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積怨終爆發(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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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光四月,熱河圍場碧草藍天,水清魚躍,可謂是行圍的好時節。浩浩蕩蕩的皇家隊伍,在重重禁軍的護衛下抵達圍場,安營紮寨。此次行圍,除了皇族貴臣參加,還從內務府和敬事房調來一批宮女、太監隨扈侍候,蝶城和暮雪也在其列。

    剛剛搭好的擂台上,弘時已和幾位壯漢較量起來。體格上,壯漢魁梧黧黑,微微滲出的汗水淌在結實的胸膛,在夕陽中映射出金屬般的光澤,散發著濃鬱的雄性荷爾蒙,相比而言,弘時久居深宮,皮膚白皙、身材纖瘦的倒像個女人。幾個回合下來,壯漢硬是各個被三阿哥打趴在地。皇上聞聲而至,見弘時雄姿英發,隨手幾招便將禁軍猛士打倒,不禁連連拍手叫好。

    司徒淩風卻嗤之以鼻,他深知弘時何等水平,定是將壯漢收買,故意在皇上麵前作秀罷了。實在見不得他在擂台上自鳴得意的樣子,忍不住想給他個教訓,司徒淩風便縱身躍上擂台,弘時一怔,心中顫抖,隻見司徒淩風淩空騰起,一記飛腳,弘時毫無反抗能力,連連翻滾倒地。台下眾將士高聲起哄,弘時知道,滿人的規矩裏,擂台上沒有尊卑,隻有勝負,他不想剛剛在皇上心中樹立起的形象頃刻坍塌,於是強撐著起身,搖頭甩腿舒展開筋骨,大跨步衝上前,和司徒淩風死死糾纏在一起,司徒淩風一把將他甩開,迅疾連出數招,弘時隻奈防守,全然沒有反抗之機。

    事態緊迫,蝶香向素盞拋個眼色,素盞隨手撿起兩粒石子,用力彈射向司徒淩風的膝蓋和手肘,猝不及防,司徒淩風胳膊一鬆,腿一軟,弘時趁機擒住他,一個盤腿將其重重摔倒在地。

    眾將士為弘時歡呼,皇上也連連叫好,司徒淩風知道有人偷襲他,本要起身反擊,蝶香卻立刻攙扶皇上站上擂台,見司徒淩風欲張口,她阻攔道:“司徒大人,願賭服輸,在皇上麵前,你難道還想說什麽嗎?”

    弘時洋洋得意地跪在皇上麵前:“兒臣參見皇阿瑪。”

    司徒淩風怏怏不服,但在皇上麵前也隻能無奈跪下。他心裏明白是華妃娘娘在暗中幫助弘時,便不再敢多嘴,隻是在眾將士麵前丟了顏麵,肯定成為他們茶餘飯後的笑柄,以後還如何樹立威信!

    皇上誇讚道:“好,不愧是朕的皇兒,很有朕當年的風采,該賞。”

    “兒臣謝過皇阿瑪!”弘時愈發得意忘形,“皇阿瑪,有賞就該有罰,他既然輸了,就應該罰他。”弘時直指司徒淩風。

    皇上說:“司徒淩風,想你跟在朕的身邊多年,現在竟然敵不過一個二十不到的小孩子,你說該罰嗎?”

    司徒淩風無奈應道:“臣認罰。”

    皇上問:“弘時,你說該如何罰他?”

    弘時高聲喊道:“來人。”隻見一公公拿來一醜臉麵具,蝶香本想阻止,弘時正在興頭上,對蝶香不管不顧:“那就罰你帶著這個醜臉麵具圍著整個圍場走一圈,天黑之前不許回來。”

    司徒淩風極力克製著內心的憤恨,接過麵具:“是。”他緩緩戴上麵具,在眾人的嘲笑聲中走下擂台。此等羞辱,司徒淩風發誓一定要報!

    ——

    蝶香回到帳內,心中怫然不悅。

    素盞進來稟報:“娘娘,三阿哥去和將士們喝酒了。”

    “唉!”蝶香一聲憤憤歎息,“三阿哥真是不懂分寸,剛剛給了他點甜頭就如此肆意妄為。”

    素盞說:“司徒大人一定感覺到了是我們在暗中幫助三阿哥,這次讓他出醜,他一定會把這件事情記到我們頭上,當時真不應該答應三阿哥去幫他。”

    “不行,現在本宮正在和圖佳爾雅暗中較量,千萬不能給自己樹敵太多,萬一被圖佳爾雅拉攏到她那一邊,恐怕對我們不利。素盞,你約三阿哥晚上在河邊等我,我一定要告訴他這件事情的嚴重性,讓三阿哥去找司徒大人賠禮道歉。”

    “是!”

    ——

    月上闌幹,蝶城和暮雪偷跑出營帳,抓來一隻野雞在河邊燒烤,暮雪嗅著溢滿密林的香氣,亟不可待:“哇,好香呀。”本要伸手撕下一塊雞肉,蝶城輕輕拍打她:“還沒烤熟呢,小饞貓。”

    暮雪緊捂著咕咕作響的肚子:“快點吧,就為了等你這隻燒雞,我晚上少吃了一碗飯,現在快餓死了。”

    “你那還叫少吃了一碗飯?晚上你可整整吃了兩大碗米飯,我還把我的饅頭給了你。”

    暮雪嘻嘻一笑。

    正當時,皇上獨自外出散步,卻被烤雞的香味吸引至河邊。他見原來是蝶城和暮雪二人,便輕步上前,“哇”的一聲,駭了蝶城和暮雪一跳,回頭才猛然見到皇上,急忙下跪行禮:“參見皇上。”

    皇上揮著手:“罷了!”眼睛緊緊盯著燒雞,本要伸手,餘光尷尬地瞥瞥跪在地上的二人,立刻挺直腰板,清清嗓子道:“嗯哼,你們二人無視宮規,深夜偷跑出營帳,在河邊燒烤,當罰!”

    蝶城知道皇上在開玩笑,可暮雪卻當真了,連連下跪求饒:“皇上饒命,皇上饒命,我們再也不敢了。”

    蝶城順勢回應皇上:“不知皇上想要如何處置我們?”

    皇上指著燒雞說:“就罰你們把燒雞充公,再去給朕拿壺美酒來。”

    蝶城遂即起身,將燒雞雙手奉上:“蝶城願意接受懲罰。”見暮雪還深深埋頭跪著,推推她,抬頭間,暮雪嚇得臉色鐵青,皇上和蝶城不免大笑,暮雪仍一臉茫然地望著他們。蝶城說:“暮雪,看把你嚇得,皇上是在和我們開玩笑,你還不快去給皇上拿壺好酒來。”

    暮雪這才明白過來,立即起身跑去拿酒。

    皇上靠近蝶城坐下,品嚐著蝶城的燒雞,讚不絕口:“哇,比起禦膳房的膳食,這可真是太美味了。”

    “皇上慢點吃,小心燙。”蝶城見皇上吃得津津有味,心中也是欣喜。

    此時,蝶香來樹林與弘時會麵,見河邊有光亮,便大步上前,走近才發現一男一女兩個背影,她立刻轉身後退數步,躲進林子裏,定睛而視,當她辨出皇上和蝶城的那一刻,就好像驚雷霹靂般在她頭頂炸響,她僵著身子,默默矗在那裏,注視著並肩齊坐的兩人,聊得開懷,她對蝶城最後一絲的念想都已灰飛煙滅,心中隻剩無盡的怨結。

    ——

    禦膳營房,禦廚們正在準備各位主子的午膳,蝶香想吃牛肉酥餅,素盞便來吩咐,本要離開,卻見一人鬼鬼祟祟地在牛肉上撒下一包粉末,素盞欲上前製止,瞥眼間,那人腳踝上居然係著日月紅繩。

    素盞悄悄尾隨,曹雲喜正巧窺見,也跟隨前去。直至樹林,他本想借機偷襲素盞,隻聽有人喚著“素盞”從這方向走來,曹雲喜立刻躲身。素盞眼見那人消失在樹林深處,便跟隨喚她的婢女離開。

    回到禦膳營房,營房裏卻已吵開了鍋。暮雪和綠蓉真蝶不休,甚至動起手來,幸好有廚子們攔著。

    素盞問一旁的公公:“怎麽回事?”

    公公說:“近日士兵們操練緊張,體力消耗大,皇上把大部分牛肉都分配到了各個軍營,皇上說主子們隻是來觀摩散心的,所以留給我們禦膳營的牛肉很少,誰知今日午膳多位主子都點了牛肉,剩下的這些牛肉隻夠做一碗牛肉羹,也不知該給誰。”

    綠蓉怒氣橫衝地接話:“當然是給我了,我的主子可是雅貴人,一個小小的司庫憑什麽和我們爭牛肉羹。”

    暮雪也不甘示弱:“這牛肉羹是皇上親自命我來端給司庫大人的,皇上的命令就是聖旨,你敢違抗聖旨嗎?”

    “聖旨?”隻聽賬外一聲尖音,撇開簾子才見雅貴人,雅貴人狠狠瞪上暮雪一眼:“喲,一個下等賤婢也敢說出‘聖旨’二字。”

    綠蓉見到雅貴人,更加仗勢欺人:“主子,就是她,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還敢跟我們搶牛肉羹。”

    “可這是皇...”暮雪剛開口,雅貴人狠狠甩她一耳,“你...”又一個耳光,暮雪捂著紅腫的雙臉,默默抽泣著躲到素盞身後。

    雅貴人一改往日嬌弱謙恭的模樣,霸道蠻橫起來著實驚到在場之人,她抬高嗓門,厲聲道:“我告訴你們,不要以為我平日裏和聲細語就好欺負,尊卑有別,下人膽敢衝撞主子,打你兩耳光算是輕的,你們的命賤如螻蟻,我想讓你們死,你們就活不到明天,都聽清楚了嗎?”

    所有人低頭應道:“是。”

    雅貴人湊近暮雪,暮雪怯怯後退,直至抵到帳沿,害怕地揉搓著衣擺,雅貴人輕蔑一笑,問道:“你叫暮雪吧?”

    暮雪不敢說話,隻聽綠蓉一聲吼叫:“問你話呢?”暮雪驚得一顫,低聲道:“是,奴婢暮雪。”

    雅貴人繼續說:“暮雪,你們司庫大人如果真的想喝牛肉羹,就去找我要,我親自端給她。”

    “是”暮雪應了一聲,便大哭著跑出去。

    曹雲喜聞聲進來:“喲,這禦膳營房何時變得這麽熱鬧呀!”,他瞥見雅貴人,便上前行禮:“參見雅貴人。”

    雅貴人一笑:“原來是曹公公呀,我剛才教訓了個不聽話的賤婢,綠蓉,端著牛肉羹,我們走。”

    曹雲喜身後攔住:“哎,巧了,皇上今日也點了牛肉羹,不知?”

    “既然皇上點了,那自然留給皇上了,綠蓉,我們走吧。”雅貴人和綠蓉便趾高氣昂地離開。

    曹雲喜對禦廚說:“今天的牛肉都要留給皇上。”

    太監回:“是,”然後轉身對素盞說:“素盞姑娘,華妃的牛肉酥餅還要嗎?”

    素盞擺擺手:“哦,那就不要了,換成山藥排骨湯吧。”她走出營帳,心生懷疑:皇上怎麽會點這麽多牛肉?曹雲喜阻止雅貴人,難道他知道有人給牛肉下藥的事?奇怪!

    ——

    日昳時分,皇上在習武場督練,曹雲喜借機來圍場外的一個密洞內,與青川幫之人會麵。青川幫表麵上從事河流運輸,實際上那隻是“反清複明”的掩護,他們依附曹雲喜這棵大樹,一邊幫助他積聚財富,一邊依靠他的人脈逐漸壯大自己的勢力,尤其是虎山幫覆滅之後,他們已經一發不可收拾,複仇的*越發強烈,宮內死去的連翹就是青川幫的人。

    曹雲喜見青川幫當家俞正英親自出馬,忍不住指責道:“俞兄,你們現在做事越來越明目張膽了,居然公然進入營帳投毒。”

    “曹公公?”俞正英無言辯解。

    “真是愚蠢的行為!”曹雲喜瞪他一眼,“你們要知道,皇上的每道膳食都有人親自試菜,倘若下毒,一試便知,害不了皇上,害的可是雜家。”

    俞正英憤憤不平:“這次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雍正這狗皇帝久居深宮,好不容易出宮一次,現在不下手更待何時?”

    “這麽長時間你們都忍了過來,不在乎這一時,況且如今各方勢力虎視眈眈,即便你們殺了皇帝,就一定能奪回皇位嗎?行事要為長遠打算。就拿你們去禦膳營房投毒一事,早就被一名宮女發現。”

    “這名宮女不可留。”

    “我知道該怎麽做,這幾日你們就不要擅自行動了。”

    俞正英應道:“是。”

    曹雲喜想想又說:“唉,說到底,我隻求財,不想摻和進你們的行動,我們各自為了各自的利益依附在一起,我可以適時幫助你們,給你們提供些情報,但你們也要掌握分寸,做事一定要小心謹慎,不要害了自己也連帶上雜家。”

    “公公說的是。”

    “好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曹雲喜便匆匆離開。

    俞正英問手下:“怎麽樣?”

    手下回:“應該不會有錯,公主就在大營之內。”

    “自從朱王被雍正這狗皇帝帶兵圍剿之後,公主一直下落不明,這些年我們一直在追查公主的下落,沒想到公主不但存活人世,還進了皇宮,要不是公主身上帶的奇香,恐怕我們也不會追查至此,這是絕好的機會,曹雲喜雖然對我們青川幫有至關重要的作用,但我們也要有自己的主見,找到公主,報得血海深仇,才是我們最重要的使命,尋找公主的事情不得告訴曹雲喜。”俞正英自有自己的使命,曹雲喜在他眼裏隻不過是一枚棋子罷了,青川幫的驚天秘密從來沒跟他說起過。

    “屬下明白。”

    ——

    素盞倚著床頭發呆,手裏緊握著從蝶城那裏偷來的紅繩,想起出宮前姑姑的囑托,姑姑告訴她一定要利用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聯絡她們的黨羽,自從在敬事房井邊見到紅繩,她知道多年過去了,她們的組織還在,當她在禦膳營房看到係著日月紅繩的人,她知道她們的組織就在附近,定是借皇上行圍之機出動。她必須要和他們取得聯絡。

    “素盞!”隻見蝶香進賬,素盞慌忙收起紅繩。蝶香問她:“你在想什麽?”

    素盞笑著搖搖頭:“沒什麽,隻是無聊發呆而已,對了,皇上教你騎馬,你學得如何?”

    蝶香轉上一圈,向她展示被磨爛的騎馬服,素盞提起衣服上的碎布:“啊,破了這麽大口子,娘娘,你沒受傷吧。”

    “沒事,幸好有皇上保護我。”

    “娘娘,你脫下來換一件吧。”

    “啊!”蝶香剛脫下外套,卻見碧君婆婆送她的錦囊漏了。蝶香摘下錦囊,素盞不禁一笑,蝶香氣道:“素盞,你居然笑我。”

    “沒有笑你,娘娘,你看啊。”素盞指著從帳縫飛進來的蝴蝶,“娘娘身上的香氣隔著營帳也遮擋不住呀。”忽然,素盞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對呀,香氣!娘娘身上的奇香,世間絕無僅有,他們一定也能辨認出,有辦法了。

    蝶香推推她:“喂,你在愣什麽,還不快幫我撿,都掉地上了。”錦囊裏漏出的中藥屑掉落一地,蝶香一粒粒撿拾,素盞卻扶起她:“哎呀,娘娘,這些都髒了,我拿你這個錦囊給溫太醫,他應該知道裏邊都是些什麽,讓他重新幫你配一個就是了。”

    素盞將漏掉的錦囊踹到懷裏,便為蝶香取來一件新衣換上。她將鼻子埋進騎馬服裏深深嗅著:“哇,好香呀,這麽好的衣料真是可惜了。”

    “你喜歡呀,那送你吧。”

    “哎?娘娘,我有一個好主意。”

    “說來聽聽。”

    素盞說:“這件衣服材質輕薄,卻韌性十足,況且這豔麗的花色,正好可以做隻風箏。”

    蝶香驚喜道:“素盞,你還會做風箏呀?”

    “當然,每到春天我都要做上幾隻風箏,送給宮裏的姐妹。這圍場地域廣闊,天氣又微風和煦,正好適宜放風箏。”

    蝶香滿心歡悅:“真是太好了,我可喜歡放風箏了。”

    “那我們去做吧。”素盞便拉著蝶香出了帳子。

    ——

    一隻豔麗的花蝴蝶飛揚在廣袤的草原上空,蝶香和素盞愉快地奔跑著,蝶城隻是遠遠觀看,不想壞了蝶香的心情。

    暮雪過來問她:“司庫大人,你怎麽不過去和她們一起玩啊?”

    蝶城一聲歎息:“我不想去破壞蝶香的心情。”

    暮雪問:“是因為宮中那些傳言嗎?”

    “華妃娘娘已經不是原來那個天真無暇的蝶香了,她的內心正在漸漸被後宮中的俗惡紛爭浸染,我真的不想看著她這樣一步步走下去,但我又能做些什麽呢!”蝶城連連歎息,暮雪也不知如何安慰。

    素盞見風箏越飛越高,直至飛到密林上空,她趁蝶香不注意,快速割斷風箏線,一封書信夾在風箏裏隨風飛走。

    蝶香顯然意猶未盡:“啊!風箏飛走了。”

    “沒事,娘娘,明天我再給你做一隻,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素盞邊安慰著,邊拉著蝶香回賬。

    暮雪驚奇道:“奇怪,剛才好像是素盞故意割斷了風箏線。”

    蝶城也察覺到素盞的奇異舉動,對她越發疑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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