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婉心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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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暖暖生日的第二天,嶽沉婉召集了公司的幾位股東,開了個會,將彭國甫要求調查自己死因的事情說了一下。
丁朗蹙眉道:“怎麽會惹上這樣的事情?這個鬼對你有沒有什麽威脅?如果是怨氣深重的鬼,這樣的生意咱們是不能接的,會惹麻煩的。”
陳歸人倒不怕:“他說的酬勞到時候能不能給咱們啊,他要是耍賴,咱們還真沒地兒找他去!”
嶽沉婉道:“我覺得他說的是真的,這樣,咱們先查查他生前的事情,總有些他生前的朋友親人鄰居之類的人能了解他吧?這個就得你來了!”
陳歸人挑挑眉毛,瀟灑的用兩支手指在眉前比了個敬禮的手勢:“沒問題,隻要他生活在這個城市,總有蹤跡可查!”
嶽沉婉轉向秦霄:“秦姨,你這些日子想辦法跟張謐搭上關係,最好多了解一些她的情況。”
秦霄點頭:“行,王夫人跟她關係很好,我跟王夫人說說,應該沒什麽問題!”
丁巧問:“需要我們做點什麽?”
“你們最近都在給那些貴婦人看風水和命理之類,這可是咱們的搖錢樹,你和小舅忽悠好她們就行!”
丁巧橫了她一眼,這丫頭,一腦門的精靈古怪,明明所有人的歲數都比她大,可大家就是不由自主的聽她的,任她指揮,真真沒天理!
陳歸人辦事的確效率高,兩天後就傳來了消息。
彭國甫,64年生人,出生在h市道北區桃巷,這裏聚集的都是本市的家境貧寒的底層人家,還有一些是外地來城市打工的民工等,以髒、亂、差聞名。彭國甫就是這個破雞窩裏飛出去的金鳳凰。
據說,彭國甫是他們那盡人皆知的神童,從小學習就好,五歲上學,十七歲就考上了帝京大學,就是學的專業冷門了點,考古。桃巷人人以彭國甫為傲,尤其彭國甫考上博士後,所有孩子的父母都將彭國甫當成偶像一般。更重要的是彭國甫不忘本,當了博士仍然娶了自己青梅竹馬的女朋友張謐,不離不棄,簡直是誠厚君子的典範。
可惜啊,這位典範的命太短,二十八歲就沒了,據說當時桃巷男女老幼都哭的不行,送殯的時候去了幾百號人。
他妻子張謐也是很傳奇的女子,從小生的秀麗聰明,跟彭國甫家是鄰居,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張謐是個勤快孝順的姑娘,不僅伺候自己的智障弟弟,彭國甫高考前,他母親重病,是張謐沒日沒夜的在床前伺候著,彭母臨死前拉著彭國甫的手讓他千萬不能辜負了張謐。彭國甫博士畢業就立馬跟張謐結婚了,婚後幾年查出來張謐患有不孕症,他都堅決不離婚。張謐本人也是個要強的姑娘,她讀的是衛校,畢業後分配在市五院當護士,後來又自己讀了夜大本科,做了護士長,現在是五院護理部主任。彭國甫死後,她一直沒有再嫁,守著兩人的房子慢悠悠的過日子,很少跟人來往。
嶽沉婉拿著資料在薑向晚的房間裏來回溜達,搖頭晃腦的歎氣:“怎麽看都是相當恩愛的兩口子,我怎麽也看不出張謐為什麽要害死彭國甫,真讓人糾結啊”
薑向晚現在已經能自己站上幾分鍾了,他每天都要站起來鍛煉幾次,雖然還不能走路,可是恢複的速度已經讓人很驚訝了。
他剛剛坐下來休息一下,白皙如玉的臉有了些紅暈,他喘著氣道:“你在那糾結什麽?看著恩愛的夫妻不一定就真的很恩愛,有很多人不過是人前作秀而已!”
“作秀?”嶽沉婉搖搖頭沉吟片刻:“不,如果倆人隻是作秀,我覺得彭國甫不用隱瞞我,他也就沒有必要查什麽真相了!”
“你最好還是跟彭國甫聊聊他們的生活中有沒有一些不對勁的地方,還有,我認為你最好問問我媽。”
“薑嬸嬸?為什麽?”
“你忘了嗎?我媽也是帝京大學考古專業畢業的,是咱們省的文物鑒定專家,他們的年齡都差不多,你為什麽不問問我媽是不是認識彭國甫呢?”
嶽沉婉眼睛一亮:“對啊,我怎麽把這件事給忘了呢?嘻嘻,親愛的,你真棒!”
薑向晚苦笑,這話如果在別的場合說,我想我會更高興的!看著嶽沉婉清亮真誠的目光,他咽下了這句話。
張涓對嶽沉婉問及彭國甫的事情很驚訝,嶽沉婉隻好說是自己無意間拜讀了彭國甫的一片論及明代文物鑒賞的文章,很喜歡他的文筆,想問問張涓師傅認識此人。
“認識,當然認識”張涓摘下自己的眼睛,有些感慨:“彭師兄是我們係主任簡叢安教授的高足,簡教授十分欣賞他,他對宋代瓷器的鑒賞水平非常高,對翡翠和壽山石也很有研究,他對文物有著天生的敏銳,當時在山西發掘的一座古墓就是他主持的,當時一共發掘出了一百多件青銅器,其中一把青銅劍保存的非常完好,墓主人的銘文也是他一點點拚湊翻譯出來的,當時十分轟動。簡教授當時說假以時日,他會是咱們國家考古方麵的專家,可惜啊”
“我記得,彭師兄是個非常憨厚質樸的人,他高我兩屆,在校園裏常常看到他穿著破舊的衣衫,旁若無人的盯著書本,是個標準的書呆子,誰知道,這個書呆子是個非常有福氣的人,他常在潘家園撿漏,哦,這個你可能不太懂,就是憑著我們的專業知識買到便宜的古董,然後轉手賣出去,掙點差價,當然這是學校不允許的,可很多學生都在偷偷的進行,一方麵是為了練手,一方麵也是想掙點生活費,那會啊,家家都不富裕。彭師兄當時撿了個大漏,一個宋代定窯金彩描梅瓶,那個年代啊,被一個神秘的富商用七十萬買走了,彭師兄一夜暴富,多少人羨慕他啊!”
“那個時候學校裏很多人對彭師兄都是羨慕嫉妒恨啊,不過,更多的人還是很推崇他的為人,他為人其實並不擅長交際,但是人很忠厚善良,還是個很長情的男人,他的妻子叫什麽來著,好像是姓張,名字我就不記得了,是彭師兄的青梅竹馬,倆人從小就在一起,彭師兄富貴不相忘,還是娶了她,聽說學校裏也有女生喜歡他,可彭師兄都拒絕了。”
嶽沉婉心裏一沉:“喜歡他?叫什麽啊?”“是金融係的,好像叫阮文靜,你這孩子怎麽對彭師兄這麽有興趣了?”張涓慈愛的看著嶽沉婉。
嶽沉婉故作天真的抓抓腦袋:““嗬嗬,我八卦嘛!嬸嬸,那彭博士有好朋友嗎?還有啊,他挖掘出什麽古墓來沒有?有沒有什麽特別傳奇的事情?”她眼光閃閃,一副小女孩興致勃勃的樣子。
張涓摸摸她的腦袋,笑了:“您這孩子,就是好奇心強,跟我們家老三正好是相反的性子,彭師兄的好朋友這誰都知道,是他的同學蔣晨啊,現在是我的同事呢,老蔣現在是文物鑒定的專家,對戰國時代的青銅器鑒定很有一套的,他這幾年身體不是很好,常年休假,很少上班了。至於發掘古墓,嗬嗬,小丫頭,你以為現在的考古都像小說中寫的那些探險的故事什麽的?自個往深山老林或者沙漠裏一鑽就能碰上古墓?那都是杜撰的,大型的古墓發掘,一個兩個人都是不行的,每一個古墓的發掘都要考古人員一點點用刷子刷出來,有時候,為了不讓機器破壞文物,咱們都是用手一點點往外摳的,考古人員都跟土撥鼠似的!哦,彭師兄當時跟著導師參與了咱們國家安徽含山淩家灘遺址的發掘,那是新石器時代長江流域大型的部落聚集地,出土了很多玉器,彭師兄當時還寫了一篇論文論證這些玉器可以看出當時的社會貧富等級和軍事裝備等等,嗯,他的幾篇文章現在依然是我們國家考古人員必讀的,唉,真是可惜了”張涓的語氣充滿了惋惜和傷感。
嶽沉婉對文物發掘沒什麽興趣,可對張涓口中彭先生的好朋友和追求者都很有興趣。
她興高采烈的將彭國甫從懷表中叫出來。
“你死那天去的朋友家,那個朋友是不是叫蔣晨?還有,你對阮文靜有什麽印象?”
彭國甫蹙眉:“蔣晨,是啊,我那天是去蔣晨家取一份資料,我們倆從上學起就是好朋友,他的家境也不是很好,我去潘家園撿漏還是他帶我去的,他是個精明強幹的人,比我有人緣,我們的關係一直很好,你問起他,是不是”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沒敢問出來,自己生前最好的朋友跟自己的死亡是不是有什麽關係。
“那,阮文靜呢?”
彭國甫想了半天,還是搖搖頭:“我不知道,誰是阮文靜?”
得,這可真是個書呆子,合著全校都知道這姑娘喜歡他,偏偏就是這個當事人不知道。
好吧,反正彭先生交往的人就這麽幾個,逐一拜訪吧,嶽沉婉想了極爛的理由,說是要看看彭博士的好友,見不到偶像,看看偶像的好朋友也行,纏著張涓非要去拜訪一下蔣晨。張涓對嶽沉婉很是疼愛,都說女兒是娘貼身的小襖,看看,自己的三個兒子,誰能這樣無賴似的抱著自己撒嬌,一張小臉充滿天真調皮看著心都軟了,暈頭轉向的答應了。
蔣晨的家住的很偏遠,幾乎是在城郊,一個有些肮髒的小區,樓房是新的,可樓道很髒。
開門的是蔣晨的妻子,看上去有些憔悴的中年女人,穿著一件暗紅色的襖,將她們讓進屋子,倒了兩杯熱水,有些尷尬的笑笑:“我們這裏供暖不好,屋子有些冷”嶽沉婉看了一下屋內的溫度計,隻有十三度,北方的供暖要求是必須達到室溫十八度,看樣子是明顯不達標。張涓和嶽沉婉對視一眼,沒敢把身上的大衣脫下來,就這麽穿著吧。
屋內響起翻翻餌餌的聲音,不一會,蔣晨就走了出來,看上去有五十多歲了,背有些駝,頭發斑白,瘦長臉,眉目還算端正,有些禿頂,穿著一件灰色老式毛衣,一條絳紫色的大褲,帶著一副眼鏡,看見張涓似乎很驚喜:“哎呦,張教授,您怎麽來了?真是沒想到啊,您會紆尊降貴到我這裏來,不好意思啊,我家裏小,還冷,讓您委屈了”笑容有些猥瑣和諂媚。
蔣晨跟張涓雖然是同事,可交往並不多,張涓出身帝京大家,丈夫是省內聞名的實業家,在單位,就是局長對張涓也是禮敬三分的,蔣晨對張涓隻能是仰望,如今張涓親自來看望他,受寵若驚的蔣晨簡直恨不能跪拜一下才好!
張涓溫和的笑笑:“蔣博士病休了很久了,局長讓我來看看你,怎麽說,蔣博士也是咱們局裏的中堅骨幹,病了這麽長時間,我們也該來看看您的,不知道您怎麽樣?身體好些沒有?”
蔣晨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點頭哈腰:“當不起的,實在是當不起,讓領導親自上門來看我,我實在是感動啊,領導百忙之中還要惦記我這麽個沒用的人,真是,真是不知道該怎樣表達我的心情,唉,我這個身體狀態好多了,好多了”
張涓剛安慰幾句,蔣晨就開始訴苦了,什麽他身體不好,妻子下崗了,為了給兒子結婚,隻好將市裏的房子給兒子倒出來,自己和妻子在這城郊位置買了這麽個小房子,希望所裏能照顧照顧
嶽沉婉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人,虛偽、做作、猥瑣、諂媚,怎麽也看不出居然是一位博士。
張涓估計也是不耐煩,耐著性子寒暄幾句後將嶽沉婉介紹給蔣晨:“這是我兒子的女朋友,阿婉,最近拜讀過彭師兄生前的幾篇文章,很是崇拜,聽說你是彭師兄的好朋友,我今天來看望,非要跟著來看看你!”張涓沒敢說出嶽沉婉的身份,蔣晨這樣的人,如果知道這位是嶽家大小姐,隻怕會趴在地上了!
嶽沉婉注意到提到彭國甫的時候,蔣晨的臉色有些發僵,主動伸出手笑道:“蔣博士,久仰!”蔣晨有些恍惚,跟嶽沉婉握手,嶽沉婉身子一顫,果然,一些畫麵湧入了腦海。
“蔣博士?你沒事吧?”
蔣晨抹了一把臉,勉強道:“很多年沒人提起國甫了,有點恍惚,對不起,對不起了”
嶽沉婉笑笑,故意做出小女孩的天真可愛的樣子:“我就是對彭博士很是敬仰,所以特意來拜訪您的,聽薑嬸嬸說,您和彭博士是最好的朋友?”
她將最好兩個字咬的很重,蔣晨身子一僵,笑容也變得淡薄:“哦,是啊,國甫和我是大學同學,我們關係很好,國甫是個好人,一個非常非常好的人,他的意外,是,我們考古界的損失!”
嶽沉婉的腦海中的蔣晨卻在冷笑:“彭國甫,他有什麽?他就是個書呆子,書呆子,憑什麽他就那麽走運?憑什麽?我蔣晨哪裏不如他?”那張麵孔猙獰、醜陋。
“彭博士生前寫了一篇《鑒別宋代瓷器的誤區和重點》,我看了,覺得寫的特別好,我雖然對古董不是很在行,可我有朋友非常喜歡宋代的瓷器,看了這篇文章後,才曉得買了贗品,所以我特別拜讀了彭博士的很多文章,我覺得彭博士是個非常嚴謹、認真的人,我對宋代瓷器也很有興趣,蔣博士,您和他是好朋友,我非常想知道你們那個時代的考古工作者的工作是不是特別辛苦?你們是怎麽樣在潘家園撿漏的?”
蔣晨的臉色已經開始陰沉了,聲音也生硬了起來,嶽沉穩注意到他的手指不停的摩挲著褲子,有些不耐煩的道:“小姑娘,老彭已經死了很多年了,有些事情,我也記不清楚了,那個,等我想想,想起來再告訴你吧!”
張涓看出蔣晨的不耐煩,忙拉著嶽沉婉告辭了,嶽沉婉笑嘻嘻的答應了,走到門口忽然回身,用隻有自己和蔣晨聽得見的聲音問:“宋紅麗是誰?”
蔣晨的臉色頓時蒼白了起來,渾身哆嗦,看嶽沉婉的眼神就像看見了一隻厲鬼,充滿了恐懼和害怕,他大張著嘴,像一隻脫離水瀕於死亡的魚,他死命的瞪著嶽沉婉,半晌都說不出話來,嶽沉婉笑嘻嘻的衝他道別,笑容充滿了神秘和詭異。剛剛踏出門口,身後的門就咣當一聲關上了。
張涓有些不滿:“這個蔣晨,性格怎麽這麽古怪,歲數越大越沒有禮貌,我們人還沒走呢,門就關上了”
嶽沉婉望著那扇殘破肮髒的防盜門,冷笑了一聲。(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