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賭氣回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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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緩慢的回頭,雖然知道純兒既然說他在這兒,他就一定在這兒,哪怕是現在不在,也來過這兒。可是,親眼見的感覺還是……別具一格的痛。
然而,站在這種媚俗的場所的司雪,此時的衣裝打扮,依舊是那麽的清麗脫俗,姿態,依然那麽優雅清高,與這裏的一切格格不入。
齊纖婭深深望著他,他的臉龐,還是那樣清俊柔美,他的神情,淡泊而冷靜。他的氣質,還是跟仙兒一樣。可是,她藏在心底裏白蓮般的丈夫啊,為什麽瞞著她出現在這一方淤泥之地呢!
“為什麽?”她極力克製著自己,才發現問出這三個字好困難,她的聲音都有些沙啞。
司雪緩步走上前,輕輕拉住她的手,低聲說:“跟我來。”
齊纖婭心裏是想拒絕的,但是身體卻沒反抗他,隨著他繞過二樓的最裏間,穿過一條通道,然後,發現這裏竟有一片寧靜隱蔽的後院。
亭廓中,司雪放開了她。
“誰讓你來這裏的?”沒想到,司雪非但沒有道歉沒有解釋,反倒一臉的質問。
齊纖婭怒極反笑,“你能來,我為什麽不能來?”
司雪的神情微微變了變,緩和了語氣,“你不該來,快回去。”
齊纖婭更加不可思議了,“夫君,此情此景,你難道就沒有什麽跟我說的嗎?”
許是她的眼神太犀利,司雪稍稍側了側身,眼神略有躲避。“你隻需相信我,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你什麽都不告訴我,就想讓我相信你?”齊纖婭的聲音已經開始發抖。“夫妻之間的誠信何在?”
“婭兒……”司雪柔和了神情,想去牽她的手,她卻反射般抽回,“別碰我。”
司雪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受傷和無奈,微微吸了口氣,又恢複了清冷之色,“對不起,我沒什麽好說的。”
齊纖婭痛苦的顰緊眉,他來這種地方,一臉的理直氣壯,還跟她不解釋一個字?!就算他有苦衷,有不得已,就算她也相信他是清白的,可是,她連知道理由的權力都沒有嗎?他一味的躲閃隱瞞,一臉的拒不坦白,單這態度,就讓她無法原諒!
“好,既如此,那你就好自為之吧。”齊纖婭說罷轉身想走,卻在一回頭,對上一個人。
一個女人。
她披著一頭散發,身上也是鬆散的披著白色的披風,雖然裝扮很隨意,但她淡泊的神情和傲然的站姿,以齊纖婭這種有經驗的人來看,一眼便知並非柔弱庸俗之人。
而且她走這麽近,她竟絲毫未察覺。定是經過特訓之人。
齊纖婭心中頓生出更多的惶惑,怎麽她的丈夫,有那麽多她不知道的東西。
此時的她,已無心去關心女子的容貌,因為單是她遺世獨立的氣韻,已遠架在她的容貌之上,已足夠吸引人。足夠做司雪的紅顏知己。
女子衝她微微一笑,隻是勾起一絲的嘴角,笑容禮貌而坦然。“夫人有禮。”
齊纖婭看著她,也許她該對她杏眼圓瞪,做一個正妻該有的表情。但她更不想失她做為齊纖婭自身的尊嚴。況且,迎視著女子清澈的眼睛,她竟生不出更多的怨恨。
然,這並不代表她有跟她微笑問好的風度。
她回頭看向司雪,司雪方才與她麵對麵,她身後的女子早就出現,他早就看見,可是他,卻並未有避諱的意思。他到底,想做什麽?
司雪回看了她一眼,同樣沒有表態,隻是很快將目光投向女子,自然而然地說:“你怎麽也出來了。”
就那種兩個人相熟的那個度,那種親密到無客氣話的語氣,就像一道閃電,直劈在齊纖婭的心上。她再也偽裝不了的心痛,鋪天蓋地而來。
“司雪,你隨夫人回去吧。”女子淡淡地笑著,說話也很簡潔。
齊纖婭自認不是小氣的人,但是,還是被女子那喧賓奪主的言語給傷到。司雪是她齊纖婭的夫君好嗎?現在好像成了她是大方得體的那個正主!
“不必了,你們或許還有正事要談,是我不該來。”說她負氣也好,說她逃避也好,總之,她就是情緒化的懟出了這句話,帶點兒諷刺,又故作大度。
她不想被他們倆任何一個人看出她的心傷和心痛。
倔強的轉身,昂頭挺胸的快步走了。
司雪還是默不作聲的看著她離去,麵無表情。
女子看著齊纖婭從身邊走過,麵容微變,然後走到了司雪身邊,淡聲問:“你沒事吧?”
司雪輕輕搖了搖頭,淡靜地道:“沒事。走吧。”
女子點了點頭,與司雪一同順著亭廊返回,隻是中途不由得回頭,望向齊纖婭離去的那條路上,神情閃過一縷憂思。
怡春院所在的這條街,人來人往。
她以為古代的這地方隻會在晚上熱鬧的,原來不像現代的燈紅酒綠,也許,是古代的紈絝子弟根本就是白天也無所事事……
所以司雪他不鄉試連書院都不上,就是為了不辜負“紈絝”二字嗎?
做為一個敏銳有素養的人,她不會輕易的被眼睛所見而蒙了心,但是,這種被蒙在鼓裏的感覺,這種不知所措的感覺,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她不喜歡!
頹喪!
她現在就隻能用一個字來形容:很喪!
一個人失魂落魄,垂頭喪氣的走著,眼前,適宜的就出現一個酒肆。
她毫不猶豫的坐過去,“小二,來一壇酒。”
“一,一壇?”小二以為聽錯了,這女子的打扮,可像是世族貴女呀。
“麻溜的去!”齊纖婭一瞪眼。
小二哆嗦了下,麻溜的去了。媽呀那眼神太嚇人了,凶神惡煞簡直是,他必須收回什麽世族貴女的認知。
“嘭”,一壇酒還是有點兒份量的。
齊纖婭自己倒了一碗。她不是遇著事兒就買醉的人,但她也不是讓自己憋氣兒的人,古代的酒都是糧食釀的,也不會太傷人,這會兒她得讓自己開心一點兒,想了半天沒有什麽事比喝點酒開心。
豪爽的喝完一碗。
覺得吧,沒嚐出來古代的酒是啥味兒。
想不出,如果原主的齊姑娘見到剛才的一幕會怎麽辦呢?隻會傷心哭泣吧,或者從此心病難醫?不一定,也許會大方的將情敵收進門,畢竟,她是個好媳婦兒。
難道她就不是了嗎?
司雪你這個混蛋!
憤然又端起一碗,突然間,視線裏出現一個華麗的馬車。
她的心情糟糕透了,怎麽還有心情關注一個馬車呢,又不是她的馬車。那是因為,馬車停了後,隨即下來的一個人,居然是那個豬剛鬣!
實在是,他油光發亮的臉太有特色了。
隻見他低頭哈腰一臉諂媚的扶著一個女子下了馬車。
齊纖婭不由挑眉,打量那女子。吊梢眉,四方嘴,一臉的尖酸刻薄。她以為司亦芮已經長的不怎麽好看了,但比起這個女子,已經是天仙級別。而且,這人年紀好像不輕了。
不由翻白眼,我去,就豬剛鬣這貨色跟這女人當小白臉也是天生一對了。
隻見她二人,眉來眼去膩膩歪歪的走進了對麵的鋪子。
齊纖婭謔的站起身,就朝那鋪子去。
“哎,姑娘!姑娘酒錢。”小二連忙追上前。
齊纖婭給了他酒錢,“酒給我留著。”
“哦,是。”小二好奇的看著她急慌慌的進了對麵的鋪子。
這間鋪是間成衣鋪,鋪麵不大,裏麵的貨品齊全。齊纖婭一眼就看到,豬剛鬣正扯著一塊最華貴的布料跟那女人撒嬌。
齊纖婭鄙視的怒火快藏不住了。
這是騙完了司亦芮又找的下家?還是根本就是吃軟飯腳踩幾條船?這種人也有市場真是醉了。
不是她念什麽姑嫂之情替司亦芮不值,實在是她現在就是純屬想找人揍。
難道這種賤男不該揍嗎?不該嗎?
沒錯,該!
直奔過去,未等二人反應過來,直接拽起一件衣裳朝那豬剛鬣頭上一蒙,一腳就先踢飛。
“嘭!”“嗵!”
在場的所有人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就見一個女子已對著被踢摔在牆根的包袱拳打腳踢了。
“啊!”老女人驚叫一聲,躲開老遠。
鋪店老板驚嚇過後,連忙跑出來,“姑娘!姑娘住手啊!你這是幹什麽?有什麽仇什麽怨,你們出去打去可好?你這耽誤我生意啊。”
齊纖婭一回頭,惡狠狠的樣兒,通紅的眼,和帶著酒氣的怒火,讓老板嚇的縮了幾縮。
此時好不容易有了喘氣的機會的豬剛鬣,終於掀開衣裳露出了頭,這回是真真成了豬頭,被打的鼻青臉腫,還噌噌的掉粉。
暈頭轉向的想爬起來,齊纖婭又是一腳踢過去。
“哎呀!”豬剛鬣費力的抬起頭,眼中滿是恐懼和驚慌,縮成一團壯著膽子問,“你,你是哪來的瘋婆子?!”
那女人這時也緩過神來,連忙上去扶起豬剛鬣,也怒問齊纖婭,“你再敢打人,我們就報官了!”
齊纖婭冷冷一笑,走上前一步,嚇的兩人縮了一步。她一指那豬頭,痞氣十足地說:“報官,好啊,我看他長的就違法。”
“你你……真是瘋子!”
“老娘看你們倆不順眼,見一次打一次。”齊纖婭舉了舉拳頭,嚇的兩人直抱頭。
這邊,齊纖婭已是瀟灑的轉身,背著手鬥誌昂揚的走出去了。
迎麵,見到驚的下巴掉地的小二。
“姑、姑……”
“客氣,叫姐就行。”齊纖婭拍了拍小二的肩膀,心情大好的道:“再來兩道小菜。”
“小姐!小姐……”突然純兒跑了過來,一臉的驚慌,“小姐,你,你剛才為什麽打那個人啊?”
純兒是不理解,小姐該不會是氣瘋了?
齊纖婭看了看她,笑,“那個啊,是司二小姐養的小白臉。”
“啊?”純兒大吃一驚。
等她消化了這句話,齊纖婭已經在大吃大喝了。
“小姐……你其實還是,向著姑爺的吧。”純兒有點欣喜,看來小姐沒被氣昏頭,可能還是有誤會的。就她自己也是相信姑爺的。所以,小姐才會為二小姐出氣。到底二小姐也是姑爺的姐姐呀。
齊纖婭倒著酒,臉上露著辛酸的笑,“我向著他,還不知他向著誰呢。”
“小姐,我想一定是有誤會的。”
“但願是。”
“可是小姐,你怎麽知道那人是二小姐的……”
“司亦芮早該嫁人了,卻不見定下哪家。想必是司亦芮因為心有所屬,跟她娘撒嬌拖著不肯嫁。隻是她沒想到,這個豬頭根本沒心娶她。上回,我就在竹林裏見她拿了錢給這個豬頭,當時就覺得他不是好東西。”
純兒恍然大悟,“哦……竟然有這種事。”
“以司亦芮的智商,不奇怪。”齊纖婭搖頭輕笑。
純兒看著齊纖婭的臉,慢慢的,長舒了口氣。“……小姐,看你思路清晰,言語通順,我就放心了。”
齊纖婭直接給她一個爆栗,“你當你家小姐是林黛玉呀!”
“林黛玉是誰呀。”純兒笑嘻嘻地摸摸頭。
齊纖婭無奈的歎氣,“就是代溝。”
“代溝……”
“你給我住嘴。”
“……”
其實,現在齊纖婭的心情還是十分的分裂的。她想安靜一會兒。
主仆二人休息完後,就直接回司府了。
一回去,齊纖婭就覺得筋疲力盡,心力交瘁。
她什麽也沒做,讓純兒服侍她梳洗了一番,就倒頭在臥房裏休息了。
這天,司雪是何時回來的,她不知道。
隻是第二天一大早,房間裏已經又不見了他的人影。
她也沒去多問,而是一早就讓純兒給她收拾行李。
純兒嚇的不輕,“小姐,你不是離家出走吧?”
齊纖婭恨鐵不成鋼的側了她一眼,“我是回娘家!還離家出走,你當我是寵物啊。”
“回,回娘家?”純兒懵了一下,立即,情緒有點兒複雜。本來,她隨小姐嫁到司府後,小姐還沒回過娘家呢,她也是很想讓小姐回去見老爺,可是之前小姐從未提過,所以,能聽到小姐說回娘家她本是該很高興的,可是……為什麽是現在呢?
小姐現在回娘家根本就是在跟姑爺鬧別扭啊。這讓她怎麽高興得起來。
齊纖婭低頭看純兒那一臉便秘的表情,直接上手擰了擰她的臉蛋兒,“別糾結了,你小姐我心裏有譜。快去準備!”
純兒隻能嘟著嘴去收拾了。
好了後,齊纖婭換上了一套素雅的衣裳,便去見了司夫人。
司夫人對於齊纖婭的請求顯得十分意外,她左看看右看看,也沒見有司雪的影兒,“纖婭,因何突然的,去回娘家?”該不是這小兩口鬧掰了吧?司夫人心裏想著,眼睛裏忍不住露出一抹欣喜,不過隻是轉瞬即逝。
齊纖婭是什麽人,那觀察力也不是吹牛的。
她不動聲色,隻是照理說:“婆母,媳婦已有一年多未得見父母兄長,實是想念,還請婆母能應允媳婦回去小住數日。”
司夫人眼波微轉,“說起來,你也確實是頭一次回娘家,理應是雪兒陪同,那,怎麽不見雪兒?”
聞言,她就喪下臉色,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婆母,夫君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媳婦兒這等小事,就不讓他分神了。”
司夫人了然。看之前司雪與齊纖婭那親熱的勁兒,絕不會讓她一人回娘家,一定是兩人關係出了差池。據她的觀察,近日司雪確實又開始犯老毛病,出入些不入流場所,到底是被她養出來的兼性難改啊。挺好。
“隻是,你一人回去,到底是咱們司府失禮,恐怕你父母會有說詞啊。”還得作為難狀。
“婆母放心,媳婦兒會跟父母解釋,絕不會讓他們誤會。”
司夫人這才放下心來,並且裝模作樣的走下座位,上前親切的拍了拍齊纖婭的胳膊,安慰道:“那就辛苦你了,雪兒年幼,對你照顧不周之處,莫往心裏去。此次回娘家,好生服侍你娘親,代婆母問候他們二老。”
齊纖婭望著司夫人那一臉的慈祥,不知怎麽瞬間的有一絲感慨閃過,如果,她說的話是真心的,該有多好。有一個懂情理的婆婆,是一個媳婦兒最溫暖的事了吧。
即使身處在亂世,處在人心陷害的境地,可是每個人的心底裏,都存著對陽光的渴望。思及此,鼻尖竟是酸了一酸。
頭一次,假裝對著的是一個好婆婆,她真誠的行了一禮,“媳婦謝過婆母。”
司夫人微微一笑,此時,齊纖婭那清麗柔順的麵容,也深深印在了她的心裏。歎息,如果,這個兒媳婦是她的親媳婦兒,該多好。那個邱嫻兒,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玩意兒。
離開了司夫人的院子,齊纖婭久久還不能平複,她不知道為何,麵對一直迫害她的對手,剛才有那種柔軟的情緒,難道是因為,今天離開司府嗎?她有了留戀之心。
說到底,還是因為司雪嗎?
突然間,有種小女人的感覺,她竟然也會有,和丈夫吵架了回娘家的行為,幼稚嗎?矯情嗎?
可是,誰規定她一定得堅強隱忍的像阿信一樣,她也可以發脾氣的不是嗎?
“小姐,披上吧。”純兒悄然幫她披上披風,小心冀冀的看著她的臉色。這一路,小姐的麵容都陰沉沉的,讓她十分擔心。
出了司府的門,外麵,已有馬車在等。
這次的出門與往時不同,她不由得回頭,又看了一眼司府。
為什麽她回娘家,而她的丈夫卻未能同行,為什麽她受這份委屈?司雪,他到底是憑什麽讓她難堪讓她傷心?
忍住悲忿,轉身走了馬車。
“小姐……”純兒坐在了她身邊,關懷的看著她,“你別難過了。姑爺知道你離開了,一定會立即去尋你的。”
齊纖婭苦笑了一下,如果是那樣,他昨日便不會那樣做。
也許這樣,也好。
她一直想著回一趟娘家,替那個她盡份子女之孝,可是這樣那樣的,拖到了現在。也許這是個合適的機會吧。
說起她的娘家,她印象並不深刻。這大概是因為她穿之前,原主已一年未在娘家的原因吧。間隔的時間有些遠,記憶也淺了些。她隻是大概的知道,小的時候是跟隨父親東奔西跑居無定所,好像是父親一直在做著生意。後來她七八歲時,父親才帶著她在揚州城裏的齊園安居下來。
她的家庭關係很簡單,父母,和一個兄長。家裏的仆人也不多,而且許是因為他們常換居所,這些年來,不曾見與親戚有什麽來往。
想到此,她心中生出幾分期待,挺想見見自己的家人的。
純兒好不容易看到她臉色陰轉晴,心情這才放鬆。小姐在姑爺那裏受了堵,恐怕也隻有回到老爺身邊,才會開心些了。
齊園在揚州城的北郊,雖然未出城,但也是在城邊上了,城北本就不繁華,所以,車子行駛了小半個時辰後,街道就變得狹窄起來,周邊的店鋪簡約,行人小販也漸漸稀少。
齊纖婭掀著簾子角看著,心裏有些疑惑,她記得她爹也算是富商了,為何有錢不住在繁華的東南區呢?或者,爹娘喜靜?
“小姐,就快到了,開心吧?”純兒也很開心,她也很久沒回齊園了,那兒也是她的家呢。
齊纖婭點了點頭,“是啊,離這麽近,我竟是沒回來過,真是不孝。”
“小姐,你不用自責,你剛嫁進司府,沒什麽底子,你不回來也是不想引夫人不滿啊。放心,老爺會理解的。”
齊纖婭歎息,“可頭一次就是一個人回來,到底有失麵子。”
“小姐,你又多想了,還不是你自己鬧脾氣?”
“喲,你敢嗆小姐了?”齊纖婭挑眉。
“不敢不敢,純兒是說,現在小姐在司府越來越有地位了。”純兒堅定地舉了舉拳頭。
“看把你機靈的。”齊纖婭看著她可愛的臉蛋兒,忍不住撫了撫,“年輕就是好啊,小臉真水靈。”
純兒有些羞怯的躲避著,“小姐,你別笑話我了,小姐才是天生麗質呢。”
“成語運用的不錯。”
主仆倆說說笑笑間,終於,馬車轉彎到了有些偏的彎道,純兒知車夫不熟,又掀開簾子交待了幾句。
於是,很快,車子終於在齊園的門前停下了。
因為回來的突然,齊園現在大門緊閉,根本無人知道她的到來。
“好淒涼啊,沒人迎接。”齊纖婭跳下馬車,看著簡約不失氣派的齊園大門。
純兒笑嘻嘻的道:“老爺夫人都不知道呢,我去敲門。”話音未落,就跳到了大門前,“老爺!開門哪,小姐回來了!”
門很快就被從裏麵打開了,一個四十來歲的男子開了門,一看到純兒和齊纖婭,立即驚喜地道:“真的是小姐回來了!”
齊纖婭用心回想了下,笑著喚:“雲伯。”
“哎,快進來,快進來!”雲伯欣喜地接她們進了院門,又忙不迭往回奔著高聲道:“老爺!夫人!小姐回來了!你們倆個,快去告訴老爺!”
“雲伯,別跑了,我直接去正堂。”齊纖婭加快了步子,順著青石板道直朝正堂走去。不孝女回來了,還勞父母迎接麽。
顧不得欣賞院裏的風景,顧不上回憶這裏的一草一木,隨著腳步的加快,齊纖婭覺得突然心跳也加快了,有點激動有點惶。
激動,是這個身體本能的記憶吧。可是惶,是因為自己是個冒牌貨吧。
“纖纖!纖纖回來了?!”隨著一聲親切的呼喚,正堂門口,慌慌張張奔出來兩夫妻。
當真看到了他們兩個人,心底湧出的一份骨肉親情反倒讓她踏實了許多。“爹!娘!”
“真的是纖纖!纖纖呀!”她的爹看到她已經紅了眼圈,臉上喜悅的表情無法形容。
她的父親穿著很樸素,一身灰藍的袍子,身上沒有掛任何玉器,沒有土大款特有的標誌。他年紀雖約四十,但看起來身體並不太硬朗,背微微有些彎了。臉上的皺紋,也是一層又一層。
“爹,我回來了。”齊纖婭上前,握住了父親的手。父親的手很粗糙,有一道道的裂紋。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一年多沒回來了,爹天天念著你。快,見過你母親。”齊佑一側身,將身後的齊夫人讓了出來。
“娘。”齊纖婭上前一步,笑盈盈親熱熱的喚了一聲。
除了身體本來的記憶,她在情感上也願意親近他們,因為她相信在這個世界,她不信任何人都不能不信她的生身父母親。而且,此時一見到他們那關懷喜悅的模樣,她內心也有幾分愧疚和心酸。就讓她代替他們的女兒,回報他們的父母情吧。
“纖纖呀,你瘦了。”齊夫人溫和的笑著,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沒有啊娘,我吃的可多了。”齊纖婭上去挽住娘的胳膊,自然而然的往前走。
“快快,這一路累著了,趕緊上屋裏坐著。”齊佑臉上一直笑的合不攏走,走路也是慌著的。
相比之下,她娘卻是冷靜許多。
一家人到了正堂中,相繼坐下,齊佑一會吩咐丫環給她倒茶,一會兒又叫人端來了點心,忙前忙後的感覺,好像見了女兒高興的不知所措。
而夫人卻隻是端坐在座椅上,親和的詢問齊纖婭一些家常,“纖婭,你婆母對你如何呀?”
“娘放心,我婆母知書達理,對我們和兄長一家,一視同仁。吃穿用途,都不曾欠缺。”報喜不報憂,這是做兒女的一番心意。
“那就好,那就好。”齊夫人露出微笑,說話慢慢的,“那司雪雖然是庶子,但在府上也受司家看重。而且,那孩子長得也端莊靈氣。”
齊佑這時拍了她一下,低聲說:“看你,庶子怎麽了,到底也是官宦子弟,女兒嫁去了也是享福的。”
齊纖婭甜甜一笑,“爹,娘,你們不必多想,我覺得挺好。”
齊佑嗬嗬笑,“那就好,那爹就放心了。”
這時,齊夫人神情有些猶豫,眼睛朝齊佑看了看,才遲疑的問:“隻是……今日姑爺怎麽……”
果然,齊佑立即推了推她,道:“姑爺一定是有正事,才不能回來的。都跟你說過了,別亂問……”
常理說,女婿未同女兒回娘家,做父母的心裏就算不滿,也為了安慰女兒,不會表現出什麽,反倒會替女婿圓場。
但是,齊纖婭看著她的父母,他們的表情和肢體語言,都讓她覺得哪裏還有些怪怪的。這種感覺她現在也說不清。
“爹,娘,司雪他現在,讀書比以前用功了,眼見著鄉試將近,我不想耽誤他。待下次,一定帶他來跟父母賠罪。”
她以為,她說完這些,二老一定會笑眯眯的連連點頭的。可是,她一抬頭,卻是對上有些愣怔的父親,和一臉疑惑的母親。
“爹,娘?怎麽了?”
齊佑這才猛的回過神一般,眼睛迅速的眨了幾下,支支唔唔的點點頭,“哦,是這樣,這樣啊。”
齊夫人則是低下頭,悄悄看了齊佑一眼,再抬頭看向齊纖婭,試探般的問:“這麽說,姑爺他是有心入仕為官了?”
齊佑立即睜大眼睛望著她,好像很緊張。
齊纖婭麵無表情的反問:“爹娘覺得不好嗎?”
“哎呀女兒呀。”齊佑突然拉起她的胳膊,將她拽向了一側,表情有些糾結地說:“那司雪不是隻喜好吃喝玩樂嗎?怎麽又念起文學來了?”
齊纖婭微驚的看著父親,“難道,爹爹當初就是看中他是個紈絝子弟,才將女兒嫁去?”這是什麽道理?
齊佑連連著急的擺手,表情變了幾變,才困難地說:“爹是為你好啊,你看,咱們隻是個商家,在揚州城也沒什麽勢力。爹隻求你在司府能過的富貴就好,不貪圖什麽地位,否則,若是將來那司雪騰達了,他一定會讓你受委屈的。”
聽著父親的理由似是很有道理,但是齊纖婭卻覺得有那麽一點點像借口呢。她就不懂了,為什麽連她自己的爹娘都不願意讓司雪讀書呢?試用有哪個父母不想女兒在夫家過的更富貴?
“爹,司雪……就算將來飛黃騰達,納了小妾,可女兒到底是正妻呀,不會受委屈的。”
“不……不行,”齊佑神色有點惶亂,突然嚴肅起來,“總之就是不行,你記住,不能讓他去考鄉試,不讓他入官場!”
齊纖婭看著父親,定住了。直覺告訴她,一定有情況。從剛見麵就一直笑嘻嘻的父親,在這點兒的態度太過堅決。
這時,齊夫人連忙起身走了過來,小聲勸說:“你看你,女兒剛回來,你這是較什麽真兒,有什麽事慢慢說。”
“是啊爹,如果真有什麽不得已的理由,我就勸司雪不再追求仕途。”齊纖婭正了臉色,認真的說。
齊佑期待的抬起眼。
齊夫人卻觀察出齊纖婭的神色不悅,便小心地說:“纖婭,你爹他不是那個意思,爹娘其實也是為著你的幸福著想的。”
為什麽有仕途就沒有幸福?在這個妾室存在的社會,有多少人在意女婿納小妾的?爹娘的這個理由,顯然是假的。
但是,她做為人家的女兒,又是頭一回剛回到娘家,她怎麽能就這樣跟爹娘杠上呢。到底是為什麽,她總會慢慢找出來的。於是,揚唇微微一笑,做出輕鬆的姿態,道:“爹,娘,你們言重了。我也隻是隨口一說,本是想讓你們高興的,沒想到反倒惹爹生氣,是女兒的錯。”
齊佑臉上顯然放鬆了,還有些遲遲疑疑的與齊夫人對視一眼,這才緩緩回身,坐回了原位。
齊纖婭一直注意著父親的表情,甚至在他額頭上,她還發現滲出了一層細汗。
按住內心的猜疑和不安,她繼續若無其事地說:“爹你也說,司雪他就是個紈絝子弟,我是想讓他出息的,但是他一向散漫慣了,又沒什麽文學底子。如今學子如雲,豈是容易出頭的。女兒也隻是空有期望罷了。”
齊佑和齊夫人將信將疑的對視一眼,然後,露出略顯抱歉的笑,“纖纖,你別懊怨爹爹就好了。”
“爹,怎麽會?你將女兒嫁的那麽好。”齊纖婭回給他一個安撫的微笑。
齊夫人連忙拿了塊點心遞給她,“好了,沒事了。纖婭,來,吃點點心。”
“謝謝娘。”
“這是你最愛吃的,你爹總是吩咐廚房裏備著些。”
“是女兒不好,這麽久才回來。”
齊夫人這時輕歎了口氣,“我們是不會責怪你的,夫人剛嫁到夫家,總歸會有些不自由,等時間長了,都好了。”
齊纖婭笑著點了點頭,吃起點心。
“好吃吧?”
“嗯嗯!”
吃完了點心,齊纖婭這才朝外東探探西望望,問道:“咦,怎麽不見大哥呢?他不在家嗎?”
“哦,筠兒啊,他去徐州十日了,不過也好,按說這兩天也該回來了,”提起兒子,齊夫人臉上露出慈母的笑容,“纖婭運氣好,怎麽也能住上個數日,會見到大哥的。”
齊纖婭望著母親,直覺得她在說到大哥時,眼睛裏會發光。不過是相隔了十日,一個母親的思念、掛牽和欣喜,都溫柔在了眼睛裏。
齊纖婭沒來由的心底一怵,因為她發覺,自她進門到現在,母親雖然對她笑容可掬,也算溫和親熱,卻少了一份親近。難道分開了一年多的女兒,還沒兒子更想念嗎?是重男輕女的思想,還是……她根本不是母親的親生女兒?她是庶女?
她驀地想起她小的時候,是一個人跟著父親漂泊的,印象中並無母親和大哥,她真有可能不是母親所生啊。不,不對,這些年父親也未見有妾室,和母親相敬如賓的。說不定,也是她離開母親太久了,才少了那份親昵吧。
想畢,連忙回笑道:“那太好了,我也許久沒見大哥了,若是這次碰不見,真是遺憾呢。”
“會見麵的,會見麵的。”齊夫人笑容滿麵的拍了拍她的手。
齊佑也道:“你大哥也常說想見你呢,這下他回來,一定會很高興呢。”
“嗯。”齊纖婭望著父親笑,許是自小跟隨父親,她自己也感覺到跟父親更親些,而父親看她的目光也是很慈愛,對她的歸來看得出是由心的開心高興。
說完閑話,父親就又親自去廚房吩咐做她愛吃的菜去了。
“你瞧吧,你爹這下有得忙了,定是會親自下廚的。”齊夫人帶著她到園子裏閑逛。
“女兒一回來還勞爹爹辛苦。”齊纖婭略愧疚地說。
“不防事,你爹現在將生意都交給了筠兒,輕閑的很,難得他這麽高興,隨他去吧。”齊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拉著她到亭子裏坐下。
今日,齊園因著她的歸來,也跟著熱鬧起來。
齊纖婭見純兒憋到現在那個蠢蠢欲動的表情,便放她跟其他小朋友斜舊情去了。於是母女倆,就這麽看著丫環們在一起的歡笑玩鬧,在亭子裏親親和和的說著話。
齊纖婭感覺到了自穿來後從未有過的安逸,就是,不用擔心任何一個人會對你耍心機,可以自然自在的想做啥做啥,也不必再保持著淑女的姿勢,不必隨時準備著跟哪個敵人鬥架。
雖然她不懼這些吧,但你說誰沒有休息的時候呢。
中午,和父母吃了一頓熱熱鬧鬧的午飯,爹娘疼惜她一路奔波,好不容易回趟娘家,就讓她什麽也不幹,回她原來的廂房休息去了。
這一天,也許是天倫之樂修複了她的心情,竟是將她對司雪的怨念也減輕了。她不再像昨天那樣沒精打采,失魂落魄,而是過的略顯愜意。
相信她會這裏好好的充充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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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你看這朵,開的多好看!”
“小姐,這枚蘭花還是你親自栽種的呢,你看,奴婢一直幫你養的很好!”
陽光燦爛,齊纖婭跟著幾個丫頭在院子裏賞花,玩的不亦樂乎。
“這裏的土太實了,來,拿鏟子我鬆鬆土。”齊纖婭從一丫環手裏拿過鏟子就開始行動。
“小姐,你慢點,衣服都弄髒了。”純兒見她蹲下,連忙幫她將衣擺收起來。
齊纖婭好久沒這麽肆意了,雖然在司府的西院,也是她的天下,但身邊隻有純兒親近,其他丫頭都像個木頭人,不好玩,而且還不知道哪個是夫人的眼線,所以到底是不如在這邊玩的盡興。
“哎喲!”沒想到她還不是幹活的料兒,太激動了戳到了手指。
“小姐!”一群人連忙圍上來,張慌的查看。
“沒事沒事……”還好破了點皮,沒出血。
“……公子!”突然,聽得有一人略帶驚慌的聲音。
齊纖婭抬頭,隻見一行人沿著鵝卵石小路大步而來,走在首位的男子,身形高挑修長,灼灼朝氣。一身寶藍色錦服,窄袖直袍,腰係瑩白玉佩,墨發束冠,雖簡約大方,卻貴氣不凡。毋庸置疑,定是她齊家大少爺齊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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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昨天發了紅包呀!提醒小仙女兒們去領啦,快去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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