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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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密道不知通向何處。
福長安走在前頭,步履謹慎。隻是這條密道不知為何越走越窄,剛開始還能欠身矮行,怎料不多時隻得換作匍匐前進。福長安是武將出身,他雖不似尋常武子一般健壯魁梧,卻也實難在這方矮道中行動自如。
紀曉嵐說道:“長安,把夜明珠給我。”福長安一驚:“我說紀先生,您可半點兒武功都不會,莫要逞強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如何是好!”紀曉嵐卻堅定道:“把它給我。此番良機,絕不可錯失!”見威嚇不管用,福長安隻好告饒:“先生您別為難我了,臨行前,那傻子可是千叮萬囑的要我護您周全,現在怎可讓您隻身赴險。”紀曉嵐卻道:“古語有雲,‘率厲文武;身先士卒;所向摧破’。若我紀曉嵐,連這點兒膽量都沒有,又怎能解聖上之憂,護天下百姓。”福長安瞧他麵上嚴肅,思慮再三,隻得投降。
於是現下,紀曉嵐整個身子貼低在潮濕的石地上,右手緊攥夜明珠,艱難的朝前爬行。而他心中早將汪如龍那混小子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好好的偏要在府上建條破密道,行事這般詭譎隱秘,說這裏頭沒鬼有人信麽?倘若揪不出點甚麽貓膩兒來,他紀曉嵐的名姓就倒著寫!
卻不知和珅那頭進展如何了,瞧汪蠢龍滿心壞水兒的模樣,紀曉嵐便心感憋悶。“噝!”一不留心,教身側的尖銳石頭劃傷了手臂。但隨即覺出不妥,方才一路走來,他隻見滿地硬土,哪來的石頭?將夜明珠挨近那塊“石頭”,待瞧清楚了是何物後,背脊不由驚出一片冷汗。
這哪是甚麽石頭啊,分明是塊骨頭!
依照骨頭與泥壁的嵌合程度,已經有些年頭了。紀曉嵐心中預感越發不妙,後頭爬過來的道上早已沒了福長安的影兒,此刻要是打退堂鼓,豈不就功虧一簣了!紀曉嵐按捺惶然,朝前繼續爬。後麵的密道越來越寬敞,紀曉嵐放輕腳步,慢慢往裏摸索。
忽聞一陣悉索之聲——
猛然收足!身子緊貼在一處突起的石壁後匿著。他將夜明珠掩於袖中,口裏吐息均勻,不敢隨意妄動。隻是靜心聽得了片刻,卻再無動靜。紀曉嵐心知,此處絕對藏著些甚麽東西,當下也不再猶豫,放低身子,手腳並用的貼著牆壁朝前探去。似是經過了一條筆直的甬道,紀曉嵐不敢用夜明珠照亮,隻當兩眼一抹黑,一條路走到底。雙眼雖不可視物,卻能通過周遭空氣的流動判斷出,在這條筆直通道之後,有一個較為寬敞的地方。
果然,紀曉嵐又聽見了一陣悉索之聲,他悄摸躲在最角落之處,從胸前摸出了一把匕首,刃身周遭漾出一圈暗紫的光,在黑暗中瞧來詭異的緊。那是和珅臨走之前交給他的。紀曉嵐能文不能武,若是遇到危險,隻能以利器傍身。而這把匕首,雖然看著陰邪了點,卻是見血封喉的無上凶器。
夜明珠從袖中滑出,“咣當”珠子落地沉悶一響,隨後歪歪扭扭的朝前滾去。而隨著那朵唯一的光亮,紀曉嵐怕是瞧見了他此生都難以忘懷的景象。
“啊啊啊!不要殺我啊!”
“救命!救命啊——!”
這是一群被秘密囚禁的女子,數量眾多!
她們似是久不見光,甫一接觸夜明珠,各個猶如驚弓之鳥,尖叫躲藏!而她們一動,紀曉嵐才看清這幫姑娘都教人用鐵鏈子給綁到了一處,她們衣不蔽體,身上肮髒不堪。
其中一個女子,見到紀曉嵐便要撲上來:“放……放我出去!唔!”她瘋瘋癲癲的,瞧那雙空洞的眼睛,顯然早已丟了心智,她伸出手,亂舞著,嘴裏叫著叫著,突然不鬧騰了,眼珠隻一動不動的死盯著紀曉嵐背後。
不好!!!
回身一頓猛刺!紀曉嵐隻覺自個兒一陣天旋地轉,後腦勺便狠狠磕在地上,撞了個七葷八素不說,匕首還不知掉到何處去了。他隻覺胸前氣息翻湧,口鼻略有腥甜,憋了口氣,狠狠咳了出來:“女俠饒命啊!先生我、我不是壞人呐!”此時擒住紀曉嵐的,便是方才他同福長安一齊見到的那位白衣女子。
那女子手上力道漸狠,紀曉嵐心說,這是要掐死他的節奏啊!
喉間吃痛,嗆得他口水眼淚一齊湧了出來:“女俠你、你要是掐死我了……就再也,扳不倒汪如龍啦!”突覺脖子一輕:“嘔……咳咳!”紀曉嵐趕緊爬起來,拍著胸脯連連作嘔,他大口大口順著氣,憋的滿眼通紅,警惕的瞧著那白衣女子,心說這姑娘下手可真是不留情麵!
白衣女子冷聲開口道:“你究竟是何人?”紀曉嵐識相答道:“在下紀曉嵐,奉皇命徹查江南貪腐一案。”女子遲疑片刻,問道:“紀曉嵐?那此番與你同行者中,可有一個喚作和珅的?”紀曉嵐點頭稱道:“沒錯。”不料女子一聽,暴戾之氣更甚,揚起那柄陰氣凜凜的匕首就要來刺他。
“等等等等!”紀曉嵐被她逼的緊貼牆壁:“你、你既然會潛入這密道之中,自是說明你與姓汪的並非同夥,既非同夥,便是明辨事理之人。我同和大人此番南下,便是來尋這汪鹽商的蛛絲馬跡,你我既有共同目的,現下怎的還要動手傷人!莫非,你竟是汪如龍的幫手?”
白衣女子呸了一聲:“姓汪的狗賊逼良為娼,禽獸不如,他幹的那般勾當,我當真想剝了他的皮才好!”
紀曉嵐截住她話頭:“那便好啦!你瞧,這群女子被囚於此,必同汪如龍脫不了幹係,各種牽連勢必十分廣泛,隻要順藤摸瓜,定能將此貪案查個水落石出,你我二人哪需拔刀相向!”
白衣女子卻不買賬:“呸!你個狗官!別滿口假仁假義的大道理,誰不知你們官官相護,狼狽為奸!若是今日我放過你,這群可憐的姑娘定會教人殺人滅口了,哪裏還有甚麽證據!”說著,那刀刃便欺身到了紀曉嵐眼前。
“等會!”紀曉嵐教這女子黑白不分氣的夠嗆,額角直抽,他從袖中摸出個精致瓷瓶。匕首卻突然滑至紀曉嵐胸前,白衣女子一臉防備:“你作甚麽!”紀曉嵐眼皮也沒抬,隻道:“解藥。”
白衣女子低頭瞧她小臂處,素白紡衫此刻已教殷紅的血染了大片。紀曉嵐說道:“我方才本無意將你刺傷,權是為了自保而已。若你不吃解藥,過不得一炷香便會全身潰爛而死,那時你與姓汪的再如何有血海深仇,也晚啦。”
“我信不過你,你先吃。”
“我又沒中毒!”聽的紀曉嵐差點一口氣沒順上來,隻是大丈夫能屈能伸,這女子武功高強,十個他加起來也未必是其對手,當務之急便是要拖住她,時辰一長,富察家那小子守在密道外總會覺出不妥,他便能獲救。
眼一閉,倒出顆藥便塞進口內咽了下去,紀曉嵐心說,不知和珅配的這藥除了解毒之外,會不會有甚麽其他作用。
過得須臾,女子瞧他無事,便也服下解藥。紀曉嵐正想開口打商量,突覺手腕一痛,竟是教這女子用麻繩死死捆住了,怎的也掙紮不開:“哎,你怎的恩將仇報!真是應了那句古語,‘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隻聽女子冷哼道:“還真是個酸秀才。”在這昏暗之地,紀曉嵐瞧不清她容貌,心中惴惴難安。他聽見了開啟鎖鏈的聲音,想必是她在救這些被囚的女子了。
隻不過,她是從何處尋來的鑰匙呢?
不待多時,密道內鎖鏈聲音不再響起,而一片黑暗中,紀曉嵐瞧見一襲白衣朝他逼近:“你說我恩將仇報,可對?”感覺冰涼的手指擱在自個兒頸邊摩挲,紀曉嵐隻覺不寒而栗,卻還是硬氣回道:“對!”白衣女子一聲輕笑,紀曉嵐似是聽見她在他耳邊說了甚麽。
但忽感頸後一痛,便昏了過去。
……
等過半個多時辰,卻仍不見紀曉嵐出來。福長安雖想進去尋人,怎奈密道狹窄不堪,除非從他身上割下幾塊肉來,否則就會被卡死在半途。他蹲在房梁上急的滿頭大汗,這倆人來的隻回去了一個,那傻子要知道了定會活剮了他。
“不就是個石頭堆的,砍了還不成麽。”福長安抽出佩刀,跳下房梁便要進入密道,豈料房外突起騷亂,一群侍衛衝了進來,跟福長安撞了個正著,迎頭蓋臉便是刀槍相向。見已暴露,福長安不好再做停留,回身旋起,擾了幾名侍衛便奪門而出。他落至院中,提氣繞柱而上,飛至屋頂回身瞧去,滿院子的侍衛密密麻麻,他便像是那籠中鳥。
這汪如龍僅是個普通商販,他府上竟有如此數量的侍衛,其背後勢力當真不可小覷!
福長安從後門圍牆躍身而下,逃跑中途扯下遮臉的黑布,脫去一身灰衣,疾步隱入人群中。這日正逢集市,街上百姓眾多,尋人便如大海撈針。汪府侍衛找尋未果,不得不打道回府。
雖不知紀曉嵐去了何處,但瞧汪府那群侍衛的架勢,不像是已經捉住了刺客,否則也不會加派人手巡邏。福長安心道,定是那白衣女子從中作祟,隻不過此時的汪府已布下天羅地網,他實在不可再打草驚蛇。
為今之計,還是回去找傻子商量一下,再做決定!(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