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明月晃晃悠悠的還沒有從天際消失，永樂宮門外早起的朝臣已經開始站在寒風中等待上朝。天空中烏雲密布在了蒼穹的最中間，遮住了近半的星辰。

    昨夜彗星落於雍州之東，乃是極大的不詳之兆，眾臣卻沒有議論。

    畢竟，私習天文是重罪，到底是祥瑞還是凶兆，一切都要等欽天監上報了再說。

    能站在這裏的都是老成持重之輩，這點忌諱還是懂的。

    不過還是有人在議論，議論的卻是當下最熱門的問題。

    令家要倒黴了！

    “李寺丞，聽說稽查院已經將令猛貪墨一案偵查完畢，已經提交大理寺審核了？”

    李寺丞自然是大理寺寺丞李清。李清年紀已有五十，作為老成謀國之輩，麵對別人這樣的詢問，一般來說，李清是不願意回答的。

    問話那人年紀也年近四十，卻是令東來的政敵左維禎。

    這也難怪，兩人是同科進士，不同的是令東來瀟灑倜儻，而這左維禎長的卻是獐頭鼠目，看起來很是猥瑣。當年這左維禎和令東來本來同時遇見了唐婉兒，可是唐婉兒最後卻是選擇了令東來。

    在左維禎看來，定是那令東來巧舌如簧，顛倒是非，最後唐婉兒才對自己惡評連連。

    唐婉兒的事情之後，這左維禎心胸更加狹窄。平時在朝堂之上，隻要令東來反對的，那麽這左維禎就要支持，相反令東來支持的，那麽左維禎就一定要反對。

    李清也看不起這左維禎，讀書人哪怕氣量不行，表麵的風度還是應該有的。左維禎現在這麽幸災樂禍的樣子，對比近日來還坦然處之的令東來，已經明顯是落了下乘。

    所以李清眼觀鼻鼻觀心，微微一笑，不去理會這小人。

    但是左維禎卻是一個自來熟，見李清不理自己，又自顧自的說道。

    “雍州城中有謠言稱，令家想要和葉全結成親家，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你說呢？”李清終於看向了左維禎，眼神中似笑非笑。

    稽查院是一個什麽地方？那是帝王的眼線和耳目，專門稽查官員的地方。平時養尊處優的官員一聽到稽查院，誰不心驚膽戰，兩股戰戰。

    而身為稽查院院首的葉全，豈是別人可以在這永樂宮宮門外隨便議論的？

    左維禎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打了一個寒顫，乖乖的退了下去，站回了朝臣的隊伍中，不再說話。

    一輛轎子快步的從永樂宮宮門外行了過來，卻是越過了朝臣，徑直的走到了李清的麵前。

    轎中人拉開了轎簾，看向了李清，卻正是剛才左維禎提及到的稽查院院首葉全。

    葉全看向了李清，微笑著說道。

    “李寺丞。”

    “葉公。”李清行了一禮。

    “我昨天去見了令猛。”葉公還是微微笑道。

    朝臣前列的唐國公一聲冷哼，其餘的人雖然噤若寒蟬，卻紛紛露出了傾聽的神色。

    “葉公？！”李清也是麵臉疑惑的看著葉全，不明白葉全為什麽在這個時候說這樣的話。

    “我去送了送他！”葉全說完之後，就放下了轎簾，轎子越過朝臣，朝著永樂宮內行了過去。

    案件終於定性了麽？那令猛想來應該是要流放蒼茫山，所以昨天葉全這才去一趟送送他吧？！所有的人終於放鬆了下來。

    隻有李清，心中卻是猛然的一驚，整個人的瞳孔開始無限的放大。

    在稽查院遞交過來的卷宗裏邊，除了令猛貪墨的卷宗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卷宗。

    再結合葉全剛才的那一番話，李清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一想到這個可能，李清整個人就好像被抽掉了全身的力氣。

    就在這個時候，天空中一聲悶響，雨滴終於落了下來。

    滴滴答答，雨滴滴落在永樂宮宮門外的青磚上，濺起了點點的水花。

    遠處永樂宮中終於傳來了鍾聲，值日太監吆喝出了升朝的口號。

    一眾朝臣，開始順著永樂宮門口的台階，朝著永樂宮中行去。

    這個時候大雨初下，很少有人注意到，一個中年男子不聲不響的跟在了朝臣的後麵，朝著永樂宮中行去。

    那人和眾人一樣提著朝服的裙擺，整個人雖然顯得有些狼狽，並且麵色蒼白，好像一宿未眠。一雙眼睛卻是幹淨透亮，眼神中卻透露出了從未有過的堅定。

    因為接下來，他的一舉一動都將決定著令家的未來。

    他就是令東來。

    所有人都躲在了油紙傘下，沒有注意到令東來已經混入了朝臣的隊伍中，隻有平時站在令東來旁邊的左維禎。

    左維禎看著雖然臉色有些疲憊，可是整個人卻站的筆直的令東來，心中冷冷一笑。

    一會兒有你哭的時候。

    終於，所有人走進了永樂宮朝日殿，在偏殿的值日殿眾人放下油紙傘後，各自在朝日殿站定。

    “上朝！”當值太監喊過之後，所有的朝臣盡皆跪倒在地，徽宗皇帝慢慢的走向了屬於自己的王座，一個人慢慢的跟在了徽宗皇帝的身後，正是大太監王累。

    “有本啟奏，無本退朝！”等到徽宗皇帝坐定之後，當值太監喊道。

    “臣......”左維禎就想出列啟奏，按道理來說，令猛貪墨一案，幾成定局。可是，今天早上不管是李清還是葉全，還是剛才看到令東來的神色，都給了左維禎一種很不詳的預感。

    左維禎終於不淡定了。

    “臣有本啟奏！”令東來哪裏會等左維禎先出手，當下就站出了朝列。

    “愛卿有何事啟奏？”徽宗皇帝趙治看向了令東來，嘴角露出了一絲玩味的笑意。

    “臣十六而仕，而來已有已有二十餘年。尋蒙國恩，自侍奉陛下至今，臣戰戰兢兢，常思報陛下之殊遇。奈何，奈何......”

    剛開始講到這裏，令東來整個人已經涕不成聲。

    “哦，奈何什麽？”趙治眉頭皺了起來，整個人充滿了關切。

    李清抬頭看了一眼趙治，卻發現趙治的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更濃了。

    “完了！”李清至此已經完全確定了那個事實，已經開始準備一會兒的應對了。

    葉全這個時候也看了看趙治，然後看向了令東來，因為葉全也知道，接下來，令東來的話將直接決定整個令家、甚至是整個朝廷以後的未來。

    朝堂上的眾人也是豎起了耳朵，這令東來現在正值壯年，這是打算唱的哪出？

    整個朝廷鴉雀無聲。

    令東來一咬牙，終於止住了哭泣。

    “奈何慈父見背，臣請丁憂！”

    “啊！”左維禎終於忍不住啊了一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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