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蕭墨蘊看著臉色不好到極點的程湛，他冷，緘默，他一直都知道，但他的麵色突然變得帶著一種厭惡，卻是蕭墨蘊極少見到的。

    難道他的厭惡之色和這個冷婉有關係？

    蕭墨蘊沒做多想，這個時候她也沒心思想太多，她隻一味的痛恨冷禦軍，以及擔心媽媽的處境。

    “其實你們冷家人無論是誰的到來，都是來奔喪的你無需向我匯報什麽。”程湛不軟不硬的話語將冷震頂了回去。

    意思很明確。

    壓根就當那位叫冷婉的不存在。

    “……”冷震本來還想拿冷婉來讓蕭墨蘊心中緊張一下，卻等於是無功而返，還在程湛這裏碰了個軟釘子。

    他算是名白了一件事情。

    這些年，他們冷家子女在國外混跡太久，以至於雲江的脈絡他根本抓不到手上，就連冷宅內，老管家們也是看顧馨茹的臉色行事。

    而不是他們冷家兄妹的。

    冷震思慮的當兒，程湛已經撇過他們兄妹三人而看向顧馨茹：“茹姨，您……”

    他很想讓顧馨茹跟他回到棲廬公館。

    可他也知道，顧馨茹是個十分顧全大局的人，在冷禦軍屍骨未火化的當頭，他不敢確定顧馨茹心裏怎麽想。

    “阿湛，茹姨知道你想說什麽，但茹姨不能離開。”顧馨茹又看向蕭墨蘊，目光柔和又憐憫：“團團，媽知道你很委屈，可是再委屈，冷禦軍也已經撒手人寰，現在是處理他後事的時候，你要冷靜知道嗎孩子？”

    “媽媽。”蕭墨蘊看到這樣的顧馨茹，心疼的總有血要滴出來一般。

    “媽媽，兩個男人之間的鬥爭，乃至於國與國之間的相爭，卻要犧牲你一個女人來達成他們齷齪的交易，媽媽，上天為什麽要對您這麽殘忍！”她這樣說著，已經哭紅了眼睛的重又淚水橫流。

    媽媽實在太可憐了。

    “不要這樣說你爸爸！你爸爸是這個世上最完美的男人。媽媽一生隻愛他，從沒變過心。他是媽媽的太陽，哪怕他現在暴躁易怒到嗜血的地步。媽媽前去和冷禦軍交換的時候，你爸爸根本就不知道，等到他知道了卻也為時已晚，他也知道我的用意，所以果斷的在最短時間內撤離了雲江，因為他知道如果一味的留戀我，整個蕭家上百口人要滅亡，而我同樣回不來了！”

    顧馨茹如此出言。

    令冷家的子女臉上很是掛不住。

    可，短短的一段發話，已經在他們兄妹之間產生了積威，他們不敢出言斥責顧馨茹。

    “可是媽媽您……”蕭墨蘊。

    “冷禦軍縱然有再多的過錯，他卻沒沒有強迫媽媽和你爸爸將我掠走，是媽媽自願投懷送抱的，人要願賭服輸，我既然選擇了留在冷禦軍的身邊，我就要做到信守承諾，照顧他！照顧他的孩子。”

    一番話

    讓在場人佩服顧馨茹的公道比天大的同時，她對他心生憐憫無比。

    一個女人！

    她得有多大的勇氣，為了保護自己的最愛和自己的孩子而終生舍棄他們投懷送抱給另一個男人，來為她的最愛和孩子換取一條生路？

    她又有著怎樣一個公平博大且理智的心，將對自家男人的愛和對自己親生骨肉的思念壓在心底，而信守承諾的照顧著仇人以及仇人的孩子？

    這世上，恐怕再沒有第二個人能做到顧馨茹這般對錯分明。

    可，誰又能體會到，她的心中是怎樣煎熬過來的？

    這也是她的身體一直都虛弱不好的原因吧？

    就如同蕭遠清在隔海相望的加國日趨變得暴躁嗜血是一樣的道理。

    他們其實都是在煎熬中度過的。

    一旁的程湛似乎在這一刻突然明白了蕭遠清為什麽會在晚年連自己的子女都要追殺的了。

    我最愛的女人犧牲了她自己來保全我們蕭家全家，而你們這些不肖子女卻在加國起內訌，這讓我那隔海不能相望的妻子情何以堪？

    當初保你們性命有何用？

    尚不如殺了你們！

    “茹姨，您是我此生最佩服和敬重的女人，沒有之一。您放心，湛兒不會讓任何人威脅到您，從今以後湛兒再不會讓您受任何委屈！”程湛看著麵前這個形容枯槁的卻依然美麗依舊的嶽母，虔心的說道。

    顧馨茹慘然的笑了：“湛兒，幫茹姨照顧好我的團團，不要讓任何人欺負她就好，她才是茹姨這一輩子的心尖子肉，你懂嗎湛兒？”

    “您放心！阿湛一定不會辜負您的囑托。”

    “好，你爸爸和你秋姨留下，幫忙處理你冷叔的後事，你先帶蘊蘊回去讓她休息，讓她冷靜一下。”顧馨茹疲倦的說道。

    “媽媽，跟我走！”蕭墨蘊不是不想讓母親守候在冷禦軍的身邊，她是擔心冷家人對媽媽不利。

    “放心吧團團，在這個世上，還沒有人能輕易的左右的了媽媽。”顧馨茹給予女兒一個極為淡然又鼓勵的笑。

    很虛弱的人，很強大的心。

    她的話語也再一次震撼冷家子女。

    別看這個女人如此虛弱，可想動她，想侮辱她，都是自取其辱。

    “走吧蘊蘊。”程湛讚成顧馨茹的決定，帶著眼泡腫脹身心亦疲倦的蕭墨蘊離開。

    “阿湛，蘊蘊。”出門前，冷鋒擋住了他們。

    “怎麽！”程湛的語氣依然不好聽。

    “對不起阿湛，父親驟然去世，我還沒來得及跟家兄家姐提及家裏發生的事情，導致他們對蘊蘊對茹姨有這麽深的誤會，我會向他們解釋清楚的。”

    身後，三兄妹的臉上，又是略微難堪。

    心裏的委屈也不敢呈露出來。

    “你們冷家兄妹可真是跟車輪戰似的，你欺淩了蘊蘊，他們再接著，冷鋒，以後你們冷家人誰敢再動我蘊蘊一根汗毛，我程湛絕不善罷甘休！”語畢，摟了蕭墨蘊出了大廳。

    而冷震想說的那句：“阿湛你不想見見冷婉嗎？”也硬生生的憋回了肚子裏。

    冷宅的大廳內，每人心思各異。

    顧馨茹被管家扶進內室臥床休息。

    而冷家已經到場的四兄妹也齊齊立在冷禦軍的冰棺旁垂淚黯然。

    宅子內外，熙熙攘攘都是前來奔喪之人，剛才因為是程冷兩家大起衝突，以至於這些奔喪者都一致選擇沉默。

    待到事端平息之後，他們才開始有些議論的聲音。

    “老將軍身體原本好好的，怎麽一夜暴斃了？”

    “是呀，人生無常。”

    “誒！”

    很多人應該都看到了這場衝突，可每個人都心知肚明，縱然心裏明白，嘴上也聰明的不說。

    程輔庭和廖秋語對視了一眼：“秋語，你在外麵張羅一下，我進去看看小茹。”

    “嗯。”

    程輔庭吩咐一聲便進了顧馨茹的休息室內，按理說顧馨茹是長嫂，他一個異性不該進入，可這個時候，誰還管的了那麽多？

    程輔庭站在斜倚在床上的顧馨茹麵前，痛心疾首的深鞠一躬，由衷的說道：“小茹，我真沒想到你是承受了這麽大痛苦，以前禦軍兄一直都告訴我你不愛蕭遠清，今日我才知道這些內情，小茹你為什麽不把這些事情告訴我？”

    “告訴你？”顧馨茹苦澀的笑。

    “也是。程家兩條人命。一直都以為真的就是死在蕭遠清的手中，可直到最近幾年湛兒查明真相告訴我，我才知道當年我誤會了遠清，可那時候的我陡然間痛失愛子，我根本聽不了任何人的解釋，不過這不是理由，我的過錯就是我的過錯，不值得人原諒，小茹，等禦軍的後事辦完之後，我會接受懲罰的，我會把湛兒親手交給冤情，讓湛兒做他的兒子，終身服侍他，孝敬他，以及你。而我……”

    “別說了，輔庭！”顧馨茹打斷了程輔庭的話：“你沒有錯，你因為沉浸在痛失兩條家人性命的痛苦之中，一沒有參加那次戰役，而沒有嫉妒蕭遠清，你和遠清你們兩個都是別人陷害的而已，要說錯，也錯在冷禦軍，可縱然是這樣，我也不能讓他走的太過不體麵，畢竟我們二十年的夫妻，而當初的確是我主動前來的。”

    “就因為你主動前來！小茹你才是那一事件當中最無辜的女人！”程輔庭突然抱頭痛哭。

    一場由韓啟山掀起的陰謀！

    再有冷禦軍因嫉妒而推波助瀾的雲江大事件，牽扯到了程冷蕭三大世家，而最終，卻是由一個女人的犧牲而平息了這場三敗俱傷的戰鬥。

    這讓身為顧馨茹女兒的蕭墨蘊怎能不憤怒？怎能不想要鞭屍冷禦軍？

    “事已定性，誰也改變不了什麽。輔庭，你出去吧我累了。你出去幫忙料理一下禦軍的後事吧。”

    “嗯。”程輔庭也隻能如此。

    懷著愧疚之心，他來到客廳，來到廖秋語的麵前，極為低落的說：“蘊蘊太可憐。”

    “可不是嘛。”廖秋語同樣心疼：“回去也好，好好的休息一下。”

    “剛才冷震說什麽？冷勝軍和冷婉也來了？”程輔庭擰眉問了廖秋語一句。

    “冷勝軍，冷婉？”廖秋語也為之一震。

    冷禦軍其實是隻有他兄弟一人，而冷勝軍是冷禦軍叔父家的兒子，因為老一輩的兄弟兩人都隻有一個兒子，所以冷禦軍和冷勝軍兩人雖然是堂兄弟，卻如親兄弟那般親。

    冷禦軍從軍之後，冷家人也跟著水漲船高，二十年前冷勝軍在冷禦軍的庇護下，在雲江也是混的風生水起。

    而且因為冷禦軍的原因，冷勝軍和冷家也來往密切。

    尤其是冷勝軍的獨生女兒冷婉，當時正和程湛的年齡相仿。

    “哎呀！”廖秋語突然驚呼一下：“阿湛和蘊蘊也剛好出門，別再遇到他們？”

    “遇到就遇到！”程輔庭倒不怕什麽。

    “說的這麽輕鬆！遇到了這不是給蘊蘊添堵嘛！”廖秋語沒好氣的看著程輔庭。

    兩個人皆忘記了冷禦軍的死亡，他們本該傷心悲痛，此時此刻卻兩人同時擔憂蕭墨蘊和程湛會遇到冷婉。

    那個冷禦軍的堂侄女。

    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麽湊巧，程輔庭和廖秋語越是擔心什麽，什麽事情就有可能發生。

    冷宅和程宅一樣，院落很大，道路兩旁是廣玉蘭形的路燈以及鬆柏，由於當時冷宅內陸續來人，程湛便將車子停在了宅子外麵，這個時候再回去，縱然蕭墨蘊走路搖搖晃晃，可程湛也隻能攬著她慢慢的走向冷宅大門外。

    這個期間，花了大約五分鍾。

    路途中不乏前來探望的雲江政要們，看到他都恭敬的和他打招呼。

    “少將！”

    “少夫人。”

    程湛和蕭墨蘊皆禮貌的點點頭，直到，他們快走到大門的時候，大門外緩緩並沉肅的進來幾個人。

    蕭墨蘊都不認識，但程湛都認識。

    為首的是一身黑衣服的冷勝軍夫婦。身後跟著的人，冷嫻夫婦一家，以及冷婉。

    程湛摟著蕭墨蘊，目光沉肅的看著到來的冷勝軍。

    “冷叔。”

    “阿湛！”冷勝軍一臉焦急和沉痛：“到底什麽情況？你冷伯父怎麽會自殺？活的好好的，他身體也沒什麽大礙，又有那麽年輕漂亮的小妻子陪在的身側，怎麽可能好好的就自殺了呢！”

    冷勝軍百思不得其解。

    可，被摟在程湛懷中的蕭墨蘊每聽到別人說一次：“冷禦軍有小嬌妻伺候在側。”這樣的話，她就怒火中燒。

    躲在程湛的懷中，蕭墨蘊的身子僵硬。

    是程湛的手臂將她控製的很好，她才沒有動彈。

    “冷叔，人各有命。”程湛的話語不多，可不太好聽。

    “阿湛，你……”冷勝軍不置可否的看著程湛。

    身後冷嫻叫了一聲：“阿湛，我是你嫻姐。你冷伯父到底什麽情況，你不該跟嫻姐說一下嗎？”

    冷嫻相比冷恬和冷靜，算是最為客觀和客氣的，畢竟和她倆不一樣，他們的母親去世的時候冷嫻還太小，冷禦軍無法兼顧冷嫻以及冷鋒兩姐弟，便將稍微大一點的冷嫻寄在叔父冷勝軍的家中。

    以至於，冷嫻跟冷禦軍的感情比之另外幾個兄弟姐妹，更淺。

    所以，她在對待這件事上也較為客觀。

    “嫻姐，大廳內有你冷家的其他兄弟姐妹，你不防去問問他們。”程湛對冷嫻有著該有的客起，卻也透漏著疏遠。

    此時此刻，他不願意過多的處理冷家的事情，一是因為他的確被冷禦軍的所作所為給震驚到了。

    二是，他擔心自己的小妻子，本就大病初愈，再經受這樣的打擊，她身體吃不消。

    還有第三重原因，這一時刻，他看到了冷嫻旁側的冷婉。

    一頭波浪長發，氣場成熟又韻味十足的冷婉正意味極的看著她。

    冷婉！

    自從她跟隨父母移居國外之後，現在算來也十多年了，他從未見再見過她。

    當初走的時候她十八歲，和他同歲。那時候還是青澀小果子一枚。

    而今，冷婉是十足的成熟大美女。

    “阿湛。”冷婉淺笑開口了：“十年不見，你還好麽？”

    “你不應該哭麽？”程湛厭惡的問道。

    “什麽？”

    “你伯父死了，你難道不是來奔喪的麽？”

    “……”冷婉。

    “冷叔！我要送我妻子回去，她身體不舒服。這裏就不奉陪了！”程湛的語氣很僵硬！語畢他便摟著蕭墨蘊徑直離開了。

    “妻子？阿湛！”冷婉在身後氣急敗壞的叫了一聲。

    程湛頭都沒回，隻摟了蕭墨蘊來到自己的車旁，絲毫不理會傅遠疑問的眼神，便示意他開車門，然後抱了蕭蘊上車，關門，傅遠發動引擎。

    車緩緩而去。

    來到棲廬公館的時候，甄媽已經提前將冰袋拿好，程湛抱著蕭墨蘊進來之後，甄媽和柳柳便小跑著照顧蕭墨蘊，一會兒給她眼睛上覆冰袋，一會兒又給她端來新熬的鴿子湯。

    甄媽心疼的豈不成聲：“我可憐的孩子……”

    “甄媽，好好照顧蘊蘊，我出去接個電話。”身後程湛看著來電顯示對甄媽說道，一邊說，一邊走出了玄關，來到大門外，他才將按鍵接通。

    語氣冷淡又厭惡：“冷婉，以後不要打電話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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