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回 世事輪回入幽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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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接上回,且說沈輕舞見葉伊人已走遠,正猶豫著是否與侍劍宮主廝見。便在此時,忽地眼前一黑,沈輕舞不由得暗暗一驚,黑暗中隻聽侍劍宮主斷喝了一句:“什麽人?”話音未落,緊接房中攸忽飄來一物。

    沈輕舞在黑暗中看得分明,原來竟是一盞閃著紅光的彩燈,心中陡然閃過一個極其可怕的念頭,暗道一聲:“不好!是奪命七彩燈!”這一驚非同小可。再也顧不得其他,刷地抽出了長劍,叫了聲:“小心!有刺客!”直衝了出去。

    但也就在她推開櫃門的瞬間,一道厲芒一閃而過,一股凶狠霸道的殺氣頓時洶湧而至。

    沈輕舞不急細想,刷地就是一劍刺出。但她驟然從極亮到極暗,眼睛一時不能適應黑暗,隻覺眼前伸手不見五指,根本看不清何物,自己聽風辯位的本事又不佳,是以這一劍雖遞出,心中卻殊無把握。

    誰知劍一出手,隻聽得“叮”地一聲輕響,劍鋒已被一物格住,沈輕舞心中一喜,長劍順勢劃了個半圈,又向來力之處疾刺而去,驀地隻覺劍鋒上傳來一股大力,將她劍鋒激得一偏,這一下卻再無阻擾,隻聽“噗”地一聲,劍尖上傳來的感覺,似是刺中了一物,跟著“嘿”地一聲悶哼。

    沈輕舞沈輕舞心下一沉——剛剛那一聲她聽得清清楚楚,竟是師父的聲音,難道自己劍鋒為人蕩開,竟然這般巧合,正好刺中了侍劍宮主?這一下變起突兀,忙出聲問道:“師父!師父!我是輕舞!你可有受傷?”連問三聲,不見有人回答。

    沈輕舞心中一驚,手一軟,長劍險些跌出,心中怦怦亂跳:“莫非是師父,難道我殺了師父!”又喊了幾聲,可是那女子再無半點聲息。再也顧不得什麽刺客,什麽奪命七彩燈,忙從懷中掏出火刀火石,打著了火點燃紙媒,這才看清屋中情形,卻是不禁怔在當場:隻見師父侍劍宮主手按心口,倒在一旁,自己手上拿著長劍,劍尖之上鮮血淋漓,猶自一滴一滴地往地上滴落血跡。抬頭一看,那鮮豔的彩燈早已飄然遠去。

    這一下沈輕舞隻嚇得目瞪口呆,腦中一片混亂:“我果然殺了師父?我果然殺了師父!”卻又不敢徑去檢視她的身子。

    隻見的侍劍宮主緩緩張開眼來,看了過來,初時神色呆滯,但隨即目光中閃過一絲喜色,嘴唇動了幾動,發出幾下極低的聲音,問:“是……是輕舞麽?”說著掙紮著要站起來。

    沈輕舞忙搶上兩步扶住,哭道:“師父,弟子不肖。失手誤傷於你……我……我……”眼見她傷勢十分沉重,一時不知如何才好。

    卻見侍劍宮主微微搖頭,道:“不……不是你……不關你的事……你……你……”說了這幾個字,已是上氣不接下氣。

    沈輕舞忙道:“師父,你先別說話!弟子先給你裹傷。”忙點了侍劍宮主傷口周遭幾處穴道,自衣襟扯下一塊布條,正待為她裹好,卻又見侍劍宮主微微搖頭,道:“不……沒用了……”,說著,伸出手指著躺在床上的陳玄生,又道:“你……你要……要……”“要”了半天,聲音卻漸漸低了下去。

    沈輕舞不知侍劍宮主何意,忙身子俯得更低,卻是怎麽也聽不清楚,驀地隻覺手上的身子一沉,忙抬頭一看,隻見侍劍宮主將頭一側,閉上了眼睛。沈輕舞大驚,伸手去探她鼻息時,已然氣絕。

    此時沈輕舞腦中一片混亂,一會兒想道:“師父果然是我殺的。”卻隨即想道:“不對,師父臨終時說不是我。可若不是我,為何我的劍上回沾滿鮮血?若不是我,那又會是誰?”一時茫茫然也沒個了處。跟著猛然想起:“沈輕舞啊沈輕舞,這件事錯綜複雜,你千萬不可自亂陣腳啊。”

    如此想了一回,自己定了定神,暗思:“剛剛那電閃火石的瞬間,我的長劍的確是刺中了一人,如果不是我刺中了師父,那麽那一劍定是刺中了奪命七彩燈,他受了我的劍傷,按理絕不能無聲無息就就此退走。可是為何屋中竟無一人?”

    想了許久,不得主意又在屋內,以及屋前、屋後、和屋頂上仔細察看,要查知凶手是何等樣人。但下手之人竟連腳印也不留下一個。隻得又轉回屋內,見侍劍宮主屍橫就地,想到昔日師父對自己的愛護,不由得悲從中來。

    正無可奈何間,忽又聽得門口傳來一個聲音:“師父!師父!我拿到《明月心經》了。咦?燈怎麽沒了?”跟著房門被推開,隻見師妹葉伊人走了進來。見到沈輕舞,微微一驚,喜道:“師姐,你……”但旋即發現了屋中的情形,也是臉色失色,手上的《明月心經》“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慘呼一聲:“師父——”搶身撲了上去,抱住侍劍宮主的身體,顫巍巍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手掌,但覺頗有涼意,又再探了探她鼻息,跟著縱聲大哭。

    沈輕舞隻得強忍傷悲,上前伸手想把她扶起來,柔聲勸道:“師妹,師父她……已經亡故了。你別……”

    話未說完,卻見葉伊人狠狠地一轉身,將她的手甩開,跟著尖聲叫道:“師姐……你……你怎麽如此狠心……師父待你不薄……我剛剛還在勸師父要讓你重回映月宮門下。你為何要殺害師父!”

    沈輕舞隻覺一股涼意從背脊上直瀉下來,惶恐之極,大聲道:“你說什麽?我怎麽會傷害師父?師父不是我殺的!”

    葉伊人道:“師姐,怎麽到了這等地步,你還要狡辯?你自己看看你手上的劍,還在滴著師父的血!你……你雖傷了玄生哥哥,但我其實也知你是受了莫汐顏的蒙蔽,心中並未怪你。原想你誤入歧途,但畢竟未入冥獄,可見心中仍有一分善意,江湖上雖有傳言你又戕害了丐幫中人,但我也總是以為江湖流言,不可盡信,若是懸崖勒馬,當能回頭。誰知……誰知……你……你竟然連師父都不放過?你……你……如何竟狠得下心?我……我要為師父報仇!”說著從牆上拔出劍來,便向沈輕舞胸口刺到。

    沈輕舞忙揮劍隨手架開,大聲道:“師妹!你聽我解釋!”

    葉伊人一劍刺空,口中卻道:“你還有什麽可解釋的?我親眼所見,難道還能有假?你行此大逆之事,我……我跟你拚了!”跟著又是一劍遞出。

    沈輕舞左足一點,輕飄飄的躍出丈許,道:“師妹!你冷靜點聽我說,一開始我也以為是我自己失手傷了師父,可是師父臨終前卻說了,不是我!”

    葉伊人手上不停,反問道:“師父已然仙逝,當然你愛怎麽說怎麽說了。房間裏又沒別人,不是你還能是誰?難道你要說是我幹的,還是說是昏迷不醒的玄生哥哥幹的嗎?”刷刷刷幾劍,劍劍指向沈輕舞身周要害。

    沈輕舞左避右閃,一一讓過,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說的是閻羅地府的奪命七彩燈!”

    葉伊人道:“我們映月宮素來少在江湖上行走,師父更是從未得罪過什麽人,怎會惹得仇家請來殺手組織?”一麵說,一麵劍削沈輕舞麵門,跟著又道:“若定要說師父得罪了什麽人,隻怕也隻有你了。什麽奪命七彩燈,為何我竟沒瞧見?就算是有,怕也隻有你見師父逐你出戶,懷恨在心,所以請來的。”

    兩人一打一架,乒乒乓乓地也鬥了十幾招,沈輕舞見葉伊人招招拚命,已是動了真火,不由得心下暗暗焦急,一麵想著今夜的種種變故,一麵又想著該如何向師妹解釋,因此不由得分了神,見她又是一招“花前月下”點向自己下盤,當下不及細想,隨手一劍“神魂繚亂”,刺向葉伊人心口,這一招劍勢極快,竟是後發先至,不待葉伊人長劍刺中自己的下盤,已然要把她的身子洞穿。

    葉伊人招式已老,眼看沈輕舞長劍疾刺而來,不由得大吃一驚,但沈輕舞劍法之高,此時早已遠勝師妹,這“噬魂劍法”又是何等迅捷淩厲?此時想要閃避,也已不能,正欲閉目待死,卻不想沈輕舞一劍刺出,已然驚覺,劍尖堪堪刺破她心口的衣服,便已收劍不動。

    葉伊人等了半日,雖覺心口寒氣森森,卻無劍刃透體之感,不免微覺奇怪,睜眼一看,這才發現沈輕舞的長劍正抵在自己心口要害之上,不由得駭然變色,道:“怎麽?你現在劍法厲害,殺了師父,連我也要殺麽?要殺便殺好了,我葉伊人絕不皺一皺眉頭。”

    沈輕舞收劍後退,道:“我如要殺你,剛剛一劍便要了你的性命,又怎會等道現在?”

    葉伊人道:“誰知道你心中打什麽鬼主意了?你不殺我正好,我還要替師父報仇呢,看劍!”說罷長劍又斜削而去,兩人再次乒乒乓乓地鬥在了一起。

    此時周遭衛戍的宮女早已驚動,四下裏到處傳來:“有刺客!抓刺客!”的驚呼,不多時已是愈聚愈多,喊聲震天。

    沈輕舞心道:“今日之事,看來已無法分說清楚了。若是其他宮女趕到,恐怕就更麻煩了。”她明知此事純粹出於誤會,實不願跟葉伊人動手過招,但若不將她製住,隻怕自己便不能脫身,更永遠弄不明白真相,當即出劍如電,劍光連閃,變幻出重重劍影,從四麵八方向葉伊人疾刺而去。

    葉伊人見到沈輕舞這等威勢,劍法之強,實已非人間氣象,情不自禁的退了兩步,心道:“師姐劍法竟已然精進如斯?怪道江湖中人人稱她‘漫天花劍’,原來是因為這樣。”不敢還擊,隻舞劍緊緊護著周身要害,卻也知如此漫天劍雨之下,實是無可幸免,隻盼多擋一刻便是一刻。

    卻不料沈輕舞這一招並無傷人之意,見葉伊人抽劍疾退,隻顧自衛,已不再和自己糾纏,眼見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連忙展開“魅舞”身法,纖腰一扭,人已退出了房間。

    葉伊人吃了一驚,這才發覺自己上了師姐的當,忙提步要追,卻忽地又聞硬物破空之聲,跟著隻見一物疾飛而來,然後便是肋下微微一麻,已給沈輕舞隨手甩來的小石子點中穴道,當即動彈不得。耳中卻猶自聽到沈輕舞的聲音遠遠地送了過來:“師妹,得罪了,你的穴道過一個時辰便可自解。改日真相大白之時,師姐再來向你賠罪。”那聲音去得好快,最後一個“罪”字傳來之時,人早已在極遠之處了。

    沈輕舞闖出映月宮門,當下不敢逗留,快步急行出了碎雲淵。想到師父慘死,師妹誤解,不禁悲從中來。隻此事太過蹊蹺,自己明明見到奪命七彩燈,但為何轉眼又不見了他們的蹤影?且師妹有一句話說的不錯:“師父素來少走江湖,一生更未與人結怨。”可閻羅地府雖然名聲不佳,但奪命七彩燈素來隻收錢辦事,此人買凶殺人,說明他武功不高,說不定連江湖中人都不是,但倘若武功低微的尋常人,又如何會和映月宮結怨?

    再細細想來,柳隨風被映月宮人所抓,為何自己百般尋覓不果?自己追蹤神秘人至密林,為何又惹到了奪命七彩燈圍攻?雖說自己手上不少人命,但大都是十大門派之人,他們若要動手報仇,自該糾結門人弟子,或是親朋師友助拳,無論何種方式,都不至於去請殺手組織才是啊?思來想去,卻不得結果,隻是隱隱覺得,這幾件事似有關聯,仿佛冥冥之中,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操控一切。但再深究下去,又隻覺迷迷茫茫,不知如何入手調查才是。

    她一麵想著,一麵信步而行,見前麵路旁挑出一個酒招子,便走了進去,點了酒水,一麵自斟慢飲,一麵又把事情前前後後左左右右細細想了幾遍,卻總是不得要領。

    正沒奈何處,忽聽得鄰座有人言道:“酒之道,眾飲喜樂,對飲酌情,自飲卻是解悶了。看來你是遇上了什麽難言之事,獨自在此排憂,何妨把事情說出來,也許我能幫的上忙?”

    沈輕舞聞言大吃一驚,她進店之時,店中明明無人,但此時身邊竟不知不覺地多了一人出來,至於那人何時來的,怎麽坐在自己身邊的,卻是一概不知。不由得心中一慌:“我竟走神到這等地步,此時來的若是閻羅地府的奪命七彩燈,我哪裏還有命在?”定睛一看,鄰座那人不是那莫汐顏又是何人?忙起身一禮,道:“原來是獄主,小女子有失遠迎。”

    莫汐顏揮了揮手,道:“你我之間,又何必如此客氣?”頓了頓,又道:“少林寺一別,好些日子沒見了,你究竟是遇上了何事,如此難以委決,在這裏長籲短歎?”

    沈輕舞見問,隻得把近日之事一五一十地說了。末了又道:“此間種種,我是百思不得其解,想到師父大仇未報,自己好端端地,又被師妹誤會,真是……真是……”說著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眼眶卻早已不自禁地紅了。

    莫汐顏道:“你也不必過於難過。你師妹眼下雖是疑你,但事情既然不是你做的,將來就必有水落石出之日,又何須介懷?隻是我有一事不明……”

    沈輕舞問:“獄主何事不明,請但說無妨。”

    莫汐顏道:“當日少室山中,你那位陳玄生冤枉於你,我見你雖義憤填膺,但一股凜然傲意,卻委實令人可敬。何以如今被師妹誤會,卻如此消沉,黯然神傷?”

    沈輕舞搖了搖頭,乃道:“獄主有所不知。當日陳玄生疑我,我雖氣憤傷心,卻也不屑於和他爭辯,反正世人皆以我沈輕舞為魔,便是多一人恨我,少一人怨我,那又如何,也沒什麽分別?可如今卻因我之故,導致他人受累,何況死的是我師父。”

    莫汐顏道:“是你師父,那又如何?”

    沈輕舞道:“世人疑我恨我,皆不打緊。但誰想因此傷我身邊之人,我沈輕舞絕不容他!所以我必定要查明真相,為師父報仇!”

    莫汐顏點頭道:“你能這麽想,才不枉我對你如此看重。隻是此事按你所說,撲朔迷離,你可有什麽頭緒?”

    沈輕舞微微一歎,搖頭道:“不瞞獄主,我眼下是半點頭緒也無。”

    莫汐顏道:“我雖不知事情前後始末,但細細想來,隱隱覺得此事牽連甚大,隻怕是揭破了,便是江湖中的驚天大案。你一人之力,隻怕心有餘而力不足。”幽幽一歎,又道:“你我今日在此相聚,大是有緣,當日我在血池之中,曾說過,有朝一日,你若不容於正道武林之時,我冥獄永遠為你開一扇大門。如今我舊話重提,沈輕舞,你可願入我聖教?”

    沈輕舞聽她這番話入情入理,微覺心動,暗道:“如今情勢,正派中早已無我容身之地,這還猶可,但師父業已仙逝。凶手是誰還未查清,此事錯綜複雜,我一人一劍,若不托庇獄主麾下,利用冥獄的人脈,隻怕永無水落石出之日。”躊躇片刻,乃道:“承蒙獄主厚愛,一再對我關愛有加,不但救我性命,更傳我神功。如今我師父已然過世,小女子一無牽掛,哪敢再做推諉?我沈輕舞便自今日起,加盟聖教,願以此身,供獄主驅策!任憑世事百轉千回,不違此誓!”

    莫汐顏眼波一閃,盈盈目光中流露出些許喜意,又道:“我冥獄和正教諸派為仇,向來勢不兩立。你不後悔?”

    沈輕舞正色道:“我沈輕舞做事,決定了便從無更改!絕不後悔!”

    莫汐顏哈哈大笑,震得整個酒肆之中,所有的杯皿器物似都在微微搖晃,朗聲言道:“好!從今日起,沈輕舞便是我冥獄聖女!位列大祭司之左,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冥獄三千子弟,十殿獄眾,皆遵號令!”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題外話------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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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第三卷,先從一日一更開始,主要是存稿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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