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往昔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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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您吃點東西吧,您都三日沒有合過眼了,未曾說過一個字了,眼見著這身子一日比一日消瘦了,可怎麽好?”蘇淺落自從回來了以後便沒有合過眼,也不說話,仿佛失去了生氣一般。

    染煙每每端著餐盤來勸服蘇淺落,卻隻能一次次無奈地放棄。這往昔流年的光景如今卻是一幕幕地循環往複,那些令人心生歡喜的,那些徘徊在歲月的長河,卻長滿了荊棘的疼痛,如今卻一股子的湧了上來,卻不願意再給人半分喘息的機會。

    “她如何了?”景亭雖嘴上說了那些狠心的言辭,卻又忍不住派人去盯著蘇淺落的一舉一動,而卻聽說蘇淺落整日裏不言不語,不肯歇息,也不願意進一點食,景亭頓時慌了心神,丟下手中批閱的奏折,便衝了出去。路隨風跟隨他多年,一向是有些了解的,卻也從未見過他這般慌了心神,這般不冷靜的模樣!

    他就站在院子的那一棵大樹上,高高的樹幹半隱著他的身子,透過窄窄的窗子,屋內還點著有些微弱的燭火,那個有些瘦弱的身影便是如此坐在窗前,臉上似乎始終沒有一絲表情,桌上還擺放著整齊的飯菜,卻未曾動過一口。白景亭就站在那一處,恰好能夠瞧見淺落的身影,她那雙熟悉不過的眸子,如今卻少了一些神韻!可他卻隻能站立在那一處,陪著她,卻怎麽也不敢再往前一步!她如此坐了一夜,他便如此站了一夜。

    直到翌日清晨,天剛剛露出些微亮,他便隻得回去了。而他不知道的是,他在等別人的時候,卻也有個人在傻傻地等著他。屋子內的燭火亮了一個晚上,桌上的飯菜涼了又熱,卻始終沒有動過一筷子。

    但人世間的感情仿佛總像是陷入一個久久循環卻無法瞧見盡頭的輪回,而昌平自從嫁給了白景亭,卻沒有她那滿心期盼心中隻她一人的良配,所謂的白首一人心,如今卻隻剩下了無盡的等待,等的久了,怕是自己都忘了當初為何要嫁給他的初衷!而漸漸低,她似乎有些想通了,她嫁的是一個野心家,一個隻是利用她的身份名望的劊子手。

    她便這樣又在桌上趴了一個晚上,直到清早,紅袖來為昌平梳洗,卻驚見自家主子如此將就了一夜,著實心疼不已,匆忙放下手中的東西,攙扶昌平起身,微微露出有些擔憂的神色:“公主,您這又是何苦呢?您可是堂堂一國公主殿下,何曾受過這般委屈,那陛下也是太不應該了,不但冷落您,隻冊封了一個妃子,還不讓您見到兄長,這般瞧不起看不上,如此紅袖當真覺得您看錯了人啊?”

    昌平回過神來,那麵色顯然有些憔悴,她的語氣是自嘲或是無奈,“錯?嫁給他的那一夜起,我便開始無數遍地問自己,可我的心它不允許,不願意啊!我癡傻,是,我這般癡傻,這般瞧不見聽不懂他的眼神,他敷衍的柔情,就連從前的那些關切如今想起來卻也是可笑的緊,可天下間的女子哪有不癡傻的呢!我並非看不清他眼底的演技,他待我並非萬中無一的真心,可卻當真如此沉淪的可笑,甚至沒有一絲反悔的餘地!”昌平原本是個多無憂無慮的女子,如今卻越發覺得自己如同一個普通的深閨怨婦!

    “昨晚陛下還是在書房歇下的嗎?”昌平雖然隻是被封了嬪妃,卻也是如今這宮中唯一的後妃,她卻還是傻傻的抱著幾分期望!

    而紅袖卻開始吱吱唔唔起來,“昨晚,昨晚聽說陛下在風口站了一夜,今日早朝竟有些咳嗽的跡象!”一聽說景亭病了,昌平心急如焚便是想著趕過去瞧瞧,卻被紅袖攔了下來。

    “主子,您可知道陛下是在丞相府的風口站了一夜啊!您別傻了?”昌平邁出的步子竟然變得有一些猶豫不決,卻仍舊僵硬地擠出了個笑容,“是不是蘇姐姐出了什麽事情,一定是,陛下他們自小一塊長大,一定是!”她自言自語,笑容卻漸漸變得開始有些凝固。

    “主子,您可別傻了,您認了人家做姐姐,人可沒有認您啊,您可知曉如今朝中議論紛紛,說是陛下拜了尚書為丞相,還囚禁了您的皇兄,便是要立您的蘇姐姐為皇後啊!”紅袖見著自己的主子不肯認清現實,心中很是著急。

    “不會的,不會的,他們,他們怎麽會欺騙我呢?我不信,我不信……走陪我去見陛下!”昌平並非從未覺察二人之間的一舉手一投足之間的曖昧,可她又怎麽能夠相信來到異國他鄉唯一的好姐妹竟是自己丈夫的心上之人呢!她的身子有些不穩,身旁的紅袖急忙扶住了她。

    “公主,公主,奴求求您了,定要好好保重自個兒的身子啊。”多少日子前的昌平還滿心喜悅,期盼著這一場姻緣,那臉上的喜悅卻是最為真實的模樣,可為何才幾個光景,竟成了這副憔悴的樣子。

    二人來到了景亭的書房,卻被門外的小太監攔了下來,說是陛下正在書房內批閱公文,並未曾有時間去見她們,可固執的昌平又怎麽肯相信一個太監的言辭便輕易地離開了呢?便囑咐那個小太監帶了話,便當即立在門外,一直等到他願意出來見她為止。這般倔強固執的女子,那太監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而那一牆之隔的不遠處,景亭正在書房內批閱著奏章,狹長的光影交錯著他墨色的瞳孔,卻仿佛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且聽著守在殿外的小太監回報說是昌平候在殿外不願意離去,臉上卻並未多出半分波瀾,道:“她愛等便讓她等著吧!”他的筆尖隻頓了下卻自顧自的寫了下去。

    “陛下,她畢竟是您的皇妃,平陽的公主殿下,您這麽做,怕是會影響大局!”一旁的路隨風始終忠言逆耳,卻不解景亭娶了她又如此冷落,雖說金銀玉器,賞賜確實一件都不曾落下,可如此的冷漠,試問這天底下有哪一個女子能夠忍受呢?況且這位公主殿下脾氣向來不算好的,能忍得這般便算是不尋常了!

    從天亮到黃昏,直到夜幕開始落下,天空隱隱有些雨絲灑落,夜風吹在身上變得格外凜冽。如此,一人在屋裏,一人在屋外。“公主,下雨了,還起風了,咱們回去吧,您的身子可是受不住的!”昌平站在殿外,身上卻有少許被飄落的雨絲打濕了,冷得直打哆嗦,但是她卻依然直挺挺的不願意離去。此時,身上卻有一陣莫名的暖意。

    “陛下?”她的眸子突然閃過了一絲光亮,驚喜地轉過了身子,卻隻見路隨風站在身後,為她披上了那一件鬥篷。她額間的發絲有些濕漉漉了,眼中閃過幾千幾萬重的失望,終於支撐不住,倒了下去,紅袖與路隨風將她帶回來自己的寢殿,直到確認昌平並無大礙才離開,而景亭卻始終未曾露麵,此時的他卻親自去約見了蘇曲清。

    “陛下如何親自來了我府上?怕是小女或是朝中大臣知曉的對陛下不利啊!”蘇曲清看似忠心耿耿,但是二人之間卻也不過也是互相利用罷了!

    “聽著,將十五年前的真相告訴她,隻有告訴她,或許她才能諒解我們的所作所為,才有可能再回到的我的身邊!”最後半句話他說得有些模糊,那語氣變得有些微弱,但是蘇曲清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陛下的意思是落兒她都知曉了?”蘇曲清有些不可思議,他一直小心翼翼的隱藏,是為什麽暴露了呢?

    “別問,你隻管照做便是了!”蘇曲清認識他這些年,景亭一向是個寡言的人,更加不喜歡別人去質疑他!

    而二人之間或是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使得蘇曲清對白景亭有些言聽計從!

    蘇曲清來到淺落的院子,推開的門聲響卻未曾驚動到淺落,她還是那一般呆坐在窗前,不語也不動,父女之間便是隔著一張薄薄的的珠簾,卻仿佛隔著千山萬水一般!

    蘇曲清望見如此憔悴的女兒,不免有些心疼,卻更多的是無奈,他便在一處坐在,將手放在桌子上,深深歎了一口氣,開始講述一個他足足隱瞞了十五年的秘密!“落兒,我給你講個故事好嗎?”

    她沒有開口,甚至都沒有回轉身子去瞧父親一眼,蘇曲清低垂著眸子,他曉得這個女兒的脾氣一向是個固執的,這般模樣怕是不會輕易原諒自己的。

    “很多年前啊,我還隻是一個家境貧苦的窮小子,家中雖有高堂健在,卻極為窮苦,成日裏隻能靠砍柴維持生計,這般光景卻還要維持我讀書的費用,卻一日村裏的同鄉說是讓我將柴火送到一戶朝中的大官家裏去,我很是不解,卻動心於那些可能比往日裏多上一些的收入。而我如約到了大官家中才知曉他竟然要收我做他的門生,每月都會有定期的銀子,為了維持家中的生計,我便應允了他,便是如此過了幾個月,那幾個月裏他教我習讀詩書,傳授我武藝,甚至還為我尋了一門親事,這讓我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但卻又無法擺脫他帶給我的一切。”他頓了頓,不知那個時候,他的心中便已然無法擺脫了那些欲望的束縛。

    “直到一日,他終於交給了我一個任務,讓我去刺殺一個人,當時我並不知曉,隻覺得他既給我生路,我便是應該去做的。但是很可惜,我的任務失敗了,還被人追殺,我還記得那一日我捂著流血的傷口逃到了一處林子裏,身後隱隱傳來追喊的響聲,遠遠地一個身著紅衣的女子踏馬而來,束著宛若男兒一般的發髻,擁有爽朗的笑聲,那是我此生瞧見過最為清澈透亮的眼神,她手中執一條棕色的長鞭,那臉上滿是自信與生機。她向我伸出手,那一瞬間。我竟有些恍惚,隻一個回旋的身影,她便將我拉到了馬背上,遠遠甩開了那些追兵。我還記得她的發絲不時撫過我的麵龐,有些刺癢,她的身上帶著冬天雪後的清香。”他仿佛回到了那年那天那一刻的場景竟然有些沉醉,蘇淺落側轉了身子,仔細的瞧著他,他的眼神中帶著對那畫麵,那女子說不出的懷念與情深!

    “任務失敗,我隻得扮作一個考取功名,卻遭遇了搶劫的窮書生,她竟相信了,還將我帶回了府上,我這才知曉,她竟是先皇與當今太後的女兒,皇帝放在心尖上的小公主。她自小在皇家長大,卻酷愛一身鮮紅,手持一根鞭子,在院子裏那顆潔白的梨花樹下揮舞著,那英姿颯爽的身影,卻掩藏不住她明媚的笑容,如水的眸子。那段日子,我習讀詩書,她舞劍撫琴,歲月靜好,莫不相忘大抵便是這般如初的模樣了吧。可我的任務就是殺了她的父親啊,那大官將我的父母,妻女握在手上,我怎麽能夠不妥協呢?終有一日她發現了我通信的鴿子,知曉了我的身份,可她卻將我藏在了她的臥房,竟騙她的父皇說我便是她此生傾心相許之人,而先皇自然是不願的,卻抵不住女兒的懇求,在我高中之後,終是同意了婚事。可我卻被權力迷了雙眼,再沒有給過她一句關切的話語,一個溫情的眼神,直到她死去…。”

    他的語氣逐漸變得強烈,神情有些激動,“她永遠離開了,我才明白她的一顰一笑無時無刻不存在在我的腦海裏,我開始不斷回想她死去的那一幕,可你知道她是怎麽死的嗎?她是被當今聖上活活掐死的啊!”蘇淺落頓時愣住了,父親在說什麽?他定然是有些瘋狂了!

    “你一定會認為我瘋了,我瘋了,真的瘋了,她的話語眼神一切一切都化作一把把利劍紮在我的心口,鮮血淋漓。後來我終於查到,當今太後一直膝下無子,便過繼了冷宮中一個棄妃的兒子,可當兒子八歲時,她卻懷孕了,她的親生女兒便成了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金枝玉葉,而當今聖上卻以為她會威脅他的地位,便在那一日將她親手掐死,而那時與她交好的一名妃子恰好知曉了此事,卻也因著此事,被無辜賜死,而那妃子,當時還有個七八歲的小皇子,聖上還是狠下了心思,絲毫不留餘地。可憐那太後到死都還以為她心愛的小女兒華霜是我害死的,你說是不是可憐可悲啊!”他突然大笑起來,眼框子中卻有明顯的淚珠在打轉。到底什麽才是真的?她的母親竟是疼愛了她十多年那個喊了他十多年舅舅的男子害死的,她的眸子有些緊縮,雙眉緊蹙,手心漸漸攥出了鮮血,一點一滴順著掌心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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