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遺憾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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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村子裏十分熱鬧,從未有過的熱鬧,梨末坐在屋子前的秋千架上,手中還拿著半壺酒,那原本白皙的臉蛋已然有些通紅,想來定是喝了不少酒,梨末也不知曉為何今日的她會如此想醉倒,想不省人事。梨末微醺地靠在秋千的邊上,似乎有些迷迷糊糊的模樣,她的眼前似乎浮現出了雪霽的臉,他就站在她的麵前,一如往昔的溫潤。

    “雪霽,你來啦,今天我……我很開心,很開心你知道嗎?”她也不知道為何,今夜的她腦中皆是雪霽的臉,他的笑顏,他的話語,他為自己所搭建的小屋和所做的點點滴滴。她沉醉的笑臉,瞧上去卻是比哭更難看。

    “小末,小末,你醒醒,你怎麽了?你看看我。”梨末努力使自己清醒,睜大了雙眼,眼前的人不是雪霽,不是蕭風緒,而是雪亦初。她猛地一下撲進了他的懷抱,不停抽泣著。望著淚眼婆娑的梨末,雪亦初心中五穀雜陳,千萬遍責備自己未曾好好照顧梨末,未曾早一點找到她,才會讓她受到了那麽大的傷害,她終究哭得淚了,靠在雪亦初的肩膀上睡著了,雪亦初一把打橫抱起了梨末,想讓她進屋躺的舒服一些。

    可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蕭風緒的聲音,“放下她,你是誰?”亦初緩緩轉過身子,卻瞧見了站在不遠處的蕭風緒焦急的臉龐。“亦初?”蕭風緒似乎感到十分意外。雪亦初將梨末放到了床上,蓋上了被子,躡手躡腳的從屋子裏退了出來,生怕吵醒熟睡的梨末,可這時候的梨末怎麽可能被輕易吵醒呢?

    梨花樹下,兩個同樣英氣非凡的男子站在風中,“你一早便已然知曉小末在這裏了,你明明知道我在找她,你看著我焦急,你竟然忍心瞞著我。”雪亦初一把抓住了蕭風緒的衣襟,麵上帶著再明顯不過的怒氣。

    顯然蕭風緒是存在私心的,“亦初,你聽我解釋,我對小末末是認真的,我是真的喜歡她,她是我今生唯一的皇後。”顯然雪亦初被蕭風緒的話震驚到了,他抓著蕭風緒衣領的手有些顫抖,可以說有些不知所措,可下一秒重重的一拳便落在了蕭風緒的臉上。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天下誰人不知,你為了那蘇淺落的死與白景亭多次發生衝突,你曾經更是信誓旦旦她是你今生唯一的皇後,最愛的女人,如今你又來告訴我你喜歡小末,你認為我會相信嗎?”雪亦初也不知怎麽,聽到蕭風緒說喜歡梨末竟然會如此激動,難道是情敵見麵分外眼紅嗎?

    蕭風緒似乎有一些有口難辯的模樣,他無法告訴雪亦初其實他如今的妹妹雪梨末便是和寧郡主蘇淺落,畢竟她的身份越少人知道便是越發安全的。

    “亦初,我相信無論我們做了什麽,我們的目的都是為了小末末好,我也想請你相信我永遠也不會傷害她的。”蕭風緒的眼神再是真誠不過,雪亦初眼底的怒氣仿佛也逐漸消了下去,蕭風緒顫巍巍地站了起來,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懇求道:“亦初,我能不能再求你一件事情?”

    雪亦初背過身子,似乎還有些難以麵對這個昔日口口聲聲的好兄弟:“說。”隻短短一個字,二人之間仿佛便已然相隔了幾個世紀的距離。

    蕭風緒望著雪亦初的背影,心中有著無比低落的情緒,“她還不知曉我的身份,我求你先別告訴她。”雪亦初有些震驚,也有些為難,可仔細一想,若是梨末已然知曉蕭風緒的身份,又怎麽會同他一道呢?她是個無拘束的女子,又怎麽會喜歡上身為帝王的蕭風緒呢?

    “我可以答應你暫且不告訴她,但是我並不想同你一道欺騙她,我希望你能夠自己早日告訴她,若非如此,有朝一日,你就別怪我親口對她言明了。”雪亦初不忍心駁了好兄弟的請求,卻是更加不忍欺騙梨末,左右為難之間,也隻能做出無奈的決定。蕭風緒聽見雪亦初暫且答應了下來,才終究鬆了一口氣。

    梨末從夢中醒來,頭似乎像是注滿了鉛水一般沉重,她一手撐著自己的額頭,一手托在床榻上,窗外的陽光已然明媚了些許,昨天她仿佛隱隱約約瞧見了亦初,可是怎麽就記不真切了呢?屋內遠遠飄來糖桂花的香甜,是亦初經常會為她做的早餐,桂花銀耳粥,她的嘴巴一向很挑剔,在街邊嚐了一回便是念念不忘,而雪亦初為了她能夠乖乖吃飯,親自去山上采摘桂花,用蜜糖釀製糖桂花,煮粥的時候能夠放上一些,那香甜的滋味怕是也隻有那食物了吧。難道他真的來了?

    梨末緩緩挪動著身子到桌邊,桌上儼然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桂花銀耳粥,粥上浮動著金色的桂花,散發清香甜蜜的氣息,讓人食欲大增,梨末攪動著勺子,卻仿佛有些沉重。

    “小末,怎麽不吃呢?是不是我的手藝變差了?”門外一身白衫的男子站在那處,窗外投射的陽光讓他原本立體的五官變得更加俊逸。男子臉上帶著極為寵溺的笑意,坐到了梨末的身邊,梨末手上的小勺“啪嗒”一下落在了地上,那陶瓷做成的小勺頓時碎成了兩半,梨末趕忙伸手去撿,恍惚中瓷片竟將她的手指上印染了鮮血,雪亦初心疼地撿起地上的碎片,捧過梨末嬌嫩無比的手,替她小心翼翼擦去鮮血。

    “你看你,離了我就不行了吧,你該瘋夠了,玩夠了吧,我來接你回家,父親也很擔心你。”他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地哈著氣,生怕弄疼梨末,那一臉極其嚴肅認真的表情讓人不忍心說出傷害的話來。

    “我不想回去。”她的表情有些嚴肅,亦初的替她擦藥的手停滯在了半空,笑容有些僵硬,隻一會,他又繼續上著藥,他似乎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道:“小末,不要任性了,我知道是我不對,不該瞞著你我的決定,不該讓你擔心,可你一向是個善解人意的,應當知曉這都是為了你好。”

    梨末甩開了他的手,似乎有些激動地站了起來,“我不要你為我好,不要你的自以為是,你和爹爹是否真的為我著想過?我告訴你,我不是任性,這次我很認真,我是不會回去的。”梨末似乎十分決絕,這些話明顯讓亦初十分震驚,因為他認識的雪梨末絕對不是這麽無理取鬧之人。“小末。”他輕輕喚著她的名字,卻有些語塞。

    梨末的眼眶中仿佛有些有什麽沉重的液體要落下,她轉過身子,背對著他道:“你走吧,從前我不認識你,不認識爹爹的時候我是那麽的無憂無慮,可自從卷入這些是非,我便再也快樂不起來了,所以你走吧,離我越遠越好,以後我都不想再見到你。”這絕情的話語讓雪亦初的心仿佛一時間放入了滾燙的油鍋一般煎熬,她怎麽會說出這麽一番絕情的話呢?他低下頭,失落心痛的情緒毫無掩飾,他落寞的背影一步步遠去,她終於轉過了身子,可是臉上已是掛滿了淚珠。

    “公子,您當真為了要救小姐便要做出如此犧牲嗎?那孟家小姐想來您定是不喜歡的,那可是您的終生幸福啊。”那一日梨末不經意間走到了亦初的屋子前,卻聽到了亦初和別人的對話。

    “隻要她安好,那麽我做什麽都甘願。”梨末感到極度震驚,這話是什麽意思,為了她?亦初究竟要幹什麽呢?

    “可那孟家小姐也是太過奇怪,為何會有解藥呢?還用這解藥和小姐的生命來要挾公子娶她,堂堂一個尚書千金難道是當真嫁不出去了?”

    “如今梨末的傷勢已然逐漸好轉,可究竟是否痊愈還不得而知,這解藥的效果也是無法預測的,她會有解藥,怕是她與那馬菲韻之間必定有著不一般的聯係,你去查一查,看看她平時是否與那馬菲韻有接觸?”這些話才讓梨末徹底明白了什麽,隨著門被緩緩推開,梨末慌張地捂著嘴巴閃到了一旁,原來這一切都是為了她,亦初竟然要犧牲自己的終生幸福去救她的性命,自從自己來到將軍府似乎帶給他的是無盡的麻煩和災難。

    那一夜,梨末徹夜未眠,她不解,她一心想幫助他,卻給他帶來了一次次的傷害和麻煩,她想保護他,多麽可笑啊,於是她做出了一個決定,她要離開這裏,她決心不能再給他帶來麻煩。

    可是當亦初的背影消失在一片山水之中的時候,她卻再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自從她醒來之後,除了師父,他便是待她最為真摯之人,她也一直把他當做親人,當做哥哥一般,可如今再怎麽傷悲,卻是怎麽挽回呢?

    光影斑駁中,他的身影為她擋住了身後的灰暗,那蹲在地上的她哭得仿佛如一個淚人一般,蕭風緒的雙眉緊緊蹙著,伸出的雙手猶豫地停在半空中,他蹲了下來,隻靜靜地在她的身邊。她猛然抱住他的身子,仿佛哭得更加傷心了,好像一個孩子丟了心愛的玩具那麽撕心裂肺。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停止了哭泣,二人靜靜坐在門外的秋千架子上,隨著微風輕輕晃動著的花朵,那嬌小的身姿在光影的折射下仿佛可以嫩的可以掐出水來。

    “如果你願意,可以告訴我嗎?”他乖巧地在一旁等待著她的回答,好像一個小孩子期待著母親能夠給他一顆渴求的糖果。

    “很久之前,我仿佛做了一場夢,夢醒之後,我便再不記得什麽了,陪伴我的隻有一望無際的雪山和待我如同親生女兒一般的師父,直到某一天,亦初和他的父親來到了我雪白的世界,他們讓我感受到了不一樣的色彩和親情,可是我漸漸發現我什麽都做不了,我在他身邊隻會連累他,我不快樂,他也不會欣喜,如今這般想是等到時間再長久一些,我們便能各生歡喜了吧。”她穿著雪色布鞋的小腳輕輕晃著,腰間的鈴鐺也因著風的調皮不斷吟唱著,她的話說得有些平靜,卻讓人聽來無比的悲傷和感慨。

    “小末末,你喜歡他嗎?”梨末的眼望著遠方旋轉的風車,深深的眸色仿佛望不盡山水的塵色,她突然反應了過來,猛地轉過身子,道:“誰,亦初?”秋千晃蕩的越發厲害了,她轉過臉才發現他正仔細地瞧著自己,他的眼神是那樣認真,二人的呼吸是如此的靠近。

    她慌亂地轉過頭,“他隻是我的哥哥,我一直把他當做親人一般,而且,而且我有喜歡的人了。”她有些呆愣,默默地說出了這一番話,似乎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臉騰地一下紅了。

    蕭風緒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和驚喜,仿佛聽到了什麽令人興奮的事情,既期待,但是又害怕她的答案。“你有喜歡的人了?我嗎?”他故意打起了笑容,鼓起勇氣,湊近她白皙的臉頰。

    她卻用手推開了他湊近的臉,有些慌張地站起了身子,“你可別自戀了,怎麽會是你呢?”說罷,匆匆跑進了屋子,留下了蕭風緒一人呆滯在原地。他的眼中突然多了幾分說不出的思緒,她有了喜歡的人,會是誰呢?雪亦初又為何要迎娶一個他不愛的女子,梨末又為何會說出那樣一番話,不跟隨亦初回去呢?這許多的疑問,他一定要搞清楚,他派池墨回去暗中查探,無論如何,他也不願瞧見她傷心。

    而另一方麵這幾日梨末似乎也不是很專心,采摘農作物的時候常常把果實扔了,葉子留下,她現在正是羞憤地想找個地洞鑽下去,怎麽會將自己的心思毫無保留地和盤托出呢?

    一記重重地熊撞,讓梨末終於有了反應,原來是肉肉這個大球撞到了他的身上,瞧著這個小頑皮身上再是髒兮兮不過,活像一隻在泥潭中打滾過的小野貓呢。“姐姐,你要幹嘛?”梨末抓著肉肉的衣服衣襟後麵,活像提著一隻肉球。

    “一會你就知道了。”梨末得意的一笑,哎,處女座潔癖有什麽辦法呢?她早就想好好收拾收拾這隻黑乎乎的肉球,今天他竟然撞到了槍口上,那她還不好好大幹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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