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深宮步步驚(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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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牢之中,蝶香蜷縮在漆黑一角,渾身淩亂、眼神渙散,已然被昨晚的陣勢嚇得魂飛魄散。本來一場高興的慶生晚宴,不但雞飛蛋打,還讓自己莫名其妙的成了階下死囚,蝶香到現在都還想不通,一夜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令自己落到這般田地。

    “皇後娘娘駕到!”侍衛的一聲通報,蝶香立刻起身衝到柵欄前,緊握鐵欄杆聲嘶力竭地大喊:“皇後娘娘救我,皇後娘娘救我!”她好似還對皇後娘娘抱有一絲希望。

    皇後娘娘見蝶香如今落魄慘淡之相,暗自竊喜:“救你?你乃禍國妖妃,本宮若是救你,豈不是與皇上作對,與天下為敵?”

    “禍國妖妃?”蝶香退後數步,怯生生地注視著皇後,“蝶香從未做過有損法紀朝綱之事,就憑一輪赤月,一具死屍,就披上禍國妖妃之名,明顯是有人栽贓於我!”

    “嗬嗬!”皇後冷笑一聲,“栽贓?你也知道赤月乃災殃凶兆,為何會恰巧出現在你的生辰之夜?”

    “皇後娘娘,你也說恰巧了,那隻是個巧合而已,天下臘月十八生人眾多,為何偏偏指認是我禍國?”

    “確實,普天之下臘月十八生人眾多,但是能與皇上緊密接觸之人隻你一個,那隻能怪你生不逢時,時不與你。”

    “德善死因蹊蹺,我宮中無端端出現狗皮圍脖,一定是有人設計陷害我,皇後娘娘,你我平日情同姐妹,你一定要幫我查明真相,還我清白。”

    “哈哈!”皇後突然揚聲大笑,“幫助你?情同姐妹?就你也有資格與本宮姐妹相稱,本宮才是後宮的主人,別人永遠也休想取代!”

    “我....我終於明白了!”蝶香這才明白原來一切都是皇後娘娘的安排,“昨晚是你第一個喊的狗皮圍脖,也是你第一個喊的妖妃禍國,是你命人將我關到的天牢,原來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哈哈,我真傻,我還一直對你抱有希望,以為是別人陷害我,你一定會救我,我真傻!”

    “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如今民怨沸騰,眾朝臣集體向皇上參奏將你立即處決,想和我作對,本宮讓永無翻身之日!”

    蝶香不禁哽咽起來:“皇後娘娘,蝶香自進宮以來一直對您敬重有加,即使深得皇寵,也時常在皇上麵前提及您的端莊持重,乃是後宮當之無愧的主人,看來我真的錯了,你...”

    “你夠了!”皇後一聲震吼,蝶香驚得收起眼淚,啞口無言,“把你那套虛情假意的話給本宮收起來,本宮就是看了你那副古道熱腸的假麵,才讓你在後宮風生水起,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你不但不感恩戴德,反而恩將仇報,本宮真是瞎了眼,被你騙的好慘呀。”

    蝶香愈發不解:“皇後娘娘,你說清楚,蝶香何時恩將仇報?何時又欺騙過你?”

    “都到了這番田地,你居然還在裝傻,好,那本宮就在你死之前,給你說個明白,‘太白入月’之事你可否記得?”

    “我...我記得。”蝶香好似悟到什麽。

    “‘太白入月,黃昴當衝’,隻需一枚黑曜石八卦鏡麵朝西方,就能將煞氣轉移到本宮頭上,到時候你便可以成功易主後宮,本宮說的沒錯吧?”皇後見蝶香無話可說,質問道:“怎麽?無話可說了吧,你以為你那些小伎倆,就能奪取本宮的後宮之主嗎?真是可笑至極!”

    “皇後娘娘,我承認薩滿法師的確告訴過我‘太白入月’之說,但是那枚八卦鏡隻是幫我驅散煞氣,並非想將煞氣轉移給皇後娘娘。我當時諸事不順,隻是想盡早驅邪舒心,從未想過易主後宮啊。”

    “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說的話嗎?不管你想將煞氣轉移到哪裏,既然已有‘太白入月’之說,那本宮自然要提防於你,不然本宮真的傻傻等著你取代本宮,落到你現在的下場嗎?本宮跟在皇上身邊多年,什麽大風大浪沒有經曆過,就憑你這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也想和我叫板,真是不自量力!”

    “我....”

    “對了,本宮還要告訴你,你以為昴日雞星隻有災殃之說嗎?它其實還被看做皇城的保護之星,你即使真是那天上的太白,那也是妖孽幻化,本宮這樣做正是替皇上消除災禍,保護皇城。”

    蝶香此時腦子已亂成一團漿糊,完全聽不懂皇後在說什麽。

    “好了,本宮昨晚沒有將你就地處決,已經算是法外開恩,你好自為之吧!”

    蝶香眼睛呆直,精神錯亂般搖晃著天牢的鐵柵欄:“不,不,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

    皇後貼近她:“哼!隻要有本宮在,你休想再見到皇上!”然後傲然離去,隻留蝶香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任憑悲傷順流成河。

    ——

    蝶城回廣儲司,卻聽兩名侍衛語四言三,一說:“剛才我聽天牢的守衛說,華妃娘娘在天牢高燒不退,不但沒人理睬,就連餐飯都減少為一天一頓了。”

    另一說:“啊?不會吧,皇上如此寵愛華妃娘娘,昨日早朝還和眾大臣就是否誅殺華妃娘娘之事爭論不休,為何變臉如此之快?”

    “這哪裏是皇上的意思呀,現在眾臣沸議,皇上也不好管理天牢之事。”他湊到那人耳邊:“都是皇後娘娘的意思,皇後娘娘已經下令,不允許任何人將華妃在天牢之事傳到皇上耳朵裏,否則要重重懲罰,華妃再受皇上寵愛,皇後娘娘始終還是後宮之主,誰人也不敢為了一個將死之人去冒犯皇後娘娘啊。”

    蝶城聽聞,疾步衝上前,對侍衛連連發問:“你們說的是真的嗎?你們剛才說的是真的嗎?”

    兩侍衛駭然一驚,問道:“你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蝶城全然不顧,拉住他們步步逼問:“華妃娘娘現在到底怎樣?”

    侍衛甩開她:“神經病啊,我們什麽也沒說過,走,不理她。”欲走,蝶城卻擋在他們麵前,好似神經病般,見狀,侍衛揮起刀,幸好景生及時阻止:“兩位大哥莫要生氣,她...她是延禧宮的宮女,可能過於掛念自家主子,兩位大哥海涵,海涵!”景生掏出幾錠銀子:“兩位大哥拿去喝酒。”

    兩侍衛接過銀子:“以後小心點。”便快步離開。

    見兩侍衛走遠,景生將蝶城拉到一邊,低語道:“你不要命了?”

    蝶城撓腮撧耳:“景生,你是不是也知道了,蝶香在天牢裏生了重病,還沒有飯吃,我要想辦法去救她。”

    “這裏是皇宮,處處守衛森嚴,你拿什麽去救她?救她不成,把自己搭進去,豈不得不償失嗎?”

    “我不管,把自己搭進去我也要嚐試,景生,你有辦法嗎?哪怕讓我去天牢見上一麵碟香,給她煎服藥、帶點吃的也可以啊?”

    景生無奈道:“你剛才也聽見了,是皇後娘娘下的旨意,我們是進不去的,除非...”

    “除非什麽?”

    “算了!”

    蝶城緊緊箍住他的雙手:“到底是什麽?”

    “除非有人可以告訴皇上,不過想都別想,這件事情又不能牽連太傅大人,除了太傅,你我又不認識其他能接近皇上的人。”

    蝶城立刻醒悟:對呀,告訴皇上,隻有皇上能夠壓製皇後。她才想起皇上的貼身侍衛“大叔”,便急忙跑去找他。

    “你去哪裏?”景生大喊,卻見蝶城貌似瘋癲狀跑走,無奈地提醒她,“千萬不要做傻事呀。”

    ——

    蝶城匆匆趕至絳雪軒,大叔曾告訴她,有事情找他可以來這裏等。寒風愈加凜冽,吹過濕透的衣襟,蝶城不禁瑟瑟發抖,隻能抱身在原地轉圈。

    曹雲喜看到蝶城大驚,本想先進去斥責,皇上快步攔住:“你先回去吧。”

    “皇上?”曹雲喜不解。

    皇上正色道:“朕說讓你回去你沒聽到嗎?”

    “是。”曹雲喜假意離去,實則在門外窺探,隻見皇上和蝶城笑麵相迎,蝶城對皇上並未行禮,二人好似相識老友,他心中愈發疑問:奇怪,皇上怎麽會認識尹蝶城?而且二人好似相熟很久?

    皇上帶蝶城進屋,親手為她斟上熱茶,問道:“蝶城,今日天氣如此寒冷,你在院外久久等候,有何要事找我嗎?”

    蝶城放下茶杯,重重跪在地上,皇上攙扶她:“你這是為何?趕快起來。”

    蝶城卻執意不起:“大叔,你說你是皇上的貼身侍衛,和皇上一起長大,那應該跟皇上關係很好了,蝶城有一事相求。”

    “有何事起來說話。”蝶城這才起身,皇上繼續問:“到底所謂何事,讓你如此心急?”

    “那我有話直說,實不相瞞,華妃娘娘乃是我的親妹妹,如今她因赤月預言身陷囹圄,今天我偶然聽侍衛說她在天牢重病纏身,皇後娘娘下令不讓太醫為其診治,居然一天隻為她提供一頓飯,蝶香如今在天牢生命垂危,皇後娘娘卻命人封鎖消息,生怕傳到皇上耳朵裏。”蝶城越說越氣憤,“為了一句迷糊所指的預言,沒有查明真相之前,就肆意濫殺無辜,視生命如草芥,天理何在?”

    皇上心想:蝶香在天牢居然如此淒慘,平日皇後與蝶香姐妹情深,為何現在要這樣做?

    蝶城推推他:“大叔?大叔?”

    皇上緩過神來:“哦,我...我在想辦法。”

    蝶城說:“我知道這件事情肯定會讓你為難,赤血天象已經引發朝野嘩然,皇後娘娘又親自下令不準任何人幫助蝶香,但是我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蝶香來到皇宮,本來是家中幸事,出了這樣的事情,我豈能坐視不理,讓其成為囹圄亡魂,冤死宮中,我真不知如何向爹娘交代。”

    “好,我會盡全力幫助你,你想讓我做什麽?”

    “真的嗎?如若皇後娘娘知道...”

    “你現在不要管皇後,有話但說無妨!”

    “我就是想讓你將蝶香在天牢的遭遇及時通告皇上,我知道皇上仍然愛著蝶香才會力排眾議,沒有聽信眾大臣的參奏,將其立即處決,蝶香如今危在旦夕,現在隻有皇上能夠壓製皇後娘娘去救她。”

    皇上一口答應:“好,你放心,我會將實情如實匯報皇上的,你不要擔心了。”

    蝶城點點頭,雖有顧慮,但仍對大叔信任有加,充滿感激。

    ——

    養心殿內,皇上在和太傅就華妃之事議論。

    太傅說:“皇上,據老臣調查,德善公公手心上的日月二字隻是有人故意用朱砂描摹上去,況且當我們到達水井之時,德善的屍體已經安放整齊,並沒有人見到他在井裏就是以托舉姿勢死亡,老臣一直相信事在人為,至於赤月天象也隻是巧合罷了。”

    皇上問:“太傅大人也認為有人故意陷害華妃?”

    太傅回:“事情還沒查清楚之前,老臣不敢妄加揣度,但恕老臣直言,後宮之中向來爾虞我詐、勾心鬥角,華妃娘娘受盡皇寵,難免遭人嫉妒。”

    曹雲喜進來傳報:“皇上,魏大人、錢大人和曹大人覲見。”

    “不見!”皇上對這幾人厭煩至極。

    太傅卻說:“皇上,幾位大人無非就是想參奏華妃娘娘一事,逃避總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將事情攤開,可能會找出令大家都滿意的解決方法。”

    皇上一聲歎息:“罷了,宣他們進來吧。”

    “微臣參見皇上!”幾位大人行禮。

    禮畢,魏大人搶先開口:“皇上...”

    皇上打斷道:“朕知道你們想要說什麽,無非就是想讓朕盡早誅殺華妃。”

    魏大人道:“皇上聖明,現在因為預言一事,舉國上下人心惶惶,還請陛下莫再猶豫,立即誅殺華妃娘娘,穩定民心啊!”

    皇上怒目而視:“穩定民心?哼,朕看真正惑亂民心者是你們,你們日日在朝堂之上參奏華妃,無形之中對其他朝臣旁推側引,不但另朕心神不寧,而且使事情愈演愈烈,你們難道沒有自己的本職事務要做了嗎?”

    錢大人緊接其語:“皇上,並非我們沒有其他事情要做,隻是事有輕重緩急,赤月預言一日不找出解決辦法,就難以平息愈發動蕩的民心,國家就一日不得安寧,老臣還是那句話——寧可錯殺一萬,絕不放過一個,唐太宗時期,太白晝見...”

    皇上不免心煩意亂:“好啦,好啦,收起你那些以史為鑒,朕從小通覽曆代君王的治國政要,讀的曆史不比你少。”

    太傅說:“錢大人,老夫雖然不如你學富五車、博古通今,但之前對天象學說也略有涉獵,在漢朝大家張衡的《靈憲》中記載‘月,光生於日之所照;魄生於日之所蔽。當日則光盈,就日則光盡也。眾星被耀,因水轉光。當日之衝,光常不合者,蔽於地也,是謂虛。在星星微,月過則食。’這段話清楚的解釋了月食即滿月的成因,月亮本身是不發光的,太陽光照射到月亮才產生了光月,月亮之所以出現有虧缺的部分,就是因為這一部分照不到日光。所以,當日月正相對時,就出現了滿月。當月向日靠近時,月亮虧缺就越來越大,終至完全不見。而之所以會出現赤月,那原因則更為簡單,就像每日早晨日出、傍晚日落都會看到紅色太陽一樣,隻是常見的光色變化而已。預言隻是人自身的主觀臆斷,自然有正確與錯誤之分;而赤月隻是簡單的天象變化,並不受人的控製,就像四季變更、鬥轉星移,任何自然現象都在不斷地變化當中,哪裏有吉凶、善惡之分?”

    三位大人啞口無言,卻隻聽皇後拍手而進:“好啊,太傅大人果然博學多識,本宮佩服萬分,臣妾參見皇上。”

    四位大臣行禮:“參見皇後娘娘。”

    皇上問:“不知皇後前來所為何事?”

    皇後回:“啟稟皇上,臣妾知道皇上最近心鬱不釋,本來隻想陪皇上解乏談心,無意間聽到皇上與幾位大人的談話,不免心生感慨。”

    皇上又問:“皇後有何感慨?”

    皇後眼睛直勾勾地注視著太傅說:“臣妾隻是感慨世間之事無外乎為其植黨之私,不論對錯,總會有人寧可與天下為敵也要相左而行,太傅大人,你說對嗎?”

    太傅回:“回皇後娘娘,老臣雖然愚鈍,但是也能體味娘娘話中之意。老臣自問一向光明磊落,時刻心係國家利益、皇上安危,從未做過任何結黨營私的勾當。”

    皇後上前質問道:“你既然心係國家利益,惦念皇上安危,為何還處處幫助華妃說話?誰人不知華妃的姐姐尹蝶城跟著太傅大人做事,太傅大人寧可與眾朝臣鼎峙相對,也要站在華妃這一邊,讓人不得不心生懷疑。”

    太傅回:“老臣並未故意與朝臣百姓相對,隻是老臣從不相信天象預言之說,隻相信事實證據才是判斷對錯的唯一方法,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一切都隻是主觀臆斷,此時殺人,那與濫殺無辜有何區別?”

    皇後仍不甘示弱:“何為對錯?何為濫殺無辜?天下之事還有何事比國家安定、皇上安康更為重要?所有對社稷有害、對皇上不利的事情就是錯的,都要立即消滅,以除後患。太傅大人,你難道還沒感覺到赤月預言在百姓當中的威懾力有多大嗎?民心動蕩乃國之根基動蕩,不管此預言是否子虛烏有,既然已經危害我大清根基,為了江山社稷,殺她一人又有何妨?”

    “皇後娘娘,老夫並非為了維護華妃娘娘,不顧及江山社稷,隻是此預言目前也隻是模糊所指,等到找出切實證據證明就是華妃娘娘,再作決斷也不遲啊,一名弱質女流如今身陷囹圄,即使真像薩滿法師所說乃是妖孽幻化,想必一時也興不起風浪吧。”

    “弱質女流?”皇後娘娘冷冷一笑,“武曌也是弱質女流,不照樣禍亂唐朝江山?華妃身上都可以有異於常人的香氣,那其他事情誰能保證?”

    “好啦!”皇上早已聽得不耐煩,“關於華妃一事,朕心中自然有數,你們把心思都放在自己的本職事務上,不要再為此爭論不休。”皇上略有猶豫,還是開了口:“還有...天牢畢竟是關押重刑犯人的地方,先把華妃從天牢放出來,可以暫時移至冷宮,等事情明了,再做決斷。”

    “皇上!”三位大人異口同聲。

    皇上揮手道:“朕累了,你們都先退下吧。”

    皇後不甘心:“皇上!”

    皇上盛怒:“朕讓你們退下,你們想抗旨嗎?”

    “臣告退。”三位大臣和太傅遂即離開。

    四位大臣走後,皇後仍不服氣,遲遲不肯離開。她來到皇上身邊,苦口婆心道:“皇上,恕臣妾直言..”

    “朕知道你想說什麽,朕之所以不顧群臣反對,將華妃從天牢放出,皇後心裏應該很清楚吧。”

    “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朕一直認為皇後賢良淑德、端莊持重,不知何時也學會勾心鬥角、爾虞我詐?”

    皇後震驚:“啊,不知皇上為何如此說臣妾?”

    皇上瞪她一眼:“哼!你以為你將消息封鎖,朕就會不知道?華妃在監牢裏重病纏身,你不但不讓太醫診治,反而連一日三餐都不讓下人供給,你到底意圖何在?赤月天象不假,但德善之死、天象預言散播,事事蹊蹺可疑,恐怕有人故意為之,想要陷害華妃。平日裏看皇後和華妃情同姐妹,如今卻一反常態,處處針對華妃,想要將其置於死地,不知皇後意欲何為?”

    皇後一退三步遠:“皇上,你這樣說臣妾,臣妾真的很委屈。平日裏皇上寵愛華妃,臣妾看到皇上開心,自己也就心滿意足,臣妾與眾妃共侍君主,當然情同姐妹,可如今形勢不同,赤月預言一出,朝野上下人心惶惶,臣妾自知肩負後宮治理重任,既然預言指向華妃,臣妾為皇上清除禍患,責無旁貸,何來勾心鬥角?何來爾虞我詐?臣妾知道皇上對華妃寵愛有加,自然不願將其處死,但是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臣妾寧願違背聖意也要鏟除禍害,以絕後患!”

    “大膽!”皇上拍案起身,“你的意思是說朕不辨是非、昏庸無度,是昏君了?朕看你這個皇後是當到頭了!”

    皇後一怔,眼淚默默淌出,沉默半晌,語氣堅定道:“皇上,臣妾寧可不要這個皇後之位也要堅持到底,妖妃絕不可留!”

    “來人。”皇上一聲怒吼。

    曹雲喜進殿:“皇上。”

    皇上下令道:“將皇後帶出去,沒朕的旨意,以後不準她再踏進養心殿半步!”

    “皇後娘娘。”曹雲喜滿臉為難,為她讓步,見皇後仍然不願離開,曹雲喜微微抬高嗓門:“皇後娘娘不要為難老奴。”

    皇後拗不過,隻好跟曹雲喜出去,但是她絕對不允許皇上放出華妃,直接跪在養心殿前,曹雲喜也不知如何勸慰,進屋侍候皇上。

    天色昏暗,寒風漸起,皇後仍堅定不移地跪在門前,任憑冷風穿透她單薄的衣衫,巋然不動。正當時,雅貴人默默走到她身邊,脫下鬥篷遞給綠蓉,和皇後簡單對視,並排跪下,她對皇後說:“姐姐放心,爾雅永遠與你站在一起。”皇後堅定地點點頭。

    曹雲喜站在皇上旁邊心聲不寧,不時眺望門外,本想開口,又怕招惹聖怒。皇上問:“她還在門外嗎?”

    曹雲喜回:“是,不僅皇後娘娘跪在門外,雅貴人也跪在那裏。”

    皇上一聲長歎:“唉!”放下手中的奏折起身,“罷了,罷了。”曹雲喜為他披上鬥篷,追出門外。

    皇上走到皇後身前,將她扶起,把自己的鬥篷披在她的肩上,皇後噙滿眼眶的淚水終於忍不住緩緩淌出:“皇上!”她擁在皇上懷裏。

    皇上喟然長歎:“你跟在朕的身邊多年,朕知道你時刻都在為朕著想,但是,朕真的不忍心為了一句似是而非的預言就將蝶香處死。”

    皇後抽出身,仍不甘心:“可是皇上..”

    “這樣吧,我們各退一步,朕答應你暫時不將蝶香放出天牢,但是你也得答應朕,要請太醫為其看病,一日三餐正常供給。”

    皇後也不好再逼他,點頭道:“好,臣妾答應。”

    “好啦,任何事情都需要有理有據,華妃的事情朕會盡快命人將事情徹查清楚,給天下百姓一個說法,不早了,你們都回去吧。”皇上轉身進殿。

    皇後心中仍不服氣,她見皇上仍對蝶香處處牽掛,她不在乎皇上是否將她處死,但一定要讓皇上對她徹底死心!

    ——

    “千真萬確?”皇後聽曹雲喜說起蝶城與皇上相識的事情大感震驚。

    曹雲喜連連點頭:“千真萬確,老奴親眼所見。”

    “看來本宮還是真小瞧了這尹家兩姐妹,可是說也奇怪,皇上多年深居內宮,怎會與初次進宮的民間女子相識已久?”

    “老奴跟在皇上身邊多年,也未曾聽聞,不過後來老奴想到一件事情,猜想皇上應該是在那時與尹蝶城結識。”

    “哦?說來聽聽。”

    “不知皇後娘娘是否還記得皇上與太傅大人微服四川的時候。”

    “微服四川?”皇後想想,“確有此事,當時皇上親自微服四川調查當地鹽政稅收貪汙情況。”

    曹雲喜解釋道:“當時皇上並未讓老奴跟隨前往,而從四川回來,皇上就命太傅大人組建新機營,專查官員貪汙之事,皇後娘娘您想呀,天下之大,醫術高超者甚多,尹蝶城隻是一市井女子,有多大的能耐能讓太傅大人破格錄用?如若不是此段時間與尹蝶城相識,恐怕也想不出其他更為恰當的理由了。”

    皇後這才醒悟:“你這樣一說本宮就明白了,曹公公,本宮還要多謝你的提醒。”

    曹雲喜隻是一笑:“皇後娘娘客氣了,這些都是老奴應該做的。娘娘平日對老奴照顧有加,況且老奴也著實看不慣尹家姐妹那囂張跋扈的樣子,華妃乃禍國妖妃,她的姐姐也指不定是什麽妖孽幻化,老奴希望皇後娘娘為我大清朝掃除禍患,還回安寧。”

    皇後獰笑道:“曹公公說得好,本宮定然不會讓妖孽橫行、肆意作亂。”

    “皇後娘娘沒有其他事情,老奴就回去伺候皇上了,老奴告退!”

    皇後點點頭。

    玉纓上前問:“皇後娘娘,接下來應該怎麽做?”

    “尹蝶城,哼!”皇後眼中滿布惡毒,“既然她有展翅之意,那本宮必然要抓住開弓之機。”

    “那皇後娘娘的意思是?”

    皇後說:“明日趁早帶些糕點給薩滿法師,他知道的太多,不可多留。”

    “奴婢明白,一箭雙雕!”

    ——

    月上中天,萬籟俱寂,薩滿法師正在案前看書,突然,一襲黑影從後窗竄進,薩滿法師猝不及防,一把亮堂堂的匕首已扼住他的喉嚨。

    麵罩下聲音清脆:“是誰指使你謀害華妃娘娘的?”

    薩滿法師嘴硬道:“天象意此,隻怪她命中該有此劫。”

    “少拿天象唬我,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再不說,小心我要了你的命。”黑衣人扼緊匕首,薩滿法師嚇得血色全無:“好,我...我說,是皇後娘娘。”

    “哼!皇後娘娘隻是你們利用的工具,背後一定還有他人指使。”

    法師即便渾身顫抖,卻仍不肯說實話:“就...就是皇後娘娘,沒有其他人。”

    “你...”黑衣人話未畢,眼睜睜地看著一枚飛鏢正中法師胸口,法師當場斃命。黑衣人立刻出門追趕,卻見另一黑衣人出現在庭中,二人大步相衝,廝打起來。

    碧雲拊在牆頭窺探,仔細辨著二人:一人應該是曹雲喜,那另一人是誰?看身段和動作,更像是女人,武功卻很高強。隻聽巡邏侍衛的腳步聲,她便故意將侍衛吸引至此。

    女黑衣人並不是曹雲喜的對手,打鬥中胳膊受傷,伺待逃脫之機,聽聞侍衛漸進的腳步聲,正好趁機溜走。碧雲一路追蹤受傷的女黑衣人,沒料想三阿哥中途竄出,她隻能停步。女黑衣人這才意識到有人跟蹤,慌忙躲進巷子,小心翼翼地探頭而視,才發現是碧雲,便慌忙逃跑。

    “三...三阿哥。”碧雲看到三阿哥不免有些驚慌。

    三阿哥問:“這麽晚了,你鬼鬼祟祟在這裏做什麽?”

    “沒...沒做什麽。”碧雲苦想理由,“齊妃娘娘餓了,讓我去禦膳房找些吃的。”

    三阿哥將食盒遞給她:“禦膳房早就關門了,把這個拿給額娘。”

    碧雲誇讚道:“三阿哥果然有孝心。”

    三阿哥冷冷道:“有孝心能有何用,額娘也看不見。對了,我讓你跟額娘說的事你說了嗎?”

    碧雲尷尬道:“三阿哥,您就不要為難老奴了,齊妃娘娘早已不再過問宮中之事,況且赤月預言在朝野影響甚大,皇上都無計可施,齊妃娘娘又能做得了什麽?”

    三阿哥瞪她一眼:“唉,就知道跟你說了也白說。”

    碧雲想想說:“三阿哥聽老奴一句勸,華妃現在自身難保,您就照顧好自己,不要再去趟這攤渾水了,身為皇子,要學會為自己的未來經營籌劃,不要讓女人成了絆腳石。”

    三阿哥厭煩道:“好啦,額娘教訓完,還得聽你囉嗦,你趕快回去吧,我的事情不用你管。”轉身便離開。

    碧雲見他走遠,走到小巷子查看,女黑衣人已不見蹤影。

    ——

    一大清早,廣儲司剛剛開始做事,曹雲喜便帶領侍衛前來捉拿蝶城,蝶城在廣儲司內人緣甚好,備受敬重,宮女紛紛上前阻攔。

    曹雲喜見此怒吼:“你們都要造反嗎?”

    眾人這才安靜下來,蝶城衝開人群:“你們憑什麽抓我?”

    曹雲喜說:“昨晚薩滿法師遇害,臨死在地上寫下‘蝶’字,這宮中除了華妃娘娘,隻有你名中帶‘蝶’。”

    蝶城憤然道:“就憑一字就隨意抓人,你們有何證據看到是我殺人?”

    曹雲喜冷冷一笑:“證據?在皇宮之中任何事情都是先抓人再拿證據,不管凶手是否是你,隻要你有嫌疑,就可能會對皇宮之中的其他人產生威脅,宮中上至皇上、皇後娘娘,下至妃子朝臣,為了他們的安全,必須要將你抓起來。況且你和華妃娘娘的關係早已不是秘密,如今華妃因為薩滿法師的預言身陷囹圄,你自然有殺害法師的理由,來人!”他立刻喚來侍衛,束住蝶城。

    情急下,蝶城緊緊抱住暮雪,喃喃道:“去絳雪軒找侍衛大叔。”

    暮雪一愣,全然搞不清狀況,卻見蝶城目光堅定,隻好先去找景生。

    “侍衛大叔?”景生聽到這個稱呼也摸不到頭腦。

    “是,蝶城臨走時就是這樣說的,我也不知道是誰。”暮雪緊蹙眉頭,全然無措。

    景生疑問道:“絳雪軒!侍衛怎麽能去絳雪軒呢?而且蝶城稱他為大叔,那人應該年齡不小了吧。”

    暮雪搖搖頭說:“不知道,之前好像聽蝶城提起過,她說她認識一位大叔,是皇上身邊的貼身侍衛,人很好,蝶城經常去找他。”

    “皇上的貼身侍衛各個都是精壯強悍、武功高強的年輕人,怎麽會有上了年紀的老人?”

    暮雪心中焦急:“好啦,先不要管上不上年紀,蝶城這樣說自然有她的道理,我們趕快去絳雪軒吧,耽誤不得。”

    “好。”景生滿是疑問地跟隨暮雪離開。

    來到絳雪軒,這裏空無一人,隻好靜等蝶城口中的大叔,時間分秒流逝,天氣愈發寒冷,二人在絳雪軒前徘徊不定。

    景生心中躊躇:“這麽冷的天氣,哪裏會有人來絳雪軒,暮雪,你不會弄錯了吧?”

    暮雪堅定地說:“不會的,之前蝶城來過好多次呢。”

    忽然,隻聽一聲門響,兩人迅即回頭,一霎間,二人驚得目瞪口呆,眼睛直愣愣地看著皇上向他們大步走來!二人慌忙下跪:“參見皇上。”

    皇上問:“你們是誰?怎麽會在這裏?”

    暮雪回:“啟稟皇上,奴婢是廣儲司的宮女暮雪,來...來這裏等人。”

    “廣儲司?”皇上想想又問:“你們在這裏等誰?”

    暮雪難為情地說:”其實,奴婢也不知道是誰,是廣儲司司庫尹蝶城讓我們來這裏,司庫被曹公公抓走了,她說這裏有人可以救她。”

    皇上驚道:“蝶城為何被抓?”

    “皇上,您認得蝶城?”景生驚道。

    皇上點點頭:“我們確實熟識。”

    二人這才明白蝶城嘴裏的“大叔”原來指的是皇上,隻是她自己都還不知道。

    皇上問暮雪:“你剛才說蝶城被曹雲喜抓走了?”

    暮雪回:“是,皇上,就是曹公公帶著侍衛抓走的蝶城。”

    皇上自語:“曹雲喜為何要抓走蝶城?”

    暮雪又說:“回皇上,曹公公說薩滿法師昨晚遇害,死前在地上寫下‘蝶’字,懷疑是蝶城所為。”

    “荒唐!這曹雲喜真是越來越大膽,沒朕的旨意,就敢自作主張去抓人,你們兩個先回去吧,蝶城的事情,朕自會處理好。”皇上立刻趕回養心殿。

    “是。”二人怯怯離開。

    ——

    “曹雲喜,你現在真是無法無天,居然沒有朕的旨意,就敢私做主張去抓人。”皇上對曹雲喜自作主張之事憤然斥責。

    曹雲喜駭得跪在地上:“皇上恕罪,老奴也是奉了皇後娘娘之命,否則奴才怎麽也不敢沒您的命令,就私自帶著侍衛去抓尹蝶城呀。”

    “也不知皇後想要做什麽,一天都不讓朕安寧。”

    “皇上,薩滿法師突然離世,死因蹊蹺,臨死前在地上寫下‘蝶’字,畢竟尹蝶城是華妃娘娘的親姐姐,自然嫌疑最大,皇後娘娘這樣做也在情理之中。”

    “誰能證明是薩滿法師親手寫上去的?可能是凶手殺死法師之後,想要陷害蝶城,自己寫上去的呢?況且蝶城隻是一弱女子,又不會武功,怎會用飛鏢殺死法師?”

    “皇上,那...那可能有幫凶呢。”

    “幫凶?朕告訴你,昨晚蝶城一直和朕在一起,你難道說朕是幫凶嗎?”

    “老奴不敢。”

    皇上怒氣填胸:“朕對皇後一再忍讓,她卻步步緊逼,不僅要置華妃於死地,現在連蝶城都不放過,真是太過分了。”

    “皇上,那現在應該怎麽做?”

    皇上吩咐道:“當然是把蝶城放出來了,薩滿法師遇害之事全權交由蝶城查辦,一定要找出真凶。”

    “嗻!”

    ——

    為慶祝蝶城平安化吉,暮雪大出血地請蝶城和景生吃上一頓火鍋。

    蝶城卻沒心沒肺:“唉!可以體驗一把皇宮裏的監牢,也不枉白來一趟皇宮。”

    暮雪瞪她一眼:“你居然還笑的出來,當時可嚇壞我了。”

    蝶城笑嘻嘻地說:“我就知道你們會把我救出來的。”

    景生幽幽說道:“我們可沒那麽大本事,多虧了你那位大叔。”

    “我就知道他一定有辦法的,他可是皇上身邊的貼身侍衛,和皇上一起長大的。”蝶城得意道。

    暮雪試探性地問:“蝶城,你真的不知道嗎?”

    “啊?知道什麽?”

    暮雪看了一眼景生,才敢開口:“其實,你口中那個大叔是...是皇上。”

    “噗!”蝶城笑得樂不可支,差點將嘴裏的湯汁噴出來,“這個笑話好好笑!”卻見二人嚴肅的表情,她擦擦嘴,怯怯而問:“真...真的?”

    景生說:“是皇後娘娘讓曹雲喜來抓你的,除了皇上,你以為還有誰能放你出去!”

    蝶城仍舊半信半疑:“不可能吧,你們不要逗我了,我們都認識那麽久了,他怎麽可能會是皇上。”二人卻依然嚴肅地直視著她,毫無玩笑的意思,蝶城收起笑臉:“他...他真的是皇上?”

    看著兩人頻頻點頭,蝶城暈了過去!(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