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相逢對麵不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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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時無言,紅撲撲的臉蛋瞧著他那如水般的眸子,他的樣子不得不說有些俊逸,而這種俊逸既不若師父那般果敢超然,也不若亦初那般巍然英姿,那通身的氣派倒像是畫中那翩翩多情的溫潤公子!
“你姓雪?同我一樣?”梨末也不知為何竟會問出這通愚蠢的問題,怕是這期間的氣氛著實有些尷尬!雪霽微微一笑,仿佛漫天的花骨朵兒都綻開了,溫柔了一池的春水,他的手掌輕輕摸了摸她額角的發絲,道:“不,隻是雪霽,雪霽與梨末不正好相配嗎?”她猛然抬起頭,聽見他的話語,臉頰緋紅,微微有些發燙!
“姐姐,姐姐,快過來!”那小乞丐拉著梨末在火堆旁坐下,還遞給梨末一塊餅,梨末扯著手中的那塊餅,眼神卻時不時瞥向對麵的雪霽。她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漢子,怎麽在他麵前竟然半點脾性也使不出來了呢!他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總讓梨末有種再熟悉不過的感覺!可卻又不知這感覺從何而來,似乎還帶著那麽一絲絲莫名的苦澀!
而對麵的雪霽卻直勾勾的瞧著她緋紅的臉頰,半絲也沒有要將眼光從她身上移開的意思,他等了太久,久到連自己都不相信眼前的場景究竟是現實還是夢境!“姐姐,我給您道個歉,是我不好,不該偷了您的錢,實在是因為我們太過貧苦,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我的兄弟姐妹餓死在我麵前啊!”那小乞丐的模樣大約也就七八歲的光景,不是這群孩子中最大的,亦不是最小,卻懂事的緊,梨末本就心腸軟,又怎麽能夠舍得責備他呢?
“不打緊,告訴姐姐你叫什麽名字?”梨末蹲下身子,疼愛地瞧著眼前這瘦弱的孩子,他的那張小臉髒兮兮的,破舊的衣衫便這般裹在身上,怕是已經不知多久沒有換了。小乞丐似乎有些顧慮,“我,我之前沒名字,大家都叫我狗子,後來遇見了哥哥”,他瞧了瞧對麵的雪霽,接著道,“他給我取了個名字,叫齊鈺。”梨末有些疑惑這個名字確實挺舒服的,可配在一個小乞丐身上怎麽瞧著也不是很般配,梨末並非是瞧不起這孩子,但從雪霽的眼神中她總隱隱約約察覺到他隱藏了太多太多的故事。
“好名字。”梨末淡淡一笑,手指輕輕觸了觸齊鈺的小臉,而雪霽則一臉玩味地盯著二人,終究開了口,“你可有何打算?”梨末心想他這話問的倒也奇怪,明知她無處可去,卻非是有意的?
梨末瞧了瞧身旁的這些孩子,歎了口氣,“還未曾想過,從前有師父,義父義兄的保護,也是肆無忌憚了些,卻也未曾真正去想過,若是如今孤身一人卻應當如何自處?”她的眸子微微有些泛紅。
雪霽微微抬起的右手停在了半空,想去拭去她眼底的心慌,可卻又如此遙遠,“這一生,沒有人可以伴著你時時刻刻,但若是你有什麽想做的,我必定會在你身側,長久些。”這最後三個字他說得有些輕了,但梨末依舊聽得真切,雖不知前途幾何,但這些話總也能讓一個離了親人的孤單人有些許暖意,不知陪伴幾何,許是長久些吧,其實這話說得倒也是在理的不是嗎?畢竟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陪伴能夠永恒?師父如此,亦初亦複如是。
瞧著這些天真可愛的孩子們,梨末腦中靈感突然閃過,“我想打造一個遊樂王國,可以讓孩子們自由,快樂之處,也可以憑借它,讓我以後不再依靠別人!我想我的樂園裏有會跳舞的娃娃,有旋轉的木馬,有可以拚成的城堡,還有數不盡的糖果…。”她說著說著眼神充滿了光亮與幸福,和無限的期待!
“你有錢嗎?”隻短短幾個字便將梨末拉回了現實,是啊,這世界上有哪種投資是免費的呢?可梨末心想這家夥說話未免太過直接傷人了吧!梨末的眉頭緊緊蹙著,似乎十分愁苦的模樣。雪霽微微笑著走過來,那雙白皙卻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撫平她額頭的褶皺,道:“你想做的我都會幫你實現!”他滿眼的寵溺,卻隻是對她一人而已!她不自覺打著哈欠,手心捂住了微紅的唇。
不知何時他已經來到了她的身邊,就那麽悄無聲息地坐在她身旁,那一側身的瞬間,她的額頭觸到了他寬厚的臂膀,她猛然清醒了過來,兩頰緋紅,卻隻見身側那雙溫潤的眸子含著淡淡的笑意。有多久沒有瞧見這般的她,這般藏不住心事的她,這般單純的她,一如初見的模樣。
他淺笑著走到一旁將草垛疊的綿軟舒適,走到她身邊,蹲下身子,道:“去睡吧,我在外麵守著你!”說罷,雪霽站起身子,將門輕輕關上,屋內的火光還是有些亮堂的,梨末似乎也從未住過這般艱難的環境,可她卻能清晰感覺到有個人會在門外一直守著她,一股暖意不自覺湧上了心頭!
天剛剛蒙蒙亮,梨末便聽見門外傳來了隱隱約約的話語聲,她悄悄走了過去,貼近卻也聽不真切,此時門被突然打開了,雪霽一臉詫異的瞧著門後的梨末,此時的梨末自然是無比的尷尬啊,可是他依然露出了尷尬且靦腆的微笑!“餓了嗎?”他將手中的食物遞到她手中,那語氣極盡溫柔!他的笑顏似乎有些熟悉,仿佛很久很久之前她便放在了心上,她的眼神有些呆愣與出神,直到他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她的臉漲得通紅,飛速接過食物,轉到了一側。
他瞧著她狼吞虎咽的模樣竟覺得有些可愛,像春日裏新融化的湖水微微漾起的一絲波瀾在二人之間不經意的流轉。於她而言,是舉目無親絕境中的一絲微光,但於他而言卻是被撕裂的傷口尋到了唯一對症的良藥,那歲月長河中的點滴如今竟絲絲縷縷的鐫刻著,那本該留下的傷疤痛楚卻是半分也不曾少過的。
“一會帶你去個地方。”他望著她的背影,柔聲道,她轉過頭來,好奇地望著他的眸子,不自覺點了點頭。
二人來到了一處看似有些破舊的村落,而齊鈺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們身後,那肉肉的小手緊緊抓著梨末的裙擺,撒嬌道:“姐姐你們去玩都不帶上我,這裏還是我的地盤呢?”瞧著那人小鬼大的模樣,誰曾想那隻是個六七歲的孩童呢。
梨末扒開他肉乎乎的小手,揪著他圓乎乎的腦袋,道:“你這小家夥,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昨天怎麽沒發現你這家夥居然這麽肉乎乎的,還齊鈺呢,應該叫肉肉才對嘛。”梨末突然來了靈感,一拍腦袋,“對,還是肉肉適合你。”那小家夥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顯然不滿意梨末給他取的這個名字,他一臉求助的望著一旁的雪霽,可誰知雪霽像是全然沒有聽見似的,還故意笑著將臉轉到了一側。肉肉內心是崩潰的,真是寵妻狂魔,還真生怕人姑娘瞧不出嗎?梨末看向雪霽,滿臉的笑意,似乎十分滿意自己為這個小家夥取的名字,至少比他的合適多了吧。
肉肉見求助無名,隻得嘟著嘴吧認栽,可這小孩子的情緒來得快,去得快,不一會便撒了歡地跑在了二人的前麵,直到在一處有些破舊的茅草屋前,遇到了一個正在編織蓑衣的老婆婆,誰知肉肉飛奔著撲了過去,像是終於見到了久別重逢的親人,嘴裏還喊著“奶奶”。這使得梨末更加好奇,一路走來她便發現這座村莊無比荒涼,土地貧瘠,河流幹枯,村裏幾乎瞧不見年輕人,每家每戶最多也隻剩下了兩個老人。
老人抱住了肉肉,寵溺的親吻他的額頭,梨末瞧著眼前的祖孫倆幸福的模樣,不禁心底湧過一絲苦澀,低低地垂下了頭,雪霽似乎瞧清楚了她的心思,牽起了她的手,走了過去,任憑他握著自己的手心,她竟然會覺得無比的安心。
“婆婆,之前說要將這裏改成遊樂園的事,今天我們是來付定金的,這裏正好是十萬兩銀票,您點點。”梨末愣住了,自己不過就隨口提起的事,他是如何在一夜之間找到了地方,還就此行動了起來。誰知老人家並沒有接過雪霽手中的銀票,卻無奈地深深歎了口氣,眼淚在她布滿了歲月痕跡的臉上,不自覺滑落。懷中的肉肉替她輕輕擦拭去淚水,安慰道:“奶奶,奶奶,你不要哭嘛,有了錢,我們可以去更加美麗的村子,你還有我啊。”
老人家聽了這一番話顯然有些激動,道:“小孩子懂什麽,這裏是多少錢也取代不了的啊。”
“既然您說這裏是多少錢也取代不了的,那您為何還同意將村子賣給我們呢?”梨末似乎有些太過理智,在外人看來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老人似乎有些生氣又有一些無奈,指著這個看著有些不懂事的女孩,道:“你個小女娃會懂什麽?”雪霽急忙安撫老人家,再加上肉肉的勸說,老人家這才平靜了下來,緩緩講起了這個村莊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大約在20多年前,那個時候村子裏生機勃勃,到處是潺潺流水和孩童的歡聲笑語,那時候老村長剛剛去世,隻留下一個年輕的小夥子,這小夥子名叫喬木,是個十分能幹的小夥子,他帶著村民們耕種果木,修築橋路,村民們都過著十分富足的生活,小夥子不但能幹,人也長得十分俊俏,村子裏的姑娘無不想成為他的妻子的,可是他從未心動過,總說自己還不想娶妻。有一天,村裏來了一個外地姑娘,那姑娘長得唇紅齒白的,看著並不像是鄉下的姑娘,倒像是富戶家的千金小姐。那姑娘在村子裏三天,每日隻喝一些露水,躺在草垛裏睡覺,白天就喜歡在小溪邊呆呆坐著。可當喬木遇見了那位姑娘,他就開始變了,他還宣布他即將迎娶那位小姐作為他此生唯一的妻子。村子裏的人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因為他們認識不過也就七天,怎麽就會生出婚嫁的想法呢?
那姑娘名雲蘿,為了他心愛的妻子,喬木讓村民們在村子裏種滿了藤喬和絲蘿,纏纏綿綿的藤蔓將村子緊緊包圍著,好似與世隔絕了一般,二人相敬如賓,日子倒是也過得和和美美,雲蘿算不上能幹,但也從未聽見二人有拌嘴吵架的。可卻在一個月後的一天,來了一個十分富有的男子,金衣革履,顯得十分貴氣。他帶走了雲蘿,沒有人知道為什麽,除了當事人自己,可是自從那以後,喬木便瘋了,他一開始瘋狂地在村子裏栽種絲蘿,又更加瘋狂地將它們全數燒毀殆盡,有時半夜熊熊的大火包圍了整個村落,很多年輕人都實在住不下去了,都離開了,之後的20年喬木便瘋了,躲在屋子裏像是一隻害怕見到光亮的老鼠,再也沒有出過門,村子裏的老人留了下來,每日送些吃的給他,就這樣年複一年,日複一日,整個村子像是被屠殺殆盡一般的淒厲荒涼。
雪霽與梨末走在這個村落已然貧瘠的土地上,梨末為自己無理的話語感到萬分的愧疚,又感慨是什麽樣的女子能夠讓一個原本意氣勃發的小夥子變得瘋狂,變得失去了自我,又是怎麽樣的愛情,能夠像絲蘿纏綿著喬木一般,那火焰灼傷過的痕跡似乎還斑斑點點鐫刻在時光長河的印記中。如今在踏上這片土地,似乎還能感覺到喬木的悲傷,雲蘿的哭泣。
“末兒,你相信雲蘿是愛過喬木的嗎?”二人並排前行著,他卻突然轉過頭望著她嚴肅的問道。
“信”,不知為何,梨末總能夠感受到在這片土地上他們曾經是多麽的相愛,又是如何痛徹心扉的離分,有些人即便隻見了一眼,卻已然注定餘生。“雲蘿一定很愛很愛喬木,我能感覺到曾經的絲蘿一層層纏繞著喬木,依偎著他,愛慕著他,直到最後那一刻的分離,也不曾悔過。”
落兒,我也不曾後悔過。他在心底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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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段生命旅程中,總也會有人經過,留下或好或不好的記憶,那麽你會憎恨這些平白添上的憂愁,還是感恩那些令你成長或成熟的人呢?我想,我不是聖人,但我願意學著去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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