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神乎其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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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眼見兩柄飛刀都朝靶心飛去,可由於力道控製不當,後到的那柄卻碰到了前麵的刀柄。一陣歎息聲後,後麵那柄飛刀竟硬生生地跌落地上。
藍生略顯尷尬,回身拱手道“果然讓諸位見笑了。”說罷走回詩妹身邊“我也盡力了。”然後,眸光移向寶兒,給了寶兒一個苦澀一笑。
頑石打圓場道“看來藍掌門是藏拙於巧,隱含深意…”
接著,圖窮匕首現,頑石話鋒一轉,向詩妹道“不知詩姑娘今日可有雅興,露一手絕技,讓我華山徒子徒孫們開開眼?”
詩妹暗忖,這江湖傳言真可怕,根本沒有幾個人看過她出手,怎就繪聲繪影地將擲暗器說成是她的《一絕》?南宮世家的無影神針是不能看的,幸好在聖地從霜兒《學》到了另一種絕學。
早知躲不掉,詩妹心裏已有盤算…
眾人但見詩妹輕盈走至案前,順手抓了兩把暗器,隱於袖中。
詩妹沒比寶兒高多少,一人立於場中,看來仍是如此柔弱、渺小,可經過幾日大顯身手,沒有人再敢小覷她。
教場裏頓時鴨雀無聲,每個人都興高采烈地睜大眼,等著一睹傳說中的絕技。
詩妹緩緩走至二十步紅線前,眾人以為她就要出手,緊張的氣氛陣陣凝聚,幾可叫人窒息。
哪知這時,詩妹卻向前方的頑石細聲道“小妹有一個不情之請,請所有的人退至我身後…”
場外一陣騷動,詩妹此舉吊足了大夥味口。
頑石不知詩妹何意,沒問原因,立即發令,要所有的人退到二十步線之後。
詩妹站在線前,始終是背對標靶、麵朝眾人,表情怡然中滲著幾分自信…,突然,她揚手,指著前方驚問道“那是何人?”
待所有人驚疑地回首探詢,但見前方詩妹手指處,不過是個與寶兒年紀相近,連師門都尚未進的小輩,連宇…歪歪倒倒地斜倚在樹下,一副無精打采…。
而那小連宇,並非突然冒出,他始終站在那兒負責傳信…為何詩妹竟會如此吃驚?
當絕多數的人頭頂仍罩著一頭霧水時,此刻,人群中卻已傳來幾陣倉皇的驚呼。
待眾人回身,發現詩妹仍是背朝著標靶,可靶心上卻無端布滿了各種暗器,密密麻麻的竟有十種之多。
沒有人看到詩妹是如何出手的,甚至有人懷疑詩妹變了戲法…這正是她的目的,雖然她的絕技之後從霜兒那《承續》的不少,可最基本的手法還是得自於南宮世家,她有責任、更有義務不讓它外流。
詩妹回首,朝鏢靶望了一眼,詭譎、滿意地輕笑著,執起寶兒的手,在眾人驚絕地目送下,與藍生默默地離開了教場。
久久,教場隻有少數的讚歎與驚呼,相較於此,絕多數人的心思與情緒仍深陷在那陣陣狂湧而來的驚駭中。
藍生走了老遠,才聽得頑石搖頭歎道“老道一生經曆已算匪淺,可所見之驚與奇,莫過…。”他沒將話說完,卻暗了於心,此技絕非凡間所有…。
此刻的秦飛,卻始終低著頭不敢正視徐芳,他深為自己昨日的自大而感到羞愧,他終於知道,自己就算苦練三十年,也不可能達到此境界。
浣砂這才會算是真正服了,原本殘存在她心中的幾許忌妒與猜疑一掃而空,她甚至慶幸自己能在有生之年遇上藍生與詩妹,慶幸能親睹這終將成為傳說的一幕…
至於心錯與般岩,也始終不發一言,兩人隨頑石走至標靶前,幾要看穿了靶心,時而眉頭深鎖,時而頻頻自問:“這就是武學的最高境界?”
藍生師徒三人走過教場,穿過梅園,繞著庭院轉了兩轉,赫然來到一處池塘邊。
三人走近水塘,放眼一望,意外的清澈。
綠波微興,及岸蕩漾,沁涼舒柔,暗香冉冉,好不怡人。
藍生望著塘水,再望著詩妹。
詩妹菀爾一笑,知道他想玩水,可側身看著寶兒,卻猶豫了。
再抬頭,見藍生略帶失望的表情,突然,詩妹燦然的笑了。
詩妹鬆開寶兒的手,與藍生笑意盎然地蹲下,迅速將鞋襪脫去,卷起褲管,然後兩人緊攜著手,迫不及待地將腳浸泡在水裏,偎坐塘邊。
這可教寶兒傻了眼,手足無措地枯立在兩人身後。
待詩妹享受了片刻的涼沁與溫純,才回過頭來對寶兒道“寶兒,愣怔啥?快脫去鞋襪,坐到師父身旁。”
見寶兒猶疑難決,詩妹知道她一向謹慎,不是不喜玩水,隻是身在華山,怕惹人閑話。
詩妹笑道“跟著師父,有何顧慮?”
寶兒笑了,雖不若詩妹那般燦然,可這一笑,卻足以喚起她在劉砦時,那些殘存、美好的童年回憶。
三人手攜手,肩並肩,踢著滿塘漣漪,笑談起在劉砦村玩官兵捉強盜的往事…
“那時大夥哪知厲害?竟以師父與師叔倆換我一人…”
“還有那小劉五,”詩妹笑道“中劍後,躺在地上吐舌頭裝死,每次想起就不覺莞爾。”
三人有說有笑,樂在其中,三個幾乎都沒有童年的少年,既有緣於此,何不盡歡?
片刻寧靜之後,藍生慨然道“自離開南宮世家後,好久沒如此開懷盡興了。”
詩妹道“你忘了,在那荒山客棧後的池塘邊,我倆也玩過水。”
藍生搖頭笑道“那時身旁有個頑皮的霜兒,正鬧著別扭,不但不和我倆一起玩,還將鞋子偷藏起來…。”
詩妹想來忍俊不禁,霜兒確實頑皮得緊,總教藍生手足無措、敬而遠之,當時又哪知她的命運竟與自己有如此緊密的牽聯?
約莫小半個時辰,聽得秦飛與徐芳匆匆疾來的步履聲,兩人定是尋了好一會,才會來此碰碰運氣。
“在這兒”詩妹輕喚道
兩人趕來,見他師徒三人竟攜手並肩,脫了鞋襪在塘邊玩水,瞠目結舌,吃驚地半天說不出話來。
“有何事?”詩妹回首笑問
“沒事,”秦飛尷尬地不敢往詩妹處瞧,舉起手中之物道“這糖葫蘆再不吃便要化了。”
要知,古代女子將腳視為身體《**》部位,總裹得密密實實,男子絕不可窺視。
藍生接過糖葫蘆,一人一個。三人津津有味地品嚐起來,腳下還不時踢著燦然的水花。
徐芳輕聲道“師兄,這才叫大開眼界呢!”
“還剩兩串,你二人不吃?”詩妹問
兩人搖頭默笑。
“寶兒,你的葫蘆裹得是何果子?”詩妹問
“紅果(山渣)”寶兒道
“我的又是棗,咱倆換一個,這會輪你師叔獨享酸葡萄…。”
詩妹抬頭見劉徐二人仍一副手足無措狀,笑道“脫了鞋襪一道玩?”
秦飛與徐芳忙尷尬笑道“我倆可不敢。”
詩妹轉向寶兒嫣然一笑,意道:『他倆可是名門正派!』
寶兒也笑,笑中滿是慶幸與欣愉。
過了好一會,秦飛才開口笑道“沒見過這麽愛吃糖葫蘆的。”
這句話並不陌生,藍生就曾說這話取笑過歐陽湘因。
其實秦飛並不知,眼下三人雖津津有味地吃著糖葫蘆,可卻沒有一人真正地愛吃甜食,至少不像歐陽湘因與霜兒小時那般。
詩妹愛吃,是因這可讓她想起師父與霜兒,那種心頭甜蜜蜜的感覺就像糖水沿著喉嚨緩緩地滑下。
寶兒則純為討詩妹歡心,就像戲水,她一人時決不會去做如此無聊的事。至於藍生,他甚至弄不清自己愛不愛吃,總之,既然詩妹愛吃,自己也肯定愛吃。
又過了好一會,直到秦飛手裏的兩支糖葫蘆也滑進了詩妹與藍生的心裏,徐芳才開口道“詩姑娘,我倆方才在外練了幾回劍,總覺淂不順暢,不知何處不妥,想請詩姑娘指點。”
詩妹稍加思索,指著前方一快空地道“不如你倆就在那練一遍我看。”
說罷兩人便清了清空地上的碎石,舉劍、念口訣、迅速舞起劍法。
秦飛與徐芳已在華山習武多年,基本劍法與內力都不在話下,招式也全都照詩妹所傳,可不知何故,兩人共舞的劍法卻顯得有些生澀,不但防守有疏漏,攻擊更無當有的綿與勁。
詩妹搖頭又思索了半晌,也尋不出所以然來。
待兩人舞完,詩妹問藍生道“師弟,你瞧如何?”
“尚可”藍生說得含蓄,但結論卻與詩妹不謀而合。
詩妹向藍生道“不如我倆舞一遍給她倆看吧,”沒等藍生答應,詩妹指著池中幾片睡蓮處道“那兒如何?”
藍生知道詩妹是不想穿鞋,笑道“好啊”
說罷,兩人起身、聚氣,突地一聲便拔地而起,緩緩落在相距兩丈遠的睡蓮之上。
兩人雙腳踩著四片睡蓮,沒捏劍訣,隻換了個眼神便在蓮葉上舞起經詩妹中改良的劍法。
初極緩,一招一式看得清清楚楚,就像是畫的般仔細,絕不含糊。
三十回一過,速度便快起來,八式相倚相扣,一氣嗬成。
再三十回,招式再也看不清,隻覺兩人若即若離,渾然天成。
倆人在水上演繹完劍法,看得秦飛、徐芳兩眼發直,頻頻驚籲。
這時,頑石差個女弟子來請,說是有事商議,已在一旁候了半天。
詩妹要藍生、秦飛與寶兒先去,她顯然有話要對徐芳說。
待眾人走後,詩妹道“世人皆汲汲營營於財富、武功、名望與情愛,不知芳姊最想得到什麽?還是希望做一個無欲無求,逍遙自在的神仙?”
徐芳笑道“不怕詩姑娘笑話,徐芳自然想做那無欲、無求、無煩惱的神仙,可師祖說,做神仙要有仙骨及仙緣,徐芳既無仙骨更無仙緣,隻可拜拜神求個平安…”
和詩妹相視一笑,想了想,徐芳續道“在詩姑娘麵前,徐芳不敢自命清高,可財富與名望絕非徐芳所求。情愛?不過是找個婆家,傳宗接代罷了,自入了華山,徐芳早淡了此念頭。至於武功…,”
徐芳又停了停,苦笑道“徐芳是何資質,武功能練就何境界,徐芳與詩姑娘心裏都有數。”
詩妹萬沒想到徐芳竟如此清心寡欲,對自己又這般坦白,惺惜之心頓然萌生。
“你與秦飛師兄…,”詩妹說了一半,欲言又止,抿著嘴,轉而嚴肅道“華山派都公認你倆是一對俠侶,不是麽?”
徐芳搖頭,苦笑道“秦師兄自幼便很照顧我,我一直很感激他,也常和他一起下山辦事。至於俠侶,那是因為這幾年詩姑娘與藍掌門聲滿江湖,名聞遐邇,華山弟子未見廟堂之高,硬將我倆湊在一塊,欲相媲美。”
“這麽說,你並不喜歡秦師兄?”
徐芳蹙眉凝思道“我也說不上來,和他在一起感覺是比一個人好,可這感覺並不強到想嫁給他。”
詩妹笑道“秦師兄氣宇不凡且相貌端堂,不知芳姊為何不喜歡他?”
“他太好強,凡事都要爭第一,徐芳卻喜歡像詩姑娘這般,即練就蓋世武功也永遠虛懷若穀…”
“我明白了,難怪你倆無法練好劍,是我不察…,練這雙劍合璧,須是有"qing ren",若無情,隻徒具虛招浮式罷了。”
徐芳道“這劍法甚是奧妙,為了華山派,徐芳還是願意與師兄練下去…”
詩妹搖頭道“這緣份之事豈能勉強,我差點犯了大錯,這樣罷,劍你倆續練,讓我這幾日想個兩全其美之策。”(m.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