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頭到尾，她都沒有說過自己的名字，更沒有提過哥哥的名字。

    “我早說過我認識你們，你不信。”沐曉莘抿了抿唇，笑說：“我和你哥哥是老朋友，十幾年前就認識。”

    這一點，她沒有撒謊。之前一個匿名者寄來的那些照片就能說明。

    隻是連她都不知道，為什麽四五歲的自己會和藍伊在一起，他們到底是什麽關係？

    “壞女人，你少騙我。剛才不還很生氣嗎，現在笑給誰看？”娜塔拉認定沐曉莘是兩麵三刀的女人。

    剛才她提到要和肖瑾辰結婚時，她明明變了臉色，現在又笑意融融的，肯定不懷好意。

    “我知道你對我有誤會，但是不論怎麽樣，你想要從我手裏拿到項鏈，就必須聽我的話。”

    “你想怎麽樣？”娜塔拉戒備地看著沐曉莘，生怕她對自己打壞主意，特地提醒：“告訴你，我哥哥就在這座城市。他知道我來找他了，你如果敢對我使壞，他會殺了你。”

    “殺了我？”沐曉莘哼笑：“你以為這裏跟你那兒一樣無法無天嗎？在這裏，如果殺了人，就要受到法律最嚴厲的製裁。隻要你哥哥腳踏在我們國家的土地上，他就不能胡作非為！”

    “你！”娜塔拉心虛地後退了兩步，氣紅了臉，卻不敢辯駁。

    她來這裏還沒有聯係到藍伊，對這個國家的一切都不了解，所以不敢和沐曉莘對著幹。

    “放心，我不會欺負一個小孩子。”沐曉莘轉身拿起自己的包，語氣輕慢道：“兩天後，就在這家店，我把項鏈修好給你，從此我和肖瑾辰不再有一丁點的關係。我已經有新男朋友了，和他分手是遲早的是。”

    “算你識相！”娜塔拉瞪了沐曉莘一眼，從包裏翻出一個小本寫下一串數字，撕下那一頁遞給沐曉莘：“這是我的聯係方式，修好了就打電話給我。”

    沐曉莘接過，隨手塞回包裏，率先離開了餐廳。

    娜塔拉衝著沐曉莘的背影吐了吐舌頭，轉身坐回桌前，趴著研究了一會兒桌上的飯菜，索性連盤子端起來，直接扒拉進嘴裏。

    在布羅洛，她吃飯從來都是用湯匙和手抓，知道這裏的習俗不同，來京都之前還特地訓練了筷子，但還是用不順手。

    吃完飯，娜塔拉滿足地出了餐廳。在門口研究了一會兒地圖，轉身用手機拍下餐廳的名字和門麵，打了量出租車，要司機帶她去最近的酒店。

    司機師傅從後視鏡裏觀察了幾眼女孩，打開計價器，發動了車子。

    黃色的出租車離開不久，另一輛停著路邊的出租車立刻跟上去。

    “師傅，跟上前麵那輛車。”沐曉莘一邊囑托司機，一邊拿出手機撥通沈煜明的電話號碼。

    第一遍，提示無人接聽。

    第二遍，一分鍾過後還是無人接聽。

    沐曉莘焦急地撥打沈煜明的號，在第五遍時，電話終於被接通。

    “有事？”那頭聲音散漫而淡漠。

    沐曉莘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盡量言簡意賅地說清事情經過，

    “藍伊沒死，肖瑾辰被布羅洛基地的犯罪分子挾持去研究一種生化武器。我弟弟沐雲曄身份可疑，我懷疑他就是藍伊。”

    話落，電話那頭沉默了很長時間後，沈煜明低沉開口：“沐曉莘，你是不是瘋了，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幾個月前，在對布羅洛基地的圍剿中，藍伊是他親手射殺的。當時他們連同國際刑警，協助S國政府軍一起剿滅了位於布羅洛基地的特大犯罪集團，之後，還對整個布羅洛群島海域進行搜查，確定沒有遺漏的罪犯才撤離的。

    現在，沐曉莘突然告訴他，藍伊沒死，那些基地的犯罪分子不但沒有消失，甚至還更加猖狂地挾持知名教授去研究生化武器。

    “沈煜明，請你再信我一次。”沐曉莘用近乎懇求的語氣說：“我知道你現在很討厭我，但是這件事關係重大。荀今是被冤枉的，警局有犯罪分子的內應，我不敢報警，隻能找你。”

    生怕沈煜明不信，沐曉莘說出自己致幻劑中毒的事情：“那天你帶我去軍醫院檢查，我體內有一種吲哚類藥物超標，是沐雲曄長期在我的飲食裏下藥。”

    “那藥不是肖瑾辰下的嗎？”

    沐曉莘一頓：“你怎麽知道？”

    致幻劑的事，昨天沐雲曄才報警，今她早去警局做了筆錄。這件事她從來沒跟沈煜明提過，能這麽快得知，說明他其實背地裏還是在偷偷關心她。

    “你管我怎麽知道的！”沈煜明心虛地嗆了沐曉莘一句，轉移話題，正色道：“這件事確實事關重大，這樣，我先跟你碰個麵，看看你手頭有多少證據。然後再看下一步怎麽處理。”

    “好。”沐曉莘看了看表，在警局做完筆錄後，她就接到錢教授的電話，直接趕去了學校，如果在外麵停留的時間過長，沐雲曄那邊不好解釋。

    “我得回一趟家，不然雲曄會懷疑。你先去A大經濟係找錢育芬教授，讓錢教授找個借口把我叫到學校。然後再去一家酒店，幫我看著一個女孩，她是重要的證人。”

    她需要一個理由名正言順地出門。在沒弄清楚沐雲曄和藍伊的真實身份前，她一定要穩住沐雲曄，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行。”沈煜明一口應下，麵子有些掛不住，又強調：“我這是為了公事，為了人民安全才答應幫你的，跟你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知道。”沐曉莘對沈煜明這種欲蓋彌彰的行為十分清楚，但不挑破。

    他們都是死鴨子嘴硬的脾氣，不管麵上鬧得多僵，私底下，還是很看重對方，默默關心，默默付出。

    那頭，沈煜明掛了電話，立刻開門跑出去，想起鞋沒換，又返回玄關處穿鞋。

    將拖鞋隨腳一踢穿上鞋子，鞋帶都不係就著急跑出去。

    方慧看著看那逃荒似得背影，無奈輕歎。

    明明心裏緊張得跟什麽似得，還要強裝不在乎。

    其實沐曉莘的電話第一次打來時，沈煜明正窩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發呆，接到電話，立刻像詐屍一樣翻起來。

    她還沒問誰的電話，那毛小子就一溜煙地衝上樓去換衣服。所以，他是早就準備隨叫隨到，還要硬撐麵子，搓著手等電話響了幾遍才接。

    她這個兒子呀，是徹底栽在沐曉莘的手裏了。可惜太傻，跟他老子一樣沒什麽戀愛細胞，不懂得爭取，注定要單相思了。

    沐曉莘跟著娜塔拉來到距離A大不遠的一家酒店。

    這麽近的路程，步行十分鍾就能到，娜塔拉乘坐的那輛出租車司機卻在路上七拐八拐，繞了很多路才到達，明顯是在欺負人生地不熟的外國人。

    等到娜塔拉登記完，沐曉莘確定她入住後，將酒店地址和娜塔拉的照片一起發給沈煜明，讓他在酒店門口候著，盯住人的去向。

    辦完這些事後，沐曉莘返回公寓。

    回到家，沐雲曄做好了午飯，正等著她回來開飯。

    沐曉莘換了鞋，將包掛在衣帽架，洗了手坐在桌前。

    “筆錄的事情怎麽樣？”沐雲曄一邊盛飯，一邊問。

    沐曉莘不說話，接過沐雲曄遞過來的碗不聲不響地吃飯。

    “我知道你還在怪我報了警。”沐雲曄神色鬱然地看著沐曉莘，勸說：“姐，你看不出來嗎？肖瑾辰就是個人渣。你喜歡上他就是個錯誤，都到了這個地步，你還維護他嗎？”

    啪！——沐曉莘放下碗，把筷子拍在碗上，起身：“我吃飽了，還有一些工作要處理，你吃完後碗留著我刷。”

    “姐！”沐雲曄拉住沐曉莘的手腕，近抿著唇沉默了一會兒，妥協道：“你別生氣，我不說了。你好好吃飯行嗎？”

    “不關你的事，我今天沒什麽胃口。”沐曉莘漠然扯開沐雲曄的手，轉身走向臥室。

    嘩啦！——身後響起碗碟落地的聲音。

    沐曉莘準頭，沐雲曄手裏拿著扯下的桌布，碗碟碎了一地，飯菜撒的到處都是，連牆壁上都濺上了菜湯。

    背對著她的沐雲曄身上散發著一種暴戾的氣息，陌生而危險。

    “小曄，你幹什麽？”沐曉莘駭然問。她沒想到自己的行為會刺激到他露出這種情緒。

    她之所以在他麵前冷著臉，是因為肖瑾辰畢竟是她喜歡過的人，如果裝作不在乎，反而會讓他懷疑。

    “這些飯菜是專門為你做的，既然你不吃，那撒了又怎麽樣。”平平的語調沒有半點起伏，

    “就算我不吃，那也不能……”

    “那也不能浪費是不是？”沐雲曄打斷沐曉莘的話，轉身，將手裏的桌布扔到地上：“一盤吃不下的飯菜，舍不得倒，留著隻會吃壞肚子。”

    “你到底想說什麽？”

    沐雲曄沉黑的眸緊盯著沐曉莘：“你放不下肖瑾辰，他隻會爛在你的肚子裏，日漸腐蝕你的身心。這樣，你還舍不得放棄這個人嗎？”

    沐曉莘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麽。沐雲曄的話太過偏激，她根本沒辦法接。

    正不知該怎麽應對眼前場景，電話如救命福音一樣響起，打破僵局。

    “是我導師的電話，我先去接個電話。”沐曉莘跟沐雲曄打了聲招呼，轉身去接電話。

    掛了電話，折回餐廳，對沐雲曄說：“老師說我的畢業論文有一些地方需要修改，她讓我吃完午飯過去一趟。”

    沐雲曄沒有說話，轉身走進廚房，打開冰箱取出一袋麵包和一瓶酸奶，徑直走到衣帽架前，將東西放進去，然後一言不發地蹲在地上清理垃圾。

    沐曉莘看著蹲在地上的背影，一瞬間，熱淚盈眶。

    是的，那是她弟弟關心她的舉動，那麽熟悉，那麽溫暖。如果拋棄這些是是非非，他還是她最貼心親近的弟弟。

    可現實是，她可能從來都沒有過弟弟，那些曾經的溫暖隻不過是惡魔施的障眼法，她的弟弟很可能隻是一張畫皮。最親近的人很可能是背後捅刀子最多的人。而她依舊會不由自主地沉浸在虛假的幻想裏。

    沐曉莘用指腹拭去眼角的淚，幫沐雲曄一起清理幹淨才離開。

    出門，第一件事並不是去見沈煜明，而是先找了一家珠寶飾品店，用米蘭作為底樣，訂做了一條水晶項鏈，再渡上一層熒光材料。

    依法炮製，像上次那條四葉草項鏈一樣，沐曉莘特地交代店家在製作時留一個三毫米大小的洞，用來安裝微型追蹤器。

    她安慰自己，那個沙伊少女之所以說肖瑾辰會娶她，是肖瑾辰為了讓她來取信物而撒的謊，一定不是真的要和那個沙伊少女結婚。

    搞定了項鏈的事，沐曉莘來到A大。年末也是學期末，學生都忙著複習備考，沐曉莘本想約沈煜明在圖書館或自習室談，但是兩個地方人都爆滿，連個座位都找不到。

    沒辦法，隻能在室外找了個僻靜的露天涼亭。

    京都十二月底，雖然沒有下雪，但空氣很幹冷。沐曉莘緊裹著棉衣，冷風還是直往領口灌。

    “怎麽樣，那女孩離開過酒店嗎？”沐曉莘揉著臉問。

    之前跑了很多地方才找到能訂做出理想東西的店，長時間在外麵，臉已經凍僵了，說話有些生硬。揉一揉會好一點。

    “沒有。”沈煜明硬聲硬氣地回了一句，睨了沐曉莘一眼，嘲諷道：“這麽冷的天，你以為人家跟你一樣傻不趔趞到處跑。”

    表麵嘲諷，實則關心，沐曉莘心裏清楚，所以並不生氣，又問：“那現在是誰看著她，她可是藍伊的妹妹，知道肖瑾辰的下落，千萬不能跟丟。”

    “我讓柯子和大川盯著，一有動作他們會報告給我。”沈煜明蹙眉看著臉凍得通紅的沐曉莘，揣在棉衣裏的手不自覺握緊：“我已經讓常笑去查那女孩的身份信息和來京都的班機，很快就能確定她是從哪裏來的。”

    “謝謝！”沐曉莘感激地看著沈煜明。

    關鍵時候，他依舊能很周到地做好一切。嘴上說著不信她，實際早就派人去查了。

    “今天吃了狗肉上火，這棉衣穿著也太熱了。”沈煜明拉開棉衣拉鏈，嫌熱似得不斷扇著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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