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暮色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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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昌平與白景亭,兩國間的聯姻大喜,這幾日一向莊嚴肅穆卻又好似死氣沉沉的宮殿開始變得好不熱鬧,後日,皇帝便要在那宮中為二人舉辦訂婚宴席,一時間,宮中張燈結彩,滿是大紅的喜字,而宮殿中上上下下的人無不沉浸在歡愉之中,微薄低下之人慶幸著兩國之間終是能夠和平數年,不用打仗,便沒有了死亡。而那般高高在上之人卻盤算著朝中勢力暗自湧動,早已分成各個黨派,而自己卻是否應該進行所謂的棄暗投明,早做打算。這大紅的燭火將這各色的人心照的一般透亮,可這世間的人和事又會有什麽絕對的對與錯呢?
而此中種種,最為歡喜的當屬準新娘昌平了,而她在這個國家唯一的姐妹便是蘇淺落,見著昌平整日裏選首飾,挑衣服忙得好不熱鬧,隻淺落突然想到了一句話:愛的人要結婚了,新娘卻不是我。想想卻也是諷刺,可這毫無半點心機的昌平讓蘇淺落又怎麽能夠忍心打破她的快樂呢?
而奇怪的是此時尚書蘇曲清突然稱病,連著幾日都沒有上朝,禦醫稱蘇曲清得了時疫,容易傳染,在病情有所好轉之前需要隔離,尚書府上上下下驚恐之至,而蘇曲清所在的院子也被一眾家丁嚴密地看護了起來,就連淺落幾次去看望父親,都被拒之門外,瞧這陣仗及樣式倒不像是生了什麽了不得的大病,倒像是這小院中藏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
這日昌平忽然來到府上,說是要來找蘇淺落商量些事情,神神秘秘的樣子,卻也不肯說是什麽原因。
而此時此刻的淺落正閑在房中,此時聽聞昌平來了,著實有些好奇,她不正忙著準備婚事,怎麽會有時間來自己這裏,正思索著,昌平便闖了進來,歡脫地像隻剛得了自由的兔子一般,剛進門被讓底下的一眾婢女退了下去,像是有什麽說不得的秘密一般。
“姐姐,你讓她們都退下了罷,昌平有事要同姐姐單獨說罷。”瞧這丫頭這般樣子,蘇淺落思索著興許她真是遇到了什麽無法解決的難事了吧,便應了她的要求,讓身旁的一種婢女都退了出去,包括染煙和桑影,桑影瞧了那公主一眼,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似乎並不放心的樣子,但蘇淺落堅持讓她在門外守著,她也沒了法子。
當房間內終於隻剩下了二人,淺落端起桌上的杯盞,飲了一口茶水,道:“如今可以說了嗎?”
此時昌平將身子向蘇淺落湊了湊,撒嬌道:“昌平有件事要請姐姐幫忙,姐姐能答應我嗎?”
蘇淺落心想這丫頭果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啊,但是能讓她心心念念求著自個兒的事情,想必必然會與那白景亭有關,便道:“你且先說來聽聽,我再考慮是否答應你。”
“姐姐,其實此時說來怪是難為情的,我雖貴為一國公主,但自小便是由父皇母後與皇兄寵著疼著的,且昌平自小頑劣,琴棋書畫也更是一竅不通,隻勉強這舞蹈還算是上得了台麵,如今我要在宴席上向景亭哥哥表達我的心意,而如今臨陣磨槍怕是也來不及了,便想請姐姐為我在幕後撫琴吟奏,我隻需對個口型便可,姐姐可願意幫我這個忙,至於曲子我也並不是很通曉,怕是也要拜托姐姐了吧。”這丫頭倒是打了個好主意,原來在古代便有傳說的假唱對口型了嗎?但若是不應了她,怕是這整日也沒什麽安生日子過了吧。
蘇淺落故意問道:“我幫你可以,你就不怕他會覺得你對他並非真心嗎?”
昌平聽了一臉的懷疑震驚,慌忙辯解道:“我對景亭哥哥的心意便是這整個蜀黍國都再找不出的,怎麽會不是真心?”
“你若是對他是十足的真心,怕也不該想著讓旁人來表達你的心意,你若是怕丟了麵子,那我可以教你,左右不過是多些功夫的事情,可若是讓他知曉你連表達心意這件事都是讓旁人代勞了,怕是會懷疑你的一顆真心不是嗎?”說這話淺落有些不解自己究竟是為何拒絕,隻是隱隱有些私心,不願為她人向自己的心上人表達心意,她不是什麽聖人,也沒有必要如此偉大,將自己的心上人拱手讓給他人,卻還要笑著祝福。
昌平似乎覺得蘇淺落這話倒是十分在理,便深信她句句都是為了自己著想,“姐姐這話在理,那我學,姐姐替我伴奏可好,還要勞煩姐姐替我選首曲子。”
見無法再尋了旁的借口推脫,淺落也隻得應了下來,見蘇淺落終是應了下來,昌平便拉著淺落坐在那古琴前彈奏,淺落無奈望著此時此刻心緒正濃的昌平,思索著什麽曲子能令這個戀愛中的姑娘覺著滿意,可不知怎麽竟不自覺自彈自唱吟出了一曲白頭吟,“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淒淒複淒淒,嫁娶不需啼,願得一心人,白首不分離。”曲音剛落,淺落才發覺昌平正一言不發地盯著自己,深覺自己剛剛的行為引起了昌平的懷疑,那首白頭吟雖有著願得一人心的期許,但終究怕是不合適,但如今它的一詞一句卻真真切切地將蘇淺落如今對景亭的心思毫不保留地吟唱了出來。
“姐姐是在思慕著誰嗎?”淺落著實被昌平突如其來的問題嚇得一顫,心下一驚難道她知曉了自己與她愛慕的是同一個人?昌平好奇地睜大了眼睛側著頭蹲在淺落的身邊問道,“我也知曉姐姐那日在大殿上說的自小便愛慕著那白景殤,答應我皇兄也並非姐姐的心意,可姐姐如今那二皇子已然有了妻子,而我皇兄對姐姐卻也是難得的真心,我並不是想勉強姐姐什麽,隻是希望姐姐能夠慢慢放下過去,能夠看得真切眼前之人。”
願是她竟將自己思慕之人當作了白景殤,不知怎麽淺落竟兀自鬆了口氣,卻神色一轉,擺出一副傷感後卻又釋然的態度來道,“唉,過去年少時總也會有些懵懂無知,但感情這種事卻不是說放下便能夠全然抽身的,而對於你皇兄我也沒辦法說愛便愛上了,如今你也有著自己的摯愛之人,該是曉得我的難處的吧。”這話到是說的極好,既打消了昌平心中的疑惑,或許更能讓勸著些那蕭風緒。
果然,昌平並不是個心思複雜之人,便也覺得自己能夠體會蘇淺落這話中的難處,直道是她還忘不了舊時的那段情傷,或許她也有些猜忌過蘇淺落與景亭之間的關係,可一個是自己摯愛之人,一個是自己如今唯一的姐妹,昌平終究是不願意去懷疑的。
“既如此,姐姐還是為我另想上一曲吧。”這話既然已經說出口了,這曲子還是要想的,最後挑來挑去,蘇淺落終究是以一曲《鳳求凰》令昌平覺得滿意了,尤其昌平很是喜歡淺落對這首曲子背後的故事的講解,雖不曾耳聞,卻心向往之。這曲子講的是司馬相如在席間以一曲《鳳求凰》博得了美人卓文君對他的愛慕的故事。可昌平不知的是卓文君最終雖與司馬相如有了完美的結局,而期間卻寫下了如《白頭吟》,《數字歌》之類的詩作,那是一個女子麵對丈夫改變了心意,獨守空閨的無奈,而所有的愛情似乎都是如此,從思慕到猜忌,大抵結局好些的也總能夠白首到老,而相反有些卻終究勞燕分飛。二人約定好第二日再來練習,昌平的舞蹈不算出眾的,但這歌聲聽著卻也算是舒適,再配上淺落的琴聲,便是有些瑕疵,怕也沒有人會故意來挑些錯處。
而入夜,蘇淺落雖見不到父親,卻每日晨昏定然會送些藥品去父親的小院中,而今夜的小院卻顯得格外漆黑,淺落也沒有讓桑影和染煙跟著,說是想獨自一人去,總覺得反正也瞧不見父親,便不用再讓桑影和染煙陪著自己瞎跑了一趟了。而今晚一向有家丁守著的小院如今卻一個人都沒有,父親的房間內卻還燈火通明,隱隱約約傳出說話的聲音,蘇淺落緩緩倚靠著牆角,湊近了上去,卻發現房中確實有兩個人,還有說話的聲音傳出。
“主上,您交代的事情已經全部辦妥了,不知我還需要稱病到幾時?”這似乎是父親的聲音,淺落隱隱覺得這其中有著什麽不對勁地方。
“不必了,你明日就可告訴眾人你已經大好了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辦,這瓶藥你先拿著。”蘇淺落大驚,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發出一絲動響。
“這藥是?”
“幻夢,量少了能讓人失聲,然後產生幻覺,直到發狂,死亡,不過你先拿著,需要的時候我自然會通知你。”淺落逼著自己冷靜下來,謹慎環顧四下無人,才逃離了小院,她拚命往前奔跑,想要忘卻自己剛剛所見所聞,可那些話真真切切一字一句如幕布一般放映,原來父親從未生過病,原來父親一直聽命於人,幻夢,究竟是怎麽樣一種惡毒的藥,讓人發狂,直到讓人死亡,而他們又究竟要害誰?她原本以為的簡單平靜,從這一個夜晚開始,正悄然被打破著。
原本約定好今日昌平來府上,卻晚了兩個時辰才匆匆趕到,淺落見她一副氣喘籲籲的樣子,便為她倒了杯水,放到桌前,詢問著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
誰知這小丫頭信心十足覺得自己已然有了把握,拉著蘇淺落陪她去挑衣服,說是蘇淺落的眼光好,能夠討得景亭的歡喜,其實哪裏是淺落的眼光好,而是當人潮川流不息,那摯愛的人眼中也隻有相愛之人罷了,可他們算什麽呢?若說是愛人,卻從未月下盟誓,傾心以待過,可若說是朋友,便是連見麵卻也比陌生人還要疏遠上三分,如今這般,倒是越發尷尬了些。
“姐姐,你上次替我做的打扮,景亭哥哥看上去很是滿意,明日是個大日子,這衣裝卻是萬萬不能少的,還需勞煩姐姐替我選一件舞衣,姐姐快隨我來。”話音剛落,昌平便拉著蘇淺落不管不顧地出了門。
雖並不是正式的婚禮,但堂堂兩個大國之間的聯姻,這陣仗與排場卻也是尋常人家無法相比的,僅僅是昌平的舞衣,便有著數十款的選擇,而每件都是上好的絲綢,是整個國家最為優秀的織工花上好幾個日夜,那每一針每一線都是細膩到讓人挑不出任何瑕疵的,再添上光華的珠玉,更是令這些舞衣顯得華貴異常,難怪這小丫頭是要挑花了眼睛了,就連淺落都有些移不開雙眼。
“姐姐,你瞧這件可好,看著很是像那日你替我挑選的那件白衣呢。”正當蘇淺落感歎著這些衣物的華美之時,不知何時昌平已然換上了一件白色真絲的舞衣,那舞衣雖說是通體的純白之色,細細看來,腰間綴滿了價值不菲的珠玉,使得整件舞衣很是沉重,而那昌平穿上,恰若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一般,便是哪處也說不出合適來。蘇淺落心想莫不是這丫頭認為那白景亭偏愛白色。雖景亭素來喜愛素淨一些的色彩,但白色卻並非是他的偏愛,而是蘇淺落的,他一貫喜愛穿一襲淡雅些的藍色衣衫,恰似他第一次為蘇淺落準備的衣裙一般。
蘇淺落撫了撫她腰間上的珠玉道:“這套衣裙美則美矣,卻顯得有些沉重,不似那輕盈的舞衣,不若這件紅色的可好?”淺落指了指身旁那件血紅的舞衣,這套舞衣不似其他華貴,卻因著頸肩部隨風輕輕揚起的幾縷輕紗顯得有些特別,而與別不同的是那舞衣用飄揚的輕紗代替了原本沉重的水袖,更是有著少女的靈動。
“姐姐,這件是否色彩太過濃重了些,怕是景亭哥哥不會喜歡呢。”昌平拿起淺落身旁的那套舞衣,雙眉緊緊蹙著,似乎有著些許猶豫,許是她的內心是喜愛的,但卻因著太過在意心上人的感受而變得難以抉擇。
蘇淺落似看穿了那少女的心思,望著她輕聲笑了起來,“你許是太過在意他的感受,但他若是對你也恰若你對他一般無二的真心,便也會希望你能夠做自己不是嗎?而那曲《鳳求凰》恰恰是司馬相如同卓文君大膽求愛時所奏,那濃烈的愛慕之情更是溢於言表,正若這鮮紅的舞衣捧出的一顆滿滿當當的真心不是嗎?”
蘇淺落的這番話似是令這個小丫頭開了恰,歡歡喜喜地換了舞衣,果真這鮮紅輕吟的舞衣將小丫頭本就姣好的身形更是襯托無疑,比起那看似華美實則沉重的舞衣更加適合她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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