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中，她聽到崇寧與亢龍長老的交談。

    “……臨沅沒有下狠力，她斷掉的胳膊，我已近給她接上了。”

    “臨沅這次實在是太過分了，師父，這件事不能就這麽算了……”

    “弟子之間的玩鬧而已，有什麽所謂，還值當我拿這事去和冥龍長老說麽？”

    “玩鬧？”崇寧並不知道沈冰瞳已經醒了，聲音不由提高了幾分，“那麽叫臨沅也挨一鞭子，當做玩鬧好了！”

    “胡鬧！你聽聽你說的是什麽話！臨沅同你一樣，都是神聖巨龍的後裔，是龍族九大神聖巨龍的嫡傳！能與她相比麽？”

    “……”崇寧一愣，許久，他突然語氣變得低沉，“您叫我看著她一些，是因為，您早就知道會有這種事吧……”

    亢龍長老語氣一頓，沒有否認，“一個丹爐怎可與龍族的弟子一起修煉，她若識趣些不來，也就沒有這檔子事兒了。”說到這裏他不由歎氣，似乎在感慨沈冰瞳的不識時務。

    “可是……可是既然如此，您與三位長老，又何必給她這個幻想呢！”

    “不然呢，我們總是要做出一些示好的，否則龍神問起來我們又該如何交待？”至於給了好處後，她能不能消受得起，就不是他們關心的額範疇了。

    “如今這樣就可以交待了麽？！”崇寧的語氣有些激動。

    “崇寧，你僭越了！”亢龍長老重重道。

    “我知道！可我還有一個問題不得不問，為什麽師兄弟們，對她的意見那麽大，她說的沒錯，她不是自願來的，而且，她確實救了我哥哥一命，不管怎麽看，即便她得不到應有的禮遇，也不該被唾棄。”

    “那你倒要先問問你自己了，為什麽她叫你時，你不敢答應呢？”

    崇寧腦中像是霹靂掠過一般，驚道：“您，您看到了！您都知道！”

    亢龍長老為徒弟的遲鈍感到惋惜：“沒錯，我都看到了，另外兩位長老也都看到了。龍神是尊貴的，龍族是尊貴的，如果不給她這個下馬威，按照她那樣不羈又強勢的性子，恐怕都以為可以與我們平起平坐了。”

    崇寧的心裏震驚了，他心目中一向和藹可親、光明磊落的師父，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還是針對一個對他們沒有任何威脅的女孩子！

    “你又何必這個眼神看我呢……”亢龍長老歎道，“崇寧，你是個心地善良的孩子，我知道，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對於沈冰瞳，我們一直都是如此，她或許不見得會恨我們。但是對於你就不一樣了，”他頓了頓，“你給了她善意，給了她錯覺，卻又在這樣的時刻拋棄了她，她是會因此而恨上你的，你懂麽？”

    崇寧啞然，沈冰瞳隻能聽到他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亢龍長老說得沒錯，相對於那些一直看不起她的人，在適才的那一瞬間，她心裏是恨崇寧的。他的善意，他的笑容，他的親近，給了自己錯覺，讓她以為，他們是一國的……

    這時，亢龍長老又道：“崇寧，人人都說，知子莫若父。我雖不是你的父親，但是卻看著你長大，我了解你。你從小啊，對周圍所有人都很好，唯獨對你真正喜歡的東西會直覺地排斥，怕別人知道。”

    “不……我沒有……”崇寧驚惶的聲音帶著軟弱。

    “一個對螻蟻尚且尊重的人，突然遇到了一個姑娘，卻學著和周圍人一樣對她嗤之以鼻，這實在是太明顯了。崇寧，我知道強行斷了你的念想，你這麽倔，隻會更加嚴重，但是，我可以斷了她的念想。”

    沈冰瞳聽到這心裏，有如脫力一般又閉上了眼。她心中不由默歎，她或許是一條好狐狸，但是亢龍長老則是一位更優秀的獵手。她能在龍島看出來崇寧對自己的好奇和好感，亢龍長老同樣可以看出來。但是他非但沒有製止崇寧，反而還讓他與自己接觸更多。等到合適的契機，再割裂這個關係，一了百了。

    縱然沒有今天的事，也會有別的事，而亢龍長老心疼徒弟，受罪的自然隻能是自己。

    看上去是三位長老中最好說話的亢龍長老，隱藏在笑臉下的城府與殺伐決斷並不遜於那兩位。

    沈冰瞳閉上眼睛，她雖然想通了這樣的原委，也嚐試去原諒崇寧，可是她的心裏已然有了一個疙瘩。又或許，亢龍長老也猜得到她的心情，所以故意說給她聽呢？

    讓她知道，她的心思在他麵前無所遁形，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過是一個物件，或者是一個寵物，少許的恩惠她便應該知足。讓她知道，即便她知曉了一切，還是無力改變什麽，還是隻能按照他們定下的路走下去。

    沈冰瞳的雙手緊緊地攥了起來。

    亢龍長老說完後，崇寧便沒有再說話，沈冰瞳很難想象他此時臉上會是一種什麽表情。

    “師父，”靈鶴的聲音插了進來，“龍神請您去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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