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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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便出言道:“你來找我也是徒勞,我早已有了家室。仙子請回吧。”

    說罷便拂袖欲走,棠禾急道:“她是仙族的哪位女子?或是哪個妖族世家的?我可曾識得?”

    至空微微回眸,勾了勾嘴角,輕聲道:“名不經傳的一隻野猴子。”

    棠禾眸色一變,厲聲道:“一隻無名的猴子哪裏值得公子如此鍾情,我若肯……若肯同她共侍公子呢?”

    至空回過身,黑眸瞧不出來喜怒,冷淡道:“仙子自重,莫說她是隻猴子,她便是隻癩蛤蟆,我也定然要她。莫說她定然不願意同你共侍一夫,縱使她肯,我自不會負她,請回吧。”

    棠禾瞧著至空頭也不回的離去,如同萬年前那般決然,從未對她和顏悅色過,可她就是無法自製的想他、念他……

    即使知曉他有了家室,她甚至於放下她天之驕女的驕傲去問他,可否共侍一夫?

    棠禾沒走,莫種莫名的情緒作怪,她活了幾萬年,被眾神敬仰了幾萬年,從出生那天起,她的身份就無比尊貴,普天下她想要什麽沒有?想要她的人從九重天南天門排到了人間,可她偏偏瞧上了個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的妖,她是人時他不肯要她,是尊貴的棠禾上神時他還是不肯要她……

    她難道當真比不過一隻野猴子麽?

    無名山。九靈眉間的紅痣鮮紅,她一抬袖將桌上的果盤掀翻,葡萄桃子滾了一地:“混賬東西!如此緊要關頭他添什麽亂!”

    江淵苦笑:“姑娘不必生氣,雲蔚那孩子想必也是極擔心雲末姑娘安危這才跑了出去,我這就著小妖們去尋他。”

    雲蔚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雲末要替幾個妖族去救人,在九靈幾次三番告誡無名山上的妖精們別下山的關頭,趁黑摸下了山。

    九靈秀眉一舒,放軟了聲:“罷了,不必尋他,我去一趟吧。”

    “姑娘越來越有雲末姑娘的派頭了,雖是疾言厲色,卻也是最掛牽這山上的一草一木,一鳥一獸了。”

    九靈白他一眼,“就你話多。”

    江淵笑嗬嗬退下,她擰眉,心道:我像雲末姑娘麽?大抵是不像的吧……暗暗思索了會,在掌心點了一道符,飛快寫道:雲蔚去尋你。

    看著靈符燒完半晌沒有回複,她略略有些坐不住了。

    雲蔚這孩子她看著長大,從一個小心翼翼畏畏縮縮的小團子似乎突然就變成了眉眼深邃、心思深沉的成年男子,九靈始終沒把當年出現在江淵身後連看都不敢看她的那個毛絨絨的小家夥和現在比她高出一頭來的大高個聯係起來。

    有些事情並非是滴水穿石般日久天長,他仿佛一夜間就長了這麽大,日子快到九靈有些恍惚。

    她快步行至門前,那靈符是雲末給她的,以便有什麽要緊事聯係彼此。

    她手心一熱,正欲推門的手一頓,手心金燦微光中,一個甚為潦草並不符合雲末一貫俊秀的字“好。”

    大嶺山。

    乃是九洲六荒四海之外,原無神所守、無生靈之處。  此處縹緲著死一般的寂靜,無日月之輝,空氣中都是腐朽惡臭的味道。雲末看一眼跟在她身後的幾個修為尚且不深的小妖們,雖是都被此處沒有多直接的恐怖,卻也比她下過的地府好不到哪裏去。

    她扯過梭曼的袖子,低聲道:“照看好這幾個孩子,我去去就回。”

    梭曼還未來得及阻攔她,隻見雲末一抬袖布下結界,化作一縷清風已不見蹤跡。

    他看著向他投來疑惑並帶著幾分迷茫恐懼目光的幾個小妖們,撓撓頭露出了一口大白牙笑道:“雲末她去探路了,我們在此處等她便可,你們不要害怕,我會保護你們的。”

    小紅狐玄驪白他一眼,指了指結界,毫不客氣道:“雲末姑娘已布好結界,我們自是無虞。”

    梭曼大步一邁伸手就揪起了玄驪的耳朵來,“我看你是狐狸皮癢了,仔細我到你族長那去告你狀!”

    玄驪護著耳朵,嗤一聲,“切,就會拿旁人嚇唬我,有本事下回當著雲末姑娘的麵……”

    “當著雲末我也如此對你!”梭曼一腳踹在玄驪屁股上,暗暗勾了勾嘴角,誰都沒有發現他對雲末的感情,唯有這個小紅狐狸眼睛毒的很。

    他漫不經心掃一眼,在猴族霜月那個眉清目秀的小姑娘身上停下目光,興許與雲末為同類,梭曼故而對她多了些照顧出來。瞧她神色緊張,便問道:“你可是害怕?”

    霜月一左一右兩個甚為精巧的梨渦一笑十分溫柔可愛,“不怕,隻是我有事想求你同雲末姑娘。”

    梭曼湊過去,拍拍手,低聲道:“講吧,能幫的我們定然會幫。”

    她眸子裏閃著別樣光芒,像是那種黑暗中久行的旅者看到光的時候,對於希望的渴求,對於光明的無比渴望。

    梭曼一瞬有點慫,“額,我盡力。”

    “不瞞先生,我能有幸被雲末姑娘瞧上來此祝她一臂之力,並非是族長舉薦,乃是我私自而為……”

    梭曼一愣,瞧她神色並非是誆他……

    “我在猴族真真是一日都待不下去了,族長有個兒子要我嫁給他,我不想嫁他,他就逼迫我的親人,我全家都死在了他手裏……”霜月眼中含著淚,眉頭抬起,柳葉長眉如同初冬的枯葉,褶皺、坍塌……她雙目下壓,梭曼一下便有些亂了手腳……

    “你別哭啊,別哭……”他從懷裏摸了半天也沒摸出張帕子來,索性拉起袖子替她擦拭眼淚。

    “先生若能助我,告知雲末姑娘一聲,問族長要了我去,族長尊敬姑娘,加之姑娘對幾個妖族有恩,定然不會拂了姑娘的麵子。”

    梭曼蹙眉,他哪裏做的了雲末的主?他都能想象到雲末挑眉問他,莫不是瞧這小猴子生的模樣可人才這般好說話的?

    他不想讓雲末覺得自己是個“見色起意”的主兒……

    “這……難不成猴族族長不管麽?”

    “他管,他如何管?我們猴族族長之任名為他,實則大權都在他妻子手中,他妻寵兒,任其肆意妄為!又怎會輪的上族長斥責他!”

    梭曼真要頭大了……腦殼痛……

    縱是哪家的神仙也管不了別族的事啊……

    “還請先生渡我……”

    梭曼最受不了長相純良無辜性子又溫順的女子淚眼汪汪的樣子了……

    “行行行,我替你同雲末講。若她不願意我也是沒有別的辦法的。”

    “謝過先生!”霜月喜笑顏開,帶著淚花,梨渦似乎發著光。

    梭曼搖搖頭,怎的如今這些猴子們個個比他們狐族的妖精還會使美人計了?

    雲末一襲黑色男子服飾,頭發豎起,眉目微微挑起,淡淡望著遠處結界。雲末膚色甚白,黑色衣領更襯的她脖頸如天鵝脖頸一般,她安靜立著,分外美麗。 此處有巡邏值守的將士,數目不少,五人一行,據雲末的情報,他們為六個時辰一換崗。雲末抬頭,結界上空環繞著濃綠色摻著古怪墨色的妖氣……

    妖氣的顏色與妖的所修哪派以及道行息息相關,雖並非絕對,但妖氣之色可以很大程度判斷妖的原身以及其德行深淺。

    而大嶺山的妖氣甚為古怪,綠色是植物類妖精所特有的,可此處怎會有如此多的植物類妖精?

    她蹙眉,心中隱隱不安,難道這裏關著的妖遠比她所掌握的要多?

    植物類妖精們大多自行修煉,並不像走獸們多聚集成族,倘若玉清從這些妖精中下手,無人知也是常理之中。

    她化作一陣風,悄然入了那股古怪的妖氣中。

    她差點被嗆到喘不過來氣,妖氣濃到她沒法輕鬆進入,妖氣中還摻雜著怨氣……

    為何會有怨氣?如此之深的怨氣怪不得這裏宛如一座死城。

    容不得她多想,她便已經入了結界中,她頗為小心的順著雲層吹進去,她所看到的讓她大吃一驚。

    大嶺山裏被建造成了一個監牢,並有重兵把守,這裏關著的妖精遠比她想象的多,均是一副被折磨成慘不忍睹的樣子,她擰眉……

    神仙?

    此處竟還有神仙?她輕輕落在一處牢房邊,順著鐵籠空隙進去,膽大包天到此刻功夫用了決強製入了那妖的身。

    此妖是蚌,雲末入了他身又強製喚起了他的記憶……

    他的記憶從化成人形開始,他自行修煉,頗有長進,他有心愛的女子,他又甚為膽怯不敢同那女子講,他認真修煉,被玉清所劫那日他正要同她表明心意……

    雲末有些累,強製入身本就耗修為,她又強製喚起他記憶,且那蚌妖十分痛苦,她又分了心控製他的情緒……

    被追……被俘……痛苦……快樂……極其憤怒……蚌妖的回憶一幕幕在雲末腦海裏過,可她找不到玉清為何要捉他的理由?究竟是為何?

    她開始呼吸急促……

    若再不出他的身,她定然現出身來,也會害死他……

    可他究竟為何被玉清所控?

    為何?

    他的過往依舊在重現。

    而此刻蚌妖承受不住雲末在他身體裏,他快要痛苦叫出聲來。

    看守已經發現他的不對勁了,一步一步……他正在走過來……

    究竟是哪裏不對?我漏掉了哪裏?雲末匯聚了所有的專注度,凝了所有的修為……強製共憶,強製調配他的記憶……孤注一擲……

    “哢噠……”牢門被打開……

    “究竟是哪裏?”

    “噠……”看守正走過來!

    雲末飛快翻看他的記憶,猛然間,她似乎看到了至空,他在月下負手而立,他黑袍肅立,手持長戟無比熟悉……

    蚌妖所穿衣服所用武器均與至空相像!

    雲末飛快出了蚌妖的身體,在看守搭上蚌妖肩膀那一刻,神不知鬼不覺的出了大嶺山的秘密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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