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傾覆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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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此時,昌平不由得落下淚珠。“誰惹哭了我們尊貴的公主殿下了?”蕭風緒渾厚有力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昌平這才慌忙擦幹了眼淚,從銅鏡中望見了蕭風緒的身影,更是像個小孩子一般撲進了兄長的懷抱。

    “皇兄,皇兄,昌平還以為皇兄不要昌平了呢!”她哭的好似個迷了路的小孩子,那麽委屈。蕭風緒的嘴角咧開一絲疼愛的笑意,輕輕撫摸著昌平的頭道:“怎麽會,平陽永遠是昌平的家,我永遠會是昌平的皇兄!”或許是太過感動,昌平竟越發哭得傷心,良久才平靜了下來。蕭風緒親自替昌平蒙上了喜帕,牽著她的手出嫁,也許蕭風緒從一開始便知曉白景亭的心中從未有過昌平,但他失去的東西已經太多,他不願再失去妹妹的笑容了,所以無論未來如何,他定會想盡一切辦法護昌平周全。

    “拿著,這是母親的遺物,希望能夠保佑我的昌平平安喜樂,夭夭桃花,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如今你已經是個大孩子了,往後的日子是苦是甜全憑借你自己。”蕭風緒將他的母親留下的玉佩給了昌平,他期望他的決定不會錯的太過離譜,有些事即便是一國之君也或許無能為力,隻是這些作為君主,他永遠都無法言說。

    “皇兄……”昌平終是落淚了,都說女子出嫁之日必然是要落淚的,因其自此變成了嫁出門的女兒,自此冠了夫家的姓名,自己多少個日日夜夜的家便成了娘家二字,昌平泣不成聲,賴在蕭風緒的懷中,這個威嚴的帝王也隻有在這個妹妹這裏才有些親情的模樣!

    “傻丫頭,把妝哭花了你的夫君可就不喜歡你了!”蕭風緒的眼神中滿滿的疼愛,他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滴,親自替昌平蒙上了紅紗,自此他便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小姐為何不問我?”馬車中趕路的三人相對而坐,許久,桑影終是自個兒開了口,既然已經露了聲響,便全然沒有再遮遮掩掩的道理了。

    蘇淺落淡而一笑,仿佛看出了桑影極力隱藏的那些,“這世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與苦衷,又何必太過執著呢?能遇見,便算是你我的緣分罷了,既是緣分,自然是要真心相待的。”蘇淺落的淡然更是讓桑影有些愧疚,有些悔恨,隻是她一個薄命之人卻從不曾想到有一日會有人真心待她,這般不摻雜任何利益,她緊緊握住蘇淺落送她的那一柄劍,有些激動。

    “小姐,自此桑影必然真心相待,護小姐周全。”她單膝跪在馬車上,那力道中透著堅定,使得馬車頓時晃了兩下。蘇淺落伸手反握住她行禮的雙手,道:“我信你。”隻短短三個字便足以讓桑影對她忠誠不二了,信便是對她這份忠誠最為絕佳的回報,這世間的人心啊,無非都敵不過一個情字罷了。

    入了宮門,蘇淺落聽見了那高高的宮牆之內傳來鼓樂奏鳴的聲響,那回聲一波一波,饒過了高高的城牆,遠遠地飄向宮門,飄向山間,也飄進了淺落被撕扯的一顆心中。

    她的腳步停住了,那一瞬間,她有些猶豫,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會誤解了景亭的心意,她懷疑那位前輩說的究竟是否真實,可就在此時,迎麵跑來了太後的侍從墨瞳,她“撲通”一聲跪倒在蘇淺落麵前,那哭泣聲急促絕望,“郡主,都是奴婢無用,不曾照顧好太後,太後她,她……。”這話已經被她止不住的哭泣聲所代替。蘇淺落呆住了,她腦中閃過一萬個墨瞳接下去可能會說的結果,她瘋了一般朝著太後的寢宮跑去。

    宮殿內大大小小服侍的仆人跪了一地,皆掩麵而泣,那隔著簾子的床上,皇太後就那麽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一動不動,她的麵色已然成了雪白,唇色也再無半點生命的跡象,死亡籠罩著這方金碧輝煌的牢籠。蘇淺落一步步走了過去,每一步都像是在逼著她離那現實更近一些,再近一些。

    她終於走到了太後的床邊,她呆滯的坐下,從懷中掏出那一碰藥,緊緊握住太後的手,將藥瓶塞到太後的手中,她的麵上強忍著悲傷,她的語氣中卻早已經帶著傾瀉而下的悲痛,“皇祖母,落兒回來了,你睜開眼睛看看落兒啊,落兒給您帶藥回來了,您有救了!”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痛楚,用盡力氣搖晃著太後的身子,嘶吼著,這世間待她最為如珠如寶之人離開了,就這麽離開了。

    “郡主,您節哀啊,太後她,她已經去了。”跪在一旁的太監身旁蘇淺落對太後的遺體不敬,出言道。

    蘇淺落叫喊道:“皇上呢,皇上呢!”

    “回郡主,太後剛剛才如今,皇上正在大殿為黎親王與昌平公主主持婚禮,奴婢不敢去請。”墨瞳有些戰戰兢兢,難怪遇見蘇淺落時她便在大殿不遠之處徘徊。

    婚禮,淺落竟忘了,今日她不正是趕回來阻止婚禮的嗎?怎麽竟然會不記得了呢?

    門外的鍾聲敲響三下,宏亮的一聲禮成從大殿一直傳到了蘇淺落這處,蘇淺落眼底的淚水頓時止住了,哭泣也停止了,因為她的心已經被徹徹底底撕裂了,粉身碎骨,血流成河,見不到一處完整。她終究是失去了他,蘇淺落的眼中有些模糊了,她的嘴角咧開一個弧度,多麽諷刺啊,她竟還抱著一絲卑微的希望而來,結果卻什麽都不曾留下,她不曾尋回她的心意,她也不曾留下那世間唯一一個不曾有過半分得失卻待她至誠摯愛之人。那麽她還擁有什麽呢?罷了,此間最為致命的便是苦苦堅持了不該堅持的,輕易放棄了不該放棄的,隻可惜,她兩件事都做錯了,錯了。蘇淺落站了起來,想去瞧瞧如今的天空是否還容得下她這殘破之人,隻這剛邁出一步,便暈倒在地,臉頰兩邊一滴淚無聲滑落。

    倒下時,她卻隱隱覺得自己跌落在一個寬厚的懷抱中,耳邊有人用極其溫柔的聲音喚她的名字,她竟錯覺道那人是白景亭,可她知曉這隻怕又是幻覺罷了,她依稀吐出景亭的名字,斷斷續續,有些模糊,卻在白景瑜聽來是如此的清晰。

    那一時的月朗星稀,她摘下麵紗那一刻起,她便已然住進了景瑜的心裏,有些情不知所起,或許正是最初的那一眼罷了,四月,滿樹梨花欣欣然,如雪的一整片,她赤著腳坐在水邊,那笑容不摻雜一絲惆悵。而那時的景瑜靠近她,卻始終覺得她是個謎團,而當謎底解開了,五月六月梨花開始凋落,化作了春泥的殘骸,她依舊站在樹下,卻再也瞧不見半點笑容,而景瑜卻隻能在身後遠遠地望著。他知曉她心底的那個男子不會是他,她所嫁的卻並非是她的心愛,若可以,他唯一能夠做到的便是盡了力氣,護住她一世安好。可如今的她倒在自己的懷裏,景瑜終究是知道那個令她失去了笑容的人,可他還能夠為他心愛的女子做些什麽呢?隻要他有的,他都願意可以,隻可惜,她卻不需要。

    大殿之上,眾人臉上皆是掛著喜悅,全然不知此時宮牆那頭正彌漫的愁雲慘霧,而喜帕下的昌平嬌羞模樣,自是難以掩飾的欣喜,在一眾宮婢的攙扶下,出了大殿,此時的大殿全然是男子們的天下了。

    皇帝端起酒杯,接下來的話卻令眾位大臣瞠目結舌,“朕自知近年來身子每況愈下,如今借黎親王的大喜,宣布我蜀黍國的太子之事。”景亭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又緩緩放下,原是多年的計算今時今日終是得以如願以償了。

    皇帝瞧了一眼坐在下方,目不斜視的白景亭,瞧上去便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朕要立六子景瑜為太子,此後太子應當勤勉克進,不負朕恩。”在場的眾人皆是震驚,這景闌雖說各處也算是出眾的,但若是比起景殤來缺了幾分霸氣,比起景亭來更是少了幾分帝王的氣概。白景亭手中的酒杯一抖,重重落在了桌子上,皇帝再次看向景亭,仿佛以為自己阻止了他所思所想,而蕭風緒對這場父子之間的爭鬥自是做了一個看客,隻是他隱隱覺得自己已然成了這棋局中的一子,且落子無悔。

    接下來的一幕,便是為這一棋局鋪下了路,禁衛軍從四周衝進大殿,將大殿圍了一個水泄不通,皇帝見狀,頓時傻了眼,隻見景亭依然端坐在那處,皇帝忍不住站了起來,極為激動,手中的酒杯恍然落地,隻聽見清脆的碎裂聲,他捂著自己額頭,隱隱有些暈眩。他顫抖的手費勁了力氣,指著白景亭道:“你,你,你竟敢!”

    白景亭終是站了起來,那雙眸中依然閃著自信的光亮,道:“這是你替自己選擇的結局!”皇帝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早就已經知曉自己會反悔,根本沒有打算讓自己能夠安然退下這個位置,這是自己選擇的結局,卻也是他早已經替自己安排好的結局,又說什麽所謂的選擇呢。

    皇帝似乎氣極了,捂著胸口,仿佛快要窒息了一般,他跌跌撞撞的一下子躺倒在龍椅上,而眾臣更是戰戰兢兢,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麽,而禮部侍郎卻站了出來,大聲質問指責白景亭陰謀篡位,謀殺親父,字字句句,咄咄逼人,勾起了在場眾位大臣對白景亭的不滿和怒氣,紛紛開始議論。而隻在頃刻間,當眾人絲毫沒有看清之時,那位禮部侍郎卻已然直直倒在了地上,眉心隻一點紅印,雙目死死的睜著。眾人這才發現白景亭身邊的侍衛已然改變了位置,向前了一小步,如此的速度,在電光火石之間便可以殺人於無形!一眾大臣皆是不敢再做聲,生怕下一個遭殃的便是自己。

    “名不正言不順,這個詞用得好?不過你們既然要名正言順那我就給你們一個名正言順。”不知何時起,他總是能夠將一切算得如此精準,每一步毫無錯漏。

    眾人愕然之間,白景瑜從大門一步步走到眾人麵前,當眾人以為他是來與景亭爭個高低,奪回屬於他的一切,他卻道:“各位大人,我自小體弱,德行才能皆是無法與八弟相提並論。今日,我自願將這皇位讓與八弟,望諸位大人今後能夠幫扶八弟,讓蜀黍變得更加太平繁華。”他的一字一句在眾大臣聽來若不是他瘋了,便是他們出現了幻覺,怎麽會有人願意拱手將這江山讓出的?可如今八皇子兵權在握,又是“名正言順”。這些大臣也並非無畏生死,大義凜然之人,蘇曲清一反常態,第一個跪在地上,做臣服之姿,見尚書大人都轉了風向,將軍以下紛紛下跪臣服,此間朝堂再無人有微詞。

    而皇帝卻是更加氣地發了病,那整個身軀都在顫抖,雙眼瞳孔開始放大,眾臣抬眼望著那原來高高在上的皇帝,卻沒有人敢發出半點聲響。“哈哈哈。”一陣大笑鼓掌之聲從一旁傳出,眾人的眼光紛紛轉向那處。

    “今日本王可算是看了一場好戲啊,沒想到黎親王,哦不如今是該喊妹夫,還是該喊陛下呢?您的手段本王可真是自愧不如啊,想必今日陛下也不曾打算放過本王吧。”蕭風緒早已經覺察到了異常,自己身邊的侍衛被紛紛調離,而自己卻全身癱軟,必定是中了毒。可那白景亭究竟打算如何,卻也隻是走一步算一步!

    “既然皇上有命,在下怎麽能夠不從命呢?來人,將皇上請下去,好生招待。”蕭風緒的嘴角微微揚起,他知曉如今是無法輕易逃掉的,但是白景亭剛剛做了這等事,是斷然不敢輕易殺了自己的,那麽一切便既來之則安之,但是他卻不由得擔心起若是昌平知曉會不會做出什麽傻事,她嫁給這等心機詭秘之人,隻怕這一生終是不得安寧,若是有機會,他必然要帶昌平離開白景亭的身邊,決不能讓白景亭傷害她。還有蘇淺落,如今也不知在何處,他滿心的擔憂,暗自忖度,下一步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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