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白首若有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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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燭搖曳,窗外的風都透著暖意,暖帳中的女子早已經滿臉的紅暈,仿佛微微醉意,她忐忑地坐在床邊,那雙手卻不知何處安放是好?隻是仿佛過了許久,新房中似乎等待是一件最為煎熬的事情,洞房花燭,良辰美景,卻遲遲等不到新郎的到來,昌平開始有些焦急,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紅袖,你去前廳瞧瞧駙馬他可是喝醉了,為何還不過來?”昌平悄悄撩起紅紗的一角,想瞧瞧周圍的環境,卻急忙被紅袖阻了下來。

    “公主,您不要著急,駙馬會來的,這紅紗是要駙馬親手掀開的。您自個兒動手是會犯了忌諱的。”紅袖慌忙勸阻了昌平,昌平此時肚子中已然在抗議,可卻隻能乖乖坐在床邊。這皇室的婚禮也是一場罪啊,隻是這是她心甘情願最為甜蜜的負擔,她也滿心期望景亭能夠與她有同樣的想法。

    此時門卻突然推開了,聽到響動,昌平極是興奮,暗自以為是景亭回來了,可希望有多大帶來總會是成倍的失望,“奴婢知秋,奉了王爺的命令,告知公主早些自個兒歇下吧,王爺今晚有事,便不過來了。”這可是他們的新婚之夜,他居然派了一個婢女就將她打發了,竟是如此的看清她?

    那紅袖早已經氣得臉色通紅,直為昌平抱不平,她指責道:“什麽?竟派了個婢女就將我家公主打發了,是王爺太過瞧不起我家公主,還是我們平陽國呢?”紅袖早前便覺得這王爺待公主並不好,也試著想勸解過幾回,可也沒什麽成效,如今看來怕是公主以後的日子不好過了。

    “紅袖,不得無理,王爺會如此必然也是有要緊的事情的。煩請姑娘回稟王爺妾身知曉了,請王爺保重身子,莫要累壞了。”知秋跟隨景亭也不算一日兩日了,也自是知曉自家主子對這公主並沒有什麽心思,不過借了一股東風罷了,黎親王府的丫頭自然也不算好惹的!

    “公主說的,公主既然已經嫁給了王爺,必是好生待著,如此王爺必然也是不會虧待公主的,奴婢退下了,公主早些休息。”怕是這王府中的人都有些白景亭的個性,話總喜歡藏著一些。紅紗中的女子眼眸中早已經有不知名的濕潤,隻是她慶幸此時隻有自己能夠瞧見,她並非是個傻子,全然不知景亭的心思,他看自己的眼神仿佛是一片汪洋卻平靜如水,他望著蘇姐姐的眼神看似平靜無痕,卻總藏著訴不出的情深。她也是個女子,怎麽會無知,但這或許就是愛的可怕,將一個人的雙眼摘去了光明,叫一個的雙耳失了聲音,是她自己尋死覓活地要嫁他,背叛了皇兄,拋棄了國家與性命,如今所有的結局自然應當承受,隻是她漸漸變得模糊,變得動搖,變得不再一如當初的堅定和倔強,她的心底開始一寸寸枯萎,一寸寸撕裂,卻還努力麵帶微笑,告訴自己起碼如今她終是成了他的妻子,他唯一的妻子。隻是她沒有想到的是,就連這唯一的一點信念,也將會隨之破滅。她深深吸了口氣,努力咧開嘴角,努力去寬慰自己,哪怕一絲一毫在他心底。

    短短一日之間,這天下便傾覆了,王朝高高在上背後有著龐大勢力的太後死了,就連皇帝都變成了一個植物人,隻能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睜大了雙眼,卻也沒人再去理會他說些什麽?這天下原就是那麽的隨波逐流,見風使舵誰還不是為著自己的性命在這個亂世求得一夕安穩。

    而這皇帝的上書房早已經換了主人,白景亭雙手托在身後,望著那把近在咫尺的龍椅,而這底下站的的正是蘇曲清和白景瑜,這二人原和白景亭早已經是一道了,可誰說一道之人便有一處之心呢?不過都為著共同利益才湊合在一道罷了。

    “陛下!那蕭風緒您打算如何,如今朝中大臣表麵臣服,但心中必然有所芥蒂,這個時候若是再生外患卻並非是件好事啊。”良久,蘇曲清終是有些沉不住氣了,不曉得白景亭的心中再打些什麽主意,如今這天下已盡在他的掌握之中,為何還不趁著現在坐上那把龍椅。

    “這件事我自有主張,蕭風緒不能殺,卻也不能輕易放了,若不然兵戈相向也是瞬間的事,還有這聲陛下還是待登基大典之後吧。蘇愛卿你退下罷,我有話要同六哥單獨談談。”景亭心中自是有一番仔細思量的,他如今登高一呼便已經是名正言順了,又畏懼什麽呢?

    蘇曲清的眼光在二人之間來回打轉,這白景瑜能夠讓出到手的皇位實在讓天下人不解,就連蘇曲清也以為他們二人早已經有了默契,便很知趣的退了下去。

    “六皇兄,小弟還欠了你一聲感謝吧。”蘇曲清退了下去,白景亭終是將身子轉了過來,臉上似乎帶著淡淡的笑意,但卻讓人有些難以察覺。

    “不必了,我並非與你是同一路人,這天下我本就沒有什麽興趣,對我而言不過是一種束縛,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浸染了太多的鮮血,如今你坐上了,可也會日日夜夜做著噩夢,想到皇祖母的死,想到父皇還留著一口氣卻每晚會去到你的夢裏,但沒法子,除了你,沒有人坐上那個位子能夠護住她,能夠將她的那顆心妥善安置一世,既然注定了這場爭鬥付出的鮮血淋漓,那麽有些收獲總也是好的。”白景瑜的言辭之間句句透露著不滿及憤怒,但末了,他卻終究妥協了,隻因為她期盼的那個人不是他,一時情深,一世深情。

    “六皇兄且放心,她再不會受到一絲傷害,無論是誰!請皇兄以後管好自己便好,既然讓了,就要甘心,無論人前或是人後。”白景亭咄咄逼人,要他心甘情願,景亭心中自然知曉或許他讓有蘇淺落的因素存在,但是絕不僅僅於此,他也是擁有一顆玲瓏之心之人,又怎麽會因為一個女子便如此妥協,難道這世上真會有如此深情之人?隻是他不願去點破,不願去深究,這便是結果,最後的結果。

    第二日,便舉行極為隆重的冊封典禮,白景亭一身的黃袍加身,威嚴異常,從前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如今卻多了幾分帝王的霸氣以及氣概,蘇曲清的臣服自然帶動了多數的大臣,但也有那麽一兩個敢怒不敢言的,景亭心中明鏡,卻想利用這些人來威懾那些心中怒氣,卻不敢顯露在麵上之人,唯有他們敬畏,這個位置他才能坐得穩。而他上任的當天便下令冊封尚書蘇曲清為宰相大人,官拜一品,地位無上尊貴,並且冊封平陽國的公主殿下為蕭賢妃,一時底下眾人議論紛紛,這白景亭將蕭風緒監管,還將明媒正娶的平陽國公主隻封了一個區區的妃子,這是要與平陽起了戰火事端嗎?而一聲退朝讓一時間趨炎附勢的小人皆是圍在蘇曲清的身旁,向他道賀,可蘇曲清卻沒什麽在乎的,因為從一開始他與白景亭的合作便不是為了這些榮耀與地位,那便自然是沒什麽好在乎的。

    隔了一日,蕭風緒不睡也不進食,讓底下的人極為頭疼,裏頭這一位可是皇帝陛下啊,一個不小心便會送了這條性命。景亭吩咐眾人退下,隻剩下二人在房間之中。而刹那之間,蕭風緒便將一把刀架在了白景亭細長的脖子上,他道:“你猜,若是你死了,你辛苦奪來的國家會怎麽樣?還有你猜他們是會高興還是會悲傷呢?”

    “你不會殺我的。”白景亭有意試探,向前走了兩步,而蕭風緒卻在不經意之間稍稍後退,“陛下如今你的性命以及你妹妹的性命皆在我一念之間,你覺得你如今還有同我談判的籌碼嗎?”

    蕭風緒卻顯得十分淡然,目視遠方,道:“你若是敢動手,如今我還會坐在這與你說話嗎?”他轉過臉來,對視之間,蕭風緒淡然自信,而白景亭卻是目光淩厲,似一把利劍能夠將人的心思瞧個透徹,麵對如此強大的對手,蕭風緒第一次覺得棋逢對手。

    白景亭總兩根手指輕輕推開了蕭風緒抵在他脖子上的劍刃,笑著道:“你說得對,隻不過也不對,這天下沒有什麽是我不敢,隻有我不願而已,如此對手,怎麽能夠讓他就這麽輕易死了呢?我知道你若是想走,門外的侍衛,酒裏的藥是攔不住你的,而留下來想必陛下是同意做一場交易了吧。”景亭話中有話,兩個讀心之人誰能夠說不是天底下最為可怕的對手呢?

    “哈哈哈,妹夫果然有見識,既然如此,你何不爽快一些呢?”見自己的想法已然被知曉,也知道這一刻遲早會來。那陌上如玉的男子神色一轉,眸子光澤變得深邃,如汪洋一般深不見底。

    “撫州,遠戈兩座城池就當陛下嫁妹的嫁妝,我必然護送陛下一人安然歸國,此後兩國姻親,再無戰火。”兩座城池便是想要換了自個兒的妹妹,自己的一條性命,這買賣在外人眼中似乎再是合適不過了,可這兩座城池卻是兩國邊境的邊塞要地,若是二國一旦起兵,這兩座城池卻是糧食最為富庶的。

    “姻親?”蕭風緒冷笑了一聲,“這買賣聽上去很是劃算?隻可惜你用我一人的性命安危換了我邊塞要地和我的皇妹,你說這買賣做的我怕是要虧本了吧。”

    “不。”景亭對上蕭風緒略帶諷刺的眼眸,“你還算漏了一樣,我的落兒。”蕭風緒自若的神色一沉,手中的杯子有些顫抖,重重落在了桌麵上。

    “本王倒是不知你與本王的皇後何時變得如此熟?她是我的皇後,不是你我的籌碼!”他竟當真開了口,要與蕭風緒討回蘇淺落,蕭風緒不是傻子,看得出二人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可卻不曾想到他竟會如此公然的開口討要?

    “她從來都不屬於你!既然陛下如此說了,我定讓她親口告訴你!”白景亭的語氣如此篤定,仿佛料定了蘇淺落的心思,隻要他愛,她便一定不舍得離開他!隻是他忘了,有些愛太過卑微了,就像沙礫永遠不會知曉哪一刻海浪能夠輕撫過它的臉龐,舔舐過它的傷口,賜予它那麽一絲絲卑微的憐惜,隻可惜等的久了,它也會化的!

    白景亭拂袖而去,隱隱有些怒氣,話雖說的自己,但他的心卻不若他麵色上的淡然自若,她的傷口,他該如何才能一寸寸修複,“隨風,吩咐下去,誰都不許把今日大殿上的真相告訴郡主,若是問起,你知道該怎麽說嗎?”

    路隨風怎麽會不懂得那景亭心中之人,自然是了解他的心思的,“殿下,您放心吧,那平陽國陛下這處呢?”

    “他答應了,便護送他回去,隻是回去之前,我必然送他一份大禮。”景亭的心中早已經有了算計,他雖知道如今局勢未穩絕不是除掉蕭風緒的好時機,但也絕不會如此輕易便放他離去的。

    而昏迷的蘇淺落已然被妥善送回了尚書府中。隻是這一日之間,醒過來,怕是連天都已然換了一個色彩了!

    “染煙,我睡了多久了?我怎麽好像覺得頭有些疼呢?”蘇淺落的嘴唇有些發白,迷迷糊糊的,卻覺得自己的頭有些隱隱的疼著。

    “小姐都睡了一日了,如今怕是傷心過度了,病糊塗了呢,不如多睡會吧再。”染煙見蘇淺落醒了過來,忙著扶起她的身子,在一旁小心侍奉著。

    “什麽傷心過度?我昏迷的時候是不是發生了什麽?我好像有些記不清了。”蘇淺落的雙眉緊緊皺著,麵色有些蒼白,輕輕拍打著自己的額頭,想從夢中醒過來,卻覺得格外的沉重,一用力卻掃落了身旁的杯盞。

    “小姐,你勿激動。”守候在門外的桑影聽見屋內的動靜飛速衝了進來,桑影向來冷靜,比起染煙更是沉穩智慧了許多!

    “桑影?你會說話了,對,我記得你會說話了!我好像還記得我們去了雪峰山,記得,記得皇祖母她,她死了!”淺落突然捂住自己的雙耳,瞳孔逐漸放大,恐懼,悲傷仿佛從她大腦深處一股子湧了出來。

    “小姐,皇上他在黎親王殿下的婚禮上意外暈倒,成了植物人,並傳位於黎親王殿下。”染煙驚愕,如今這個時候她又怎麽能夠再去刺激蘇淺落,伸手想去捂住桑影的嘴巴,卻已經是來不及了。“桑影,你是中了什麽魔障,如今這個時候竟還如此刺激小姐!”染煙十分氣憤,責備桑影的所作所為。

    “如今小姐正是苦痛,一股子全部知曉了,痛也就會盡數過去的!”桑影卻顯得十分坦然與冷靜。蘇淺落原本有些焦灼傷心的舉動卻停了下來,隻默默地流著眼淚,嘴裏還念叨著什麽,呆呆望著遠處,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卻怎麽也勸不好的模樣。突然她閉上了眼睛,向著身後倒去,原是桑影打昏了蘇淺落,並一手扶住她倒下身子,將她重新蓋上了被子,並在床邊點上了一爐安神的香料。可淺落就連在夢中,那張睡臉卻依舊哭泣著,眼角邊的淚不自覺滑落。

    “桑影,你如今這樣怕不是長久之計啊!”二人輕聲退出了房間,染煙卻是憂心忡忡!

    “不必擔心,解鈴還須係鈴人,很快,小姐的解鈴人便會來的。”她說的如此信誓旦旦,倒是讓染煙覺得如今這個終於開了口桑影倒是更多了幾分神秘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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