一切,選擇了我,就算她陪在我身邊,還是不會開心,我們三個,都不會幸福,這麽多年,已經足夠了,你知道嗎?我活的很累,如果不是月兒,我早就堅持不了了,我不想成為她的包袱,我已經拖累她十多年了,不能繼續再拖累她下半輩子,我這個哥哥,隻是做了哥哥該做的事情,而她這個妹妹,卻承擔起了原本不需要她承擔的責任,我的月兒太辛苦了。”
鳳久瀾的聲音很輕,近乎呢喃,十分的自責。
“弦月的藥,我不會放鬆,至於殿下的,我會想盡一切辦法將您體內的子蠱引出來的。”
一般的蠱毒,隻要方法正確,是可以講蠱引出來的,可鳳久瀾身上的子蠱在他的身上太久,十多年的時間,已經和他的骨血融合,想要引出來,根本就不是那麽輕易的事情,甚至是十分的棘手。
“不必勉強。”
如果事情像他說的那麽簡單,他就不會這樣一籌莫展了:“在弦月的解藥研製好之前,我不會讓自己出事的。”
鳳久瀾側過身,望著弦月山所在的方向,嘴角上揚,臉上路出了笑容:“再過不久,弦月山的冬雪就要化了吧,真想出去瞧一瞧。”
第一百六十一章
遠處的天邊白茫茫的一片,還沒有大亮,四周霧蒙蒙的,什麽都瞧不清楚,隻能到整齊一致的腳步聲,踢踏踢踏的響,還有身上的盔甲撞擊發生的脆響,乾寧二十一年正月的最後一天,弦月率領的軍隊從黑風嶺快速出發,快馬加鞭,趕了近十天的路程,終於來到了鄴城腳下。
數十米高的城牆上,白戰楓一身黑色的勁衣,隨同插在兩邊的旗幟一起,淩空飛舞,像是染上了生命,那柔軟的衣料也變的剛硬起來。
他雙手撐著城牆,黝黑的手臂沾上了冰涼的露珠,黑色的衣裳也沾染上了水汽,他像是一尊雕塑,深邃幽黑的眸光看著遠方,冷凝的沒有表情的臉上忽然綻放出一抹笑容。
“大公子,來了!”
身旁的守將指著遠方,喜難自禁,忍不住拍了拍白戰楓的肩膀。
白戰楓沒有側身,放在城牆上的手指動了動,他定定的注視這那一個點,一點點慢慢的靠近,一點點慢慢的好像變的清晰起來,楚國靠海,常年霧氣彌漫,尤其是這樣的季節,冬日的早晨,隔著那麽遠的距離,根本什麽都看不清楚,然而那人出現的那一刻,他的視線仿佛是一柄銳不可擋的劍,穿透這重重的霧氣,將她看的一清二楚。
白衣素顏,胯下是同色的駿馬,正仰頭看著她的這個方向,眼底的那一抹亮色像是春日裏盛開的山茶花,那般的明豔,仿佛將他的整顆心也照亮了一般。
“白戰楓。”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在她的身上,她騎在馬背上,發絲飛揚,一身單薄的白衣,襯的整個人越發的單薄瘦削,她望著自己的方向,揮了揮手,眉間的朱砂跳躍,明亮耀眼,那般璀璨明亮的笑容,仿若黑夜綻放的煙火,絢爛的不敢直視。
聽說她在黑風嶺遭遇軒轅的軍隊襲擊,雖然勝了,他一直都還覺得放心不下,現在見她無恙,終於鬆了口氣。
白戰楓嘴角上揚,剛硬的臉上添了幾分柔和,隻讓身旁一直跟著他的守將傻了眼,抬手,慢慢的按住的心口的某個位置,那個地方,之前破了個大洞,鮮血淋漓,那帶血的傷口,在瞬間結痂,空蕩蕩的心,被那一聲帶笑的呼喚填滿。
半年的時間,並不是很長,卻是物是人非,他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責任和義務,所以就算不情願,他還是成為了白家的當家人,與老爺子事先安排好的對象成婚,而她,也成為了別人的王後。
盡管知道彼此已經完全不可能,每當夜深人靜隻有一個人的時候,他總會想,如果當初他和蘭裔軒一樣,捉住她的手,陪著她一同墜入山崖,又或者陪在她身邊的那個人是他白戰楓而不是蘭裔軒,現在會不會就是另外的結果,就算是她說過不會,可他還是會忍不住那樣想,是他的猶豫讓自己錯過了此生最愛的女子,那樣一個隨性不羈,鮮明亮烈又敢愛敢恨的女子,那清亮的眼眸仿佛能看清世間所有的一切。
原本以為此生都不會再見,沒想到天下竟亂的這般的快,白衣素顏,她一如往昔,騎著白馬,領著屬於她的五萬軍隊,聲勢浩蕩,就在城樓之下,在他可以看到的地方。
摁住胸口的五指動了動,那個地方跳的太快,相思如水泛濫,半年多的時間沒見,原來就算是她嫁了人,他娶了妻,他對她還是不能放下,隻是將那份感情藏的深了,想要將別人和自己蒙混過關,可見了麵才發現,原來做不到。
“白戰楓,傻了!”
眨眼的功夫,弦月已經出現在城樓下,仰著頭,一雙眼睛直直的盯著站在城牆上的白戰楓,笑著大喝了一聲。
白戰楓回過神,身子前傾,她的身後,數十名女子身著青衣,騎著白馬,那一張張年輕的臉,英氣烈烈,英姿颯爽,充滿了活力和朝氣,那眸光,和她一般的清亮,滿是堅定,那麽多的人,他卻到現在才發現。
白戰楓笑了笑,直起身子,長長了籲了一口氣,手臂重重的向下一揮:“開城門。”
雄渾嘹亮的聲音,在鄴城清晨的上空繚繞,久久不絕,
就算她是蘭國的王後,那也是他白戰楓的朋友,放在心上的人,一輩子都不會改變。
今後,他們會在戰場上一同廝殺,並肩作戰,就算是蘭裔軒,也無法取代。
依藍等人隨同弦月進城,白娉婷藍衣二人依照弦月的命令,與鄴城的領將一起,安置前來的大軍,與程強的軍隊會和。
“公主,原來白家大公子長這模樣啊。”
依藍看著不遠處一身黑衣朝這邊走來的白戰楓,雙手捧在下巴,雙眼冒著金光,驚歎出聲。
“依藍,別發春了,人家已經有老婆了,難道你甘為小妾?”
月影拍了拍花癡狀的依藍,厲聲問道。
“長的不錯,我還是覺得駙馬更好,溫文爾雅,氣質高貴,和我們公主簡直就是天生一對。”
“聽說他也喜歡我們公主,應該是公主嫁給駙馬之後,他心灰意冷,才娶了別的女人的。”
“我也覺得像,你看他盯著我們公主的眼神,嘖嘖。”
身後的二十多個女子,你一言我一語,討論的不亦樂乎。
“喜歡八卦是嗎?”
弦月轉過身,笑看著她們:“再敢胡言亂語,我就讓娉婷姐姐將你們送回鳳國,你們天天閑聊,如何?”
綠珠等人聞言,慌忙捂住嘴,使勁的搖頭。
開玩笑,她們日夜操練,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陪在公主身邊,現在好不容易夢想成真,還能與公主一起奔赴戰場,並肩作戰,她們怎麽可能會願意回去。
弦月看著一步步向自己靠近的白戰楓,向前走了幾步,一段時間不見,半年多的時間不見,他憔悴消瘦了一些,整個人看起來卻成熟穩重了許多。
白戰楓走到弦月跟前,定定的看著自己朝夕夢想了半年多的女子,心潮激動澎湃,他有很多很多的話相對她說,可現在,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他按照老爺子的命令與許家的姑娘成婚,心裏一直覺得不是滋味,總覺得這是對弦月的背叛,他真的想過將自己心中的不甘全部告訴弦月,卻還是克製了下來,除了弦月,他不想娶任何的女人,但那不是自己能夠決定的,既然不是心中想要的那個人,是誰都無所謂。
大婚當晚,他就說的很清楚,他能給她該有的地位名分,但是這輩子,除了弦月,他誰都不會喜歡,或許對陳家的小姐來說,這有些殘忍,但是他真的就那麽做了,除非必要,他不會見她,至今甚至連她的名字都還沒記住。
但是這些,他都不會說,也不能告訴跟前這絢爛耀眼的女子。
“白戰楓,你不會真的傻了吧。”
弦月笑著,伸手拍了拍白戰楓的肩膀,白戰楓回過神,握住她的手,笑出了聲,重重的叫了聲:“鳳弦月。”
弦月挑眉,恩了一聲,白戰楓盯著她淡如清水般的笑容,鬆開了她的手:“過的好嗎?”
千言萬語,到最後卻凝聚成了最簡單尋常的問候。
“你看他的眼神,我就說他喜歡我們家公主。”
月影低著頭,拍了拍身旁的芽兒,指著白戰楓,低聲道。
“傻瓜都看的出來。”
芽兒推開她的手,同樣低聲回道。
“依藍,你死心吧,就算你想當別人的小妾,他也不會要的。”
依藍白了綠珠一眼,弦月突然轉過身,淡淡的瞥了他們一眼,頓時鴉雀無聲。
她們的聲音雖小,白戰楓身為習武之人,如何能聽不見?一字一句皆落盡他耳,他撓了撓頭,深邃幽亮的眼眸染上了幾分窘色。
“白大俠,她們肚子餓了,需要食物堵住嘴巴。”
弦月看著白戰楓道,轉身瞥了身後一眼,其餘的人紛紛點頭附和:“是的,一路顛簸,沒吃過一頓好的,餓死了。”
邊說還拍了拍自己扁平的肚子。
“你讓人帶她們去用餐。”
“那你呢?”
白戰楓問道。
弦月眨了眨眼睛,沒有絲毫的愧色,湊近白戰楓,低聲道:“我找個地方睡覺。”
說完,伸展雙手,打了個哈欠,眼淚水跟著流了出來。
這一路勞累奔波,一直都沒能睡個好覺。
“我…”
白戰楓剛想說帶她去休息,弦月已經從他的身邊經過,擺了擺手,毫無留戀的離開。
白戰楓側過身,看著她的背影,像是個喝醉酒的人,左右搖晃的厲害,瘦弱嬌小的背影,挺的筆直筆直,仿佛天塌下來都不會倒下,樂觀而又向上,沒有轉身,甚至回頭看一眼都沒有。
“白大俠。”
綠珠笑著湊上去,手指點了點他的肩膀:“我們家公主已經走遠了。”
白戰楓回過神,明白自己失態了,看著使勁點頭的芽兒,不知心裏是什麽滋味,那個洞口,是不流血了,卻是前所未有的茫然。
感情,豈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弦月是被餓醒的,睜開眼睛,已經是傍晚了,天色漸沉,站在高處望去,不遠處那一頂頂不辨顏色的帳篷,燈火通明,遠遠的,還能瞧見手指大小的人影,飯菜的香味,隨著冷濕的寒風鑽進口鼻,摸了摸扁平的肚子,弦月隻覺得更餓了。
白娉婷的動作很快,才一個下午的時間,已經搭建好了帳篷,五萬的軍隊各司其職,並沒有因為一路風塵,精神萎靡。
回到軍營的時候,營帳外駕著的鍋正冒著蒸騰的熱氣,香氣越發的濃鬱,拿著勺子的芽兒看到弦月,忙將手上的勺子遞給旁邊的人,轉過身,掀開另外一個小鍋的蓋子,弦月的鼻子靈,老遠就聞到了雞湯的味道。
“公主!”
芽兒剛轉過身,看到身後已經探上來的弦月,嚇了一跳,這速度著實快的驚人。
“公主你先去營帳,我馬上給你端進去。”
是用雞湯煮的麵條,單聞著那香味,弦月就知道芽兒沒少花心思,這起碼熬了五個小時吧,白色的麵條,上邊飄著青色的蔥花,隱隱還能瞧見雞片,看樣子這一整天芽兒都沒怎麽休息了,因為擔心涼掉,所以就一直放在這裏,用小火保溫。
弦月饞的有種想要吞口水的衝動,轉過身,見芽兒正一臉笑容的看著自己,十分的滿足。
“公主,我聽說你以前很能吃的,可這一路上,吃的都不多,肯定是飯菜不和您的胃口,您和我們不一樣的,想吃什麽,直接告訴芽兒,我給您做。”
弦月不由覺得心疼,心裏卻覺得感動,這一路上,她累,其他的人也是一樣,芽兒年紀那麽小,從鳳國到蘭國,再從蘭國到白楚,一路上,沒有說過一個累字,現在,好不容易可以休息會了,就為了一碗麵―
軍營裏吃的都是大鍋飯菜,除了鹹味,就再沒別的了,好吃的就多吃點,不好吃的就少吃點,這是她一貫的宗旨,她不挑食,但是嘴巴早就被雷雲養叼了,那些東西,也就是為了趕路填肚子而已。
“您下午去哪裏了?”
芽兒邊說邊用布條裹手,被弦月拉住:“我自己來。”
她笑了笑,也不管那燙不燙,直接就用手去端。
“公主,小心燙。”芽兒手上的布條還沒裹好,跟在她的身後。
“沒事。”
有好吃的,她從來就不怕傷手,在吃的這方麵,無論是抗冷還是抗熱,她的能力都要比常人強上百倍。
好吃就多吃點,弦月直接這以政策貫徹到底,一大碗的麵條,就連湯都是一滴不剩的,看的一旁站著的芽兒瞠目結舌。
弦月放下碗,滿足的舔了舔嘴角,對著芽兒笑了笑,很快打了個嗝,她靠在椅子上,摸了摸自己圓鼓鼓的肚子上,好久沒這麽滿足了。
“公主,你想吃什麽?我明天給你做。”
一開始雖然有些驚訝,不過看到弦月將她驚心準備的東西全部吃完,芽兒心裏自然覺得十分開心。
軍隊剛到白楚,大人格外交代,讓她另外照顧公主的飲食。
弦月有多能吃,白娉婷是知道的,以前在蘭國的皇宮,每天什麽事都不做,一天六頓,每天吃的比誰都多,可這路上,天天趕路,她反倒沒什麽胃口,雖然整天還是笑嘻嘻的,可比起以前,弦月的臉色明顯憔悴了許多,整個人也瘦了一圈,所以白娉婷特別交代芽兒給弦月開個小灶。
“不用特別準備。”
弦月依舊是背靠著椅子,滿足的撫摸著自己圓鼓鼓的小肚皮,閉著眼睛,十分的愜意。
芽兒看著弦月那模樣,笑出了聲,沒說什麽,低頭收拾碗筷,公主這段時間確實瘦了許多,暗自想著明天做什麽才好。
“芽兒,給我倒杯水吧。”
弦月吃飽了坐在椅子上,著實不想動,睜開眼睛,看著正收拾桌子的芽兒開口道。
弦月起身,接過芽兒遞過來的水,一口氣喝了個精光,將杯子放在桌上,站了起來,好久沒吃這麽多,這下滿足的根本就不想動。
“娉婷姐姐還有綠衣她們呢?”
弦月走到門口,撩開簾子,天已經徹底暗了下來,漆黑的夜空,星辰漫布,營帳外,篝火燃燒,那橘黃的火焰,看著就讓人覺得暖暖的。
弦月仰頭,看著夜空,眺望著蘭國的方向,心裏頭沒由來覺得空落落的,她到了楚國,他還在蘭國,兩個人的距離越來越遠,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幹什麽?
“公主要找她們嗎?”
芽兒手上端著碗,從弦月撩開簾子的縫隙下鑽了出去,轉過身看著她。
弦月忙收回視線,橘黃的光亮下,晶亮的眼底還有未來得及收回的落寞。
“公主,你怎麽了?”
芽兒湊了上去,仰頭盯著弦月的眼睛。
弦月習慣性的揉了揉她的腦袋,將她推開一點,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想你家駙馬了。”
“那你幹嘛不讓他陪你一起來?”蘭國的那些大臣不都想讓駙馬和公主一起來嗎?是公主自己不同意,現在又說想駙馬了,芽兒怎麽都想不通。
“小孩子,不懂就別問。”
“公主,我才比你小幾歲而已。”
弦月笑的越發開心:“好幾歲呢,娉婷姐姐她們呢?讓綠衣來見我,有正事。”
芽兒一聽有正事,忙收起了滿腹的疑惑和不滿:“應該在吃飯,我這就去把她們叫來。”
弦月被靠著營帳,看著芽兒歡快的背影,嘴角上揚,心裏說不出的羨慕。
一邊是蘭裔軒,一邊是鳳久瀾,她覺得現在的自己就像是一塊夾心餅幹,就算做出了決斷,還是會因為不完整而覺得心痛。
沒過一會的時間,白娉婷和綠衣,還有月影綠珠她們幾個人都聚集在了弦月的營帳。
“公主,你有事找我們。”
弦月點了點頭,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桌麵:“娉婷姐姐,人都安置好了嗎?”
“都已經好了。”
弦月剛才回來的時候,大概看了一下,整個軍營很大,除了有她們的鳳軍,還有白家的軍隊,就算程強率領的十萬大軍到了的話,也不用另外去選地方,聽說這地方是白老爺子親自選的,想來當初他早就先見之明,知道會有今天這樣的局麵,所以選了個這麽大的地方。
“程強率領的軍隊現在在哪裏了?”
弦月抬眸,看了綠衣一眼。
“現正準備過齊河,大概還需要半月的時間才能到達鄴城。”和她預想的並沒有太大的差別,不知道那個在蘭城養尊處優的許安許大人現在怎麽樣了?想來這路上肯定沒少出苦頭。
“這半月,你們就好好休息。”
雖然有功夫底子,睡不好,吃不飽,天天坐在馬背上顛簸,弦月覺得自己都有些受不了,骨頭都快散架了,這些人雖然不是吃不得苦,但是以前多數的時間她們都呆在同一個地方,操練雖然辛苦,但是天天跋涉趕路也不見有多輕鬆。
軒轅驍勇善戰,白家軍也有數百年的曆史,現在她的援軍到了,軒轅應該不會在這個時候發動進攻。
“公主,等到程將軍的對了,我們就會和軒轅開戰嗎?”
弦月看著綠珠那興奮的模樣,有些頭疼,她發現,綠珠是個熱血的好戰分子。
“看情況。”
她希望能將戰爭帶來的傷害降到最低,若是兩方在戰場兵刃相見,這明顯不太可能,無論是軒轅,還是鳳蘭,就算是白楚,那些將士都太過無辜,還有現在陪伴在身邊的這些人,她不希望她們任何一個人出事。
戰爭的代價太大,不是常人能夠承受的,所以,不到最後時刻,她不想用那樣巨大的傷亡換取成功,她不知道軒轅昊怎麽想,但是君品玉那樣為他,他應該也是個愛民如子好世子吧,兩敗俱傷這種事情,相信他的興趣也不大。
“好了,你們也下去吧。”
眾人看了弦月一眼,紛紛離開。
“綠衣,你留下。”
依藍等人回頭看了綠衣一眼,並不覺得奇怪,綠衣是收集情報的,弦月有話單獨問她,並不奇怪。
“事情進展如何?”
弦月沒有具體問什麽事情,綠衣想也沒想,直接回道:“我們的人已經去查了。”
弦月沉思了片刻,抬頭看著綠衣:“讓他們處處小心,絕對不能露出半點破綻,知道了嗎?”
要是一著不慎,那就功虧一簣了。
綠衣認真的點了點頭,剛想問弦月還有什麽事情,營帳突然被掀開,白戰楓走了進來,看著一臉肅色的弦月,還有隻有恭敬的站在她對邊的綠衣,知道自己打擾的正事了,不好意思的看著弦月:“我先離開,等你們聊完了再叫我。”
她是鳳國的女王,蘭國的王後,就算是現在他們站在統一戰線了,可有些事情,也不是他這個白楚的大公子能夠知道的,雖然不喜歡這樣,卻也知道應該避諱。
“你進來吧。”
弦月對白戰楓道,轉頭看著對邊的綠衣:“你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