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上梁酒宴,蘇家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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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卯時未到,雲溪就被雲大牛從炕上叫起來了。

    她洗嗽完,雲大牛已經將村廟裏供奉的文昌君,請了回來。

    擺上梁酒需要請廟裏的神明,回家祭祀。

    大廳裏的供桌上,已經擺好全豬,即豬頭一隻,豬尾一根,此即為全豬,此外還有魚、鵝、豆腐、蛋、果品等供品,用木質祭盤。

    整個供奉過程,一般要由族長帶領,所以等族長過來後,便開始點香燭、點香。然後再老村長的帶領下,又是祈禱又是跪拜的。整個過程,雲溪隻是木訥地跟著老村長的步驟,依樣畫葫蘆地走著過場。倒不是她不信這些東西,隻是她覺得心誠則靈,有些東西並不一定要表現在形式上。一係列的供拜儀式後,就是燒一大推的元寶了。這樣,整個祈福過程才算完。

    神奇的是,昨晚還是月明星稀的夜空,這會兒竟然飄起了雨。還沒等雲溪,對這突然變化的天氣表示什麽態度,就聽到一旁的老村長,大喝道,“好好好,有錢難買雨澆梁。真是好兆頭,大牛從現在開始,你們會越來越富貴的。”

    雲溪有著不解,“雲爺爺,您這話時何解?”這宴席是露天的,下雨不好辦事,好在她向來是個未雨綢繆的人,早就將這下雨的因素考慮進來了,已經做好了措施。

    “正所謂,水澆梁,富貴長。這就是意味著從現在開始,你們家會越來越好的。”老村長看著一臉不解的雲溪,捋著那羊胡子道。

    無論信不信,但好話大家都喜歡聽,尤其這種吉利的話,“那就承雲溪爺爺的吉言了。”

    “你爹和你都是有福氣的人,會越來越好的。”碰到這種好事,老村長心情也跟著好。

    接下來便到了在新柱腳貼紅聯,紅聯本該是親戚送的,不過他們在這裏沒有親戚,便由村裏幾家走得比較近的鄰居送。紅聯上大抵的意思都是祝賀平安,恭喜發家之類的聯言。

    一切準備好後,良辰一到,鞭炮響起,大手(左)泥工師傅,小手(右)木工師傅,爬上扶梯,手拉麻繩,把新梁吊起安裝定位。

    緊接著就是唱上梁詩了,泥、木工師傅手拉麻繩攀著扶梯向上登高時要唱上梯詩歌,以表祝賀。

    “腳踏雲梯步步高,新屋建成祖宗耀”。

    “新梁落座正棟上,當家定有好運到”。

    最後,也是辦上梁酒最熱鬧的**,便是拋上梁糕。糕一般是至親(妹夫或妻弟)送的,雲溪他們則是鄰居送的,有全白色(米粉)青色(米粉拌青葉料)黃色(米粉拌老南瓜),中間嵌紅棗,由泥木工師傅從高向四方拋下,讓左鄰右舍喜鬧哄搶。

    昨天看到雲溪家的家底厚,大家都想著沾一點他們家的好運氣。即便下著雨,底下站著的人也很多。拿著糕點的泥木工師傅兩人,看著下麵黑壓壓的人,先麵朝東方,雙手捧著糕點,邊拋邊唱著歌,“拋梁東,坐看朝暾萬丈紅。直使便為江海客,也應憂國願年豐。”

    接著便是西方,“拋梁西,萬裏江湖路欲迷。家本秦人真將種,不妨賣劍買鋤犁。”

    “拋梁南,小山排闥送晴嵐。繞林鳥鵲棲枝穩,一枕熏風睡正酣。”

    “拋梁北,京路塵昏斷消息。人生直合住長沙,欲擊單於老無力。”

    “拋梁上,虎豹九關名莫向。且須天女散天花,時至維摩小方丈。”

    “拋梁下,雞酒何時入鄰舍。隻今居士有新巢,要輯軒窗看多稼。”

    四麵八方都拋過了,梁糕也都拋完了。泥木工剛想從梁上下來,卻被人給叫住了,“等等,我們一個都沒搶到,怎麽能就這樣完了呢?”

    “對啊,對啊。我們一大早冒著雨來這裏,就是為了博個好彩頭,怎麽能就這樣完了?”站在比較後麵,沒搶到的人立馬附和道。

    “可是,這梁糕完了呀?!”當了這麽多年的泥木工,趙生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情況。以往那些沒接到梁糕的人,頂多隻是覺得自己沒挑個好位置站,哪裏有這種直接討要梁糕的情況?

    “大牛家不是很有錢嗎?我看他們準備了好多的東西,隨便拿點什麽東西過來繼續拋。”說話的人似乎擔心被對方拒絕,又補充道,“我們隻是為了博好彩頭,大不了完事之後,我們將東西還回去不就得了。”

    “這……”趙生有些為難,不過卻給另外一個人打了一下眼色,讓他趕緊去問下這該如何是好?

    看到沒人說話,剛剛開口的那人,繼續開口道,“去,早知道不來了。還以為搞這麽大的場麵,大家都能沾點運氣。原來,也不過如此,走吧,咱們回去了。”

    “就是,搞得我們好像多稀罕他們這點東西是的。咱們生活雖然不富裕,但不至於貪圖這麽點東西。走吧,一起回去。”

    縱使見慣了各種場合,趙生也對這被突然安上的罪名搞得有點懵。這拋梁糕本來就不可能人人都能接到的,怎麽到了這裏,卻成了主人家的不是了?

    這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好在剛剛那人已經上來了,遞給他一個安慰的眼神,然後居高臨下地對著下麵的人道,“大家稍安勿躁,大牛感謝大家對他的支持。他沒想到鄉親們會這麽支持她,這糕點才沒準備充分。他說現在沒辦法做糕點,隻能拿一些幹果來充數,希望大家都不要介意。他在此祝願大家,五穀豐登,今年都有個好收成。接下來,咱們繼續。”說完,他將帶上來的那些幹果,遞了一部分給趙生,兩人繼續往下拋東西。

    這次他們隻站在一個固定的地方,特意朝剛剛那幾個嚷嚷著的人拋。這些人在接到令他們滿意的幹果後,嘴角也掛起了,那怎麽看怎麽像占了便宜的小人嘴臉。

    拋完上梁糕,接下來便是流水席。

    這流水席擺席也有一定的規矩,一般第一輪先宴請主人家遠方而來的親戚,不過雲溪他們沒有,便省了這一步,直接先宴請村裏頭比較德高望重的那些人。這些人一般都是上了年紀的,或者是每個家庭當家的。

    所有的東西,昨天都安排得妥妥當當的,今天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那些比較要好的,過來幫忙的村民們此刻事情並不多,而是圍坐在一起等著明月這幾個丫頭,將席子上那些人吃完的盤子拿過來,他們負責清洗。

    大家正議論著剛剛哄搶上梁糕的事,“早知道我應該多做點梁糕的,好好的日子,害得那些人鬧事,心裏真是過意不去。”這是幫忙做糕點的,村長夫人自責的話。

    梁糕原本應該由親戚做的,但雲婆子和雲大樹一家雲溪都不指望,便將這些交給村長夫人代勞。其實,她這次做的梁糕量並不比以往人家上梁時的少,隻是這次村民來得特別多,才顯得這梁糕太少。

    “誰會知道以往這些連眼神都不屑給這兩父女的村民,這次都厚著臉皮過來了。這事擱我身上,我會做得更少。”有人勸說道。

    “剛剛那些人平日裏都跟大樹一家子走得近,指不定他們是替那一家子,故意來找茬的。”又有人道。

    “真不明白這雲婆子的心,怎麽就能偏成這個樣子。那大樹除了嘴巴能說外,哪有大牛孝順。她卻非要把那大樹當寶一樣,把大牛當根草。”

    “我還聽說前兩天,那老婆子竟然嚷著要把大牛從族譜上,除名呢。”說這話的人,聲音壓著極低,低到幾乎聽不見。

    “那大樹對跟她生活了十幾年的發妻,都能說休就休,人家屍骨未寒就能抱著新媳婦,毫無顧忌地秀恩愛。這樣無情的人,將來怎麽能指望?雲婆子要是繼續把大樹當寶,把大牛當草,將來絕對有她悔的,咱們且看吧。”

    ……

    對雲婆子的做法,村裏頭都看不過眼,大家心裏都等著看她將來的淒慘狀況。

    能說出這些話的人,都是心眼比較好的。

    他們是在看不慣雲婆子,對雲大牛的做法,平常規勸又都沒用。

    日子久了,就有了這種看熱鬧的心思。

    “今天這種重要的日子,他們一家子竟然都沒過來幫忙,實在說不過去。”

    “昨兒個我見那雲婆子去了隔壁村,回來的時候,眼睛笑得都合不起來了,不知道碰到了什麽好事。”

    “我聽說她有意給大牛,再找門媳婦兒,你們說會不會跟這事有關?”

    “她真要有這個心思,也不至於到現在才提出這事。八成是打著為大牛好的名號,算計著什麽。”過去三十多年雲婆子,他們隻看到雲婆子如何虐待雲大牛,從沒一次見她真的為這個兒子好。怎麽可能在他條件變好後,才突然對雲大牛這麽好,不想讓人誤會都難。

    “好啊!這些是大牛家的事,咱們還是少說為妙。”見大家越說越離譜,村長夫人趕緊打斷了大家的話。

    經村長夫人這般說了一下,大家也覺得在主人家,這般議論人家的家世,的確不好,便閉了口。

    那邊席麵上,雲溪正跟著雲大牛一起,走到族長坐的那一桌。

    農村的規矩雖不是那麽多,但女娃子拋頭露麵的事,還是不被允許的。

    看到雲溪出現,族長聲音有些嚴肅,“溪娃兒,這邊的事交給你爹就可以,你不用跟著過來。”

    “聽說這丫頭現在在揚州,混得有模有樣的。想必這交際手腕很厲害,難得今兒個有時間,讓咱們見識一下,她怎生厲害了?”說這話的男子,穿著上等絲綢料子做成的錦衣,墨發被梳理得油光油光的男人,這男人正是這十裏八鄉的裏正,“再說,咱們這裏都是老熟人,溪娃兒來跟咱們敬酒,也不算沒規矩,族長不用這麽緊張。”

    裏正的話,讓族長蹙起了眉頭,“吃酒是咱們大佬爺們的事,裏正讓一個小女娃來這裏,算個什麽事?”說著不再搭理他,直看向雲溪,“溪娃兒,這兩天你辛苦了,趕緊回去好生休息下。”

    剛剛就不讓雲溪過來的雲大牛,聽到老族長的話,趕緊跟著勸道,“娃兒,聽你雲爺爺的話,好生回去休息一番,這邊有爹就可以了。”讓一個女娃兒跟這一群大老爺們混在一起,傳出去總有損名聲,對娃兒不好。

    “族長,大牛,莫非你們這是瞧不起本裏正,才如此三番五次駁了我的話?”

    雲溪心裏冷笑,這裏正還真能拿著雞毛當令箭,這麽簡單的事,就這樣給人扣上這麽頂高帽子,“那裏正覺得,怎麽樣才能表現出我的交際手腕好?”看來今天這裏正,是來者不善,雲溪如是想著。

    她知道雲大樹跟著裏正,頗有些交情,如今裏正這般刁難她,怕是替那人出氣來著吧。

    “倒也不是要你做什麽,隻是咱們都很好奇,你如何再短短幾個月時間,便能得到那兩江總督家的認可,又是如何跟於蘇兩大皇商有著非凡的關係?”這些年他一門心思,鑽研著往揚州發展,可幾年下來成效都不大,誰知道這丫頭竟然在三四個月的時間,做到了他幾年都做不到的事。

    裏正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極為猥瑣,怕是隻差問她是如何勾搭上這些人的,“裏正在問這話的時候,自己心裏怕是有答案了吧?既然你已經給我貼上標簽了,我又何須這般浪費唇舌跟你說這些?”

    “今天是個好日子,請大家過來,單純隻是宴請。裏正若是單純過來熱鬧,那我很歡迎。若是抱著其他目的,那麽抱歉,恕本姑娘無法滿足你。”說這話的時候,雲溪的聲音不自覺滲著冷,還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

    裏正活了四十多歲,自問見過的人不少,卻沒想到有一天會被一個毛都還沒長齊的小丫頭,給震懾住了,這叫他怎麽能接受,“雲姑娘的架子好大,我隻是問了一句話,就能拿出這種恨不得人吃人的表情出來,難怪會親手將你二嬸送到牢中,又讓人直接見她整死。”

    噴了雲溪一臉唾沫,裏正猶覺不過癮,又對著雲大牛道,“大牛,你這個閨女太無無情,往後還是少聽她的話,多跟自己有血緣關係的母親和弟弟走近一點才是正理。”

    被裏正這麽一說,雲大牛直接憋紅了臉,“胡說,你胡說,溪娃兒才不是這樣的人。”

    雲大牛漲紅了眼,跟他爭執的樣子,讓裏正越是火大,“不是這樣的人,她會蠱惑你,讓你連親娘和親弟弟都不要,隻要她一個不知道哪裏來的野種?”

    對裏正胡攪蠻纏的樣子,雲溪冷笑,轉身走了出去。

    不多時,一身白衣的杜仲遙,跟在她身後進來了。

    本來見她莫名其妙離開的眾人,正不解她叫個男人來幹嘛,就聽到她說,“幫我把這個人拖出去,我這裏不歡迎,隨便咬人的狗。”

    被杜仲遙拽著身子往後走的裏正,完全沒想到雲溪會做得這麽絕,“你說誰是狗?”

    “誰應說誰。”不理會呱呱叫的裏正,雲溪對著席麵上麵色各異的人道,“我向來奉承:別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人一丈。人若辱我,我必辱之。我相信你們都是明白事理的人,不會像某些人那樣,隨隨便便就被人蠱惑了去。”

    “當然你們要被誰蠱惑,蠱惑你們做什麽,我管不著。但請別愚蠢地,在我麵前表現出來。”說著端起桌上一個幹淨的酒杯,“今天是個高興的日子,很高興大家能賞臉過來見證我們新家的落成,這杯酒溪兒敬大家。”說著一仰頭,把杯子裏的酒,直接喝了,“後麵還有很多菜品,大家坐著慢慢吃,溪兒先失陪了。”

    雲大牛不放心雲溪,趕緊跟了出來,“溪兒,嘴巴長在別人身上,人家要說什麽,咱們沒辦法阻止,把人弄走就算了,別整出事情來。”

    雲溪頓住腳步,很認真地看向雲大牛,“爹,你老實告訴我,如今跟雲婆子和雲大樹搞成這樣子,你怨沒怨過我?”

    雲大牛搖頭,“你從來沒主動招惹過他們,是他們自己人心不足,太貪心了。”才會逼著他做這做那,讓彼此的關係越來越糟糕,“爹雖然不懂什麽大道理,但最起碼的對錯是非,還是懂得評判的,你放心。”

    不得不說雲大牛的話,讓雲溪鬆了口氣,“爹能明白其中的要領便好。但凡雲婆子能知足一點,我也不是個吝嗇的。這次我會留幾千兩銀子給你,要怎麽處理你自己看著辦。”

    雲大牛連連擺手,“在村裏不用花錢,糧食和菜都是自個兒種的,上次你給爹的銀子,爹都還沒花,不用再給了。”

    “這事明天再說,我去看看裏正,你在這邊招呼人吧。”

    “今天是喜慶的日子,這事還是算了吧?”再說那人再怎麽說也是裏正,是這十裏八鄉有頭有臉的人,下了他的麵子,就怕往後會被報複。

    “我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不會對他怎麽樣。”

    若不是為了雲大牛考慮,這個打小就讓她遭盡了白眼的地方,她壓根不想回來,更不會按著這裏的風俗,擺什麽上梁酒。

    至於這裏正,在她眼裏純碎隻是個跳梁小醜,她壓根不放在眼裏,更懶得動手對他做什麽。把他請出來,隻是不希望今天這好好的日子,因為他而變得有瑕疵而已。

    見到被杜仲遙按著憤恨不平的裏正,雲溪連句話都懶得跟他說,隻讓杜仲遙直接將人扔出去。她做這事的時候,並沒有刻意遮掩,加上裏正被扔出去的時候,嘴裏一直叫嚷嚷的。

    很多人都看到她做的事了,她趁機把事情始末說了句,並且表示但凡人敬她一尺,她便會敬人一丈。若有人對她亂吠,下場就跟裏正一樣。

    聽到她的話,大家心裏百般滋味,萬般想法,不過沒人會跟裏正一樣,當場給人難堪。

    大家還是該吃吃,該喝喝。

    雲溪也不在意這些人背地裏,怎麽說她。

    反正,隻要不讓她聽到,不影響到她的生活就好。

    流水席到最後一輪的時候,前三輪吃完的人,基本都走光了。

    這一輪上桌的主要是剛剛一直忙著幹活,還沒來得及吃的。

    眼看今天的上梁酒,就要圓滿了。

    有人跑來攪屎棍了。

    隻見穿著一聲喜慶的雲婆子,笑容滿麵站到大夥兒眼前,“這兩天多謝各位鄉親過來,給大牛幫忙,讓今天的上梁酒辦得風風光光的。大家心裏可能都覺得我這個不娘的不厚道,這麽重要的日子竟然連麵都沒過來露一下。”

    “今天過來我就想告訴大家,這些天我都忙著大牛的終身大事去了。大家都知道自打那吳氏走後,大牛一直都一個人拉扯著溪娃兒,這些年都沒考慮過自身的情況。之前家裏條件也不好,我這個當娘的幾乎將村裏頭,適合條件的人家都走過了。可是沒人願意到我家來,給大牛當她填房。”

    “這件事一直成了我心頭的一塊病,吃不好睡不好的。”看著雲婆子那圓潤得,幾乎跟冬瓜一樣的身材,有人心想你說這話也不怕閃到舌頭。不過這些人想什麽,雲婆子不知道,她繼續說著自己的話,“好不容易現在條件好點了,我便又開始幫他物色合適的人選了。前些天聽說那楊家村,有個合適的姑娘,這兩天我便去那邊走了一遭。”

    “看過後發現對方人長得好,性子又綿軟,是個好的。我當下便將這門親事給訂了下來,今天這才從楊家村回來,特意過來就是跟大家說一下這個好消息,同時感謝一些大家的幫助。”說這些話的時候,雲婆子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是激動。

    隻是這究竟是因為解決了雲大牛終身大事而激動,還是因為可以通過這件事,達成她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就另當別論了。

    不過,作為一個母親,說這些話,顯然合情合理,很容易引起人的共鳴。

    當下有很多人,對她的話表示讚同,“大牛的確早該,再說門親事了。一個家裏,沒個女人持家,總是不太成樣子的。”

    “就是。這大牛雖然有溪娃兒這麽個閨女,但終究缺少個帶把的傳宗接代。”古代注重傳承,特別看重兒子,哪個男人沒生個兒子,總是讓人看不起。

    “雲婆子糊塗了這麽些年,總算開竅了。”長輩對晚輩做的糊塗事,總是容易被幾件小事就被忽略,這是尊老的典型表現。

    “你們就沒想過,這雲婆子往前幾個月都沒動靜,怎麽這麽碰巧在這個時候,有了這麽個想法?”隻是人群中,也不缺乏聰明人,一眼就看出雲婆子的目的不單純。

    “我聽說上次她去城裏,惦記上溪娃兒現在住的宅子,當時因為這宅子,大牛差點尋死。”

    “你怎麽知道?”

    “上次回楊家村聽招弟家的人說的。聽說招弟被叛刑後,大樹他們一家子誰都不願意去你牢中看她。最後整個雲家隻有那溪娃兒去看她了,還答應她幫著照顧那錦焱了。當時說到這些的時候,招弟他娘哭得跟淚人一樣。現在大樹都不管錦焱,都是這溪娃兒在幫襯著。當時看我將信將疑的,招弟他娘便將那段時間在揚州發生的事情,都告訴我了。”

    下麵的人議論紛紛的,聲音又沒刻意壓低,雲婆子自然都聽到了,“青山家的,我不知道你這些話是自己編的,還是有心人教你說的。”說這話的時候,她別有深意地看了遠處的雲溪一眼,才接著道,“不妨告訴大家,這次給的大牛說的這門親事,正事招弟她娘給牽的紅線,女方是她家一門遠房親戚。大家想想,若招弟她娘真對我家有這麽大的意見,怎麽可能再介紹親戚給大牛。”

    這些農村婦女,本身多是沒多少主見,平日裏喜歡東加長西家短亂說,無非隻是消遣的,沒幾個會真的去求證那些流言的真假,反正誰說的話,聽起來有道理,大家便盲目聽著。

    雲婆子很輕易就把剛剛那人的話,給堵住了。

    見大家都止住剛剛的話題,雲婆子再次笑哈哈開口,“這個好消息,我還沒來得及跟大牛分享,這就找他去。大家好生吃著,指不定再過不了幾天,又得請大家過來幫忙了。”

    揮一揮衣袖,雲婆子很瀟灑地走了,才不管後頭的人,會不會再繼續剛剛的話題。

    那邊雲大牛被灌了幾杯酒,正暈著腦袋坐在房間裏休息,一見雲婆子過來,趕緊扶著桌子起身,“娘,您怎麽來了?”

    看著有些醉態的兒子,雲婆子臉上早就沒有剛剛的笑意,“我兒子擺上梁酒,我難道不該來?”

    想到自從五月初一那天後,這兒子就再也沒去見過她,就連擺上梁酒這麽大的事,也隻是派了個丫頭過去告訴她。

    她本來想端著架子,讓這兒子親自去請她。結果這宴席都快完了,都沒見這兒子的身影,她再也待不住,隻能自己厚著臉皮跑過來。

    明明他就沒那個意思,卻被雲婆子這般誤會,雲大牛隻覺得委屈,“是娘自己說這些天很忙,沒時間過來的。”

    “你現在日子好過了,身邊有伺候的人,對娘就不再上心了。果然跟你那白眼狼的養女,一樣沒良心。”從來不會跟她頂嘴的兒子,如今越來越脫離她的掌控了,雲婆子的心裏哪能好受,“以往但凡有事,你都親自告訴娘,如今隨便派個丫頭片子,就把娘給打發了。你這樣做,對得起我,對得起你那早早過世的爹嗎?”

    “娘,從定下來要擺上梁酒到今天,中間隻有兩天的時間,大兒真的忙不過來,才會讓那小丫頭過去請娘過來。”解釋了句,雲大牛才關心道,“娘,吃過東西了沒?”

    “這邊壓根沒人把我放在眼裏,誰會請我去吃東西。”剛剛那明月從她身邊走過去,就跟看到陌生人一樣,壓根沒把她當回事,“你現在日子好了,看不起我這個上不得台麵的親娘,任憑那賤丫頭身邊的人,糟蹋我這個親娘,真叫娘有些寒心。”

    “不過,再怎麽說你也是從我肚子裏爬出來的,無論你再怎麽對娘,娘還是關心你的。”雲婆子一下子把自己當成,一心為兒子思考的慈母,“這些天我為你的婚事,跑了好幾趟楊家村,今天終於替你相好了一門親事,明後天我去找族長,讓他給選個好日子,早些把人迎進門吧。”

    原本有些發昏的腦袋,聽到雲婆子的話,瞬間清醒了過來,“娘,大兒不是跟你說過,大兒一個人過挺好的,不需要再娶媳婦。”

    “你個不孝子,到現在連個傳宗接代的兒子都沒有,還敢跟娘說不要娶媳婦,你是不是想娘將來百年之後,沒臉去見你那早死的父親?”

    “娘,大兒已經這個歲數了,就算再生個兒子出來,將來沒能力將他撫養成人,也是枉然。既然給不了他好的,大兒寧願不要生。”傳宗接代這種事,雲大牛也想,可想到過去自己沒能力照顧雲溪,沒給她一個好的環境,害她一直過著自卑懦弱的日子,他就不想再生個孩子出來。

    “我告訴你,孩子生出來就有辦法拉扯大,當年娘一個人都能拉扯大你跟大樹兩兄弟,你一個大男人竟然敢跟我說,沒能力撫養自己的兒子。”說著,雲婆子恨鐵不成鋼地撓著雲大牛的手臂。

    說不過雲婆子,雲大牛隻能隨便找個說辭,推脫,“娘,這件事往後再說,現在大兒隻想好好把這房子弄好。”

    “這件事由不得你。”開玩笑這人不娶進來,他們要如何拿到那賤人的宅子,“今天我已經給女方家裏下聘了,等族長選好日子,你就去把人給我迎回來。”

    “我去叫人給娘準備吃的。”說不過雲婆子,雲大牛直接選擇逃遁。

    雲大牛這邊有麻煩,那邊雲溪也被人攔住了去路,“你這個不知道哪裏來的小女子,我爹好心好意過來參加你家的上梁酒,你竟然叫人把他轟出去,你憑什麽?”

    看著眼前一臉憤慨的男子,雲溪挑眉,“你又是哪個犄角旮旯裏來的?”其實,從他的話中,他已經這人是裏正的兒子了。

    男子很是霸氣地報出了自己的身份,“哼!告訴你,小爺我是裏正的兒子,如今是秀才身份了,你最好給我客氣點。”本以為聽到自己的身份,雲溪會臉色大變,沒想到她竟然還是一臉淡定地看著她,這讓他很是錯愕,“知道秀才意味著什麽嗎?”

    見男子跑題跑得厲害,雲溪翻白眼,“你到底是因為你爹才來找我,還是為了跟我討論秀才是什麽?”

    “咳咳咳……你為什麽讓人把我爹扔出去?”他剛從揚州回來,正好看到杜仲遙把他爹甩到地上的場麵,問明了情況,才知道是眼前的女子,讓人那般做的。

    “他的嘴巴太臭了,熏到其他人了,我隻能將他請出去,免得影響到其他人的食欲。”

    一旁的杜仲遙見雲溪不耐,適時開口,“需要我把他拎出去嗎?”

    聽到杜仲遙的話,男子一臉戒備地看著他,“告訴你,你可別亂來,否則我去官府告你。”

    昨晚太晚睡,早上又起得太早,雲溪實在有些疲憊了。

    懶得搭理這些無關緊要的人,“這人交給你處理。”說著,捂著嘴直接走人了。

    這一走便直接回了夜傲辰的住所,這也錯過了知道雲婆子給雲大牛說親的事,讓她不久的將來,直接多了年紀跟她差不多的繼母。

    今天的上梁酒夜傲辰並沒有參加,一來因為他昨晚在鬼森林那邊,後背傷得有點重。一則他不喜歡這種人多的場合。

    雲溪回來時,他正在書房裏,處理事情。

    見她這會兒就回來,便放下手中的筆,“忙完了?”

    做著伸展運動,雲溪毫無形象地回答,“差不多了,收尾的事情,有明月他們,用不著我。”見他隻穿著中衣,雲溪關心道,“傷口感覺怎麽樣了?”

    “白天沒擦藥。”

    “怎麽回事?”

    “你不在,我自己擦不到。”

    夜傲辰這話說得雲淡風輕,可聽在雲溪耳裏,卻怎麽聽怎麽哀怨,“那你可以叫王伯幫忙啊。”

    “我的身體隻屬於你,不能讓其他人看到,即便男人也不行。”說這話的時候,夜傲辰眼睛炯炯有神的,“再說讓它痛著,能記住昨晚的刺激,挺好的。”

    對夜傲辰這種無時不刻,不說句甜膩膩的話,雲溪沒好氣地嗔了一句,“沒個正經的。”抬腳直接走到他身後,撩開衣服就幫他,查看傷口。

    伴著一陣藥香飄來,映入眼簾的便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傷口,流血的地方已經明顯結痂了,足見昨晚上的藥,效果很好,“杜仲遙的藥過來不錯,晚點再給你塗一次就好了。”

    聽不得雲溪誇獎,除他以外的男人,夜傲辰哼哼唧唧道,“那是我的恢複能力好,跟他的藥才沒關係。”

    “……”雲溪懶得跟她說這個問題,“晚上收拾收拾,明早直接回揚州。”

    不知道為什麽,今天一整天她都有點心神不寧的感覺,好像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一樣。她擔心揚州那邊出事,還是早點回去比較好。

    “你不是說這趟回來,要幫你爹尋個好媳婦?”這可是雲溪在揚州,就一直念著的事。

    “這次回揚州,就要買農莊,想必那農莊裏,也有一些適齡的女子。在那邊找也好,至少往後我爹要去揚州時,那女方不用記掛娘家這邊的事。”關鍵是雲家村估計沒幾人願意,麵對雲婆子這樣的婆婆。

    “好。我看你黑眼圈很重,先去休息一番,晚膳時我再叫你。”

    雲溪的確累了,所以也不推辭,也懶得走了,直接在一旁的軟塌上,躺下睡了。

    夜傲辰則繼續剛剛沒處理完的事。

    兩人就這樣靜靜的相處,流淌在彼此間,有著淡淡的溫馨,看起來很是美好。

    如果雲溪的眉心,不要這樣緊蹙著,那一切就更美好了。

    雲溪本來以為自己可以睡得很香,可這才一入睡就開始做夢了,夢中是一片血色,到處橫著屍體,她想看清楚,到底是哪裏出事了,可任憑她把眼睛睜得再大,還是看不清楚眼前躺著的人是誰,事情到底發生在哪裏。

    這種讓她抓不住的感覺,她非常不喜歡,強製性讓自己從睡夢中醒過來,她睜眼看著頭頂,許久之後才悠悠開口,“阿辰,我總覺得出事了。”

    夜傲辰手上的筆一頓,宣紙上立馬多了一條豎線。

    放下手中的筆,起身走到軟塌旁,坐下,伸手揉著雲溪柔軟的頭發,“應該是太累了,才會胡思亂想。我在這裏陪你,好好睡上一覺吧。”

    這幾個月來這丫頭每天的事情,幾乎排得滿滿的,很多時候晚上還要熬夜做事情。本以為會所開業後,能好好休息一番,結果又要準備過節的事,這兩天更是忙著宴會的事,看著她眼角下麵的黛青色,就知道這丫頭的睡眠嚴重不足。

    將頭抬躺到夜傲辰大腿上,雲溪眉心夾得緊緊的,“我又不是今天才累,可過去從來都沒出現過這種情況,而且我今天右眼一直跳。”

    夜傲辰剛想再說什麽,就聽到窗口處,有撲騰的聲音,是信鴿的聲音。

    起身,拿下信鴿腳上的紙條,看了一眼後,臉上的神情,瞬間變凝重,“的確出事了。”

    雲溪一躍從軟塌上跳起,一把搶過夜傲辰手上的紙條,看到上麵的內容,臉色一白,“怎麽會這樣?”好端端的,蘇家怎麽會滿門被屠殺,“快,咱們現在就回揚州,我得去找明煌他們,不能讓他們也跟著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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