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香院，蘇清柔看著落梨閣派人送來的赤金頭麵，臉色陰沉。

    丫頭碧潭小心地覷了一眼她的臉色，幹笑道：“這頭麵是足金的，成色極好，若不是小姐跟大小姐要好，還——”

    話未說完，那套赤金頭麵嘩啦一聲被蘇清柔掃到了地上，上麵鑲著的紅色瑪瑙石劈裏啪啦崩了一地，碧潭嚇了一跳，忙閉了嘴，雙膝發軟地跪在了地上：“小姐息怒。”

    蘇清柔冷著臉坐在椅子上，心中梗著一團火，早在一個月前她就向母親提過想試試辦春熙宴，可母親卻始終不同意，如今竟然把這件事交給蘇輕寒那賤丫頭來做，讓她得了誌，眼下就開始給自己難堪了！

    還有蘇雲灝那個兔崽子，向來最是尊敬愛戴她，今日竟然推了她，害她丟了臉，簡直可惡！

    “小姐消氣，當心氣壞了身子。”

    碧水從門外進來，看了屋子裏垂手屏息的丫頭們一眼，臉上帶出幾分厲色：“都杵著做什麽？還不將東西收拾了！”

    小丫頭們應了一聲，忙將地上散了一地的首飾收進盒子裏躬身退了出去，路過碧水身邊時下意識朝她微微屈了屈膝。

    碧水關上門，彎腰撿起地上落下的一顆寶石：“不過辦場春熙宴而已，小姐何必生這麽大的氣？以後多得是機會。”

    蘇清柔麵色更冷，俏麗的紅唇咬的發白，冷聲道：“春熙宴是侯府的大事，不光要宴請侯府同宗，屆時陛下也會降下恩旨，尤其侯府這兩年立了功，陛下定然要派遣皇子來的，若是她辦好了得了貴客的眼，那我們之前做的一切都白費了——母親也是個糊塗的，竟然不知阻止，由著這小賤人猖狂！”

    她口中罵著小賤人，渾然忘了蘇輕寒是她的親姐姐。

    碧水麵色未變，眼中卻帶上一抹鄙夷，外人皆道安國侯府二小姐和順謙恭，哪裏知道背後是這副刁鑽的嘴臉，裝模作樣的本事已經是爐火純青。

    蘇輕寒越想越氣，豁然站起身：“不行，我要去找母親！”

    碧水忙攔住她：“小姐莫要衝動，夫人這樣做自然有夫人的道理。”

    “能有什麽道理！這小賤人得了便宜便不知天高地厚，今天已經敢給我難堪了，還有蘇雲灝，以往從不會對我不敬，今日竟然——”

    “柔兒，這是怎麽了？”

    林氏帶著趙媽媽等人進了門，見狀蹙了蹙眉，描畫精致的紅唇不悅地抿起。

    趙媽媽扭著略胖的身子，快走幾步將碧水拉過來，在她胳膊上輕輕扭了一把，罵道：“不知分寸的小蹄子，做什麽惹了小姐生氣，還不滾下去！”

    碧水眼皮動了動，應了一聲出去了，碧潭跪在地上不自覺地發著抖，往常二小姐動怒被夫人發現了，受罪的都是她們這些近身伺候的奴才，偏偏為了維持二小姐的溫和形象，她們什麽都不能說，一旦說漏了嘴壞了夫人和二小姐的名聲，等待她們的就是生不如死的結局。

    果然，趙媽媽快步走到碧潭身邊，揚起手臂掄圓了一掌括在碧潭臉上，將她直接打趴了下去：“小賤皮子，二小姐動了氣也不知道勸，若是小姐玉體有損，看我不扒下你三層皮來！”

    林氏蹙了蹙眉：“趙媽媽。”

    趙媽媽忙停了手，退後幾步站到林氏身後，躬身垂手：“夫人。”

    林氏輕飄飄瞥了碧潭一眼，碧潭紅著眼眶咬著唇不敢發出聲響，她冷聲道：“滾下去！”

    碧潭不敢耽擱，忙應了一聲，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林氏看著站在那裏賭氣不理她的蘇清柔一眼，心頭微微一歎，示意趙媽媽等人都出去，走進屋子：“見到母親不問安，我就是這麽教你的？”

    蘇清柔心頭泛上一陣委屈，倔強地不肯看她。

    林氏冷冷一笑：“一場春熙宴就讓你沉不住氣，我對你的教導都白費了！”

    蘇清柔眼圈一酸，氣道：“娘對女兒的教導白費了，對長姐的心思可一點沒浪費，你們母慈女孝，我不過是個孤苦伶仃的人罷了！”

    “胡言亂語！”

    林氏氣的重重一拍桌子，手指都在發抖，又是氣又是失望：“我對你多年教導，你就隻會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你怎麽不想想，春熙宴哪裏是好辦的，你怎麽不想想，你哪來的銀子辦宴，你怎麽不想想，侯府這兩年多少明爭暗鬥，槍打出頭鳥啊你怎麽就這麽糊塗！我是你的親娘，哪裏會不為你打算，不指望你能明白做娘的一片苦心，你卻還要說這些戳心窩子的話來氣我！”

    蘇清柔被林氏少有的疾言厲色嚇住了，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說不出話來，待聽完林氏的話，心頭不由一陣後悔：“娘，我……”

    林氏撫著胸口平了幾口氣，還是氣的手指直顫，蘇清柔膝蓋一軟跪倒在地：“娘，我錯了，女兒錯了。”

    林氏長長喘了口氣，聲音不那麽嚴厲了，卻依舊帶著冷意：“你可知道，娘隻有你這麽一個女兒，以後是盼著你有大作為的，你若是總這樣沉不住氣，讓娘以後如何指望你？”

    蘇清柔不知道該說什麽，隻一個勁兒地搖頭認錯，半晌，林氏才歎了口氣，道：“你可知道你錯在哪裏？”

    蘇清柔茫然地抬起頭，林氏無奈，心中隻氣這個女兒太傻，將她扶起來，道：“春熙宴隻是一件小事，你是侯府的女兒，目光當放的長遠些，就算蘇輕寒辦好了宴會又怎樣，多得是法子讓她出不了風頭。”

    蘇清柔眼皮一顫：“娘的意思是……”

    “侯府這兩年越發得陛下青眼，侯府的春熙宴，陛下定然會派皇子前來，她蘇輕寒再有能力又如何，到時候在你的光彩之下，她照樣會被比到塵埃裏去。”何況，她還不一定有能力辦好這樣重要的宴會。

    蘇清柔身體猛然一顫，恍然明白了什麽，林氏勾了勾唇，冷聲道：“你跟她不一樣，何必去做那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想想怎麽能讓皇子們被你吸引，這才是正事。”

    乍然聽林氏說出這樣直白的話，蘇清柔耳根一紅，眼中卻是閃過堅定，慢慢點了點頭：“娘放心，女兒知道該怎麽做了。”

    林氏看了她一眼，又悠悠歎了口氣，才整整衣擺走了出去。

    “夫人莫氣，二小姐今日也是在雪梅園被五少爺氣著了，”回到春福院，趙媽媽知道林氏麵上平靜，心裏還是氣的，替她奉上一杯茶：“奴婢聽說，大小姐當眾給了二小姐難堪，五少爺又差點將二小姐推到地上，也難怪二小姐生氣，她哪受過這委屈。”

    林氏接過茶杯，將茶蓋在杯口輕輕劃了劃，冷笑道：“這還沒辦成呢，就這般耀武揚威了。”

    趙媽媽笑道：“憑她如何也鬥不過夫人去，一個十三歲的丫頭，能有什麽本事，到時候還不是要隨夫人拿捏。”

    林氏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放下茶盞，慢悠悠道：“五郎今日怕是氣壞了，吩咐廚房做碗下火湯送去，讓他好好敗敗火。”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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