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正如燕婉剛剛隱隱感覺不妙，商行出現在了營地。

    當初考慮到商羽的身體狀況，留守營地的大部分人都沒有用靈力鍍一層保護膜。如今對上渾身上下都被巫術浸染的商行，自然是毫無招架之力。商行基本上沒怎麽動手，就暢通無阻地來到了商羽所住的帳篷之中。

    剛好這時，瀟然去給商羽倒水不在帳中。因此，就留了商羽一個人。

    商行一進去，就看到商羽正躺在床上休息。雖然她的臉色不太好，慘白得有些嚇人，但睡得還算安詳。

    隻是看到商羽的睡顏，商行暖如春風的眼睛又回來了。他半靠在床上，目光灼灼地盯著商羽看，像是怎麽看都看不夠一樣。有時候商羽不小心將手伸了出來，他還會幫她放進去，掖緊被角。

    若是不知道他之前做過的那些事，就這副畫麵很容易被人看成哥哥疼愛妹妹。

    其實，商羽是不願睡覺休息的，無奈靈力損耗太過嚴重，由不得她自己。瀟然一將她放在床上，她的眼睛就自動闔了上去，無論她怎麽用力都睜不開。嚐試了幾次之後，她就放棄了掙紮，老老實實地睡了過去。

    不過，在商行幫她掖靠裏側的被角時，感受到撲麵而來的巫術氣息，商羽還是猛地驚醒了。

    因為有了擁有靈力和巫術接觸的經驗，這次就由不得商羽的身體有多麽疲累，靈力對上巫術，自然而然地起了反應，就像是自保一樣。

    商羽一睜開眼，看到的就是和商寒長得有五六分相似的臉龐。沒來得及多想，她下意識地就喊道：“哥哥，是你嗎？”

    許久沒有聽到商羽這麽親昵地喚自己“哥哥”，商行的心裏一片動容，忙不迭地收回掖裏側被角的手，笑著應道：“是哥哥！哥哥來看你了！”

    剛剛是因為商行在往床裏側前傾掖被角，商羽才未能看到他的全臉。如今他一收回來，倒是看得清清楚楚了。

    隻見他穿著一身墨綠色錦袍，劍眉不似商寒斜飛英挺，而是淡淡的。眼眸雖然一樣狹長，但商寒的總是釋放出銳利的光芒，不似這般潺潺春水一樣。

    隻是看到這，商羽就斷定了來人身份，態度一下子冷了很多，眼神也帶著拒人千裏之外的架勢，“怎麽是你？”

    商行剛剛因為那聲“哥哥”有多高興，現在就因為這句“怎麽是你”而多麽難過。就像是垂死之人拚命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突然之間斷了一樣。

    “小妹，哥哥就不能來看看你嗎？”掩下眼中的失落，商行努力溫柔地說道。

    商羽對上商行的眼睛，想看到他的內心，但因為商行周圍被巫術侵染產生的黑霧所籠罩，依然看不出個究竟。隻是試了一次，商羽便放棄了，開始思考商行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兒的問題。

    這個時間，商行不在皇宮、不在安邑，而是出現在這裏，無論怎麽想都是非常奇怪的事情。

    雖然她無法知道商行的來意，但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尤其還是商皇、皇後、商寒用他們的命換來的，商羽就知她不能輕舉妄動，任由自己的性子、脾氣來。

    好在，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商行對她並沒有什麽惡意，更像是刻意討好她一樣。

    而且，既然商行現在已經坐在了她的床邊，要麽說明瀟然不在這裏，要麽說明瀟然被他打敗了。綜合來看，商羽覺得前者的可能性更高。畢竟，瀟然不是那種被打敗了就不管她的人。

    “當然可以來看我了！我這不是被嚇到了！就這樣突然出現！”商羽調皮一笑，變臉像翻書一樣快。

    雖然她的轉變有些快，還有點猝不及防，但商行心中的喜悅卻是大過所有，他溫柔地摸了摸商羽的頭，有些愧疚地說道：“對不起！哥哥本不想嚇你的！”

    “哥哥，可以跟我說說這些年你是怎麽過的嗎？”

    商羽察覺到商行對“哥哥”這個稱呼很敏感，她就先委屈自己這麽叫他了。至於話題的轉移，不僅僅是因為講故事可以耽誤很多時間，給那些救她的人製造機會，還是因為商羽自身感興趣。

    雖然她知道三年前的商行是他裝出來的，不是他本來的樣子，但商羽總感覺三年後的商行也不是真正的他。所以，她才想聽聽商行這麽些年是怎麽過的。若是能從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或許對她脫困有幫助。

    聽到商羽的問題，商行先是一楞，有些意外，但還是馬上絮絮叨叨地說了起來。

    小時候，他是很疼愛妹妹的，努力做好哥哥的角色。但有一天，平陽長公主突然告訴他，妹妹擁有可以改變一切的能力，還問他想不想成就一番真正的帝國。那時候的他雖然很小，骨子裏也有對成功的渴望，所以他點頭了，因此被平陽長公主選中。

    在皇後下旨賜死妹妹的時候，是他自己選擇站在皇後那邊的。一來，為了穩定政局，無可厚非；二來，在聽了平陽長公主的話之後，他就覺得妹妹擁有那樣強大的能力是一件很恐怖的事，尤其是妹妹無法去到越都學會怎麽控製。所以，他才想借此毀了這樣的能力。

    平定叛亂之後，他聽從平陽長公主的話，主動提出放棄皇子身份。表麵上四處遊走、浪跡天涯，實際上是不斷去到平陽長公主給他安排的各種地方，接受不同程度、不同方麵的訓練。走之前，出於愧疚，他特地去了一趟滄音寺，並將平陽長公主讓他交托給商羽的靈石送給了她，但他不知道那是被下了詛咒的。

    藥王穀的覆滅，是平陽長公主下的手，發生在賜死之後的幾個月。藥王唯一的孫女，是他無意救的。平陽長公主知道後，不僅沒有責怪他，還要他和無心好好相處，隻為了日後能夠充分利用她。

    最開始，他是排斥這樣做的，但壓不住平陽長公主的強硬手段。這之後，他一邊和百毒教打好關係，一邊暗自培養勢力。

    十年後再次遇到商羽的時候，她對自己的關心、親近，讓他有點動搖了，但還是沒能抵過欲望和平陽長公主背後的推波助瀾。再之後，他漸漸發現自己看到商羽對商寒比自己更親近的時候，他會瘋一般地嫉妒商寒，完全不受控製。

    因為在他的記憶中，商羽最開始親近的、最開始認可的、最看重的哥哥是他，不是那個口口聲聲說殺她、不把她當妹妹的商寒。但是，他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這一切悄無聲息地發生了變化。

    雖然這其中有他主動放棄這段兄妹感情的緣故，但他還是不能容忍她和另一個哥哥感情特別好。每次一看到那樣的畫麵，就像是提醒他這就是你舍去的東西！這就是你要付出大代價！

    越是嫉妒，他就越和商寒唱反調。商寒認為怎樣對妹妹好，他就偏不這麽認為。商寒不讚成商羽和湛承允的婚約，他就偏要支持；商寒為那些救商羽出去的世家公子求情，他就偏偏縱容湛承允殺了他們……諸如此類，真的是不勝枚舉。

    三年後，再聽到他們兄妹感情好的傳聞，他更是嫉妒得無以複加！這些，原本都是他可以擁有的！明明他和商羽，才是天地間感情最好的兄妹。

    正是如此，在麵對商皇、皇後、商羽和商寒親如一家，而他像個外人站在那裏、幹坐在那裏的時候，他的情緒、他的理智才徹底失了控製。

    聽到平陽長公主讓商羽用靈鞭抽打商寒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是高興的。他覺得，隻要這個礙眼的哥哥死了，就沒人和他搶妹妹了。

    但是，他沒想到商寒的死對商羽的打擊那麽大，使得她瘋狂地釋放靈力，震暈了一座又一座的城池，完全不顧自己的安危。

    說到這裏的時候，商寒看著商羽，輕聲問出了心中一直以來的疑問。

    “小妹，如果那天死的是我，你會不會也這麽傷心、這麽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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