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情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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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穀陰姬卻是日前於道旁巧遇藍生,她小心地跟蹤藍生與左順進入將軍府。將軍府的戒備對她而言並不算森嚴,可要接近藍生又不被察覺,她卻毫無把握。所以她並未探知藍生來將軍府所為何事,但卻意外地瞥見暫失記憶的詩妹。
鬼穀陰姬冷冷一笑,知道報仇的機會來了。
若單純取詩妹性命並全身而退,她有十足的把握,可藍生才是她的心腹大患,她要利用此千載難逢的機會一舉除掉藍生。
擄人後,鬼穀陰姬隨即點了詩妹的穴道,再將詩妹帶回道觀,進入一間密室,然後點上《**香》,再強喂師妹吞下一粒黑色的藥丸…
這黑色藥丸是用冥靈樹之血和百年靈芝等珍稀藥材調配的,服下此藥丸不但會喪失記憶,再加上**香,更會教人迷失心智,並聽從《主人》的使喚。
鬼穀陰姬的藥丸自然是得於黑山老妖,這世上隻有極少人知道,當年黑山老妖去過鬼穀,並與當時鬼穀傳人鬼穀陰姬有段過命之交,…
也極少人知道鬼穀陰姬失勢後,待過清風洞底,暫時在那避難養傷,而那魔鏡,正是她從鬼穀攜出,借給黑山老妖的。
附身在魔鏡裏的惡魔與深埋在清風洞底的絕秘,眼看就要連袂渾沌出世,並掀起一場人間千年不遇的腥風血雨。這一切,竟全被藍生意外的一劍刺破。
還不算上鬼穀陰姬於巫山,從魔獸那得知銅門裏的秘密…,這才是鬼穀陰姬心頭最大的痛,也是她一心欲至藍生於死地的真正原因。
藍生與路非花在觀外等了半個時辰,還是決定闖進觀裏一探究竟。
正當兩人走至觀門前十步餘,藍生突然聽出觀裏有了動靜,然後《喀吱》一聲,門竟開了。
一名黑衣女子從門裏走出來,赫然竟是鬼穀陰姬。
藍生二話不說拔出拂塵與魔劍正要動手,卻聽鬼穀陰姬暍道“住手!你不想要你師妹的命麽?”
藍生僵在原地,果真紋絲不動。
他才發現,鬼穀陰姬竟然空著手,沒帶她的愁天劍,可見她是有恃無恐。
藍生強作鎮定“你欲奈何?”
鬼穀陰姬陰陰冷眸道“我想你長生不死,壽與天齊,可就不知那賊老天答不答應。”
鬼穀陰姬說話總令人愕然,身處亂世,藍生不少聽過對天不敬的話,可說老天是賊的,還是頭一遭。
“廢話休說,明日辰時,帶著我鬼穀的伏魔劍與你南海門的拂塵來換你師妹。”
藍生見鬼穀陰姬轉頭便要走,忙道“魔劍與拂塵在此,現在便可與你交換。”
鬼穀陰姬回首,怒目道“我說了明日辰時,再不離去休怪我翻臉。”
藍生無語,隻得與路非花暫退至離道觀約百步的街口。
路非花見藍生頹喪,安慰道“既然鬼穀陰姬大費周章將人擄走,必不會加害詩妹,她的眼中釘是你…,不如我倆先回去想對策,多派幾名手下在附近緊盯著動靜,好好休息一夜,明日必有番惡戰。”
藍生知道幹著急沒用,圍著道觀走了幾圈,如喪家之犬望著道觀無計可施,隻好沮喪地隨著路非花回到野菊齋。
“他要的不是魔劍與拂塵,”藍生道“否則方才便給了她,她拖到明早必另有圖謀…”
這道理任誰都猜得出,可鬼穀陰姬究竟有何陰謀?
鬼穀陰姬仔細察看詩妹木滯的眼神後,帶著陰毒的笑意,冷峻道“那名叫藍生的男子是我的仇人,明早,你要毫不猶疑的殺了他…。”說罷,她拿出一柄閃著寒光、鋒利無比的匕首,匕首上喂了名為《見血封喉》稀有的劇毒。然後詳細指示詩妹如何接近藍生,何時拔出匕首行刺…
路非花挑了一把和魔劍一般細長的劍,插入魔劍的刀鞘中,道“生弟,你就將這柄劍和我的拂塵拋給她,之後疾速奔向詩妹,我再迅速將魔劍與拂塵擲與你,為防暗器,你須掄起劍花護住詩妹,我也立即前來接應。”
藍生憂心問“萬一她要先查驗真偽又該如何?”
“應當不會,她的目的不在此,否則今晚便換了。”野菊齋的李二麻道。
路非花細思了一會,問道“倘若她真的要魔劍與拂塵,你可願給她?”
藍生毫不思索“當然給她,就是要以我性命交換,我也決不吝惜。”
見藍生如此決絕,李二麻與路非花目光相對,莫不曦籲。
尤其路非花見藍生對詩妹這般情深,心頭猛然一酸,想起師父常說,情之為物最是禍福相倚,苦樂相隨,多年前,古墓派有前輩為報情仇,掀起了一場江湖的腥風血雨,後事件雖平息,可那句《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卻仍流傳至今!
道觀裏,鬼穀陰姬冷峻道“我會向他提出同時交換,他手中拿的當是假的,必定樂在心裏疏於防範,你盡管死命朝他奔去…,我將計就計,仍佯裝去接劍,以解除他的防範…。”
“你將匕首藏於袖口,直奔至他身後,他全副精力都聚在我身上,不會對你起疑,你把握時機,一刀刺入他背胸,毒血瞬即攻心,便是神仙也難救…”
鬼穀陰姬還擔心會有變故,待詩妹就寢,還在她床前點上支**香,如此更萬無一失…
辰時將至,藍生與路非花及野菊齋的十幾人,全埋伏在觀外。
時間一點一滴的接近,寂靜緊張的氣氛令人窒息。李二麻的呼吸、緩緩跌落的樹葉都顯得突兀失序。
沒有人估得精確,總之,被眾人望穿千遍萬遍的觀門終於開了,鬼穀陰姬負劍走了出來,她身後緊跟著兩名黑衣弟子,而詩妹赫然夾在兩人中間。
“詩妹”藍生終於見到詩妹,激動地失聲大叫。
可詩妹的眸光卻隻淡淡地瞥過他,臉上堆滿疑惑,毫無興奮之情。
鬼穀陰姬走至離藍生約十步處,停下問“東西帶來了麽?”
藍生立即拔出拂塵與魔劍“始終在身上,你要如何交換?”
鬼穀陰姬轉身,拉著詩妹的衣袖道“你將魔劍與拂塵拋來,我便還你師妹。”
藍生搖頭“我詩妹須先向前走五步,我便將東西拋與你。”他心道鬼穀陰姬必不肯輕易答應,看她開何條件再做定奪。
叵料,鬼穀陰姬竟直截了當道“好,便依你。”說完便要詩妹往前走五步。
藍生心下大為詫異,還道是她真急著要此二物。
可既如此,為何卻不先派人上前驗明真偽?
詩妹依命向前走了五步,右手緊握著半藏於袖口的匕首,一臉茫然地望著藍生。
鬼穀陰姬向詩妹道“你見他拋出魔劍與拂塵便向他走去。”
說罷即向藍生道,“你可以出手了。”
不隻是藍生,所有野菊齋的人都覺得事情太簡單,簡單地有些詭異了,連一向單純的路非花都感到不對頭,鬼穀陰姬的葫蘆裏究竟賣的究竟是何古怪?
這正是鬼穀陰姬的盤算,藍生一旦拋出假的魔劍與拂塵,必會衝向前全力對付她並保護詩妹,如此詩妹要得手便易如反掌。
這才正是:螳螂捕蟬,焉知黃雀在後!
藍生猛吸了口氣,準備拋劍。
他心裏有數,劍與拂塵一旦拋出,場麵必是凶險萬分,可他卻萬萬想不到,這凶險竟是來自詩妹…。
時機已到,藍生拋劍…
詩妹才向前走了一步,藍生便迎麵飛來,擋到了她身前,同時雙手一抄,將路非花拋來的魔劍與拂塵穩穩接住。
鬼穀陰姬施展輕功,輕輕一躍,便在空中接住了假的拂塵與魔劍,同時,路非花也趕到了詩妹身前,連埋伏的李二麻、小六仔也都衝上了陣。
可之後的一切太出人意表之外,鬼穀陰姬與兩名手下竟毫無動作,既不檢視魔劍,也無人采取行動,六隻眼睛黑溜溜地緊盯著藍生。
藍生甚至沒有掄劍花,他衡度情勢之後,自認一切都可掌握。
此刻,詩妹卻走向前,緩緩伸出左手,不是行刺,而是將手探入藍生腰際,拔出魔笛。
藍生心下訝異,詩妹不是失去記憶了,要魔笛做甚?
但詩妹此舉卻教鬼穀陰姬愕然不已,雖然不相信她的****會失效,可此刻她知事已不妙,必須即刻采用另一計謀。
鬼穀陰姬幾乎連看都沒看手中之物,便向藍生道“兔崽仔,竟敢拿偽物騙你祖宗,快把手中魔劍與拂塵交出來。”
藍生輕輕推開詩妹,舉著拂塵嚷聲向鬼穀陰姬道“我詩妹又非你鬼穀之人,憑啥與你交換?我與你並無深仇大恨,當下你已非我對手,既然我詩妹安然歸來,我也不欲再與你計較。今後咱倆各走各的路,若再來糾纏或動我詩妹一根汗毛,休怪我出手無情。”
鬼穀陰姬聽罷,怒眉冷笑“誰道我倆無深仇大恨?黑山老妖栽在你手中,我倆之仇不共載天。”
藍生頓然一愕,難道鬼穀陰姬竟與黑山老妖相識?
“可不?”藍生心想,一鬼一妖,沆瀣一氣,有何稀奇?想起當年,聽峨眉女俠說要為黑山老妖報仇,那才令人吃驚呢!
其實鬼穀陰姬直到前幾日,才從說書的口中得知,原來害她巫山敗走,毀了她全盤大計的竟都是藍生。
鬼穀陰姬見詩妹仍立於藍生身後,手握魔笛目光有神,知道大勢已去,她向兩名手下使了個眼色,陰邪一笑,突然,從她手中擲出一物,頓時一聲巨響,然後紫黃色、帶著惡臭的煙霧濃重彌漫,隻在瞬間,現場便如黑夜般伸手不見五指。
晦朦中,藍生聽出鬼穀陰姬等三人已迅速揮劍攻來。
藍生急嚷道“保護我詩妹!”立即健步移向左後方,魔劍猛力一刺,當場擊斃已將攻到,閃躲不及的一名弟子。
可此刻卻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聲,是小六子,他擋在詩妹右側,右腹卻被急撲而來的鬼穀陰姬另一名弟子一劍刺中胸口,掙紮了片刻便不行了。
可下一瞬間,也傳來那名弟子的哭號慘叫聲,藍生聽得出它是中了路非花的蜂針,從漸散的煙幕中,藍生瞥見他倉皇逃跑的背影。
可鬼穀陰姬呢?藍生心頭又是一顫,因為他聽到身旁一陣犀利、迅捷的劍法,而路非花與詩妹手中都沒兵器…
這時,煙霧盡散,魔笛聲響起,是驅魔奏,藍生隻見路非花一連發了十餘枚蜂針,可鬼穀陰姬將臉手護的滴水不露,蜂針打在她身上,絲毫沒有任何反應。
突地,鬼穀陰姬抓住了一個致命的空擋,強忍著魔笛的侵蝕,一劍刺向詩妹頸項。
詩妹坐在地上,鬼穀陰姬的劍又毒又急且居高臨下,根本避無可避…藍生離她四、五步之遙,更是鞭長莫及,眼見愁天劍便要刺到。
“詩妹!”藍生驚駭地失聲大叫。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藍生突見一道白影疾閃,擋在詩妹麵前,然後《掇》一聲,利劍刺穿了她的身體…
此刻,藍生與鬼穀陰姬才同時驚覺,那喂了毒的愁天劍,刺穿的竟是飛身撲救詩妹的路非花。
藍生見路非花倒在血泊之中,悲憤交加,運足了內力,一躍而起,連使出《天旋地轉》及《上天入地》,從空中向鬼穀陰姬飛撲而來,一副要與她拚命的態勢。
鬼穀陰姬隻有單手,還得將絕大部份的精神用來抵抗魔笛,她自忖絕難擋住藍生的殺著,情急之下隻好撲倒在地,向後連滾了三圈,才勉強化解了藍生的攻勢。
藍生豈肯就此罷休?立即健步向前,趁她還沒站穩,又連連使出《左又逢源》及《前因後果》,一劍劃破鬼穀陰姬的手腕,拂塵又掃中她的左肩,鬼穀陰姬頓時真氣四散,隻能忍痛施展輕功企圖逃脫。
藍生追了二、三十步,眼看便要追上,但此刻卻聽到詩妹大聲喚道“師弟莫追,快來…路姊姊不行了…”
藍生猛然回過頭,隻見詩妹抱著路非花,淚水和著血水沾了滿身、滿臉,表情甚是悲傷焦灼。
藍生憤憤地放鬼穀陰姬離去,迅速奔到路非花身前。
詩妹急道“路姊姊被刺斷了心脈,快封住她的穴道!”
藍生封住路非花幾處穴道,慌忙問“有金創藥麽?”
隻聽詩妹哽咽道“沒有,血流得太洶,就算有金創藥也敷不上,何況還中了毒…」
藍生見路非花似有話要說,忙道“路姊姊切莫要言語,待我幫你運功療傷、驅毒…”
鬼穀陰姬的劍上喂的隻是一般毒藥,並非《見血封喉》,這見血封喉太稀少且沒解藥,不適合喂在她常用的劍上。
“沒用了…”路非花痛苦的擠出話來,藍生扶起她,欲點她的啞穴,仍想嚐試將內力運給她。
卻聽詩妹啜泣道“師弟,讓她說罷,讓她說罷…”
藍生這才愕然驚覺路非花已是神仙難救了,他緊握著路非花的手,將真氣緩緩輸入他體內,流著淚水道“路姊姊你有什麽話要說,生弟仔細的聽著…”
路非花抬頭,睜著疲憊的雙眼,先瞥過詩妹,然後向藍生道“生弟,我好冷,傷口好疼,但我心裏很快樂,我幫你找到你的詩妹,也救了你的詩妹,你一定很開心,你一定不會忘記我…,我本欲陪你走一程,隻是沒想到這路程竟如此短暫,可惜不能和你們去看海,也到不了天涯…海角,…”
“路姊姊”藍生嗚咽道“生弟永遠不會忘記你,無論走到哪裏,生弟和詩妹都會帶著你的心,記得你的情義。”
“我好想…”路非花的臉色蒼白,似已說不出話來,但她仍勉強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我好想你再…抱著我,我想…死在…你的…懷裏…。”
藍生毫不考慮,便將路非花抱起,緊緊地偎抱在他的懷裏,他的胸口一陣沁涼,
他知道那是路非花淌流的鮮血,…
“路姊姊,路姊姊…”藍生嗚咽地叫喊著,聲音甚是悲戚,他將臉貼在她冰冷地臉上,滾燙的淚水幾乎將路非花灼傷。
“《野菊齋》的人會想辦法送回飛沙寨,要我爹不要替我報仇,我爹打不過她…我沒白來這一趟,我會告訴師父,我知道情為何物了…,能死在你懷裏,我此生已無憾!”
路非花還想說什麽,但已氣若遊絲,吐不出半個字,她深情款款地看了藍生最後一眼,雪白痛苦的臉上逐漸浮現出縷縷淡淡地笑意。這笑意極淡極淡,像是幸福,可奈何卻滲滿無奈與淒楚。
這便是情?(m.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