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義(2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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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可不好!韋妝想,過於意外,她不由站起身來。

    諾晴仰著頭看著站起身的韋妝,柔聲道:“小韋妝生氣了?諾晴知道,如今諾晴是朝廷揖拿的逃犯,沒有資格也不應該同小韋妝提出這樣無理的請求,可是……”說到這,她又垂下頭去默默流下兩行眼淚,小聲抽泣著,“可是我喜歡小韋妝,喜歡五王爺,越是一無所有,越是希冀能夠擁有更多一點,害怕失去,惶恐未來。”

    “諾晴,我並沒有生氣,不過諾晴的話,我並不能認同。”韋妝想了想,覺得還是實話實說的好,南門揚非怎麽想,她大概猜測得出,猜測的對錯與否且不論,可她怎麽想,她自己很是清楚,“如果難纏門和諾晴是彼此喜歡,你自然也不必同我說這些話,但……事情卻並非如此,諾晴你要往前看,不能因為此時的失去而惶恐未來,你得尋找到真正屬於自己的希望,否則你的痛苦和悲傷不會結束,隻會一天又一天的加重。不管發生什麽事情,你還有我還有阿原。”

    “所以小韋妝不願意幫我?”諾晴問。

    “這未必是幫,隻怕是害你。”韋妝回答。

    “可是五王爺待你真心實意的好,為了你,我這種淪落的逃犯他都願意一路相護,若是你求他,他又有什麽不能答應你?隻怕是小韋妝自己不願意,所以不肯幫,所以不願成全,卻找借口說是怕害了我,是不是?但這怎麽可能會是害了我?”

    “諾晴,你……”韋妝跺了一下腳,懊惱又無奈,“你現在就像是病急亂投醫,但對你真的並無幫助,你說的當然也沒有錯,我確實也不願意。難纏門雖然待我是好,可對一個人好就可以沒有底線嗎?並不是這樣的,撇開我的不願意,撇開你與難纏門並非兩情相悅,即便我真的求了他,他也答應了你,可是他一定不會善待你的。”

    “那隻是小韋妝一廂情願的在以為,哪個男子不是三妻四妾?何況尊貴如五王爺?以後他的妻妾又不知有多少,可能最寵愛的永遠隻有小韋妝一個,但不表示他對其他妻妾就毫無一絲情意了,如何會不去善待?除非是小韋妝不開心,而他為了討你歡心,最後不得不冷淡其他妻妾。”諾晴道。

    韋妝有些震驚,沒有料到諾晴居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言論。

    諾晴微仰著頭,等待韋妝的回應。

    “你受到的打擊太大了,思緒混亂,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可怕的話。”韋妝終於回過神來。

    “不,我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麽,又在做什麽。”諾晴卻道,她忽然起身,紅腫的雙眼止不住又流下兩行清淚,卻是“撲通”一聲,驀的雙膝跪倒在韋妝麵前,“小韋妝,看在我死去大哥的份上,幫幫我不行嗎?”

    韋妝嚇了一大跳,趕緊伸手去拉她,想把她拽起身來,奈何諾晴執意不肯起身,拉拽之間,還伸手抱緊了韋妝的大腿。

    “小韋妝,我求你了!”諾晴痛哭道,“你答應我不行嗎?我也有自知之明,必然不敢與你爭寵,你也該有自信,五王爺必然隻會獨寵你一人,他身邊多我一個又有何不可?”

    “司馬諾晴!”韋妝又氣又急,奈何諾晴雙手死死抱著自己的大腿,她又不敢過分用力,以免誤傷了她,“你以往天天知乎者也念的聖賢書,同我也講過一些聽不明白的大道理,你雖然家破人亡沒錯,可有過的家風呢?司馬家族該有的氣節呢?都去了哪裏?你不要尊嚴的嗎?司馬諾晴你給我站起來!”真是又恨又氣又憐又心疼,更多是無奈。

    “我不要尊嚴!我已經一無所有,失去了家人,隻剩下一路的逃亡,十足的喪家之犬,我還要什麽尊嚴?”諾晴哭泣道,“小韋妝,你今天若是不答應幫我,我是不會起身的……”

    韋妝氣得恨不能又抽她一巴掌,她抬起右手都待拍下,可看著司馬諾晴痛哭流涕的臉緊貼在自己的大腿處,那紅腫的雙眼,略有扭曲的麵容,讓韋妝無法狠下心,另一隻拉扯著她衣裳的手於是也鬆開,韋妝茫然的站了一會兒,改為雙手叉腰,恨恨開口:“司馬諾晴,那你不用起身了,我不但今天不會答應你,明天後天大後天都不會答應你!”

    “你……”聞言,諾晴仿佛大受打擊,竟然如泥般瞬間癱倒在地。

    韋妝退出兩步,看著諾晴癱在地上正一臉絕望的看著自己,狠了狠心,韋妝又退出一步,沒有伸手去扶她起來的意思。

    “你當真這般心狠?”諾晴問。

    如果她不心狠,諾晴便再沒有了屬於自我的世界,大師兄將諾晴托付給她,讓諾晴好好活著,如今諾晴思緒稀裏糊塗,她不能由著諾晴發瘋。

    見韋妝沉默不語,隻是瞪著一雙大眼看著她,諾晴嗬嗬一聲慘笑,道:“小韋妝,若是五王爺有朝一日真的成了儲君,你真的覺得他娶了你一個就足夠?或者他足夠,可是他的大臣們也是不會同意的,未來的天子……”

    “諾晴,難纏門隻是個王爺,太子才是未來的天子。”韋妝打斷她。而太子,是南門昊羽,並非南門揚非。

    聽了韋妝的反駁,諾晴臉上的慘笑又加深:“小韋妝自小在月隱山長大,果然天真到底,就算經曆過這麽多的事情與變故,居然還是不能明白,司馬家這場滅門之災,如若不是太子就是其他王爺想要鏟除五王爺的計劃之一,事到如今,五王爺就算無意那至高無上的皇位,他也必須去爭一爭,否則,太子和其他王爺下一步要做的事情就是鏟除他。五王爺身在皇氏,注定了的命運,可不能與普通人家的兄弟一般彼此共處。”

    韋妝聽得心中一驚,諾晴的話,她當然相信,所以很是排斥。

    “小韋妝,生在皇族便是如此,爭權奪勢身不由己,你若不爭,別人卻覺得你是暗中蓄力等待時機,你若稍顯才能,自然被眾多人看在眼中放在心底當作假想敵除之後快,不管你信與否,五王爺如今已經別無選擇。”諾晴道。

    “那……也是需要難纏門自己去解決的事情。”韋妝訕訕地道。

    “他已經失去了相府的支持,也失去了將軍府的支持。”諾晴道,“相府沒有出事之前,朝野上下都心知肚明相府和將軍府就是五王爺的左膀右臂。”

    “諾晴想要說什麽?”韋妝問,莫名又回想起夫人曾經對自己說過的那番話,諾晴說得沒錯,她自小在月隱山長大,對這些爭權奪利之事很陌生,即便夫人和諾晴說給她聽,她雖然覺得惶恐不安但也仿佛覺得遙遠不可觸及。隻是想到澤月那冷清的臉,才恍然發覺果然與南門揚非略有相似之處。

    “父親曾經非常相信顏將軍。”諾晴道,那種信任不僅因為兒女聯姻,也因為兩家其實為世交,如今看來,卻是如此的諷刺,“所以與父親私下交好的一些官員與部下,顏將軍也是比較了解的,相府出事之後,相信顏將軍必然會去拉攏他們,卻與五王爺為敵。”

    “所以呢?”韋妝問。

    “但是我並沒有死,隻要五王爺能夠找出辦法替父親洗清冤情,顏將軍父女必然失勢,到時我再出麵,相信以往同父親私下交好的官員與部下必然會選擇繼續支持五王爺,唯有如此,五王爺才有與太子和其他王爺抗衡的力量。”諾晴道。

    韋妝看著諾晴,目光中充滿陌生。

    “為何這樣看著我?”諾晴問。

    “有一段時間我看大師兄,覺得格外陌生,想不到今天看諾晴,也有這種感覺。”韋妝心中歎息著,諾晴說到顏將軍父女時,眼睛裏閃過的恨意與隱約殺氣可見,這是她頭一回看到這樣的諾晴,心中莫名充滿了不安,“我知道諾晴心中有恨有委屈有不甘,想要報仇,隻是我不願意看到諾晴被仇恨徹底毀掉的樣子。”思及上次她提到要讓靈劍派的人替大師兄報仇,再想到剛才她說過的話,分明是期盼著南門揚非能夠替整個司馬家族報仇。

    南門揚非的路,原本是南門揚非自己的選擇,她韋妝操縱不得,司馬諾晴更是如此。

    諾晴變了許多,原本隻是單純的傷心痛苦與絕望,如今那些悲愴的情緒正在緩緩消失,取而代之的卻是更灰暗更緊迫的一種力量,也許能夠支撐起諾晴的明天,但也許又能夠輕易將諾晴的明天支離破碎。

    “我不會被仇恨毀掉,如今是仇恨支撐著我活下去。”諾晴道。

    “但人活在世上不是為了仇恨。”韋妝也不知道該如何勸醒她。

    “可是我除了仇恨就已經一無所有了!”諾晴半癱在地,失控的衝韋妝嚷道。

    “你分明還有你自己,有我有阿原。”

    “可是你都不願意幫我!你忘了大哥對你的好,忘了大哥是因為什麽才會慘死!”諾晴憤憤的嚷道,兩眼又紅又腫,發出淩厲的光澤。

    韋妝看了諾晴一眼,什麽也沒有說,轉身朝屋外走去。

    “小韋妝!你別走!小韋妝!你還沒有答應我!小韋妝!韋妝……”諾晴想要追過去,奈何半癱在地的她渾身無力,隻能努力前傾一下身體,伸著一隻手衝韋妝離去的方向拚命抓著空氣,聲嘶力竭的叫嚷著。

    院子裏,阿原看著兩眼通紅的韋妝走出來,他迎上前去,輕聲道:“韋小姐,請原諒小姐。”

    韋妝看著阿原,壓抑著自己,慢慢道:“如果可以,我也想替大師兄報仇,但我沒有這個能力,諾晴也沒有這個能力,不管我們承認不承認這都是事實。可是活下來的人總是要讓生活繼續才對,雖然很艱難。”

    “阿原明白。”

    “無論諾晴變成什麽樣子,說了什麽做了什麽,我都能夠理解,不會責備。但我若是覺得不應該,我也一定不會支持她。”

    “阿原……明白。”

    韋妝沉默片刻,又抬腳往前走。

    “韋小姐去哪裏?”阿原問道。

    “就是隨便去走走,你好好照顧諾晴。”韋妝悶悶不樂的回答。

    “是。”阿原轉過身,看著她走出院門,又回頭看一眼大門,雖然看不到諾晴,卻知道她在裏麵無聲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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