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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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陽青鑰無視周遭宮人的阻攔,如一陣風般闖進清蕭殿。
嘉禾在門口想擋一擋,也被她推開。
慕容彥姝正在用膳,幾個侍人在一旁伺候。
安陽青鑰推門進來,慕容彥姝轉頭望見,一下子眉開眼笑:“青鑰,你怎麽來了,正好來陪朕用膳。”
高興過後,瞧見了安陽青鑰的臉色,她麵上的笑就收了起來,手上的碗放在桌上,發出咚的一聲響。
“你們都出去!”安陽青鑰冷冷道。
被低氣壓籠罩的宮人們這才如蒙大赦,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陛下,你為何要如此對待蘭儀宮的才人,他犯了什麽錯?”
“你這是來興師問罪的嗎?”慕容彥姝坐著不動,嗤嗤哂笑,“為了他來興師問罪!”
她那副油鹽不進的樣子,還仿佛自己受了莫大的傷害一樣,真是讓安陽青鑰心頭火起。
她衝上去揪住了她的衣領:“你知道你自己在幹什麽嗎,你還知道自己是誰嗎,你是一國之君,那是你的子民,你這是在殘害自己的子民你知道嗎!”
她真是恨鐵不成鋼。她不懂,慕容彥姝怎麽會變成這樣子?當初她也有雄心壯誌的,若不是如此,她怎麽放心把這個天下交給她?
慕容彥姝這次卻不惱,任由她這麽揪住,反而抬手搭上她的手,緊緊地握著,眼光癡癡地凝望她,似哀似怨:“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你以為呢?朕為什麽會如此,還不是因為你!告訴朕,你為什麽對他不一樣,他衝撞了你為什麽你半點沒有責怪,是不是因為他長了一張嬌麗的臉,是不是?”
竟然是這種牽強的理由,安陽青鑰簡直覺得荒謬。她簡直要不認識這個人,失望地將她重重地往後摔去:“慕容彥姝你瘋了!”
就因為這種莫須有的事便將一個好好的人打成那樣。
“你想幹什麽,用他來威脅我?他是你的人,你的臣民啊,你要親手毀了你得來不易的江山嗎?”
“朕不想。”慕容彥姝終於也爆發了,不管不顧地吼了出來,“這是你我聯手打下的江山,這是朕希望和你共享的江山,但如果你不在乎,朕要它還有什麽意思?”
“你太讓我失望了。”安陽青鑰覺得自己錯了,她不該寄希望於她自己想通,不該任其發展。
“你不要,不要你就把這個皇位讓出來,換個別人來坐吧!”
“朕把這個皇位讓給你好不好,讓給你朕願意!”慕容彥姝猛地抬頭盯住她。
安陽青鑰避開她的視線:“我說過不想要江山。”
“那朕答應你,好好地守護這河山,你可不可以試著接受朕?”慕容彥姝輕輕地用手環住她。
她沉默不語,這並不是可以等價交換的東西。
慕容彥姝緊接著有些迫切地道:“那也沒關係,隻要你在,朕可以等的。你說你想讓朕如何,朕就如何,做什麽都行,隻要你高興。”
“不行!我可以明確你告訴你,不行!”安陽青鑰扯開她的手,轉身目光涼薄地盯著她,“你要強把我留下來,那我就留下來,隻是以後不要再用這樣的方式威脅我。至於你的江山你要如何,隨便吧。”
她甩袖而去,腳步不帶任何停留。
她竟然那般決絕,慕容彥姝這才明白她是真的生氣了,她也許真的要離她越來越遠了。
慕容彥姝撲倒在地上,低低地啜泣。
嘉禾小心翼翼地走進來,又看到一地的狼藉,而皇帝蜷縮在地上,眼神空洞虛無,脆弱得讓人心疼。
從前皇貴君在的時候她就開始伺候皇帝了,她就等於是看著她長大的一般,幾乎當做了自己的孩子。
是問自家的孩子傷心失意,誰能不痛心?
這一刻,她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拋卻了那些主仆的的禮儀。
她走過去,輕輕地將慕容彥姝攬到了懷裏,拍打著她的背:“陛下,聽奴才一句勸。或許您的以為是錯的,您想留住陵蘭王隻是因為朝堂上需要她,大炎需要她,並不是因為其他。您隻是不想她離開,從此您失去了一個得力的臂助而已。”
“不,不是這樣的。”慕容彥姝豁然睜開眼,抬頭眸光無比堅定地望著她,“朕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也明白自己的心。”
嘉禾無奈地苦笑,她隻是費盡心思想要替她找理由啊,為什麽她不能順水推舟地這樣告訴自己?
“陛下,您要知道那是不被接受的。這世界上就是有些東西是我們得不到的,強求反而會落下一身傷。”
“朕不在乎,朕不能眼睜睜看著在乎的東西失去,朕要嚐試,朕要抓住!”慕容彥姝的眼陡然間爆發出璀璨的光,堅定得如同宣誓一般。
是的,她隻是想要為自己可能獲得的幸福如爭取。
盧藍經過太醫救治,身體漸漸恢複。
其實他身上的傷也不算太嚴重,隻是當時渾身的血看起來瘮人罷了。
傷好之後得知是安陽青鑰為他請的太醫,他心中感念,三番幾次要去道謝,都被安陽青鑰拒之門外。
轉眼炎熱的夏天已經接近尾聲,秋雨開始綿綿地下起來。
後宮進人已經有一段時間,皇帝卻隻是傳了一次侍寢便再沒有聲音,私下裏那些傳言更是滿天飛,朝堂上便更不安起來。
隻是她們不安卻不能說什麽,無非就是一些以國嗣為重,早日誕下太女以安民心的言論。
慕容彥姝自有辦法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然而不安的不隻有朝堂,還有後宮。
那些一心想著得皇帝青眼一朝富貴成為人上人的男子們實在受不了在這深宮裏蹉跎歲月,連皇帝一麵都見不到,這幾乎讓他們發狂。
眾人的怨氣無處發泄,便都把矛頭對準了後宮裏唯一的異類——安陽青鑰。
他們知道她身份不一般,一開始都敬著畏著,誰也沒想過去招惹她。
可痛苦會使人孤勇,甚至會不顧一切鋌而走險。他們再也不去想她的身份,隻會想著她是他們的敵人。
但他們也惜命,其他實質性的傷害他們也不敢,隻能靠散播謠言來進行誅心。
安陽青鑰除非不出門,否則隻要在皇宮任何地方走過都會聽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話。
她可以做到充耳不聞,毫不在意。這就更助長了他們的氣焰,他們更是變本加厲。
這一日她從禦花園過,便又碰見了那些指指點點。
“快看,快看,那就是陵蘭王啊,那可是陛下極為寵愛的人呢,幾乎夜夜承歡呢。”
“長得那樣好看,怪不得能把陛下迷住。要我我也喜歡哪。”
“你就算了吧,人家喜歡的可是女人。”
幾個男人在她身後不遠,刻意沒有放低聲音地調笑,眼光飄在她身上像針一樣。
安陽青鑰目不斜視地走過,前方卻陡然衝出另一個男子,撲通一下在她麵前跪下。
“陵蘭王,您行行好,離開陛下吧。別讓陛下背上千古罵名啊。”那名男子揪著她衣擺苦苦哀求。
其餘人等則圍在四周看熱鬧。
安陽青鑰眉頭皺了起來,她不想和他們計較,但並不代表她可以接受被當猴耍。
她用力地將衣擺扯了出來,力道大得將那男子甩了出去。
周圍立著的男子便一時有些驚慌,噤了聲。
“各位都是後宮的主子,應當知道自己要什麽該做什麽。無論你們想幹什麽,你們都不該來找我,這力氣使錯了方向。”
話罷她邁步便要走,卻又被人抱住了腿。
“陵蘭王說與您無關,可是咱們誰都知道,陛下隻聽您的話,您若肯放手,便是給咱們一個機會啊。”那人抬頭,眼裏是誠懇地請求。
此話一出,便有了更多附和的聲音。
“對啊對啊,陵蘭王肯定也不希望自己成為禍國的罪人,遺臭萬年。”
“最起碼您不能讓陛下為了您而沒有後嗣!”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安陽青鑰,這和她有什麽關係?
她轉頭怒瞪過去,那幾個男子瑟縮一下,露出楚楚可憐的神情。
她正想好好同他們說道說道,好從此絕了這些麻煩。還未開口,便聽一個脆嫩的嗓音傳了過來。
“幾位哥哥好是無禮,你們不得寵這與陵蘭王有什麽幹係。想要承恩露你們大可以各憑本事去爭取,何必要在這裏中傷她人。”盧藍一步一步走向安陽青鑰,佯裝出的鎮定還是抵不住心頭的恐懼,垂在身側的手都有些微微發抖。
直到漸漸走近安陽青鑰,眼中全是她的身影,便好像突然間有了莫大的力量,讓他不那麽緊張了。
他對她一笑,轉臉看向那幾個胡攪蠻纏的人,滿麵的鄙夷:“更何況你們冒犯的可是堂堂一品親王,這個罪名你們承擔得起嗎?”
他這話說的鏗鏘有力,有幾個倒是被嚇到了。不過也有膽大心氣傲的,被安陽青鑰壓了一頭也就算了,畢竟身份擺在那裏,可這小子明顯看著就品級不高,竟也敢這麽和他們說話。一想就讓人窩火!
“你又是誰,憑什麽在我們麵前說三道四!”一個穿著鮮豔招搖的男子把眼光在他和安陽青鑰身上溜了一圈,像發現什麽了不得的大事一般,誇張地大叫,“哦,我知道了,你那麽關心她,是不是和她有奸情?”
盧藍被他這話震驚了,他怎麽可以如此血口噴人?
“你胡說,明明是你們欺負人,我隻是站出來說句公道話。”他急忙辯解。
“公道話,那為什麽別人不站出來說公道話,偏偏是你呢?還敢說沒有奸情!”那男子不依不饒。
話音一落,周圍人都哈哈笑了起來,跟著起哄。
“你你……”盧藍指著那男子,越是緊張就越說不出話來,憋得臉都紅了。
“別說了。”安陽青鑰招呼他往身後去,“你先走。”
那些人還要追上來,她冷眼射過去:“你們若是知趣便就此打住,否則不要怪我不客氣。”
話罷她抬步便走。
這事之後沒幾天,安陽青鑰同後宮君侍有染的言論就傳了出去,首先是在後宮裏,而後蔓延到前朝,最後似乎傳得人盡皆知了一般。
慕容彥姝想不知道這個消息都難。
她一怒之下,把那些傳了謠言的人全都抓了起來,期間還不乏後宮的君侍。
“青鑰,這究竟怎麽回事?”她來到籬落院,還算淡定地開口。
安陽青鑰隻是瞥了她一眼,更加淡然:“陛下相信?”
“你說,無論你說什麽,朕都相信。”慕容彥姝湊近她。
安陽青鑰微笑:“我沒什麽好說的,把他們放出來吧。”
慕容彥姝一直都還算平靜,最後這句話一出她便兜不住了,壓抑著怒吼:“你在護著誰?”
安陽青鑰簡直覺得她好笑:“陛下,從前你的判斷力不是這麽低下的。”
“朕沒有不相信你,空穴不來風,朕隻是想要想要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造成了現在這樣的局麵,你都不肯說嗎?”慕容彥姝不喜歡她這樣淡漠的態度,她寧願她和從前一樣會跟她鬧跟她叫,甚至是背後忤逆。
都無所謂,因為那才是真正的安陽青鑰。而不是現在,她就像個沒有經過的娃娃,任由人擺布。
“什麽造成的?”安陽青鑰嗤笑,“不就是你造成的嗎?試想一下,我一個女子住進這後宮,外人會怎麽想?穢亂後宮這個名頭,今天不扣到我身上,明天也會扣到我身上!”
慕容彥姝沉默了,她知道症結所在,可是她不能放她走,她舍不得啊。
“你放心,那些亂說話的人朕不會放過他們,朕看他們還敢不敢胡說八道!”
“你可以殺一個人,一百個人,可你堵得住天下悠悠眾口嗎?”安陽青鑰激動起來。
“那你要朕如何?要朕放了你絕不可能!”慕容彥姝也衝她吼,吼完又後悔了,便放柔了聲音,“這樣吧,青鑰你搬到清蕭殿去好不好?”
安陽青鑰失望了:“不必,隻要在這個皇宮,哪兒都是一樣的。何況住這裏我還更自在些。”
這話又刺痛了慕容彥姝。
搬出去不自在,怎麽不自在,哪裏不自在?還不就是她讓她不自在嗎,她就那麽討厭看到她!
深呼吸了幾次才堪堪把那一股怒氣壓了下去,盡量平靜地開口:“行,你想在這兒待著就待著吧,這件事朕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自那之後,慕容彥姝開始每夜招寢一個君侍。漸漸的,宮裏宮外關於安陽青鑰的不利流言都漸漸消散了。
宮裏許多人似乎都忘了還有她的存在。
慕容彥姝也許久不來叨擾她了。
她漸漸覺得有些看不透慕容彥姝了,也不知她這一招又究竟意欲何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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