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姨娘跪在主堂中，神情沉穩，柳媽媽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有些懊惱。

    從前光顧著防範宋姨娘了，什麽時候府裏竟有這號人物都不知道。懷有身孕的事是假的，一場空歡喜後又被自己的貼身丫鬟背叛，背叛的丫鬟還自請要去害她的靠山，這些事件件都能把人擊垮，可這吳姨娘隻是跪在這裏，同她們一起悄無聲息地等著。

    這份平和讓柳媽媽心中頗有不安，柳媽媽看著身前的大夫人嚴氏，眼中閃過掙紮。

    夫人自從昨日之後待她便有些疏遠，雖然看起來與平日裏沒什麽不同，但與大夫人相處多年的柳媽媽心中明白，大夫人對她已經心懷顧忌，若是此刻還毫無緣由地勸大夫人停手，恐怕會火上澆油。

    柳媽媽按捺住心中的不安，又想到害她變成今日這般畏手畏腳樣子的蘇白卿，暗暗祈禱今日能讓她丟一丟人。

    可堂裏的人還沒等到蘇白卿，就先等來了別人。

    小丫鬟附在大夫人耳邊嘰裏咕嚕說了幾句話，嚴氏就將眉頭皺起，不耐煩地問道：“她來幹什麽？”

    小丫鬟垂首不言語，嚴氏煩躁地揮揮手。

    “總不好攔著她，讓她進來吧！”

    柳媽媽疑惑地看著屋外，究竟是誰，這時候過來？

    一襲黃杉少女款款而來，嘴角兩隻酒窩顯得她嬌羞可愛，隻見她脆生生地說道：“母親，聽說吳姨娘病了，我特意帶了補品過來看看。”

    居然是三小姐蘇白珍，柳媽媽心頭疑惑叢生，三小姐早已在普安寺時就表明是大小姐的人，會來看吳姨娘也是無可厚非，隻不過就是不知道這其中是否有大小姐的授意在了。

    大夫人點點頭道：“你小小年紀能夠想得如此周到已是十分不易，隻不過吳姨娘這病實在是蹊蹺，許是現在不能受你這禮了。”

    蘇白珍眼睛彎彎，笑得天真無邪。

    “母親總是不會弄錯的，隻是不知吳姨娘這病究竟是什麽蹊蹺呢？”

    大夫人斜眼看她，陰陽怪氣地說道：“究竟是什麽蹊蹺，是你想知道，還是你大姐姐想知道呢？”

    蘇白珍笑容不改，“大姐姐想什麽，白珍又怎會知曉？母親說笑了。”

    說罷招手讓玉兒上前，“白珍沒什麽好東西可以送給姨娘補身體，隻有幾樣小物件，還望姨娘不要嫌棄。”

    吳姨娘跪在地上不便還禮，故而隻是衝著蘇白珍托了托手。

    嚴氏一顆心飄忽不定起來，蘇白卿若是知道吳姨娘身懷有孕還被她製住應該著急才是，怎麽隻是悠哉悠哉地將蘇白珍派過來送一堆禮？

    將蘇白珍送來的物件放在眼前細細把玩，確實如蘇白珍所說隻是一些不大值錢的小東西，為防止這些東西有什麽她不知曉的用處，嚴氏招來柳媽媽，暗暗囑咐道。

    “將這些東西偷偷拿出去，不要讓老爺看見。”

    柳媽媽低眉順眼收拾這些東西往後門處走，卻正好碰見了大夫人安排看著那位府外大夫的婆子們聚在一處說話，柳媽媽點頭算是打了聲招呼，那些婆子們正是看人看得有些厭煩的時候，不免要問問前麵堂內的情形。

    “柳媽媽，聽說前麵三小姐來了？”

    “怎麽不是大小姐？咱們還得在這等多久啊？”

    “是啊，等得也忒熬人了！”

    ……

    麵對這些嘰嘰喳喳的婆子們，柳媽媽暗自皺眉。若不是小宴那日幾乎將蘇府內能動用的人手全都用上，導致後來蘇白卿將那些人全都打出府去，現在又何必用得著這幫沒耐心的人！

    “下人就要有下人的樣子，沒有大夫人的命令，怎麽可以輕舉妄動？”

    幾名婆子麵上都有些尷尬，不再抱怨。柳媽媽蹙眉轉身，這府裏到底是不比從前了。

    然而她們都沒有注意到，那名大夫自從柳媽媽出現，就一直盯著她手上捧著的那些東西，又或者是其中的一樣。隻不過婆子們顧著抱怨，柳媽媽顧著訓斥，大夫的異樣她們全都沒看見。

    待得柳媽媽走遠，那幾名婆子往地上吐一口唾沫，惡狠狠地說道：

    “不過就是比咱們早在大夫人身邊呆了十幾年，竟把自己當半個主子看了？”

    “她能做的事，這府裏哪個奴婢做不得？倚老賣老也就是她這幅樣子了！”

    “大夫人都被大小姐打壓成這幅樣子，她這個老貨還當這是從前的蘇府呢！居然這麽囂張！”

    ……

    幾名婆子罵聲不止，那名大夫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慌，開口問道：“敢問剛剛那位媽媽，帶出去的東西是誰帶進來的？”

    可惜婆子們顧著罵，根本沒聽見他說話，他不禁再次揚聲問道：“剛剛那位媽媽帶出去的東西，是誰帶進來的？”

    婆子們被他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回頭一看，這大夫眼睛直轉，仿佛沒有焦距一般在眼眶裏亂晃，想到大夫人給她們安排此事時鄭重的樣子，不禁安撫他道：“許是三小姐帶進來的吧！”

    “三小姐？”那大夫臉轉向回他話的婆子麵前，“三小姐是大夫人的人麽？”

    那婆子被他這副呆愣的樣子驚住，一時忘了回，另一名婆子接著話茬說道：“這您可不能忘，大夫人同您說了好幾次，除了大夫人和二小姐，現在府裏可再沒有哪位主子是大夫人的人了。”

    那名大夫聽得這話，失魂落魄的樣子更加明顯，控製不住地向後退兩步直接坐回自己的石凳上，喃喃道：“這是報應麽？”

    婆子們未曾聽清他的話，靠近些問道：“大夫，您可是身子不適麽？今日您可是重頭戲，不能有差錯的。”

    罵柳媽媽歸罵柳媽媽，大夫人這樣的正經主子她們是萬萬不敢得罪的，這名大夫若是真出了什麽事，恐怕她們幾個也脫不了幹係。

    那大夫過了很久才緩緩搖頭，看向主堂說道：“無礙，最後總會給我個結果的。”

    婆子們麵麵相覷，不明白這位大夫怎麽就突然變得神神叨叨的了。不過既然他說沒事，那她們也不好再說些什麽。幾人又坐回原來的位置上，也不怎麽說話了，是不是地看一眼那大夫，生怕他出什麽差錯。

    而主堂內的三小姐蘇白珍喝著茶水坐在木椅上，全然一副不著急的樣子。嚴氏暗歎一口氣，已經過去一個時辰了，蘇白卿那裏竟一點動靜都沒有，看來她察覺到其中有詐，吳姨娘、已是廢子了。

    比起來了卻救不到人，寧可選擇從未來過直接棄子麽？當真是減小損失的好手段。

    “吳姨娘，看來你因為沒用已經被你的靠山拋棄了，真是可惜。”雖然心中惋惜，可處置吳姨娘，順帶著威懾一番府中人，這一行也就不算吃虧了。

    吳姨娘依舊是一副淡然的模樣，看得嚴氏心中煩悶。

    “秀妝到今日全是自己一人，何來靠山之說？”

    “你倒是護著她，可惜人家未必想護著你！就像你那如女兒般疼愛了許多年的容兒一樣，稍稍威逼利誘，立即就會拋棄你。這麽說來，你也算是可憐了。”嚴氏話裏有話，句句往吳姨娘心口上紮。

    能得到老爺喜愛的姨娘們都是她的眼中刺，恨不得一次性拔個幹淨才好，可她不能這麽做，若是這麽做，恐怕連府中的權力都沒了。對此，她深信不疑。

    一名丫鬟邁著碎步走進堂內，衝著嚴氏拜道：“大夫人，老爺來了。”

    嚴氏眼中閃過星點歡愉，小心查看身上是否有不妥，立即起身往門外迎去。

    “見過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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