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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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重生鳳傾天下在線閱讀全集:小說全文全集番外大結局下“公主。”
走在最前端的弦月被白娉婷拉住:“我先去探探。”
弦月搖了搖頭,握住了白娉婷的手:“若真的有危險,娉婷姐姐就不重要了嗎?”
她不想身邊的任何一個人有事,尤其是娉婷姐姐,這樣接二連三的打擊,她擔心自己會承受不住,先她們倒下。
洞外,是一大片的斷壁,深不見底的山崖,是繚繞的白煙,一眼望不到盡頭,而對邊,相隔數十米的位置,應該也是個山穀,荒涼的一片,就連那山壁也是破敗的黃色。
明明外邊是溫暖如春的四月天,草木複蘇,可這裏,卻沒有丁點生命的跡象,隻有一棵葉子已經完全脫光的古樹,紮根在土裏。
“公主。”
白娉婷掃了眼四周,果真就像那個人說的是個絕境啊。
這個地方,地勢空曠,雖然不會被煙熏死,但若有追兵,她們照樣難逃一死。
“把你們腰上的天蠶絲取下來。”
“是。”
眾人放下手中的長槍,從腰間將蠶絲取出,隻有發絲的粗細,銀亮如兵刃,堅韌牢固。
“欣悅,娉婷姐姐,你們負責把蠶絲編起來,芽兒,給我搭弓,我負責把東西射到對邊。大家不要著急,這山洞幽閉,那些煙短時間內應該散不了,軒轅的軍隊暫時不會進來,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大家先原地休息一下。”
“公主,編好了。”
弦月接過白娉婷手中編好的蠶絲繩,用手拉了拉,點了點頭,一旁的芽兒將箭遞到她的手中,弦月將編好的天蠶絲的一端牢牢綁在箭頭上,向後退了幾步,灌注臂力,悶哼了一聲,左胸疼痛的實在厲害,要是月影在就好了。雙箭齊發,朝著對邊的山崖的壁石直射了過去。
蹲下身子,將另外一端在樹上連著繞了幾圈,弦月向後扯了扯,確定沒有問題,這才轉過身:“芽兒,輕水,你們兩個先過去看看,那箭頭是不是已經固定在那邊的石壁上了。”
“公主,還是我去吧。”
欣悅看著臉上還掛著淚痕的芽兒,不放心道。
“她們兩個人最合適。”
那兩根天蠶絲都不粗,這個不單單需要功夫,還考驗膽量和身手,這下邊是萬丈懸崖,若是走錯一步,就是萬劫不複。
“天蠶絲還有嗎?”
“就隻有一根了。”
欣悅將僅剩下的天蠶絲遞到弦月手中。
“芽兒,你先過去。”
弦月邊說邊將手中的蠶絲遞到她手上,像是對待自己的妹妹一般,拍了拍她的臉:“不要害怕,目視前方,緊拽著繩子,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公主,我先過去吧。”
輕水輕聲道,剛要去拿芽兒手中的蠶絲,芽兒已經走到懸崖口:“我來。”
“芽兒,目視前方,不要看下邊。”
就算沒有恐高,看到這萬丈懸崖,心裏應該也會覺得害怕吧,她還那麽小,比自己還小,可就算害怕,也要繼續走下去,就像她一樣,就算難過壓抑,也不能讓自己沉浸在傷心頹廢的情緒之中。
芽兒雙手平攤,她的平衡性是所有人中最好的,個子嬌小,十分的靈活,她按照弦月說的,晶亮的大眼隻注視著前方,一點點的靠近目的地。
以前,比這還細的鋼絲她都走過,夜晚的篝火燃燒,底下站著她的好姐妹,在她可能發生危險的時候,隨時將她接住。
不是不害怕的,一旦摔下去,那便是萬劫不複,芽兒緊緊的拽著蠶絲,不停的深呼吸,她想象著,下邊站著的是她的好姐妹。
有依藍姐姐,綠珠姐姐,月影姐姐,還有好多好多的人,她們看著自己,為自己加油打氣。綠珠姐姐為了公主連命都沒了,她這些算得了什麽,為了公主,她也可以很棒的,無論怎麽樣,公主必須活著,為那些死去的姐姐報仇。
其餘的人站在身後,死死的盯著芽兒,近了,一點點距離目的地越來越近,輕握成拳的掌心已經出了一層薄薄的汗珠。
弦月隻覺得一顆心都是提著的,挺直的脊背已經有些僵硬,雙手緊緊的握住蠶絲,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公主。”
芽兒轉過身,對著對邊的弦月揮了揮手,稚嫩的臉上是大大的笑容,弦月吐了口氣,心裏的大石慢慢放下,雙腿發軟,還有些顫抖,險些就倒在地上。
“公主,我也過去。”
用同樣的方法,輕水也跟著走了過去。
“公主,沒有任何的問題。”
弦月點了點頭,道了聲好,指著那兩根就隻有拇指粗細的蠶絲:“搭橋。”
眾人依照弦月的命令,有條不紊的趴在天蠶絲上,用自己的身體在這絕境搭建了一座橋梁:“娉婷姐姐,欣悅,你們帶人過橋。”
“公主你呢?”
“我隨後就過去。”
白娉婷站在弦月的身後不動:“我等下和公主一起過去。”
弦月沒有反對,欣悅走在前邊,大家緊跟在她的身後,齊齊目視前方,每有一個人安全抵達,弦月臉上的笑容便濃一分。
“轟。”
驟然的聲音,並不是很大,卻引起了弦月的注意,弦月轉過身,看著身旁係著天蠶絲另外一段的枯樹,那蔓延的根係已經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土地。
弦月大驚,站在她身後的白娉婷也發現了異狀,隨著她的視線望去,兩人齊齊跑了過去,將動搖的枯樹抱住。
這邊剛有人要過去,看到一前一後抱住枯樹的弦月,也跟著過去幫忙,對麵的人也發現了異樣,兩根繩子劇烈的晃動,走在正中的人不意會有此變故,身體突然失去平衡,有幾個從樹上掉了下去,整個無回穀頓時尖叫連連。
那些搭橋的人,麵對著深不見底的崖穀,大多是閉著眼睛的,這忽然的晃動,讓她們睜開了眼鏡,茫茫的霧氣繚繞,像是終年都不會化開的雲層,那恐慌的叫聲,曾是她們最熟悉的聲音,害怕,本能的覺得害怕,還有失去夥伴的心痛,握著蠶絲的手也跟著劇烈的顫抖起來。
一下子,就有那麽多的夥伴離開了自己。
“大家別慌。”
弦月極力壓製住內心的恐慌,故作鎮定大喝了一聲。
“公主,你快過去。”
白娉婷迅速回過神,看著弦月,嚇得叫出了聲,其餘的人聽了,也跟著回過神來。對,必須讓公主過來,到安全的地方去。
“大人,你和公主一起過去,我們能撐得住。”
大部分的人已經隨同欣悅過了人橋,這邊還有二十多人,弦月發現的早,底下的樹根還沒有徹底出來,她們還能再撐一會。
“公主,快點過去。”
“公主,你快點過來啊。”
那邊的芽兒欣悅等人急的都快哭出來了。
“娉婷姐姐,我們走。”
弦月拽著白娉婷的手,看了那些緊咬著唇,一心隻想著那枯樹慢點破土的年輕女子,眼底是濃濃的悲傷和歉疚。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她不能死,她也不能讓娉婷姐姐死,才一天的時間,太多太多的人從自己的身邊離開,花一樣的生命,一下子就沒了,全部都是因為自己,她快承受不住了。
“不要放手,從這邊蕩過去,欣悅,捉住蠶絲,拉她們上去。”
弦月雙手微張,身如輕燕,走的飛快,她是在和死亡賽跑,如果不能贏的話,就隻有死路一條,但是這個時候,她還不能死,她不能讓自己就這樣死了。
“啊!”
枯黃的樹,像是噴湧的底下泉水,頃刻間破土而出,呈拋物線向半空中拋了出去,而那些抱著樹幹的人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也跟著飛了出去,那些鋪橋的人依照弦月的吩咐,拽住蠶絲不放,卻還是有人因為無法承受這麽大的晃動,摔了下去。
“拉。”
弦月大喝了一聲,聲音已經哽咽,腳下借力一彈,直接跳到了對邊。
死亡,一瞬間距離她那麽近,那種驚魂之感,比死亡穀還要來的強烈,更讓她心驚,這些人,都是為自己而死。
對於蘭裔軒,她能回報自己的真心,自己的感情,而這些人,她該如何回報?
“公主。”
這邊的人還沒來得及為弦月安全抵達目的地開心,弦月猛然一震,恍然有種如置冰窖之感,娉婷姐姐?
猛然轉過身,看到的就隻有白娉婷不停下墜的身體,她望著自己,嘴角是上揚著,溫婉如水一般的笑容。
“娉婷姐姐。”
弦月大叫了一聲,才想起自己的天蠶絲已經給了茹月,剛才搭完橋之後就沒拿回來了。
白娉婷仰頭,什麽都沒看到,閉上眼,手中緊緊的握著鳳久瀾送給她的玉佩,剛要拋上去,身子突然停止了下墜,腰上的位置被人捉住。
“公主!”
“公主!”
白娉婷和其餘的人同時驚呼出聲。
弦月右手的雪魄插進石縫,左手拽著白娉婷的腰帶,因為石壁大多是黃土,承載不了太大的重負,弦月與白娉婷一路下滑,半天兩人在定在半空。
“公主。”
欣悅和芽兒看著下滑的弦月,一顆心也跟著她們一路下滑,好像已經沉到了穀底,一個失神,手上一鬆,而那些鋪橋的人好些也跟著掉了下去。
“保護好公主!”
悲壯的聲音,繚繞在耳畔,久久不散。
“欣悅,你們不要管我,茹月,把天蠶絲扔給娉婷姐姐,拉她上去。”
弦月向下看了白娉婷一眼,她整個人平躺在半空,被弦月拉著的腰帶根本就堅持不了多久:“娉婷姐姐,你還好嗎?不要害怕,等會看到茹月扔下天蠶絲,你就捉住,她們會拉你上去的。”
“那公主呢?”
白娉婷身子平仰,根本就看不到弦月的臉,隻知道情況危急。
“我能堅持的住。”
弦月咬牙,還沒說完,隻聽到發出哢嚓的聲響,弦月咬牙堅持,西落村時,為破落英陣,她左胸受了傷,雖然休養了月餘好了許多,但是根本就沒有痊愈,方才一番爭鬥,真氣折損了大半,現在傷口徹底裂開了。
“公主,你騙我。”
白娉婷的聲音平靜。
弦月矢口否認:“沒有,我能堅持的住,茹月,快把東西扔下來。”
“大人,很快就好了。”
茹月站在懸崖邊,低著頭,正努力解開腰上的天蠶絲,因為焦急,她的手是顫抖的,聲音也是哽咽的。
“公主,你傷口流血了。”
“沒事的,一點小傷,娉婷姐姐,你堅持住。”
“公主,就解開了。”
弦月嗯了一聲:“娉婷姐姐,聽到了嗎,就解開了。等我們從這裏離開之後,我馬上就讓人送你回鳳國,哥哥他心裏是有你的,隻是放心不下我,你這次回去之後,他一定會納你為妃,我們鳳國唯一的一個王妃,蘭國會一統天下,到時候我就是這天下的皇後,會和蘭裔軒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到時候,我會找天下最好的大夫,替哥哥把病看好,你們就能長相廝守了,會有自己的孩子,也會很幸福很幸福的,我們所有的人都會很幸福的。”
白娉婷不停的掉落淚,取下發上的金簪,有用力的扯下了幾根發絲,與右手掌心滾燙的玉佩放在一起,緊緊交纏,忽然癡癡的笑出了聲,滴答,又一滴血落在她的身上。
“公主,好了。”
“娉婷姐姐,聽到了嗎?”
白娉婷恩了一聲,緊握著手中的金簪玉佩:“公主,如果我們兩個隻能活一個,那個人一定是你。”
她們現在所處的位置距離崖頂兩丈都不止,公主渾身上下都是傷,又流了那麽多的血,怎麽可能等的了那麽久。
失血過多原來是這樣的,弦月整個人有些迷糊,恩了一聲,隻是本能的捉住白娉婷不肯放,意識到白娉婷說了什麽,猛然回過神,驚呼了一聲:“娉婷姐姐,你要做什麽?”
“公主,我們這邊已經好了。”
欣悅已經將天蠶絲上的那些人都拉了上去,看著還在山崖的弦月,叫了一聲:“我們這就來救公主。”
白娉婷將右手掌心拿著的玉佩和纏著她發絲的金簪塞到弦月的左手中,弦月緊緊握住的腰帶突然斷裂。
“娉婷姐姐。”
“替我交給殿下。”
“娉婷,這是我的妹妹,漂亮嗎?”
梨花樹下,七歲的殿下哄著尚在繈褓的小公主,搖籃內,飄落著白的不染纖塵的梨花。
“娉婷,今後你要替我好好保護月兒,不能讓別人欺負她,知道嗎?”
“嗯。”
公主,那一年,我四歲,和你離開皇宮時一樣大。
那麽小,就喜歡上了殿下,幹淨如梨花般的殿下,還有一顆慈善悲憫的心。
“公主。”
芽兒蹲著,看著坐在地上,對著白娉婷的玉佩和纏繞著發絲的金簪發呆垂淚的弦月,握住她的手,哭出了聲。
“公主,大人看到你這個樣子,一定會很難過的。”
欣悅跪在地上,顫抖的聲音,哽咽的厲害。
弦月靜靜的,沒有說話,身後站著的其他人,也跟著掉眼淚,無回穀,她們失去了數十位姐妹,另外還有十幾個人在對邊,根本就過不來了,那麽多的人,這一次,真的有來無回。
“我知道。”
弦月抬頭,看著欣悅,伸手將芽兒攬在懷中,溫柔的拍著她的肩膀,轉身看向身後那一張張傷心心痛的臉。
她知道,她們心裏的痛苦絲毫不比她的少,但是為了自己,咬牙堅持。
“公主!”
站在對邊的星空等人看著弦月,齊齊叫了一聲,向著她的方向,突然跪在了地上。
“星空,水綠,凝碧。”
弦月邊說邊不停的吸鼻子,仰著頭,不讓眼淚從眼眶流出來。
“如果軒轅的軍隊衝進來,你們就投降好了。”
希望軒轅昊念在舊情,放她們一條生路。
“如果他們利用你們威脅我,我是不會妥協的,到時候你們不要怪我。”
弦月邊說邊捂著臉,哭出了聲。
“怎麽會?”
星空邊笑邊掉眼淚,對著弦月的方向連續叩了三下:“公主,謝謝你。”
星空說完,雙手撐著地麵,站了起來,笑著呢喃道:“黃泉路上,不會孤孤單單的,真好。”
星空連連向後退了幾步,向著懸崖的方向,突然跳了下去。
坐在地上的弦月驚呼了一聲,站了起來,眼睛一驚被淚水模糊:“做什麽?你們這是做什麽?”
水綠、凝碧還有其餘的人也跟著起身,對著芽兒她們笑了笑,也跟著跳了下去。
沒有驚恐,沒有尖叫,那樣的平靜。
“星空姐姐。”
芽兒衝了過去,跪在懸崖邊上,哭出了聲。
“凝碧姐姐。”
她不停的哭著叫著她們的名字,弦月看著一個個人奮不顧身的從自己的跟前,毫不猶豫的跳下了山崖,隻覺得眼前的世界一片漆黑。
惶恐的,不安的,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痛,其實早就知道了,不是嗎?她們這些人怎麽會拖累自己?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珍惜性命,卻更感懷她這份恩情,所以一個個都這樣決絕嗎?
那邊的芽兒聲音已經哭啞,她還是跪在懸崖邊上,不停的哭著,弦月背靠著身後的石壁,抬起疲倦的眼,對一旁站著的欣悅:“我想一個人靜靜,可以嗎?”
嘶啞的聲音,滿是懇求。
“公主。”
芽兒撲在弦月懷中,哭的越發傷心,弦月拍著她的肩膀,唇腔間的鮮血流竄:“不用擔心,我不會做傻事的。”
弦月坐在地上,雙腿曲起,下巴靠在膝蓋上,被淚水盈滿的眼眸是空洞而又茫然的,可裏邊,那代表著決心的火焰卻在燃燒。
“我不能讓綠珠月影還有娉婷姐姐她們白白犧牲,我不會丟下你們不管,芽兒,我要活著,我也會活著,為了報仇,還有她們的心願。”
弦月一拳重重的擊在地麵,鮮血,從指尖一點點蔓延,她跪在地上,怒吼出聲,那是悲痛而又淒絕的怒吼,像是受傷的猛獸,恨不得將那些傷害同類的敵人撕成碎片。
所有的人都走了。
弦月背靠著身後的大石,膝蓋上,放著的是白娉婷最後留下的玉佩和纏繞著發絲的金簪,貼在臉上,還有點點的餘溫,她悶著頭,大哭出聲。
“娉婷姐姐。”
她哭叫出聲,心裏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難受而又忐忑。
“你知道嗎?哥哥他一直都喜歡著你,還記得上次你受傷嗎?我告訴哥哥之後,他當時著急壞了。”
一將功成萬骨枯,弦月現在算是明白了這其中的深意,那一個個年輕的生命,如盛開的花兒一般美好,為了自己,眨眼的功夫屍骨無存,而下邊到底還會死多少人,弦月也不清楚,她不敢去想。
她才和她們剛建立了關係,她也真心喜歡上了這群人,這些年來雖然不曾在她的跟前出現過卻一直默默支撐著她走到現在的人,這段時間,她們在身邊陪著自己走過了人生的低穀。
“娉婷姐姐,這些年你辛苦了,你為我做的,為哥哥做的,為整個鳳國做的,我鳳弦月都銘記在心上。”
弦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受傷的地方鈍鈍的痛。
“我說過的,你會是我們鳳國唯一的太子妃,我發誓,我會將這些東西親手交給哥哥,還有星空,月影,綠珠,這裏的每一個人,就算是為了你們,踩著堆積成山的屍體,我也會活著,活著離開這個地方。”
弦月跪在地上,也不知過了多久,四肢都已經麻木,胸口的位置,疼痛蔓延到身上的每一個角落,臉上的淚水與那飛揚的黃土融成一體,她坐在地上,將白娉婷留下的東西小心的放在懷中收好。
重新靠在石壁上,閉上眼睛,腦海閃過的就隻有那淒絕而又悲痛的笑容,還有縈繞在耳畔,怎麽都消散不去的尖叫聲。
有這樣一群人,為了她,放棄了生命。
她的肩上,背負的比原來更大的擔子,她的命不再隻是屬於鳳弦月自己。
“公主。”
芽兒等人走了出來,在弦月的身邊蹲下,那般的乖巧,稚嫩的臉上,出現了原本不該出現沉重悲痛和絕望。
“我沒事。”
弦月伸手將芽兒攬在懷中,讓她在旁邊的位置坐下:“你們也坐下休息。”
嘶啞的聲音,冷凝的臉,堅毅的眸,恍若磐血的鳳凰。
“幹糧還能支撐幾天?”
“還有三天的幹糧,勉強能支撐五天。”
弦月點了點頭,臉色有些發白,有太多太多的悲痛,卻沒有沉淪的感傷,那雙被淚水浸潤過的眼眸,幹淨明亮,就像是啟辰的明星。
弦月背貼著牆,站了起來,從人群的正中走過,那明亮的眼眸就像冬日的陽光,照在身上,讓人溫暖而又充滿力量。
“我知道你們現在都很難過,如果想哭,就大聲哭出來,你們的身邊還有可以擁抱依靠的人。”
其餘的人聽她這麽說,剛剛止住的淚水又開始泛濫,抱著身邊的姐妹,哭出了聲。壓抑了那麽久,整個人都快要爆炸了,但是她們卻不敢哭,就像芽兒說的,大人離開,公主心情肯定比她們都還要難過,要是她們一起哭的話,公主的心裏一定會更自責的。
弦月靜靜的看著她們,走了一圈,重新回到了原來的位置,等著她們將悲傷的情緒發泄出來。
“白家在蓮城的百裏屯駐紮了三萬的大軍,我剛才已經發出了緊急的求助信號,依藍一定看得到,我相信她一定會想辦法的,百裏屯距離我們這邊不遠,三天之內,一定會有救兵前來的,我另外發出了信號,那是長天山莊的人給我的,白戰楓也會馬上知道我們在這邊的情況,就算百裏屯的白家軍沒有趕來,從鄴城晝夜兼程,到這邊也就五天左右的時間而已,我們的幹糧是足夠的。”
“公主。”
芽兒出聲,頭靠在弦月的大腿上:“我相信依藍姐姐。”
“公主,他們不來也沒關係,就算我們拚了性命,也會讓你安全離開這個地方的。”
“對,大不了就是一條命!”
其餘的人也跟著附和。
弦月重重的點了點頭:“我希望你們都能繼續活著。”
她的聲音很輕,可眾人卻忍不住掉眼淚。
她們也希望身邊的好姐妹能活著。
“都累了,先休息一會。”
軒轅昊遠在千裏之外,好端端的怎麽可能會出現在這個地方?她這次是秘密前來,所以隻帶了兩百多人,肯定是有人將她的行蹤告訴了軒轅昊。到底是誰說的?有什麽目的?這麽多軒轅的軍隊,能安然進入楚國的蓮城不被人發現,肯定是有人接應,而且那個人本事還不小,軒轅昊不是燕宇樓之輩,若他真的在白戰楓的身邊安插了人,白戰楓還能及時趕到嗎?
弦月疲倦的閉上了眼睛,一顆心亂如麻,她也不確定,白戰楓的人會不會到,但是現在,她隻能選擇相信。
白戰楓,但願這一次,你不要讓我失望才好。
百裏屯三麵環山,一麵環水,最適合屯兵操練,也因此,蓮城雖非兵家重地,在這樣的亂世甚至無人顧暇,這個地方仍有三萬的大軍駐守。
依藍與晉墨二人從西落村出發,兩人抄近路,快馬加鞭,終於在天黑之前趕到了百裏屯。
夕陽西陽,鬆林蒼翠,鍍上了一層迷蒙的光彩。
白色的帳篷,一個連著一個,夜色降臨,軍營燃起了篝火,營內一片安靜,來往巡邏的就隻有兩三人。
依藍瞧見那連綿如雪山的帳篷,頓時心頭一喜:“終於到了。”
正要上前,晉墨突然攔住,他看著營帳外空蕩蕩的一片,眉頭皺起,輕道了聲:“等等。”
依藍停下腳步,轉身看向他,疑惑而又不滿:“還等什麽?公主那邊等不及了。”
晉墨緊拽住她的手不放,他們二人站在後山之上,粗壯的大樹剛好擋住他們的身體,再加上她們穿著的都是和樹葉能色的臉色,隱藏在這裏,很難察覺的出來。
“你不覺得奇怪嗎?”
晉墨的眉頭擰成了一團,手指著下方,依藍探身,這個位置是極好的,下邊的人發現不了,但是他們卻能將底下的一切盡收眼底。
“這不是軍營嗎?這個時候,怎麽沒有巡邏的人?”
依藍微仰著頭看向晉墨,也覺得有異,白天與黑夜交接,敵人一般會選在這個時間段偷襲,也因此,更要加強戒備,以前在鳳國的時候,大人就曾安排過這樣的演練,這樣的告誡自己倍加深刻。
“說不定有埋伏。”
依藍重新退回樹後躲好,對於晉墨的懷疑,心裏已經認同。
公主此番秘密前來,時間緊迫,她們也是臨時被召集起來的,事先根本就一無所知。
公主離開西落村的那一天,也是事先通知了外邊的姐妹,她們才知道的,這荒僻的地方,以前根本就不會有人關注在意,怎麽會有人在公主回去的時候突然有人埋伏,一定是出了奸細,說不定此刻她就在裏邊等著自己,但是…
“晉墨,公主那邊支撐不了多久,我必須盡快搬援兵去就她,就算是有埋伏,我也必須試一試。”
沉思了片刻,依藍做出了決定,剛起身又被晉墨拽著蹲下。
他早就知道依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並未阻止,手指著在夕陽下泛著昏黃光暈的水麵,那刺目的金色微微的有些紮眼:“你會水嗎?”
依藍點了點頭,她們鳳軍的女子,全部都是識水性的。
“你悄悄潛進去,若是有任何異常,你就跳水,我在湖邊接應你。”
依藍盯著水麵,緊緊的握住晉墨的手,點了點頭:“謝謝你,晉墨。”
她笑著,看了晉墨一眼,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夕陽已經西下,天色漸漸暗沉,篝火在風中燃燒,明明滅滅,黑白交替的瞬間,依藍嬌小的身子一躍,已經飛上了營帳。
四下看了一眼,最後將目標鎖定在正中最大的營帳,縱身而下,果真就如晉墨說的,安靜的有些異常,巡邏的人少也好,這也為她帶來了不少便利。
“我聽說軒轅世子心係蘭國王後,你確定他能下得了手?他當初可是答應我的。”
剛到主營帳,正準備掀開簾子進去,忽聽到裏邊有說話的聲音傳來,依藍小心的蹲在地上,頭貼著營帳,仔細一聽,竟是女子的聲音,溫柔如水,卻帶著幾分狠勁,隱隱覺得有幾分熟悉。
“大丈夫,當以家國為重,兒女私情算得了什麽,我們世子素來一言九鼎,說到做到,更何況鳳王害死我們數十萬的同伴,世子一定會替他們報仇的,既然答應了夫人,就一定會做到,你若不相信,就不要與我們合作,當初可是夫人找上我們的。”
世子?依藍心頭一震,聽晉墨派去打探消息的人說,那些士兵個個凶悍魁梧,難道是軒轅?軒轅的軍隊怎麽可能進得了蓮城,夫人?夫人?這個聲音到底是在哪裏聽過呢?
“我聽說楚國的白大公子與蘭國的王後私交甚篤,曾當著天下英雄的麵宣告所有權,這次蘭國的王後前來,更發出詔告,要與白楚共患難同進退,若是蘭國奪得天下,白家居功至偉,夫人到時候也可享受無上尊崇,怎麽會願意與我們合作?”
白夫人?居然是白大公子的妻子,怪不得覺得聲音耳熟,是她出賣了公主?
難怪,難怪軒轅的軍隊能安然進入蓮城,難怪這個時候,這個地方一個人都沒有。
“隻要有她鳳弦月在,公子永遠都不會注意到我陳若熙的存在,無論我做的多好,他都看不到。”
竟然是這樣的理由,依藍覺得好笑,卻又氣憤不已。
下邊說了些什麽,她已經聽不清了,心慌慌的厲害,恨不得衝進去殺了那個女人。但是不行,說話的兩個人應該是軒轅昊派來的,這個時候進去,無異於束手就擒,白公子一定還蒙在穀裏,她要去鄴城,告訴他真相,然後讓他派兵去救公主她們。
依藍單手撐著地麵,站了起來,心裏卻因為擔心弦月的處境,慌亂的厲害,一個蹌踉,不慎摔在了地上。
“誰!”
依藍的心猛然一震,慌忙站了起來,朝著外邊跑了出去。
陳若熙聽到聲音,迅速掀開簾子,從裏邊跑了出來,看到那抹熟悉的聲音,嚇的臉色蒼白,手指著依藍消失的方向:“那是鳳弦月的人,不能讓她跑了。”
她一隻手捂著嘴,另外一隻手捂著肚子,一定要把她給殺了,絕對不能讓公子知道這次的事情。
想到白戰楓有可能知道這件事,陳若熙隻覺得雙腿發軟,癱坐在地上,很快又爬了起來,急急的向著外邊的方向跑去。
依藍跑的飛快,不過身後的兩個將軍也不是吃素的。
他們二人是軒轅昊為了防止有人前來求助,特意安排的,身手當然是極好的,兩人追著依藍,距離有拉近的趨勢,停下腳步,深吸一口氣,縱身一躍,直接在依藍的身前停下。
“受死。”
渾厚的聲音,手中的斧子帶著驚雷之勢向依藍劈來,依藍連連向後退了幾步,抽出飛刀,朝著她的手飛射而去。
“啊。”
那人中了飛刀,吃痛叫了一聲,手中拿著的斧子掉在地上。
依藍四下看了一眼,這個地方距離逃生的湖泊並不是很遠,身子左旋,另外一個人很快衝了上來,依藍連連後退,堪堪避開,右邊的腰上還是受了傷。
身後的陳若熙趕到,手指著依藍:“把她給我殺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白夫人,你的所作所為,白公子很快就會知道的,那個時候,你的下場你一定比沒得到他的心還慘。”
依藍冷笑了一聲,心裏的怒火燃燒,這個該死的蠢女人,總有一天會有報應的。
“我和你拚了。”
被依藍飛刀射傷的人倒在地上,而另外一個人手拿著斧子,正向她靠近,依藍這樣說,原以為她是準備和自己拚命,揮刀砍過去,依藍腰間的飛刀已經飛出,直對準那人胸口,那人嚇了一條,慌忙躲開,依藍轉過身,最後看了陳若熙一眼,縱身一躍,隻聽到撲通一聲,跳進了水中。
陳若熙被依藍的眼神嚇了一跳,傻傻的愣在原地,直到依藍跳進湖水,才回過神來,看著軒轅的兩個將軍:“兩個大男人,居然讓一個女孩子跑了,真是沒用,給我追。”
蒼白的臉,那原本明亮溫柔的眼眸因為恐懼和惡毒顯得有些猙獰,說話也喘息的厲害。
“我們是軒轅的將軍,並不是你們楚國的人,還請白夫人認清這一點。”
這命令的口吻,聽起來著實讓人心裏不快。
“白夫人放心,她腰上受了傷,這百裏湖畔水勢雖然平穩,這百裏的長寬,她一定堅持不住的,這麽重的傷,她根本就不可能去的了鄴城,我馬上帶人去搜。”
“你受傷了。”
依藍渾身濕透,腰上的一大片全部被血染紅,其他的地方也變成了玫紅色,背靠在樹上,臉色蒼白,嘴唇發紫,顫抖的厲害,雖說已經快入夏了,可她卻覺得那湖水冰冰的。
晉墨邊說邊準備將身上的衣裳脫下來,才發現自己的衣服也濕了,根本就不能取暖:“我去生火。”
依藍握住晉墨的手,手腳冰寒:“我沒事。”
都已經這個樣子了,怎麽可能沒事?
“晉墨,我求你一件事,這次的事情都是那個叫陳若熙的女人做的,他是白家大公子的夫人,她想害死我們家公主。”
因為擔心,依藍直掉眼淚:“她已經知道我發現了她的陰謀,很快就會派人來追我,我這個樣子,動都動不了,根本就去不了鄴城,白夫人是認識我的,就算我去了鄴城,也未必能見上白公子,所以麻煩你,麻煩你跑一趟。”
沉重的呼吸,仿佛隨時都有可能上不來,依藍冷的瑟瑟發抖,牙齒都在發顫。
“我先把你帶到安全的地方。”
依藍握住晉墨的手,遠遠的,那邊忽有人影朝著這個方向走了過來,依藍瞪大眼睛,搖了搖頭,灼熱的眼淚滴在晉墨手上:“已經來不及了,你要盡快,一定不能讓公主有事,我相信,她不會讓我和姐妹們白白犧牲的。”
滴答一聲,最後一滴眼淚打在晉墨的手背上,依藍起身,突然吻上了晉墨的臉頰:“公主她是你的主子。”
抬頭,帶淚的臉是悲壯而又滿足的笑容,鬆開晉墨的手直接跑了出去。
“在那邊。”
所有人的視線被突然衝出去的依藍吸引,想也不想朝著她的方向追了過去,晉墨緊咬著牙,蹲在遠處,忽聽到那邊有淒厲的聲音傳來:“公主,要為我報仇!”
他閉上眼睛,一拳用力打在樹上,鮮血直流:“主子一定會替你報仇的。”
“鳳王,我知道你在裏邊,你要是再不出來,我們可就衝進去了。”
五天的時間已經過去,弦月口中的救援始終未到,隨身帶著的幹糧也已經吃光。軒轅昊他們之所以在外邊等那麽久,就是希望不費一兵一卒,在她們糧絕的時候,乖乖投降,卻沒想到她們這些人身上隨身帶著夠吃三天的幹糧。
現在的話,就算外邊的人不衝進來,她們也不會繼續呆在這個地方,援兵不知道會不會到,沒有食物,她們早晚會餓死在這個地方。
“公主,怎麽辦?”
芽兒坐在弦月的旁邊,明亮的大眼,沒有對未知死亡的害怕恐懼,隻有仇恨,火焰一般燃燒的仇恨。
“我們衝出去。”
若是到了外邊,放手一搏,盡管逃走的機會微乎其微,但至少還有機會,要是晚了,她們一個個餓著肚子,更加不是對手。要是讓他們衝進來,堵住所有的出口,前方圍堵,身後絕境,那才是真正的糟糕,就算是死,她也要拉幾個人墊背。
弦月從地上站了起來,緊握成拳的雙手咯咯作響,咚的一聲響,她已經跪在了眾人的跟前:“對不起,我鳳弦月發誓,絕不會讓你們的血白流。”
弦月已經不知道自己心裏是什麽滋味,痛苦,難受,自責,她看著自己的掌心,第一次對自己如此的深惡痛絕,胸口怎麽會那麽悶?她都快痛的無法呼吸了。
她說過,她會活著,不惜一切的代價的活著。
追風穀外,大批的軒轅士兵圍在洞口,銀亮的長槍,將九天之上日頭的光芒遮掩,周圍的空氣凝結,冰冷而又血腥。
“世子,她會出來嗎?”
一線天的斷崖上,季允禮看著身旁偉岸的男子,躬身問道。
不愧是鳳國的女王,他原以為她們這些人早就葬身無回穀,沒想到她居然有辦法絕處逢生,其實畢羅江戰役之後,他就已經知道,這個女人的智慧,比之任何一個男人,有過之而無不及,好在世子妙算,在對邊的山洞也有大軍把手,不然就讓她們跑掉了。原以為她們餓了幾天就會乖乖出來投降,那樣的話他們就可以不費一兵一卒,所以才在此守株待兔,沒想到五天過去了,裏邊居然沒有一個人衝出來。
那麽多的人,就一點也不怕死嗎?
“會。”
如果不出來,對她來說,那就是等死,她鳳弦月怎麽可能會坐以待斃?衝出去還有一線生機,就算是要死,她也會拉上軒轅的人墊背,為那些人報仇,她一定會想要報仇。
“殺!”
衝天的叫喊聲,似攜帶著千軍萬馬之勢,來勢洶洶。
欣悅率領五十餘人衝了出來,與軒轅的士兵廝殺成一團,淩亂的發絲,剛好可以擋住額頭,身上的衣裳,早就被鮮血染紅,明明是狼狽不堪的,卻讓人心生佩服,還有惋惜,如果這些驍勇忠心的女子是她們軒轅的人,該有多好。
快狠準的動作,飛快的劃向敵人的頸項,招招致命,鮮血噴濺,她們卻沒有絲毫的畏懼,越戰越勇,她們要為死去的姐妹們報仇,她們要為公主殺出一條血路,她們的公主必須活著。
潺潺的鮮血,漸漸的在追風穀匯成了小溪。
“果然勇猛。”
被困了數天,救兵未到,士氣原該是低迷的,可她們卻氣勢如虹,嬌小的身軀,是以一敵百的氣勢。
軒轅昊不知道她們曾經的遭遇,自然無法明白,這些人對弦月的忠心,對那些死去的姐妹的感情,她們早就抱著必死的決心,破釜沉舟,隻求弦月能活。
“退。”
軒轅昊揮了揮手中白色的旗幟,那些原本還在作戰的軒轅士兵紛紛後退,有條不紊,並未被衝出來的人打斷了秩序。
“撤!”
欣悅大喝了一聲,所有的人也跟著後退,比起軒轅訓練有素的軍隊,動作要快上許多。
“放箭!”
軒轅昊揮了揮手中黑色的旗子,很快,洞內也有人衝了出來,手中拿著銀色的盾牌,將欣悅等人護在身後。
“弓箭手!”
欣悅大喝了一聲,身後很快就有人拿著弓箭衝了出來,前方是密密麻麻如雨點的箭羽,步步危機,每前進一步,身邊就會有人倒下,但是這個時候,沒人在意,更不會有多餘的時間去心痛。
犧牲,已經無法避免。
“取箭。”
欣悅喝了一聲,那些飛射而來的箭羽很快就會成為她們的武器。
她們迅速取過地上的箭,搭弓,抬頭,瞄準方向:“射!”
前方持著盾牌的人蹲下,身後一排二十名女子傲然而立,她們拿著弓箭的手已經結了一層厚厚的繭子,長箭劃過空氣,發出哧哧的聲響,那是男子都難有的凶悍,衝破一切的阻力,最後紮在了目標的胸口,一箭斃命。
這些人是月影親自調教出來的,與她相比,雖然有些不及,不過比起那些孔武有力的軒轅士兵,有過之而無不及。
“啊!”
連綿不絕的尖叫在一線天幽閉的峽穀來回飄蕩,不少軒轅士兵摔下山崖,**與銳利的石頭撞擊,似乎還能聽到鮮血噴濺的聲音。
“公子,好精妙的箭法。”
季允禮邊擋箭邊驚歎出聲,五十米遠的距離,沒有絲毫位置上的優勢,身為女子,她們如何有那麽大的臂力,更讓他佩服的是,在這樣的危急時刻,她們居然還能如此的鎮定自若。
季允禮遠遠的看著那一張張堅毅的臉,那是任誰都無法撼動的決心,這一役他似乎已經可以遇見結果。
“必須殺了鳳王!”
他大喝了一聲,他從她們的眼底讀出了仇恨,還有對他們的嘲諷,那樣的冰冷,仿佛靈魂深處的呐喊。
“衝!”
欣悅舉著手中的刀,大喝一聲,所有的人從山洞裏邊衝了出來,淩亂的發絲,帶血的衣裳,遠遠的根本就分不清誰是誰。
軒轅的軍隊已經撤退,她們隻需應付那紛亂的箭羽,弦月隱在人群之中,身旁,是剛和她換了衣裳的諾嵐,兩人的身形差不多,除了眉間的朱砂,臉部的輪廓也是一樣,就算是軒轅昊,遠遠的也未必能認出來。
“我有辦法離開這個地方,但是你們可能都會犧牲。”
弦月跪在地上,她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自私鬼,但是她沒有辦法,她要把娉婷姐姐的東西帶到哥哥的身邊,她要查出想害死她的凶手,她不能讓那些人白白死去,她還有那麽多那麽多的事情沒做,怎麽能死了呢?就算是一輩子背負著沉重的精神枷鎖,她也要活著。
弦月不敢抬頭,她不敢看那些人的眼睛。
“公主。”
所有的人朝著弦月的方向跪下,頭點地:“萬死不辭。”
不需要太多的言語,四個字,足以表明她們的決心。
“欣悅,你帶領五十多人先衝出去,不要離開洞口太遠,軒轅的軍隊彪悍,但我相信,他們不是你們的對手,軒轅昊到時候肯定會下令放箭,我們隻帶了弓,箭不多,我們就用他們的箭,有軒轅昊在,我們很難打亂陣腳,等他們的陣腳稍稍亂了,我們就衝出去。他們隨身騎來了很多戰馬,你們搶到馬就跑,知道了嗎?不要擔心我的安全,我會好好保護好自己,都顧好自己,軒轅昊不是那麽好糊弄的,要是有一丁點的破綻,所有的努力都會功虧一簣,明白了嗎?”
“明白!”
“諾嵐。”
弦月脫下身上的衣裳,遞到諾嵐跟前:“我知道自己很自私,但是我沒有別的選擇。”
她不想再說對不起,就算今後一輩子都活在悔恨和噩夢之中,她還是要這樣做。
“公主,我是心甘情願的。”
諾嵐換下身上的衣裳,穿上了弦月的衣服,在她的跟前轉了一圈,不停的落淚,嘴角卻是上揚的:“公主,今後可不可以不要有戰爭?打仗真可怕。”
弦月恩了一聲,眼眶一下子就紅了,點了點頭,抱住了諾嵐:“我會很快就讓這一切結束的。”
“公主,已經準備好了。”
“把你們的頭發放下來,擋住額頭。”
軒轅昊站在上方,微褐色的眼眸注視著下方擠在一起的人群,披散的發絲,帶血的衣裳,沾滿了黃土的臉,就隻有那雙眼睛,像是在血水裏浸泡過,原本的幹淨透明,隨意不羈像是被風吹散的雲煙,隻有仇恨,徹骨的仇恨,寒霜一般的冰冷,再不是曾經熟悉的雲淡風輕,瀟灑不羈,那雙幹淨明亮的眼眸被自己殺了嗎?不然,他怎麽會找不到那雙眼睛了呢?
所有的人朝著同一個方向蜂擁了過去,那邊是軒轅士兵騎著的戰馬,身後射箭的人一批換了一批,已經倒下了數十人,就算是這樣,還是不會有人向後看。
“給我射,一個也不準放過。”
季允禮已經管不了那麽許多了,從身旁的將士手中取過弓箭,不停的對準“弦月”的方向。
“上馬。”
欣悅大喝了一聲,所有的人全部護著“弦月”上了馬,前邊一個人,後邊一個人呢,將她牢牢的保護在中間。
“啊。”
鋒利的箭尾劃破空氣,直接射在欣悅的肩上。
“欣悅!”
“欣悅姐姐!”
“別管我,保護公主。”
欣悅邊說邊取下右肩的箭,鮮血直流,那樣的痛楚,就算是強壯的男人都未必承受的住,可她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心都已經麻木了,還會在意**上的痛楚嗎?
弦月躋身在人群中,聽著那些人擔憂而又焦灼的叫喚著欣悅,想也不想,策身上馬,沒有那麽多的時間猶猶豫豫,這是她的選擇,那就義無反顧的走下去。
身邊倒下的人越來越多,鮮血濺在身上臉上,明明是灼熱而又滾燙的,可弦月卻覺得冷,手腳都是冷冰冰的,像是被冰凍住,手腳已經僵硬。
所有的人都沒有顧及自己,但是她知道,她們一直在保護自己,無論是圍繞在諾嵐身邊的,還是自己身邊的。
弦月飛速跑到欣悅跟前,伸出右手,欣悅轉過身,視線淡淡的從弦月身上掃過,那般的決然:“保護公主先走。”
她手中拿著的箭還在滴血,用力拍打在馬腿上:“其餘的人跟著我墊後。”
總要有人應付那些衝上來的軒轅士兵。
“公主。”
所有的人失聲大叫,弦月看著不遠處的一線天內的諾嵐,一身白衣已經被鮮血染紅,承載著三個人的馬背,她們胸口的位置,是一隻穿過心髒的箭,如此強大的力量,如此精湛的箭術。
悲痛而又誠摯的叫聲,那是她們和弦月最後的訣別。
軒轅昊,想要回頭,狠狠瞪他一眼,然後告訴他,那些他想要永遠都不會得到,但是不能,就連回頭都不能。
軒轅昊,想到這個名字,弦月咬牙切齒,在他們看不到的方向,那清亮一片的血紅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和仇恨,雙手緊緊的握住馬韁,掌心的鮮血,一點點從身體滲了出來,不能原諒,不能原諒。
“我和你們拚了。”
狹窄的一線天內,隻能容納一人通過,眼看著有人能安全離開,她們突然調轉馬頭,重新殺了回來。
“嗖嗖。”
利箭從身邊穿過,還能清晰的聽到它從耳畔穿過的聲音,就像從自己的心間穿過,先是劃開一道口子,然後是刺穿了整個心髒,除了蘭裔軒和鳳久瀾,還是有其他的人能將那個地方生生劃裂。
她們回來,是因為她有危險。
那一張張淒絕的笑臉從自己的身邊經過,就像是盛開的曇花,隻有短短的一瞬,她都還沒有記住,就已經凋謝,她的記性那麽好,素來過目不忘,這一次怎麽會記不住呢?
“血債血償。”
腳踩著弦月身上馬背,所有的人在她的周圍形成了一個保護圈,前方就是一線天的出口,隻要過了這個地方,以她的身手,軒轅昊就追不上了。
“欣悅!”
欣悅一線天的入口,看著那道距離自己越來越遠的藍色身影,先是膝蓋被紮了一箭,再然後她走不了了,胸口,手臂,身上的每個地方都開始流血,她遠遠的望著那個地方,卻突然笑了。
大人,月影,綠珠,你們看到了嗎?公主她離開了,她會為我們報仇的,那些害死了你們的人不會有好下場的。
“芽兒。”
“雪影。”
“啊!”
四下一片混亂,那熟悉而又淒厲的尖叫聲在耳畔縈繞不絕,弦月緊咬著牙,一顆心也跟著馬兒的步子顛簸,她覺得心已經麻木了,徹底麻木了,但是為什麽左邊的胸口會那樣痛,是因為之前受傷了嗎?
這是一條血路,那些真心待她的人付出了生命,她是踩著她們的屍體過來的,她鳳弦月的命再不是她一個人的了,肩上的擔子好像更重了,壓得她整個人暈暈的,無法呼吸。
“諾嵐姐姐,你還好嗎?”
那聲音,弦月猛然轉過身。
陽光下,那雙眼一如初見,大大的,忽閃忽閃,晶亮晶亮的,那張臉,還沒有長開,看起來就像是個小孩。她身上上上下下全是箭,竟找不到一處完好的,其餘的幾人也是。
為了不讓軒轅昊發現,她們的視線不敢在弦月的身上停留,但是怎麽可能隻顧自己逃跑,不顧她呢?
“諾嵐姐姐沒事啊。”
她鬆了口氣,笑了笑,那樣的滿足,一張小臉像是會發光一般,盯著弦月,從馬背上摔了下去。
“芽兒。”
弦月縱身跳下,接住從馬背上摔下的芽兒,終於還是哭了出來。
為什麽?為什麽?來的時候兩百多人,回去的就隻有她一個。
“公主,你不要哭。”
芽兒伸手,擦點弦月臉上的淚水:“我很開心,公主姐姐。”
姐姐兩個字剛說完,芽兒便閉上了眼睛,倒在弦月的懷中,嘴角上揚,仿佛真的很開心一般。
公主,一直都很想叫你一聲姐姐,可每次看到你的笑容,都會覺得自卑,我們的公主是那樣優秀的人呢,怎麽會有我這樣一個沒用的妹妹呢?
“給我追。”
弦月抬頭看向追上來的軒轅士兵,小心的將芽兒放好,起身,抽出懷中的劍,突然笑出了聲,她的笑容很輕很輕,仿佛是擔心驚擾到某些人,刻意壓低了聲音:“把你們的命給我,好不好?”
像是在商量,卻是不容置疑的口吻,冰冷的讓人心驚。
被鮮血染紅的衣裳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飛揚的發絲也被染成了紅色,通身的紅色,仿佛是一個血人,弦月笑了笑,縱身一躍,手中的雪魄帶起強大的煞氣,從那些士兵的身邊經過,塵土飛揚,與身體分開的四肢落了一地,弦月縱身上馬,揚長而去。
我若不死,軒轅昊,那我必定會讓你生不如死。
“世子。”尾隨而來的季允禮看著地上的屍體,麵色鐵青。
“哈哈!”
“哈哈!”
軒轅昊突然大笑出聲,那笑聲聽在季允禮耳裏,竟有幾分低落和淒愴。
“允禮,我輸了,我輸了。”
軒轅昊仰頭看著天空,笑的越發大聲,就算是這麽多人圍剿,還是讓她逃了出去。,他果然是她的手下敗將。
“世子,不就是鳳王跑了嗎?軒轅還在,軒轅還有大半的軍隊,世子也在,我們回去,召集大軍,一切都還是和以前一樣,不會變的。”
軒轅昊揮開季允禮的手,眺望著遠處的青山,微褐色的眼眸,是濃的化不開的挫敗和懊惱。
他沒想到,那般重情重義的女子,為了從這個地方活著離開,居然不惜犧牲那些人的性命,果然,他不了解她,所以,他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