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厲鬼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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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有暴雨,電閃雷鳴,安陽青玥撐了一把傘便準備去上朝。走到門口的時候碰到了也正欲出門的安陽青霜。

    安陽青霜的腳步頓了下來,隔著青花小傘,在一一幕雨簾後望著她。

    “大姐,天氣不好,你這樣會臨濕身上,不如與小妹我同乘一車?”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安陽青玥望見了一輛四轅馬車,極為普通的頂蓋,不華麗,也沒有過多裝飾,但看得出來布料應是極舒服的。馬兒也似極為悠閑,在雨幕下,不時地打著響鼻。

    既有人相請,安陽青玥也不再拒絕,同她一起走過去。

    上了車二人一路無話,很快就到了宮門外。

    安陽青霜先下車,竟伸過手來要攙扶於她。

    安陽青玥頗覺這種狀態有點怪異,自己跳了下去。

    安陽青霜也沒說什麽,二人便一起去上朝。

    朝上敬帝沒有說什麽,不過是例行公事一般,站了一會兒百官也就散了。

    回去時雨小了些,馬車行至街上,安陽青霜喝停了馬婦,掀了簾子,指著一處茶館對她道:“大姐,這茗樓的茶非常地道,你也辛苦了一早上,不如小妹請你喝杯茶吧。”

    這個時候安陽青玥要是還察覺不出她有事要說,那就真的太遲鈍了。

    自重生以來,她和這個府上的三小姐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她突然如此親昵,安陽青玥倒是想看看她究竟有什麽事。

    她點頭應承,二人來到樓上雅間。

    安陽青霜似乎對此極為熟悉,要了一壺香茗並幾疊小菜,都是想都不想直接脫口而出。

    小二下去備茶點,雅間內二人靜坐著,誰也沒有先開口。

    過了一會兒,安陽青霜終是忍不住,開口道:“大姐,這陵蘭王府還是要你來打理才好,你不在的這段時間,二姐可是經常把府上弄得雞飛狗跳的呢。”

    知她話中有話,安陽青玥並不接腔。

    說到打理王府,她哪有做過什麽?就算她在府上,也基本不管事,所有的事都是公輸望全權負責。

    但她的這話,卻也是表明了,對安陽青河頗為不滿。

    安陽青霜這意思,難不成是要投誠,還是想與她結盟?

    “大姐。”安陽青霜再次開口,話還未出口,小二推了門進來。

    她隻得住嘴,等小二走出去才道:“大姐,咱們是姐妹,我便有話直說了,我有誠心,想幫大姐做事,隻希望大姐日後多拉扯著妹妹我。”

    “我看你倒是不需要。”安陽青玥笑道,“不過短短時日你就能從一介無官無職不受寵的庶女成為有品級在身的朝廷命官,你有如此能耐,還需要我扶持嗎?”

    “大姐看著容易,其實不過是多年經營罷了。”安陽青霜直言不諱,“但世間事就是如此,一人獨行遠遠比不上有人幫扶,何況我隻是一介庶女,大姐才是嫡女,若沒有你的支持,我又如何存在呢?”

    她這話倒說得沒錯。

    庶女,而且是不受寵的庶女地位本就低下,要在朝堂上立足她確實需要安陽青玥這個嫡女的支持。

    她以後會成為陵蘭王,哪怕她表現出一點點對這個庶妹的關愛,其他達官顯貴看安陽青霜的眼神都會和善些。

    對於安陽青玥來說,做到這一點確實不難,不過隻是表個態而已。

    可是安陽青霜從前一直對她隻有疏遠的尊敬,從未如此親近,一時態度這樣轉變,她可真是有些看不懂了。

    “你說你要幫我做事,你能幫我做什麽事?”她試探著問。

    “大姐需要什麽吩咐就是,妹妹我一定馬首是瞻。”安陽青霜笑。

    “我這個人向來疑人不用,你先露點誠意讓我看看,我再考慮。”安陽青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滿口的清香,確實是好茶。

    “當然,大姐不日就會看到我的誠意。”安陽青霜亦抿了一口茶,笑容淺淺淡淡,悠悠如盛放的夏花。

    事兒說了茶也喝了,安陽青玥起身要走,邁開步子忽然又想起一個事,轉頭去往安陽青霜。

    她的臉色似乎比之前更好了,白裏透紅,半點不像是久病之人。

    難道她和敬帝一樣也是裝病?

    可是不對,她和敬帝不一樣,從前她走路腳步都是浮的,體弱不像是裝的。

    “你的身體如何了?”她問。

    “時好時壞,就是這樣,拿它沒轍。”安陽青霜苦笑。

    “需不需要讓儲神醫給你看看。”她又道。

    “這是胎裏帶出來的毛病,吃藥也隻是浪費,沒有用的,不勞大姐費心。”安陽青霜起身,做了一揖。

    那之後,安陽青玥並沒有把安陽青霜說的話放在心上,多她一個也罷,少她一個也罷,對她來說都是沒差的。

    回府後想起來自從那日門前迎接之後,這幾日都沒有見過安陽軒,她便想過去看看他,正好問問他和簡萬依的事。

    這個弟弟已經被她納入了保護羽翼,自然是不容得任何人欺負的。他若是真心喜歡簡萬依,這也不失為一樁美事。若是實在不喜歡,她也不會再讓簡萬依在他跟前晃蕩。

    去了菡萏院之後,卻被勺兒告知安陽軒病了,不能見客。

    “病了,怎麽突然病了,要緊嗎,我進去看看。”她心內擔憂,抬腳就要往裏去。

    勺兒卻不肯,把個門攔的嚴嚴實實的。

    “世女,公子他沒什麽大事,不過是有些風寒,但是現在他正躺著休息呢,您這樣闖進去不合適。”

    他這麽說,安陽青玥也不好硬闖。

    “那我就想回去,你好好照顧,有什麽事趕緊來報我。”安陽青玥囑咐一般便走了,心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叫儲清亞過去看看他。

    然而她一回到清園就聽房裏一陣鬧騰。

    聽那聲音,聞景和儲清亞正吵得不亦樂乎。

    “我算什麽,你說我算什麽,我可是第一個正正經經住進她後院裏的男人,你說我該算什麽?”聞景把桌子一拍,聲音陡然拔高。

    安陽青玥剛要推門的手停住了,這個時候她進去估計就遭池魚之殃了。

    “你捫心自問,你是怎麽進來的,做出如此不要臉的行徑,還有臉標榜,都不嫌丟人!”儲清亞輕飄飄地頂了回去。

    若論跟她時間最長,他絕對是當仁不讓的第一。隻不過那些話都不能說罷了,但是他也不會傻到讓人在他頭上作威作福。

    他平素是不喜歡爭鬥,但有人犯了他,他一定會百倍地還回去。這便是他儲清亞為人處事的宗旨。

    “不丟人啊,為了自己喜歡的女人丟點麵子算什麽,你要是有那個膽子你也來啊,可惜啊,某些人空有一番心思,卻膽小如鼠,連認都不敢認,縮頭烏龜,到底誰更丟人啊?”聞景哈哈大笑,話裏滿是譏誚和不屑。

    “哼,我的銀針會告訴你誰更丟人!”儲清亞冷聲道。

    不知他做了什麽,接下來便聽到聞景一聲嚎叫,房裏一陣乒乒乓乓的碎響,而後又是他的罵罵咧咧。

    “就知道拿你的毒藥和銀針欺負人,除了這個你還有什麽本事!要不是我……”聞景還沒罵完又慘叫了一聲。

    安陽青玥在門外聽著都覺得痛。

    再讓他們鬧下去,估計她的房子要被拆了。

    她忙推門進去,便見銀光一閃。

    “要不是你什麽?”儲清亞手上三根明晃晃的銀針朝聞景脖子上紮去,聞景不得動彈,一張臉皺成了包子,要哭不哭的樣子。

    “清亞算了!”她腳下滑過去,將儲清亞一攬,截了他的手,奪過銀針,順便解了聞景的穴道。

    不待他再次叫喚,她便先開口:“聞公子,我讓你住進來,並不是怕了你,乃是念著你的救命之恩。做客便要有做客的自覺,若要在這裏欺負我的人那是絕對不行的。”

    她這話就表明了態度,儲清亞是她的人,而他隻是個客人。

    聞景的氣焰一下就消了,整個人看著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蔫的。

    為她做了這麽多,卻原來他隻是一個客人,一個恩人。

    他幽怨地瞪了她一眼,拂袖走了出去。

    儲清亞則心內暗自歡喜,麵上的笑容怎麽掩都掩不住。她說他是她的人,有她這句話,他就是有再多的氣都能頃刻間煙消雲散。

    安陽青玥卻並沒有察覺到他的變化,她說那話也並沒有別的意思,就如同有人欺負蕭義,她也會說她是她的人。

    她轉身,對儲清亞道:“軒兒似乎有些不舒服,你替我去看看他吧。”

    此話一出,儲清亞心中所有的喜悅都淡了下來。

    “原來你又是有事求我才又說這些甜言蜜語啊。”

    “不是,你怎麽會這麽想呢?”安陽青玥不明白他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何況她剛才有甜言蜜語嗎?

    但是這個時候在儲清亞看來解釋就是掩飾。

    “愛誰去看誰去看吧,反正我不去。”他冷著臉哼了一聲,也跑了出去。

    安陽青玥幾乎要無語,怎麽一個個的都跑了,她說什麽了她?

    果然男人就是不講道理,不管他是大家公子,還是名盛天下的神醫。(浮生:其實是你自己情商低。)

    “哈哈哈!”外頭響起收都收不住的狂笑聲,一聽聲音就知道是誰。

    安陽青玥走出去,果然看見聞景扶著柱子,笑得直不起來腰。

    原來這家夥還沒走啊。

    聞景看到她,大笑著走過來,搖頭嘖嘖了兩聲:“從前我聽我爹說,不管再聰明的女人,碰到男人的事總會變成笨蛋,那時我還不信,現在親眼見了,總算是信了。”

    他止住笑,把手搭在她肩膀上,一直繞到她身後:“不過呢,有人是真笨,有人是假傻,你呢,是真不懂還是裝糊塗?”

    安陽青玥拿開他的手,話說到這裏她怎麽還會不明白?

    但很多事真也好,假也罷,都不是那麽絕對的。

    儲清亞是誤會了吧,誤會了也好。

    一個人要是傷透了心,自然就會死心了吧。

    “那你呢,你費盡心思地跟著我,又是為了什麽?”她凝視著他,扯出一絲嗤笑,“難不成真是喜歡我?”

    這種話他故作姿態地說出來,都是一個笑話。

    “為什麽不可以呢?”聞景挑眉而笑,眼尾微微向上一勾,又是無限風情,“你為何總對自己那麽沒信心,我就不可以是為了你這個人嗎?”

    他說著,伸手過去,就要撫上她下巴。

    安陽青玥偏頭,讓他的手落了空。

    “別玩這些了,到了該走的時候你就走吧。”她退後一步,拉開了兩人距離。

    “嗬嗬,相信我,也許很快你就會求著我叫我不要離開。”聞景彎唇而笑,竟是又勾出了幾分嫵媚。

    琉璃樣的眸子裏深情款款,好像能滴出水來。

    安陽青玥從來沒見過一個人的眼睛裏能有那麽多情緒的,他是第一個。深情也可,天真也可,委屈,傷心,驕縱,任性,任意轉換毫無壓力。

    這樣的人若是存了心行騙,應該沒有人不會淪陷吧。

    她哂然一笑,不再同他理論,轉身就走。

    反正說再多也無濟於事。

    第二日晨起,安陽青玥掀開簾子便喚溫雲桐,卻見侍書蹬蹬蹬跑了過來跪下:“世女,奴伺候你穿衣。”

    她一愣,這才想起溫雲桐隨著雲廖去將軍府住有好些天了。

    被他伺候慣了,忽然一下還真有些不習慣。

    她下了床,展開雙臂由侍書擺弄。

    穿上外袍,正要扣腰帶,忽然腰間的手一頓,緊接著又動作起來。

    她覺得疑惑,低頭一看,腰上那雙手白得過分,五指纖纖,精致得過分。

    她忙握住那手,轉過身去,果見是一臉驚訝的儲清亞。

    “清亞,你……”她原以為經過昨天他會有段時間不來見她,沒想到他不僅來了,而且還是以這種方式出現。

    “怎麽,我就不能碰你的衣服了?”儲清亞在桌邊坐下,似有些眷戀道,“想當初你受傷住在棲霞穀的時候,我還不是天天伺候你吃飯喝水,穿衣洗漱?”

    “清亞,這不一樣。”她自己將腰帶整好,又理了理衣領。眼看時間不早了,便抬步往外走去。

    “等等,你不想知道安陽軒怎麽樣了?”

    儲清亞坐在桌子邊上,撐著頭看她。

    聽了這話她腳步一拐,有走了回來。

    “你去看他了,軒兒怎麽了?”她在他麵前坐下。

    “我去看了,不過呢我覺得他好得很。”儲清亞笑意不明,隻是一個勁兒瞅著她。

    她被看得渾身不自在,莫名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什麽不妥。

    “怎麽了?”

    “我覺得吧,安陽軒或許沒病。”儲清亞道。

    “沒病?”安陽青玥歪了頭看他,想看看他是不是在開玩笑,

    然而她卻失望了,他無比的認真。

    “你的意思是想說他裝病,他為什麽這樣?”她覺得這完全說不通。

    “這我不知道,我隻是憑我的直覺做的猜測。”儲清亞盯著她的眼,“昨天你讓我去看他,我忘了,今天一早就過去了。他的小侍也是百般推脫,不肯讓我進去。我這個人脾氣強,不讓我進我就偏要進。我進去看到安陽軒躺在床上,我要給他把脈,他也是怎麽都不肯。但看起來他就不像有病的樣子。”

    “就因為這個?”安陽青玥還是不能相信,“那你究竟有沒有給他把脈?”

    “沒有,雖然我可以用強,但你不是寶貝那個弟弟嗎,要是磕著碰著了他,估計你會跟我急。”安陽軒同過世的葉涇長得那麽相像,作為最了解她的儲清亞怎麽能不明白她的心思?

    “不過這個世界上有哪個病人會好端端拒絕神醫給他號脈呢?”他把手一攤,數給她聽,“隻有兩種人,一種是我的仇人,另外一種就是他沒病。”

    這麽說,倒還真是有些道理。

    安陽青玥坐正了身子,也舉得有些不對勁兒,平時的安陽軒就算是病了也不會不見她啊,可這一次卻直接讓勺兒把她擋在了門外。

    這不符合常理。

    “我猜他是不想見你。”儲清亞托著下巴道,“會不會他有什麽事瞞著你?”

    “應該不會,就算是他不想見我也該是情有可原的。”安陽青玥想起來安陽青河特意跑過來講給她聽的話,或許是為著這事吧。

    夾在親姐姐和她當中,估計他心裏也很不好受。

    “沒關係,隻要他身體好就比什麽都好,見不見我我無所謂。”安陽青玥站起來,笑著走了。

    儲清亞坐直來,從窗口望出去,那裏她的背影映著日光,似蒼鬆如翠竹,挺拔傲然。

    他微微地笑了。

    其實她一直都還是從前的她啊,不曾有多少變化。

    聞景鬧的那一場事還是傳遍了整個廊州,自然也傳到了敬帝耳中。

    敬帝因為不再關注她,所以晚了些時日知道這事,看著她的眼神便有些詭異,說話也是陰陽怪氣。

    “愛卿,合著你讓朕對你放鬆,是怕朕知道你在韶國又得了個美人啊。”

    “哪能啊,陛下,那些都是道聽途說。”安陽青玥垂眼看著地麵。

    “是嗎,可人都鬧到你家門口了,你爹也親自迎進去了,你和朕說沒有這回事?”

    敬帝懷疑地盯著她。

    “確實沒有此事,陛下若不信可以去問小伊侍衛。他可是一直跟在臣身邊的。”安陽青玥眼觀鼻鼻觀心。

    敬帝抬頭想喊小伊,張了張嘴又比了回去,隻道:“朕自會問,你以後可要好自為之,別讓朕抓到你的把柄,你既要一心給朕做事,就不能生出旁的心思,知道了嗎?”

    “是,臣知道。”安陽青玥無比慶幸,這一次她沒有追根究底胡攪蠻纏,不然她要是認定了她不幹正事假公濟私,那就真的被聞景害慘了。

    夏日炎炎,天氣越發的熱了,蟬鳴聒噪,更是讓人心煩。

    溫雲桐在將軍府待了十天後,終於回來了。

    安陽青玥倚在門上看他,眸中映出燦燦的陽光,似劃著波紋一般淺淺的笑。

    他穿了一身湛藍色長衣,用的是上好的湘綢料子,輕薄透氣,貼在身上又不膩,很是舒服。那一頭長發也用藍色絲帶在後頭鬆鬆綁了,紮成了一束,發絲也打理得更加柔順,在陽光下泛著鎏金般的光澤。腳下踩著一雙尖頭緞麵繡雲紋厚底履,走動間隻露出一個尖尖可愛的頭,倒是時下最流行的式樣。

    如今他已被收為將軍義子,倒是今非昔比,任誰也不敢再把他當下人使喚了。

    不過那雙眉眼還是一如往昔,清亮沒有一點雜質,如暗夜燈火一般明亮,望著她的時候透著淡淡的暖意。

    他走過去,笑著喊了一句:“安陽青玥,我現在可以這樣喊你了吧?”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還真有些不習慣。”她靠在門框上,摸了摸鼻子。

    “那你慢慢習慣,我多喊幾聲,你多聽幾句。”他哈哈笑了,一連聲喊她,“安陽青玥,安陽青玥,安陽青玥!”

    他喊,她就一疊聲應著。兩個人玩著這幼稚的遊戲,倒是笑得無比開懷。

    溫雲桐忽然張開雙臂抱住了她。

    “我想你了。”他說,“義父還說讓我晚些時候回來,可是我等不了那麽久,便爭著搶著要回來。他拗不過我,就同意了。”

    “回來就好,沒有你我也很不適應呢。”安陽青玥環住他腰身。

    一聽這話,溫雲桐不高興了:“合著你盼著我回來,就是因為想我伺候你。”

    “當然不是,更多的是你在身邊我就會安心。”安陽青玥連忙反駁。

    “這話還差不多。”溫雲桐哈哈笑著,抱著她就不肯撒手,怎麽都抱不夠,就是不肯讓她走。

    這時,一小侍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世女不好了,陛下病倒了!”

    “又病了?”安陽青玥第一反應居然是這個。

    敬帝隔三差五都要病幾次似乎,但是皇帝生病她又實在不能無動於衷,便隻能帶著儲清亞進宮。

    “這一次你們皇帝又玩什麽呢?”儲清亞也習慣了,敬帝的病非常具有彈性,說好就好,說病就倒。

    “這一次我真不知道,我還納悶,她究竟是真病還是假病,按理說她如今也不需要裝病啊。”安陽青玥自己都搞不懂。

    不過進了宮,看見嘉禾女官麵上鐵青,整個人都有些撐不住要發抖的模樣,她就知道事情大條了,敬帝成天裝病,終於真弄出病來了。

    “陛下到底什麽情況?”她拉過嘉禾到一邊詢問。

    “奴才也說不清,用早膳時候還好好的,這這突然就倒下了,太醫換了一撥又一撥,連究竟什麽原因都查不出來。”嘉禾擔心得幾乎要哭出來。

    “清亞,你去看看。”安陽青玥無法,隻得把那一群太醫轟出去,讓儲清亞上。

    儲清亞先是看了看敬帝的臉色,見她額頭上布滿細細密密的汗,加之身子又不可抑製地輕輕顫,有點像是邪風入體風寒之症。可再一把脈她就愣了,臉上的表情幾乎可以用震驚來形容。

    “怎麽了?”安陽青玥刹那緊張,怎麽他的表情也和那群太醫是一樣的?

    “脈象正常。”儲清亞道,神色就跟見了鬼一樣。

    他行醫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事,無論如何人身體不舒服脈象總會有些變化,就算是再細微他也不肯察覺不到,這可真是太奇怪了。

    “這什麽意思,陛下沒病?”安陽青玥湊近他,低聲問,“還是和樂紫宸一樣,也是被人下了蠱?”

    “不,若是下蠱脈像也會和常人不同,我能夠探得出來。”儲清亞搖頭,將手搭到她手上探了探,吃驚道,“她的脈象和你的一樣,和每個正常沒病的人都一樣,而且看起來她的身體似乎還要比你好些。”

    “這就怪了,怎麽回事啊這?”安陽青玥要笑不笑,頗懷疑自己是聽了一個笑話。

    “讓開,快讓開!本挖給陛下請大夫來了!”門外忽又鬧將起來,似乎是嘉禾把什麽人給擋在了外頭。

    “你個小小女官好大的膽子,若是耽誤了給陛下治病,出了什麽事,你擔待得起?”這趾高氣揚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慕容折的。

    她會給敬帝請大夫,盼著她早點死才是真的吧。

    安陽青玥抬步走出去,打算看看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卻正好撞見她帶著人走進來。

    她一看,嘉禾竟然被摜倒在了地上,更是驚訝。

    慕容折今天難道轉了性了,敢這麽明目張膽?何況嘉禾武功不弱,怎會被她輕易撂倒?

    她轉頭望過去,卻見一頭發花白,眉毛也全白的老道姑甩了甩拂塵,麵上似帶著神秘的笑意。

    看來是這老東西。

    “攝政王殿下,這是做什麽呢?”她直接忽視那人,走近慕容折,“可知擅闖陛下寢宮,打擾陛下休息是死罪?”

    “典儀真是好大的口氣,本王是擅闖陛下寢宮打擾陛下休息,那你又是什麽呢?”慕容折氣得笑了,卻並沒有太多慍怒,那模樣倒像是成竹在胸的樣子。

    安陽青玥又看了看老道姑,不知為何,她總覺得看著這人讓她很不舒服。

    “攝政王不是說給陛下看病嗎,大夫何在?”

    “這就是大夫。”慕容折一指老道姑。

    果然是她啊,安陽青玥目光微閃,慕容折究竟想幹什麽呢?

    “這位看起來不像大夫吧?”倒像神棍,她在心裏補了一句。

    “老道虛號雲渺。”那老道忽然開口答了她的話,眼皮一撐瞪著大眼看她,一雙眼珠子亮得過分,幾乎要刺著她眼目。

    安陽青玥不自禁閉了閉眼,心中那種不安感越發強烈。

    這個人不可小覷。

    “嗬嗬,雲仙姑可是本王特地請來為陛下看病的。陛下這病一直從八歲到十九歲都不見好,可見是頑疾。儲神醫雖然妙手回春能救回陛下一命,可終究沒法將病根除了,而雲仙姑就是為陛下來除病根的。”

    慕容折說著,便請雲渺過去,十分不客氣地對儲清亞道:“儲神醫,請吧。”

    這副小人得誌的模樣,儲清亞真想一針紮過去,讓她半身不遂。

    他坐著不動,盯著雲渺冷笑:“這位雲仙姑一身道門打扮,究竟是道家居士還是大夫呢?”

    “出家人不打誑語,老道自然不是大夫。”雲渺答。

    “不是大夫,如何敢為陛下治病?”安陽青玥質問。

    “老道治的不是病,而是邪祟。”雲渺又是一笑,兩隻眼睛瞪著安陽青玥,仍舊讓她瘮得慌。

    “胡扯,皇宮乃人間正氣聚集之地,怎麽會有邪祟?”她喝道。

    “有沒有待老道已一試便知。”雲渺將拂塵一揚,在敬帝腦門上一掃,嘴裏念念有詞,忽而猛地睜開眼,兩眼爆發出精光,比之先前更加讓人不敢直視的光芒。

    “不好,陛下這是被厲鬼纏身了!”

    她的聲音很奇怪,說不出是什麽調調,尖銳又帶著些淒厲,光是這一聲喊出來先讓人渾身打了個激靈。

    裏裏外外伺候的宮侍包括站在一旁的太醫都被嚇得抖了一抖,麵上露出恐懼的神色來。

    有幾個膽子大的甚至開始竊竊私語。

    “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陛下的病一直看不好,竟然是被厲鬼纏上了。”

    “是啊,怪不得先前儲神醫明明已經治好了陛下,如今又病倒了。”

    說是私語,在這不算很大的空間裏,距離又近,安陽青玥那般耳力好怎麽會聽不見?

    眼見著人心惶惶,她算是明白慕容折打什麽主意了,敢情就是為了妖言惑眾,擾亂人心!

    “神鬼之事無稽之談!”安陽青玥陡然也抬高了聲音,更是略帶譏嘲地盯著慕容折,“攝政王,天底下故弄玄虛坑騙錢財的人多了去了,都說自己是什麽大仙,你莫不是被人騙了吧?”

    “放肆,竟敢質疑雲仙姑!”慕容折像隻被踩到痛腳的貓,刹那間跳了起來。

    她還煞有介事的模樣,安陽青玥隻覺得好笑。

    其實她並不知道,慕容折並不是裝,她是真的打從心底認定了雲渺一定是得道高人,畢竟那樣的場麵見過一次就終生再不敢忘。

    “這位大人似乎對老道有些質疑?”雲渺半眯著眼,嗬嗬地笑了,“既然如此,老道是非露一手不可了。”

    雲渺淡定地凝視著她,目光似乎落在她身上,又似乎放在遠處天邊,但她的神色卻是一直平靜如常。

    安陽青玥也緊緊地盯著她,防著她趁人不備做些手腳。

    指尖雲渺將拂塵一指,直直地對準了案上的茶杯。

    她微使力,將拂塵抬了起來,口中一聲輕喝:“起!”

    然後,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中,那隻杯子慢悠悠地被抬起,一點一點地離開桌子,懸在半空中孩子緩緩移動,慢慢移到了安陽青玥麵前。

    雲渺的拂塵陡然定住,那杯子也便定住不動了。

    “哎呀,果然是有神通啊!”不知是是叫了一聲,更多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好神奇啊,果然是得道高人!”

    “如此神通廣大,肯定能為陛下驅除邪祟,保陛下鳳體安康!”

    越來越多的人對雲渺深信不疑。

    安陽青玥也是不可置信,她盯著麵前那隻杯子,它還定定地懸在她麵前,連晃都不晃一下。

    這不可能啊!

    隔空打物,掌風滅燭,內力高深的人尚且可以做到,但這樣憑空運物那是決計做不到的。

    這個雲渺也不像是內力精深的樣子,她究竟是怎麽做到的呢?

    而且她方才看得仔細,雲渺沒有任何小動作,且隔了那麽遠,這個杯子究竟是怎麽到她麵前的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

    儲清亞亦是震驚,皺著眉抬步想她走去,就要接近那杯子時,他忽地伸出一根手指,想要觸碰。

    “莫動!”雲渺提氣一喝,聲如洪鍾。

    他被一震,手便不由自主收了回去。

    此時他也感覺到了不對勁兒,這個道士太邪門了。不過是大點聲的嗬斥,他還不至於嚇怕了,可為什麽這手不聽使喚呢?

    難不成她真的擁有控製人的力量,就像控製這杯子一樣?

    他斜著眼,充滿疑竇地盯著她。

    雲渺大大方方任他打量:“這位公子方才此舉是想要測一測這杯子的真假嗎,不如老道替你做了吧。”

    她哈哈一笑,拂塵一甩,口中輕念一聲:“去!”

    手腕一動,拂塵下垂,那杯子便似有靈性一般,直直地下墜,嘭的一聲砸在地上,碎成了好幾塊。

    聲音這麽脆,細瓷的碎片,難道還能懷疑這杯子不是真的嗎?再說皇宮裏的懂你能有假的嗎?

    一時間,所有人看著雲渺的眼光簡直奉若神明,恨不得頂禮膜拜。

    慕容折這個早就聽說過的人也不由看直了眼,一雙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心裏止不住暗喜,這一次可找對人了!

    “如此,還有誰有異議嗎?”雲渺故意看著安陽青玥道。

    她不言語,其他人卻紛紛搖頭,請她趕緊為敬帝看診。

    雲渺滿意地一笑,又轉過身去看敬帝,仍舊甩甩拂塵,嘴裏念念有詞。

    這一看可不得了,她竟也驚得大叫,往後大退了三步。

    “怎麽了?”一眾人緊張地瞅著她。

    “不好,厲鬼乃是房中之人招來的!”

    話音落,還不等眾人害怕。雲渺皺著眉在房中溜了一圈,視線落在每個人身上都似極為糾結的模樣,讓好些人不自覺捂住了心口,很是惴惴不安。

    “查出來了,那厲鬼就是她!”雲渺拂塵一指,停在了安陽青玥麵前。

    安陽青玥心神俱震,難道她重生之事被她看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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