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甄衍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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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水被毒汁汙染,東海宮的海族,已是漸漸體力不支。沒了能量來源,紛紛被正道擊倒。而魔宮的人,並不是每個魔族都如甄衍那般有著不一樣的身世和變態的法力,對著像華清之類的道家弟子還好,一遇上元鼎宮的人,便受不住佛法的念力,灰飛煙滅了。

    這場仗,若是再拖下去,他們必輸無疑。

    不過幾個彈指,虞錦心中已經有了計較,她向貝貝交代道,“貝貝,你去找宋清如,叫他來幫我拖住江城子和其他人,我要用元聘珠淨化海水!”

    “可是若我走了,你一個人怎能抵擋住江城子和這麽多人!”

    “所以你才要快一點!再不去就來不及了!”

    貝貝掙紮了幾下,從懷裏掏出一個錦囊,說道,“這是千尋陣,尙能困得住江城子一時,你小心!”

    虞錦緊緊的攥住那錦囊,轉身疾走,並未多言。

    她立在一朵雲上往下看,找準了江城子的位置,就將那錦囊的抽繩打開,往下傾倒著陣法。千尋陣,顧名思義,陣法之內有上千萬條道路,隻有一條是生路,其餘條條通死路。但即便是如此的陣法,也隻能困住江城子一時,她要堅持到宋清如來。

    陣法一展,便可見一個金色的大網緩緩網住了海麵,將江城子並華清弟子都困在了陣法之中。

    虞錦不再看,全神貫注的結印,將滲透在自己身體各個角落的元聘珠的能力集中起來。煙霧章早在幾百年前就絕跡了,卻沒想到江城子私自豢養了一隻。不過元聘珠,定海神通,法力無邊。對付區區毒汁,自是不在話下。

    隻感覺四肢百骸像被碾壓過一般,虞錦神思一鬆,重重吐出一口氣,隻見渾身修為的光點漸漸凝結成了一顆珠子,正是元聘珠。

    千尋陣的網已經很微弱了,可以看到江城子並華清的弟子在破陣。虞錦屏氣凝神,飛身至海麵上,催動元聘珠,開始吸收淨化東海中的毒汁。

    才吸收了一半,隻聽耳邊傳來破空之聲,江城子已然是破了那千尋陣。見虞錦在用元聘珠淨化海水,江城子的目光中溢出貪婪之色,“元聘珠!定海淨化的元聘珠!好,好啊!”

    虞錦能感覺到江城子越來越近,但她不能停。就在虞錦做好奮力一搏的覺悟之時,東海上空卻又多出了十幾個身影。

    聽見江城子氣急敗壞道:“劉毅你個孽徒!居然勾結宋清如這個叛徒對付自己師門!”

    “江城子,你害我們師父,還談什麽師門!看招!”

    虞錦緊繃著的弦驀地鬆了,是宋清如,帶著原先中嶺子的嫡親徒弟們,來助她了。

    但虞錦深知,就憑他們根本不能放心依靠,她連忙摒除雜念,全心全意的淨化著東海的毒汁。雖說大部分已經被虞錦淨化了,可那毒汁似是無情無盡一般,虞錦這才想起貝貝說的話,海裏還有一隻煙霧章,煙霧章不除,毒汁便清除不盡。

    虞錦快速的權衡了一番利弊,收了元聘珠,就要去岸上尋貝貝。元聘珠的修為再次回到她體內,可一起回來的,還有毒汁。雖說元聘珠有淨化的功能,但尙需要時間,這般直接散布在她體內,毒汁難保不會也跟著散布在她體內,可她管不了這麽多了。

    虞錦放眼望去,快速的找到了貝貝,“貝貝,毒汁大部分已經沒有了,你下海去,滅了那隻煙霧章!”

    “好!”虞錦將貝貝帶到東海上空,看清了煙霧章的位置,一把將貝貝投了進去。

    貝貝剛下海,虞錦就不受控製般渾身一顫,一股黑氣從虞錦四肢處升起來,虞錦用力壓下,顫抖著扭頭一看,果不其然,江城子已經發現了。

    “妖女!將元聘珠交出來!”

    就在拂塵絲馬上要擊中虞錦的時候,虞錦微微一笑,不退反進,“你很想要元聘珠是不是?那我就給你!”

    甄衍因著有蓮花柄拂塵,加之他又不是純正的魔,對付起全明大師來,依舊是綽綽有餘。可就在他纏鬥之中,卻突然渾身一震,從身體的某處傳來一陣疼痛。甄衍皺眉忍耐著,這疼痛不是全明傷的,如果他沒有猜錯,應該是虞錦傷了江城子,雙生劫母蠱受損,他體內的子蠱,也跟著受損了。

    甄衍向海上望去,果真見虞錦和江城子兩人,在難分你我的打鬥著。除了虞錦,還有宋清如和劉毅他們,江城子漸漸有些落了下乘。

    是時候了。甄衍想著。便不再理會全明大師,掙紮著就要飛往東海。

    可全明大師豈會善罷甘休,見甄衍似是受了傷,便更加賣力的攻擊甄衍。甄衍轉身回擊,身體卻又是一痛,這次的痛,更加來勢洶洶。海麵上,江城子正急速的下落。

    甄衍便無視了全明大師的攻擊,直接朝東海趕去,可又被全明攔住。

    “魔頭哪裏走!”

    隻聽噗的一聲,甄衍吐出一口血來,全明大師對此也很吃驚,方才甄衍還不分軒輊的與他對抗,頃刻間就似受了重傷一般。

    甄衍捂住胸口,喘息著說道,“全明大師,若您還念著衛靈派衛姚的兄弟之情,就放我離去!”

    衛靈派!衛姚!全明大師聞言一愣,甄衍趁機閃身便不見了。

    全明大師卻沒有追上去。

    虞錦望著負隅頑抗的江城子,用手擦去了唇邊的血。方才,她吐納出來的,不止是元聘珠,還有披著元聘珠殼的欺詐寶珠,而元聘珠和寶珠上麵凝結的,都有煙霧章的毒汁。可憐江城子為了元聘珠蠅營狗苟幾千年,居然連元聘珠什麽樣子都不知道。而江城子奪寶心切,貿貿然去拿身側的元聘珠,不但中了煙霧章的毒,還被虞錦催動另一邊的寶珠在他體內貫穿了兩個來回,身上破了數不清的窟窿,修為也被元聘珠吸走了大半。

    江城子如此,可虞錦的狀況,也好不了多少。元聘珠離體,她純粹是吊著一口氣在催動寶珠。

    “江城子,”海風將虞錦的衣袍吹得獵獵作響,“你在臨死之前,還有什麽要說的麽?”

    江城子艱難的呼吸著,他萬萬想不到,虞錦竟有欺詐寶珠這樣詭詐的法術,竟然讓他尚未使出全力就被重創。可他盡管如此,卻依舊不慌不忙。

    “哈哈哈哈哈……”江城子歪嘴笑著,嘴裏的血沫染紅了他的胡子,“你們,你們……不敢殺我的……”

    “死到臨頭,還嘴硬!”貝貝將墨囊遞給虞錦,“小錦兒,我看他是太舒服了,再給他嚐點墨水!”

    “也罷,”虞錦冷哼一聲,“嘴硬就嘴硬吧,左右是要死了。”

    說著,虞錦祭出法杖,將欺詐寶珠刻進法杖首部,毫不留情的朝他襲去。

    眼見著虞錦抱著殺心而來,絲毫沒有收手的意思,江城子這才慌了,他這才明白過來,虞錦根本是不知道雙生劫的事情的!

    江城子狼狽對應著,可虞錦不給江城子喘息的機會,飛身而上,法杖掄起,寶珠便破開了江城子的胸膛。一顆青色的內丹,被攥在虞錦手裏,直消稍稍往外一扯,內丹便與身體分了家。

    “別!別!你殺了我,甄衍也會跟著……啊!”

    虞錦正要分辨江城子說的什麽,卻見千萬根拂塵絲,帶著凜冽的氣勢,從江城子的左胸穿過,甄衍手執禦劍,禦劍插在江城子的脖頸上。

    “嗬嗬……嗬嗬嗬嗬嗬……江城子……”甄衍滿意的笑著,鮮血自他口中汩汩的流出,“你可還認識和你夯在我頭上的那拂塵一模樣的蓮花柄?”海風吹起甄衍的劉海,露出額上的花,“你可還記得,你那貫穿我父親喉嚨的一劍?”

    江城子喉嚨被貫穿,隻能發出‘啊啊啊’的嘶啞聲音,“你……啊……啊……”

    你是衛姚的兒子……

    “江城子……”甄衍咬牙道,手下一個利索,“你去向我父親賠罪吧!”

    禦劍拔出,江城子便像個破布一樣被甩了出去,直直的落進了海裏。

    可就在江城子落進海裏的同時,一同倒下的,還有甄衍。

    “阿真!阿真!阿真!你怎麽了阿真!”

    江城子傷在喉嚨,甄衍此刻說話已是十分的艱難,他伸出浴血的手,撫摸向虞錦的臉,血沫從他口中流下來,“阿……阿錦……我……阿錦……”

    宋清如和貝貝見狀也急忙飛身而至,對於甄衍的狀況,他們也是早就料到了的。虞錦驀地抬頭,看向一點也不吃驚的貝貝和宋清如,突然明白了什麽。質問道:

    “你們知道……你們知道!他怎麽了!我的阿真怎麽了!你們告訴我啊!告訴我啊!”

    貝貝的目光四下遊離著,囁嚅著,哭泣著,“甄……甄公子他……”

    “他中了江城子的雙生劫,”宋清如聲音幹澀不堪,“阿真他一直不讓我們告訴你。江城子是母蠱,他是子蠱。母蠱受損,子蠱便……”

    虞錦的胸膛快速的起伏著,戰場上還在廝殺著,可她已經什麽都聽不見了。

    “怎麽救他,”虞錦睜大了眼睛,裏麵是極致的痛苦和瘋狂,“怎麽救他!”

    “你們快告訴我怎麽救他啊!怎麽救他!怎麽救他!怎麽救他怎麽救他怎麽救他啊!”

    原本平靜無波的東海海麵,突然炸起一**海浪。

    正道聯盟的首領江城子已死,海水也已被淨化,陸上的戰事便有了分明。華清的人已潰不成軍,元鼎宮因全明大師,也已不再爭鬥隻作壁上觀,這場仗,兩方均死傷慘重,但總算是虞錦贏了。

    可虞錦並不在乎這些。她抱著甄衍,雙手升起兩團藍色的光霧,那團光霧環繞在甄衍身旁,像海水一樣滋潤著甄衍的生命,那是元聘珠的光華。

    貝貝和宋清如守在她身邊,譚東末尙不知道甄衍的事,在戰場上處理後事。甄衍已是將死之軀,確切說,是本該隨著江城子立刻就死去的,但因虞錦一直在用元聘珠維護著甄衍的元神,這才沒有潰散。但這就好比你想填滿一個根本沒有底的瓶子,不管你怎麽填,都無濟於事。虞錦現在就是在孜孜不倦全神貫注的做著一件徒然無功的事情。

    “小錦兒……”貝貝猶豫著,她想讓虞錦歇一歇,因為她的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可貝貝又不知道怎麽說,甄衍這個樣子,若是虞錦一停,就會馬上死去。

    “阿錦……”宋清如說道,“我知你的難過和你的不接受,但阿真他……”

    已真的無力回天。

    虞錦卻置若罔聞,依舊認真的為甄衍治療著,“阿真不會死,我不會讓他死的。”

    他們經曆了這千百種磨難,終於有機會能夠過上他們一直希冀的生活,她堅決不會讓甄衍丟下她一個人。他不經過她的允許就擅自離開,等甄衍醒了,她還要好好跟他算一筆賬呢。他怎敢就這樣隨隨便便輕易的死去?

    元聘珠即使法力無邊,但也架不住虞錦這麽個用法,虞錦手下的藍色光霧,已是越來越淡了,但每次一變淡的時候,虞錦就會再加一把力,她已經這般不眠不休的治療甄衍兩天了,嘴唇都已泛白。

    終於,虞錦像支撐不住般,頹然倒地。

    “小錦兒!”

    “阿錦!”

    貝貝和宋清如連忙接住虞錦的身體,而甄衍卻在虞錦倒地的那一刻,生命如沙漏一般快速的消逝。宋清如見狀眼疾手快的接替虞錦護住甄衍的心脈。一接手宋清如才知道,甄衍是注定要死的,隻不過虞錦執念不滅,硬是要留他一口氣在。

    宋清如側頭看了看虞錦灰敗的臉色,突然做了一個決定。

    隻要阿錦平安歡喜,我便歡喜。

    宋清如將甄衍扶起,一掌貼於後背,一掌掌心向上側於丹田。

    貝貝很是清楚宋清如要做什麽,連忙大喊,“宋公子!不可!”

    “小錦兒平生最不願背負人情,甄衍死了她固然是傷心,可宋公子你也是小錦兒命中貴重之人,若是你一命換一命,這和甄衍的做法又有什麽兩樣!宋公子,我……或許有他法。”

    貝貝抱著虞錦說道,“我有一種結界秘術,可困住魂魄,我可用這秘術將甄衍的魂魄困在他體內,等小錦兒醒了,我們再做打算。天無絕人之路,我們總能找到救他的辦法的!”

    宋清如想了一瞬,這才作罷,“好……隻能聽你的了。”

    在很久的以後,虞錦問宋清如,為何當初要那般救甄衍,若是從私心出發,若是甄衍死了,於他宋清如是好事。宋清如卻笑而不語,為虞錦斟了慢慢一杯香茗,掩袖抿了一口,才說道,“誰又知道呢?”

    七日了,距離甄衍被傷,已經七日了。虞錦望著被封在冰層中的甄衍的軀體,將臉貼在上麵,“阿真……”

    我到底要怎樣才能救你。

    眼淚緩緩從臉頰上掉落,滴在冰涼的冰層上,瞬間被凍住了,一滴滴,從上麵看去,仿佛是甄衍在流淚。

    虞錦絮絮叨叨的說著話,“阿真,你還記不記你第一次喝酒,隻不過是花雕,不過三杯兩盞,你就醉了,”虞錦的臉上浮現出溫柔的笑意,“臉紅撲撲的,大著舌頭跟我說,等我化成了人形,就帶我去看海。傻阿真,我本就是海族,哪裏需要你帶我去看海。”

    “那一日,你也是這般,睡了好久好久。久到天都亮了又黑,卻還是在睡。我慌了,便在你身旁哭,眼淚滴在你臉上,砸的你疼了,你就醒了。”

    “可是阿真,我現在也在哭,可你為什麽還不醒?”

    虞錦趴在冰層旁,寒氣熏得她小臉有些微微的泛青,但她沒有在意。她閉著眼睛,默默的想著,想著甄衍對她說過的話,想著甄衍低沉的聲線,想著甄衍溫柔的褐色眸子,想著甄衍修長的手指撫摸在她身上的粗糙的感覺,想著甄衍吻在她唇上那溫熱的觸感。

    甄衍笑起來的時候,嘴角總是單邊勾起,自小便如此,讓人看著有些壞壞的模樣。她愛極了甄衍那樣笑,狡黠的像一隻做了壞事的貓。甄衍的眼睛,是黑白分明的,瞳仁是褐色的,還帶著些微的藍,她也愛極了那雙眼睛,尤其是在甄衍看著她的時候。目光如水,寬厚而溫柔。

    虞錦不由想起兩人的纏綿,每次纏綿,甄衍總是一遍一遍又一遍的吻著她的唇,直到吻的紅腫了都不罷休,姿態小心,像在妥善擦洗一件精美的瓷器。她一直在尋找這樣一個人,細心嗬護,將她妥善安藏。這樣的人就在她身邊,可這個人如今,如一顆風雨飄搖的星,就要離開了。

    不,不要離開。虞錦內心翻湧起一陣慌亂,我不要一個人。是了,她終於明白,沒了甄衍,她就是孤零零一個人了,這世上再不會有第二個甄衍。以往,她有著仇恨的支撐,尙能苟延殘喘於世,可如今大仇業已報了,隨之而來的卻不是輕鬆,而是空虛。她整個後半段人生,都在尋找甄衍和報仇。報仇,是為了慰藉父母和鮫人族,尋找甄衍,是為了慰藉自己。如今沒了仇恨,若再沒了甄衍,虞錦她,當真沒有什麽可以在意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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