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蓉這話倒也不錯，自從當初鬧翻了之後，老宅這邊去叫人，哪一次有爽爽快快過來的，米長水對這邊，不，是對她們母女倆一直都是很敷衍的。

    米家鬆也對他小姑很看不上，在外麵就聽到了她們的對話，見米老太沒有叫自己第二次就沒有進來。

    米老太躊躇了一下，耐不住米蓉的軟磨硬泡，一拍老腿，“我走一趟，這不孝子總該肯過來了吧。”

    見米老太如自己所願，米蓉臉上立馬綻開了笑。

    “你要不要叫浩文一起去？”米老太從床上爬了起來，看到一旁垂頭，身形消瘦許多的外孫，扭頭問道。

    米蓉一聽立馬驚恐地搖頭，“浩文就不去了，讓老二過來就行了。”

    想到老二那日駭人的臉色，米老太也不放心，便自已一個人走了。

    米家老宅離米長水家是有一段距離的，米老太穿過半個村子朝米家走去，一路上遇到的人個個都餓得臉頰鸛骨突出，眼窩凹陷，看著人的眼神像是野獸覓食時的樣子。

    米老太除了上次跟米蓉過來，已經很久沒有出門了，沒有活可以幹，出去找吃的兒子和孫子們，也輪不到她。

    沒想到外麵的人都餓成了這副模樣，有些窮困極，沒有一點家底的人甚至在砍著路邊的樹，剝著樹皮，有鮮嫩的汁水流出來立刻就趴著樹幹舔了起來。

    米家雖然也正遭受著饑荒，但還沒到啃樹皮，挖草根的地步，看著那些眼冒綠光的眼睛，米老太心口一緊，邁著小步子朝著米長水家疾步而去。

    終於趕到米家門口，米老太對米長水的怨憤更多了，沒見過那個兒子還得讓老娘親自上門請的。

    米老太剛鬆了口氣，正要抬手敲門。

    突然，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一隻老鼠，老鼠米老太見得多了，盡管這隻老鼠的毛這裏一塊那裏一塊的禿嚕著，她頂多就是惡心了點。

    但是緊隨老鼠身後的還有一個瘦巴巴的小孩，七八歲瘦骨嶙峋的孩子眼裏隻有老鼠，見老鼠往米老太這裏鑽，就跟著撲了過來。

    巴掌大的老鼠要順著米老太的腿往上爬，被那孩子一撲就抓到了。

    米老太躲避不及，嘴裏碎碎念著，“眼睛瞎了，盡往我老太婆身上撲，你是哪家小孩，有沒有爹娘教的？”

    米老太一邊念叨著，老臉皺成菊花，再看向小孩，剛好那孩子抓到了老鼠，抬眼看向米老太。

    隻見那小孩咧著嘴笑著，嘴邊還帶著幾根黑色的毛，牙齒紅紅的，手裏的老鼠已經沒有了生氣。

    米老太大駭，連連後退了兩步，眼睛驚恐地看著那小孩，像是看著惡鬼一樣。

    後知後覺地尖叫一聲，再顧不得敲門，驚慌地後退，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錢氏在院子裏編織麻袋，突然聽到門外一聲尖銳的叫聲，再仔細聽，卻沒有再聽到什麽動靜了。

    晃了晃頭，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米老太回到家不顧米蓉一臉的疑惑好奇就上床悶被子裏了，米蓉叫也不答。

    米家除了米老爺子和米老太，其他人都不待見米蓉母子倆，見狀就連勸帶趕地把他們趕了回去。

    米老太這一嚇，一悶，竟然生病了。

    ……

    自從家裏的蔬菜瓜果都賣出去了之後，米蘭兒看著空空如也的大水缸，心裏有些焦灼。

    一早就睡不著了，起來摘菜給菜澆水，又問係統，不，二狗子有沒有什麽空間可以讓她種菜。

    被二狗子噴了，“你這才剛會爬就想著飛了是吧？你這麽能咋不上天得了！”

    二狗子罵得唾沫橫飛，他是爽了，回過頭發現米蘭兒沒有發出一點聲息，心裏暗道倒黴，怎麽就把不住嘴，把心裏話都給說出來了。

    好說歹說，哄了又哄，米蘭兒才不冷不熱地哼了一聲。

    二狗子苦巴巴的，得罪了米蘭兒這人能一個月不跟他說話，但是米蘭兒要的空間他還真沒有，這係統跟空間就不是一家的，就是有那也是上麵的大佬才有的啊，她就是把他二狗子給賣了也換不來一個空間。

    米蘭兒知道要空間無望，也就作罷了，她也隻是一時興起隨口一說而已，有了係統已經逆天了。

    從菜園子裏出來，熬的粥已經開了，還得再多煲一會兒，洗了手就炒了一盤青菜，還有一盤絲瓜，又做了一盤幹煸土豆條，沒放肉，就那調料已經足夠吸引人了。

    不吃肉不是吃不起肉，而是怕太引人注目了。

    在這饑荒年代，吃得太好是一種罪，很容易就被人看出來的。

    你一個人吃好了，那就是和眾人為敵了。

    飯菜做好，米蘭兒就去把兩個孩子叫了起來。

    敲門聲同時響起，米家安自從吃過了米蘭兒做的炸豬排，每天飯點總能準時到，米蘭兒都懷疑是不是她太招搖了，香味散發到隔壁去了。

    真那樣子的話她就得收斂點了，結果去問了錢氏他們，卻都搖頭否認了。

    米蘭兒想著，去開門了。

    打開門，門前站著的人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姑父，你怎麽這麽早過來了？”

    米蘭兒詫異道，再看到白大牛臉上的笑，略一想，就知道為的是什麽了。

    想著米蘭兒臉上也揚起了一抹笑。

    “沒有吵醒你們吧？”白大牛有點歉意地問道。

    “沒有，剛準備吃飯呢，姑父一起來吃點吧，我做得挺多的。”

    白大牛拒絕了，隻覺得米蘭兒隻是客氣一番而已，這個時節，就算她種得了菜，那也不可能到多的地步。

    白大牛想著，突然一笑，“對了，上次你給的那些菜，我們回去按照你說的做了，果真種活了，你二姑讓我來送些給你。”

    米蘭兒一愣，然後又笑開了，“我自己種的有，你這是專門跑過來送菜的吧？”

    “你二姑說菜是你給的，種出來了就得給你送些過來，我說你能種活，不會缺菜吃，她說那不一樣。”白大牛無奈地笑了笑。

    米蘭兒知道他也是誠意過來的，不然不能跑這麽遠過來。

    “我還要給你爹拿些過去，你去吃飯吧。”白大牛看到兩個小孩揉著眼睛朝米蘭兒走來，便道。

    “誒，姑丈，先等一下。”

    白大牛疑惑地扭頭。

    米蘭兒低頭沉思了一下，才朝白大牛道：“等下你去完我爹家再過來一趟，我有事要麻煩一下你。”

    白大牛不解，卻還是點頭應下了，“好，那我等下過來。”

    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白大牛背著簍子腳步輕鬆地朝米家去了。

    差不多米蘭兒吃完飯的時候，白大牛才過來。

    米蘭兒心裏嘀咕著他這麽準時不會是故意等他們吃完才來的吧，再一想，這姑父本來就是實誠的人，還真有可能這樣子。

    “大妞，你找我什麽事？”在米蘭兒的一再請求下，白大牛才算肯進來了。

    “姑父，我是這樣想的，我上次看過你們的院子，還是挺寬敞的，我想問一下你願不願意多種些菜賣給我？”

    米蘭兒也是經過一番思索才做出這個決定的，就是白大牛不做，她也打算找些可靠的人種的。

    畢竟現在外麵需大於供，種出來的菜可不怕賣不出去，反而還遠遠不夠。

    白大牛人憨厚，腦子直，一聽立馬道：“你這孩子跟姑父客氣什麽，菜都是你給我們的，你要的話我直接給你送過來就是了，說什麽送。”

    白大牛沒把米蘭兒說要買的話放在心上。

    米蘭兒就知道白大牛不會說要錢的，笑了笑，簡單地給他解釋了一下，“我也不是要自己吃的，我是打算拿去賣的，當然我這算是雇了你。”

    這麽一聽，白大牛臉上的笑凝滯住了，皺著眉反問道：“拿去賣？這能成嗎？”

    “這要是拿到大街上賣自然不成，指定剛擺出來就被人家搶走了。”米蘭兒笑著道。

    聽著米蘭兒這意思，白大牛再憨也知道米蘭兒這是有路子，這麽一想，黝黑的臉龐立時扯出一抹笑，“這麽說是真的了？”

    不等米蘭兒再次問，白大牛立馬就點頭了，“行行行，要是真能這樣就太好了。”

    這樣一來他就有錢給兒子治病了，還能給兒子吃點好的，起碼不那麽容易發病。

    米蘭兒想了想，又道：“不過姑丈，雖說我們是親戚，但是我還是得跟你明說，這菜我給的是給的，我讓你們幫我種的又不一樣了，我不希望到時候混在一起，畢竟親兄弟還明算賬，別到時候說不清。”

    白大牛點點頭，對米蘭兒的話沒在意，反而信誓旦旦地保證道，“放心，既然是給你幹活的，你也是信得過我們，我們肯定不會做出些讓你為難的事來。”

    見白大牛明白自己的意思，米蘭兒笑著點頭。

    然後拿過白大牛的簍子去給他裝菜了。

    裝完菜，米蘭兒將早上幹煸的土豆條也一並讓白大牛帶回去給山子當零嘴了，這東西雖然沒有肉，但是下的調料足，味道好，當零嘴吃是沒問題的，早上兩個孩子差點搶起來。

    “姑丈路上小心點，小心路上的人，菜的話等儲存多一點再送過來，半個月送一次吧。”

    米蘭兒不放心地叮囑道。

    對於不在意的人她可以做到熟視無睹，但是像白大牛和米蓉真心對他們好的，米蘭兒自然做不到。

    目送白大牛離去，米蘭兒轉身要進去，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沿著巷子走來。

    “大聖娘，這麽早出去啊？”

    大聖的爹娘不知道在出什麽神，快走近了都沒有注意到米蘭兒。

    聽到了有人叫自己，大聖娘果然看了過來，勉強扯出一抹笑。

    米蘭兒等她走近一看，就看到大聖爹娘的臉色都很不好，臉色蠟黃，嘴唇發幹發白，不動聲色地打量著。

    “你們這麽一大早地，出去找吃的嗎？有沒有找到些什麽？”

    米蘭兒不知道她的臉色看起來和別人差多少，因此更不知道她這話問出口有多麽不合時宜。

    “沒有。”大聖娘苦笑道。

    大聖爹不好站著聽兩個女人聊天，就道：“我先回去看看大聖和娘，你們聊完就快點回家。”

    大聖娘點點頭，催促大聖爹快去。

    “大聖和毛嬸怎麽了？說起來這幾天我都沒怎麽看到他們。”

    大聖娘臉上露出難言的惆悵，“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大聖和我娘這兩天突然全身腫脹，現在躺在床上都下不來。”

    米蘭兒聽完有點怔愣，想起來一些事，“我跟你去看一下大娘和大聖吧。”

    聞言，大聖娘擦擦眼角的淚，“家裏有些髒亂，你要不嫌棄就行。”

    “能有多髒亂，我以前多得嬸子照看，怎麽也得去看望一下。”

    大聖娘笑了笑，臉上還是愁多於笑。

    米蘭兒拍拍大聖娘的肩膀，安慰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大聖娘沒說話，哪是那麽容易的。

    卻不想，在不久後，一切真的慢慢在變好。

    去到了他們家，進了屋門，米蘭兒確實聞到了一股異味，但是想到這麽久沒有水，連人要喝的都沒有，哪裏還顧得了其他。

    米蘭兒一進門就看到了毛嬸躺在床上，似乎是睡著了，借著微弱的光，米蘭兒看了眼她的身體，確實是水腫了，特別是四肢，明明前不久看著人都餓得瘦巴巴的了，現在竟然腫脹了那麽多，怎麽也不會是吃胖的。

    快要離開的時候，毛嬸突然醒了，“是大妞啊！”

    剛剛查看了一番毛嬸的身體，米蘭兒鼻子就有點微酸，現在再聽到她微弱，有氣無力的聲音，米蘭兒差點憋不住。

    聲音微微有點哽咽地道：“吵到您了吧？您好好休息，等您睡完了我再過來看您。”

    毛嬸子微微扯著嘴角，昏暗的光線下，米蘭兒也看不見，隻看到她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

    大聖娘眼帶淚花地帶著米蘭兒出去了。

    米蘭兒也不用再去看大聖確認了，這確實就是營養不良引起的浮腫。

    在前世，米蘭兒沒見過卻也從書上了解過她那個世界在饑荒年代很多人出現這種浮腫病。

    因為沒有吃的，甚至很多人吃白石，類似觀音土，以至脫肛死亡。

    出來了，站在院子中，還未升到頭頂的太陽明晃晃地把光亮打在院子裏，這光明卻沒人喜悅半分。

    “嫂子。”米蘭兒喊了大聖娘一聲，“我有辦法可以救大聖和毛嬸。”

    “你知道他們這是怎麽回事？”大聖娘驚呼出口，後又猛地搖頭，“不不不，這樣子也好，這樣子起碼不會餓死，不然就是人能救下來，到時候餓死也是受罪。”

    大聖娘是這麽說著，但是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捂著嘴大哭了起來。

    大聖爹聽到動靜從房裏出來，看到大聖娘蹲在院子中央哭，隻一臉痛苦，眼帶淚花，進屋裏去了。

    “嫂子，你先跟我去看看再說吧，再決定要不要救。”米蘭兒看著她哭，有點無措，誰知大聖爹也不勸一句就進去了，隻好硬著頭皮道。

    大聖娘的哭聲頓了一下，帶著哭音道：“去看什麽？”

    米蘭兒帶著她到了自家院子，剛剛收割過一次，又給白大牛挖了不少帶走，菜園子裏稀稀疏疏地種著菜。

    米蘭兒到底對大聖娘不放心，給她看了一眼，道：“之前村子裏不是隻有我們這幾家是還種得了菜的嗎？我覺得可能是我們這邊地勢低，或者這些土的問題才還能種這麽些。我想，要不你們來挖些土過去種種試試看？”

    大聖娘怎麽也想不到現在外麵都要寸草不生了，米蘭兒這裏竟然還能種菜，一時間什麽想法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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