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溫柔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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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桑,小桑。”一大早便聽見景宏在尚書府中追著桑影跑,堂堂一個皇子,追著一個婢女,於情於理都是不合乎規矩的。“小桑,你便讓我瞧一眼那個傻丫頭吧,看在我一大早便來了的份上嘛!”白景宏平時便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如今這樣反而在旁人眼中也沒什麽稀罕的。

    桑影卻麵色冷漠,始終不去瞧他一眼,似乎隻當他是空氣罷了,白景宏見狀,便故意作出一副與桑影置氣的模樣,雙手插在腰上,擺出一副氣極了的神情,道:“桑影,你之前故意欺瞞本皇子你不會說話,如今又這麽對我,我還沒與你討個公道,治你的罪呢!”

    可惜白景宏不善演戲,偏生像個受氣包的模樣,確實有些好笑,不由得倒是讓從未瞧見了笑臉的桑影露出了難得的笑意,她笑得的時候帶著兩個淺淺梨窩,宛若那一樹桃花抽出了新芽一般嬌媚,竟讓白景宏有些看得入了神,霎時間空氣中都有些粉嫩的氣息,而桑影的話卻打破了這份寧靜,“欺瞞,你可從未問過我?還有我家小姐如今需要靜養著,耳邊不習慣有噪音,還有殿下,今日不是你那皇弟的登記大典嗎?你這皇兄不去,怕是不好吧!”

    白景宏終於回過了神來,急忙撒開腿便要往外跑,桑影卻正嘲笑這個有些幼稚還風風火火的大男孩,而那大男孩卻吧唧一口親在了她的臉上,桑影還未反應過來,景宏便將一張紙條塞在了她的手像個得了糖果的孩子一般興奮地跑了出去,邊跑還不忘回頭瞧瞧桑影,大聲嚷嚷道他還會再回來的!著實有些好笑,仿佛那動畫片中總被欺負卻有些執著的灰太狼!桑影有些覺得這個大男孩有點可愛呢!隻是一向大大咧咧的桑影竟然有些臉頰燙燙的泛起紅暈!

    今日是白景亭正式登基的日子,他多年以來的夙願終於得以如願以償,一身明黃色的長袍上是無數能工巧匠連了無數個日夜趕製的,那龍紋栩栩如生,那龍袍及冠帽上的珠玉更是千金難求,而在世人眼中看中的卻是這身華服背後至高無上的權力,天下獨尊的氣魄。往日的白景亭總給人一種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印象,而皇權在握,聽著眾人跪拜叩首的他卻多了幾分帝王的威嚴與霸氣。

    “陛下,該上朝了!”如今的路隨風或許是跟在景亭身邊久了,儼然學了七八分景亭的沉穩。

    “吩咐下去,看住尚書府,一舉一動都要向我匯報!”一步步走來,他算計得太好,更從未害怕過什麽,可如今他竟隱隱有些害怕,費盡了心思也想要瞞住她,原來他也是會回憶,會懷念的,眷戀不舍的溫柔,卻從未落在旁人眼中。

    大殿之上,眾臣早已經紛紛站立在兩旁,俯首垂目,不敢直視,大殿上宣讀登基的聖旨那麽明晃晃,君主的威嚴躍然紙上,而他下的第一道命令便是改了國號為天啟,罷黜了白景殤的一係列親信,並且更讓人吃驚的是,他直接提拔了自己的親信共二十三人頂替了這些關鍵位置,並且將蘇曲清拜為宰相,卻僅僅冊封了昌平為一個在普通不過的妃子,他與昌平定下婚盟,明媒正娶,最後卻成了一個妾室,任誰人不會心寒!一時之間,朝中勢力來了一個大換血,儼然是要將前人留下的痕跡一次性連根拔起啊!百官皆是畏懼白景亭淩厲的手段,比起平陽國的蕭風緒怕是也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這不還沒有下朝,便早早就有人來了尚書府中報信,說是這家的主子官拜宰相,如今的蘇淺落便完完全全算是這都城中身份地位最為尊貴的女子了!隻是如今天下人皆是知曉這蘇淺落許了蕭風緒的婚盟,旁人怕是再有心,又有哪一個會與一國之君作對呢!怕是身份地位相當的了吧!

    “憑什麽看著我們,小姐要出去你們誰敢阻攔!”桑影瞧見那張紙上寫道:預知婚禮真相,傍晚,城外廊橋。當桑影將紙條交與蘇淺落時,淺落便暗自下了決心定然要查個水落石出,何況這是景宏給的,將地點約得如此偏遠,怕是真有些什麽蘇淺落不知曉的真相,可她又有一些害怕,害怕那個真相!

    門外各處都有人守著,硬闖怕是不行了,蘇淺落便讓染煙裝成自己躺在床上,讓下人去請大夫,在熟識的大夫掩護下打扮成小廝跟隨大夫回去抓藥,終於神不知鬼不覺的混了出去!

    蘇淺落一路小跑來到了廊橋,半道上卻下起了大雨,那廊橋彎彎曲曲卻是用一根根竹子堆砌而成,那廊橋中心還有一間極小的竹屋,那廊橋一頭連著都城的路,另一頭卻通向城外

    見蘇淺落終於來了,景宏心中有些激動,道:“你這丫頭,如此愚笨,來了便算是你了不得了。”這個時候他卻還不忘調侃下蘇淺落隻身旁的桑影瞪了他一眼,他便急忙住了嘴。

    “你不是來告訴我真相的嗎?那便快說啊!”蘇淺落有些心急,那幼稚的男子似乎完全搞不清事情的狀況,隻是自己有一些滔滔不絕!

    “真相,難道你當真會什麽都不知道,難道不是你連和你父親害了父皇皇祖母,二皇兄,顛覆了這個天下!”他的神態和語氣頓時從玩笑轉而嚴肅,莫名讓人有些不寒而栗,還從未見過這般的白景宏!

    “少誣陷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才不會同你們這些表明無辜純粹,內心卻各有思量的人一般。”桑影聽了景宏的話,卻急著為蘇淺落打抱不平了起來!

    “嘿?是嗎?那你可曉得那婚禮當天的狀況,酒席上父皇冊封六哥為太子。這八弟坐不住了,調來了大批守衛,卻不曉何時父皇竟然被氣的心病發作,而八弟還當場殺了反對他的大臣,可最後六哥卻站了出來竟然將皇位讓給了八弟,這下子可當真是把父皇氣的癱倒在了座位上,並且他還囚禁了蕭風緒!我竟不知他何時變得如此狠毒,狠毒到我都不再認識他了。後來他手握大權蘇曲清便支持了他,隨後他又立了蘇曲清為丞相,我這才曉得原來這一日他們已經等了太久!你敢說你無辜!你一點也不知曉嗎!”原來這便是所謂的真相,蘇淺落的內心翻湧著,像有一萬隻蟲子在心上爬著。

    白景宏一步步逼近她,眼中仿佛要滲出鮮血來,白景宏一向在外人麵前是個玩世不恭,如今這樣著實有些駭人!

    蘇淺落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幾步,她的心亂了,太亂了!

    “從在八弟府中見到你,我便知曉你們二人的關係不一般,他明媚正娶了昌平公主,卻隻是冊封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嬪妃,那你說他的心中給誰留的位置呢?為何他要囚禁蕭風緒呢?我真是不明白你這狠心的女子究竟是愛八弟還是二哥呢!”白景宏字字句句咄咄逼人,淺落心中卻早已經亂了方寸。

    突然間那一支箭羽射中了白景宏的右手手臂,景宏吃痛地捂著自己不住流血的手臂,“白景宏。”遠遠便聽見了熟悉的聲音,蘇淺落迅速反應了過來,讓桑影護著景宏逃離此處。回首,多少個漫長日日夜夜,那一張思念過千百回的臉,在遙遙隔了一尺的彼岸閃動著光亮,可卻努力一些,再努力一些卻依然無法靠近!

    而他見到淺落的第一句話卻是,“景宏呢?”蘇淺落緊緊攔住在他的身前,他卻想掙脫她的束縛,隻一心想要抓住那個背叛了他的人,他的眼神四下張望,他在宮中接到了密報,說是蘇淺落逃出來了,與此同時白景宏也出了宮,便已經猜出了懸疑,她極力阻攔,他卻似乎有些視而不見。那一瞬間,她猛然用她微涼的紅唇穩住他的唇形,她閉上了雙眼,眸子中帶著一滴滾燙的淚滴,輕輕吻在他的唇上,那一瞬間,她的心是破碎的,是殘存的卑微,是最為絕望的懇求。

    他卻一把將她拉開,有些驚恐,又有一些難以相信,可是下一秒,他卻再次將她拉入了懷中,緊緊穩住她,抱住她,一秒也舍不得鬆開,那塵封的情感在兩個人冷漠了幾個世紀的回憶中爆發,他汲取著她紅唇中的甜美,傾訴著他不能言語,不能道出的情感!而隻短短的幾秒,白景亭吃痛地叫了出聲,原是因為蘇淺落將他嫩紅的雙唇咬出了鮮血,那血在他的唇上那麽鮮亮,那麽赤裸裸,仿佛二人之間早已經破碎的心。

    他緩緩鬆開了她,似乎還有些沉浸在那些溫情之中,“明知這是陷阱,這是錯誤,我依然願意毫不猶豫地跳下去,那你呢?你還願意嗎?”他問道,他的語氣中有幾絲無力,甚至懇求,他期待著那一點或許卑微的期望!

    “這世界上哪有對與不對,又有願與不願,可殿下,不如今該稱呼陛下了吧,小女不願,一絲一毫!”她的話如此的決絕,倔強到不留下一絲餘地和希望給他!

    他一把握住她孱弱的雙肩,用力搖晃道:“至始至終,我不講,你都知曉的不是嗎?”他的語氣有些激動,想得到她的回複。

    “陛下這麽說,我該知曉什麽!知曉您統一天下的霸業雄心,殺害親人的身不由已,還是你娶昌平的情不自禁,我該知曉什麽?你說我還該知曉些什麽?我多希望我如今是個瞎子是個傻子,便是那些赤裸裸血淋淋的真相在我眼前,我也能夠理所當然的視而不見。可是……我不是。”她將心底憋悶了許久的委屈一股腦全球傾瀉了出來!

    他的雙手緩緩鬆開,停在半空,最後卻重重墜落,是啊,她還該知曉什麽?他那殘存的一往情深,他那從始至終便從未改變的真心,她還該知曉什麽呢?如今卻已然一條條一件件都被打上了封條,烙上了死刑的印記,他也未免太過自信了一些,自信到以為可以了解任何人的心,隻是他從未了解過自己的。

    片刻,他用右手牽住她的手心,道:“落兒,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待你從你是雪梨末的那一刻便是真心的!”他的語氣有些微弱,也許一切並不盡然,從她還是雪梨末的那時,她便在為他受傷,流血,如今卻又是讓她落淚。

    “雪梨末死了,難道你要讓蘇淺落也死去嗎?”她的眼中閃著淚光,一字一句仿佛泣著血淚,卻身子一顫,重重甩開了他牽著的右手。

    他驚了,他的眸子裏閃著隱隱的淚光,落寞的背影,一言不發雙腿像是灌了鉛水一般沉重,他用手輕輕觸碰唇上的鮮血,最後卻將它盡數吞了下去。

    “吩咐下去,不許郡主出丞相府一步,另外七弟怕是不能留了!”他的狠心仿佛早已經紮了根,拚了命卻也要將她綁在自己的身旁,卻說不了一句溫情的話語,可哪怕是這樣,他也想將她牢牢鎖住。

    桑影攙扶著白景宏來到一座廢棄的茅屋,屋子四周布滿了塵土,看上去很多年都沒有人住過了。桑影撣了撣床邊的塵土,攙扶著景宏坐下,景宏額頭豆大的汗珠直流,臉上展露出極為痛苦的表情!

    “別動!”桑影按住景宏,隻在他吃痛之間便拔出了他手臂上的箭羽,景宏吃痛地叫出了聲來。

    而桑影卻瞥了他一眼道:“弱雞,這點痛楚都受不住,還好意思在那侮辱我家小姐,剛剛的咄咄逼人,囂張氣焰都去哪裏了!”

    那景宏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撇著嘴巴,“誰知道她知不知曉呢!我也是太過氣憤了啊!”

    “你還說!”桑影氣極,輕輕敲打了下白景宏的手臂,這一下卻讓這個金貴的皇子臉上慘白,叫的十分慘烈,幾乎昏了過去,桑影有些後悔她的行為,撕扯下自己裙紗上的一角,仔細為他包紮了傷口,又尋了一些止血的草藥敷在了他的傷口上。見他仍然不住顫抖,撿拾了些木柴生了一堆火,這才好了一些,可就當桑影想要站起來活動下,景宏卻緊緊抓著她的手,但又仿佛是睡著的狀態,桑影沒了法子,卻隻好坐在了他的床邊,守著他!

    回到相府的蘇淺落如死去一般冰冷,就那麽呆呆坐在椅子上,那白景宏的話字字句句便在耳邊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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