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二二九章 撞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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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末夏初, 天氣轉暖,又不如盛夏那麽熱,正是大好時節, 也正是一年中最忙的時節之一。霍文鍾的差事主要還是在郡城。新來的這位龐郡守好像怕霍文鍾事兒太多給累著了,幹脆讓他盡量別做事, 但名聲都給他。這讓霍文鍾渾身不自在, 本來私下裏可能因為家世一些原因,部分會占便宜, 可也沒有這樣在明麵上占同僚便宜的啊, 真要那樣做了自己的官聲還要不要了?!

    是以霍文鍾一麵要謝龐郡守的好意,一麵又不能得罪同僚,凡是還是自己親力親為,比當初陶郡守在時還要累上數倍。時間久了,霍文鍾都覺得這龐郡守難不成是他爹的政敵或者是他自己的政敵派來的?好在龐大人的腦子還是在的,看到自己巴結錯了方向後,趕緊停了。

    霍文鍾隻好感歎這位豬隊友還沒有笨到那個地步。不過對於龐郡守這樣牆頭草的性格, 倒是很方便他行事了。至少現在龐郡守是畏博陵侯到了頂點,生怕郡守的位置還沒焐熱就被趕了下去,霍文鍾跟他告個假,也批的很利落。

    臨走時還特失落地對霍文鍾說本應該和他一起去見老侯爺的,嚇得霍文鍾趕緊搬出一堆朝廷大義, 郡守替朝廷鎮守一方,若真時不時去與本地列侯會麵,必然會被參上一本……

    等霍文鍾終於從郡城回到博陵, 還來不及歇上一口氣,一向心思縝密地他便發現府裏的侍衛少了許多。他年紀輕輕已是督郵一職,除了家世,更多的是個人的資質。這些侍衛都是他父親一手帶出來的親衛,非必要時刻是不會離開侯府的,若是普通辦差,一般出去兩三個人便了不得了,好家夥,如今走了近乎三十人,這人數都是一個斥候小隊了。

    因父親的關係,霍文鍾雖從沒沾過行伍之事,但對行軍一事上也很熟悉。一口氣撒出去了一個斥候小隊,霍文鍾將府裏的一些流水冊子拿了出來,府裏竟然還走了五十多匹馬……

    兩相一合計,霍文鍾知道這裏麵出事了,而且還很大。

    這麽多的侍衛出去,而且還是帶著馬,那就是一支騎兵小隊。莫要小看人數隻有三十人,三十個全副武裝後的騎兵小隊,在戰場上可是一支利箭,他們可以顛覆整個戰局。朝中多少大將都以培養出自己的親衛騎兵為榮,但本朝承平已久,哪有那麽多戰役讓他們培養出真正上過戰場見過血的騎兵。也隻有博陵侯這樣,少年成名,被先帝派到北地,一守便是十多年,才培養出了這麽多人才。當時連連征戰,麵對的又是北疆騎兵那樣的強勁的敵人,也就造就了侯府現在的侍衛們。算得上是某種意義上的天時地利人和……

    三十個騎兵,能去哪裏呢?

    不過領頭的他大約猜到了霍明明。

    他回來後,府裏的各處管事,還有幕僚們也是要來問安的。隻需問問,便曉得霍明明不在府裏,又問了一等心腹之人,得知霍明明也不在博陵。

    霍文鍾在書房做了半響。自王慶元來府裏後,他父親的行事就高深莫測起來。商行是父親的提議,但博陵侯隻是提了一個方向,具體實施還是他霍文鍾來的。

    聶冬給王慶元下了噤聲令,可商行的一分一毫霍文鍾比聶冬更清楚,他繞開了王慶元,結合了府裏多個大商戶的言語,也將吳國前來私下買鹽買糧的事兒給拚出來了。

    吳王跟博陵侯的感情是毋庸置疑的。

    霍文鍾探究到此事,也並不驚訝,心道父親心軟給吳國送糧送鹽他倒是不吃驚。奈何霍文鍾的心思太細,他既然查到博陵侯可能會和吳國做買賣,也少不得去查個賬。他還擔心他爹命那些商戶做假賬以周全,霍文鍾直接去清點了庫存……

    以萬石為單位的買賣,肯定要空幾個庫房。清起來並不麻煩,誰料所有的庫房都上報,並未缺少。霍文鍾驚訝了,難道他爹還有私房錢?然而他爹當年賭錢輸了六千兩銀子,都是直接走的公中的賬,理直氣壯得不得了,不可能有什麽私房錢。

    在聶冬還未穿來的時候,霍文鍾敢有那幾分底氣和博陵侯叫板,也是因為他掌握著府裏的錢糧大業。倒不是原本的老侯爺不想搶去,實則他發現雖然自己在戰場上戰無不勝,可在商場上卻是個菜雞……而他十分瞧不起的兒子,卻是個生財好手,以後當個大司農綽綽有餘。

    霍文鍾雖與原來的老侯爺不對付,但老侯爺乃是他親爹,縱然雙方在其他方麵有各種矛盾,但老侯爺的各種開銷,霍文鍾還是全力應下。

    而聶冬來後,自然也發現了這一點,他更不願自己勞心勞力,府裏的錢糧一事自然還是霍文鍾來打理。所以當霍文鍾特別委婉地問他缺不缺糧食的時候,聶冬立刻了然,還真被這小子給打探到了。

    此時據霍文鍾從郡城回來才剛過五日,聶冬對霍文鍾刮目相看。雖然這不是他第一次驚訝於霍文鍾在做生意這種事上的天賦和細心了,但還是感歎如果當年的老侯爺不要和霍文鍾鬧的那麽僵,如果周陽侯在朝中為人更聰明些,霍文鍾時不時已經入京成為大司農的有力人選了。

    看看霍文鍾,再看看柴家那個廢物,連聶冬都替自己這便宜兒子叫屈!

    偏偏便宜兒子此刻還特別誠惶誠恐,生怕自己說錯了什麽惹著博陵侯不喜。

    老侯爺果然厲害,自己是個抖s不可怕,關鍵是他能把周圍一眾人都調-教成了抖m……

    聶冬對原本博陵侯的這特殊的人格魅力佩服的五體投地!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聶冬剛出聲,霍文鍾立刻噗通跪在地上,一臉愧疚:“這事是兒子思量不周,父親的事,兒子本沒權過問……”

    “行了行了。”聶冬擺擺手,打住霍文鍾的內心破百,自從他代替原來的老侯爺對霍文鍾和顏悅色了一點,這霍文鍾就變了個性格。

    想當初,他剛穿來的時候,此人是多麽高冷的一個帥哥啊。可現在,仿佛要將二十多年的孺慕之情全傾斜出來……

    聶冬拍著自己的心髒,他還是接受不了一個大男人對自己這麽“熱愛”。趕緊道:“本侯並未答應吳王之請,想來你也知道了。隻是多年的情誼放在那裏,本侯若真置之不理,也過意不去。”

    霍文鍾點點頭,那表情就是我爹說什麽都對!

    於是聶冬給他放了個大雷:“所以本侯就對他說,讓他拿點生鐵和馬來換。為了談這筆買賣,便讓明明領了些人去吳國走一趟了。”

    霍文鍾習慣性的要點點……等等……

    生鐵?!!

    馬匹?!!

    霍文鍾用著自己都好像聽不到的聲音,神使鬼差的說道:“吳國此時全力備戰北疆來犯,父親偏在這時提這兩樣,是打算和吳王翻臉麽?!”

    糟了,他在說什麽?!這種時候難道不應該說那兩樣東西根本就不能交易嗎!為什麽他說出來的話仿佛再說這交易很正常,就是時候不太對?!!

    霍文鍾腦子一片混亂,聶冬卻意外露出了讚賞之意,沒想到便宜兒子還不是那麽迂腐,又或是,霍文鍾在經商上從來就沒有迂腐的時候?!

    “他不會與本侯翻臉的。”聶冬笑道,“因為吳王比本侯更舍不得死,他舍不得吳國的基業。而且你不覺得吳國離咱們太近了嗎?”

    太近了?

    這是什麽意思?

    霍文鍾隱隱約約感覺到自己的父親好像比以前更瘋狂了。

    “你還記得你去年遇到的淫-祀之事?”

    霍文鍾僵硬的點點頭。

    “現在的北地之亂就是因淫-祀而起。”聶冬很耐心地對霍文鍾道,“你覺得當今這太平盛世還有幾日?”

    “這……”

    霍文鍾已經驚得不知要說什麽。

    聶冬繼續道:“本侯還是迫不得已啊,天不雨,有奸臣啊!如今這世道,本侯也隻能自保罷了。”

    天不雨,有奸臣,自古以來便有這句話。尤其是迷信的時代,雖然人人避諱,但偏偏心底卻是相信的。其實奸臣什麽時候沒有,隻是大旱之時,人心惶惶,這個時代沒有人敢去至於皇權,皇上是白璧無瑕的聖人,那自然是奸臣敗壞了世道,所以老天爺才不下雨……

    聶冬便是抓住了這一點給霍文鍾洗腦,這是他的這盤棋裏非常重要的一步。,尤其是霍文鍾這種從小接受了君君臣臣教育的人,聶冬占著父親這一層身份的優勢,他要讓霍文鍾相信自己是正義的一方,他們是正義之師!!

    “本侯並非打算讓吳國把生鐵和馬匹直接運到博陵來。”聶冬道,“隻是想讓他們入個股罷了。”

    “入股?”霍文鍾又是一陣頭大。

    “是啊,就好像咱們的鹽給張縣令送去了一部分那樣。”聶冬說的很自然。

    這下霍文鍾頓時明白他爹的意思了。拉吳國下水!

    什麽人都被背叛你,隻有利益不會!吳國離博陵太近了,萬一雙方反目,博陵必然是挨打的一方,隻有吳國與博陵侯穿一條褲子,這才穩妥。

    做什麽事才能最穩妥呢?

    那莫過於大家一起挖朝廷牆角啦!被爆出了就是一個死字,腦袋拴在一起才最安全!

    霍文鍾終於明白了自家老爹的想法,瘋狂嗎?的確很瘋狂,可偏偏又透著理智!而他老爹為什麽會想要私下與吳國結盟,無非就是擔心朝中“奸臣”拿他做垡子!於是他就要像過冬前的鬆鼠一樣,拚命拉攏一切能為自己所用的力量,以保全自己能平安過冬!

    霍文鍾心中苦笑,不經想到若老侯爺前半輩子多結些善緣,何苦現在怕朝廷說他是“奸臣”,拿他去頂“大旱”的鍋。可又一想,如今老侯爺做這些也是為了整個侯府,畢竟這個侯府可是叫的博陵侯府,他霍文鍾可是博陵侯府世子!

    “兒子明白了。”霍文鍾既然知道當下的處境,自然不會拆台,還要想方設法把侯府從困境中解脫出來。

    聶冬道:“不要聲張,此事你知道即可,現在你先不要過手,一切等你妹子回來後再說。”

    霍文鍾道:“是。”

    聶冬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便宜兒子被他洗腦到了“博陵侯府可能成為大旱受害者”這個結論上。第二步棋,他走對了!

    至此,聶冬再無後顧之憂。(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