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醒轉

字數:5610   加入書籤

A+A-




    “太醫說這皮外傷可以醫治,但末姑娘似乎沒了生機,那麽這皮膚上的傷疤也不會愈合,隻會一寸寸的潰爛。”路隨風有些猶豫,他覺察到景亭似乎對她很是上心的模樣。

    “什麽叫做沒了生機?本王想要保住的人,就不許她死去。”他厲聲言語道,眼底皆是慢慢的怒氣,驚得路隨風隻得退了出去。他不自覺的伸手想要逝去她眼角的淚痕,可終究沒有,快速縮了回來,吩咐讓人好好照看,便退了出去。

    蘇淺落方才回到驛館,景瑜一早便已經在那等了,見她終於歸來,眉眼中自是喜不自禁,他心想著她莫不會留在宮中便不回來那一般小心翼翼,誠惶誠恐可如今她回來了,那便說明她不曾反悔這樁婚約,心底自然是藏不住的歡喜。

    可卻見她的手臂上纏著紗布,眼神中立時便是焦慮不安,他迎了上去去攙扶她,仿佛她傷的不是手臂而是腿腳,“落兒,你怎麽竟然受傷了?可有上藥了?傷的嚴重嗎?快些讓我瞧瞧。”這般著緊的樣子,卻恨不得將心底的關切一股腦的倒了出來。

    蘇淺落愣了片刻,卻下意識的推開了他的手,朝著桌邊走去,“無礙的,已經讓太醫瞧過了,皮外傷罷了,你來了多久,怎麽也不讓人知會我一聲。”她的語氣客套而疏遠的平靜。

    “不多時,不過怕擾了你的清夢,又聽你府上的小廝說你入了宮,竟然一夜未歸,著實擔心,瞧見你回來了,這才定下心來,可如今卻見你帶上歸來,可告訴我,是誰如此大的膽子,我定然為你討個公道!”實則他聽聞淺落入宮的消息,已然在門口苦等了一夜,卻不願意對她表明實情,惹她平添了歉意,不過顯然她卻不曾有過半分在意,不過是景瑜愛的患得患失罷了。

    “殿下,有急事。”景瑜見了來了,便對淺落道:“去去救來。”她微笑地點點頭,可卻疑惑有何事竟然等不及要來此處言明,便令了桑影偷偷查看,桑影回稟來人竟是宮中的侍衛長與丞相大人,她似乎明白了什麽。

    “讓人去將那隻豬放出來,引它去殿下那處。”雖不解其用意,可照做卻是一個下人的本分,蘇淺落站在窗邊,眼神中帶著一絲意外的篤定,想來這盤棋局正是按照她的方向在一步步的走下去,不過是一顆有用的棋子與棄子的區別罷了。

    而粉球被蘇淺落帶到了驛館,關在了小籠子裏,卻一直盼望著天亮,不知道現在的梨末如何了,若是天亮了,她定然會回來,那麽在她回來之前,它一定要想辦法逃出,它可是一隻充了錢的會員豬啊,有什麽籠子能夠管得住它呢,它隻用小爪子輕輕一摳,那門鎖便掉了下來,它四處張望,想著若是梨末回來了,該帶著她去哪,她又會想去哪裏呢?

    當它偷偷跑出了房間,卻聽見下人議論說是主人將禹王殿下送來的美味糕點通通丟棄在了東廂,一會可以偷偷去拿些嚐嚐,不愧是隻貪嘴的小豬,聽了這話可不是讓它屁顛屁顛的就去了嗎?可是當它來到那處,哪裏有什麽食物,卻聽見了景瑜與二人的對話,原來三人討論不是別事,當是中秋那一日的大計劃,它暗自在角落卻將這些話全聽了去,卻感慨人類好可怕,兄弟,叔侄卻好似薄弱的如一張紙一般,這件事必須告訴小雪兒,可她怎麽還沒回來呢?想著想著它便蹲在角落裏睡著了,等到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起來,“小雪兒。”它驚喜的發現她竟然已經回來了。

    可是卻怎麽叫喚她都沒有睜開眼睛,“小雪兒,你怎麽竟然成了這副模樣,讓老夫我看著好生心疼啊,不好,貌似暴露了我的年齡。”這個時候還不忘記開個玩笑沒準這樣她便醒過來了呢。

    “離開這裏,我要離開這裏。”她嗚咽著模模糊糊卻反反複複說著這話,這個魂魄仿佛燃燒一般滾燙。粉球不明白她究竟經曆什麽,可是她要離開這裏,卻是毫無疑問的。

    跑了良久,它終於想到了一處地方,到的時候卻已經入夜了,它將梨末安放在那戶人家的門口,用它的小爪子輕輕敲了敲門。聽到動靜,出來一位長相頗為清秀的少年。

    “小末,怎麽是你?”原來梨末剛剛逃出禁錮時候救了她的卻是景宏,這也是粉球如今唯一可以想到的去處,景宏將她扶進了屋子,見她身上包紮的傷口不見好,反而潰爛的越發嚴重了。他將她腿上的紗布盡數拆了下來,看著這被腐蝕的血肉,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隻粉球不知從哪裏叼來了一把小刀,“你是要我將她的腐肉全部剔除下來嗎?”粉球點點頭,動作有些遲鈍。

    他握著那邊小刀,心中卻有些忐忑,這疼痛似乎不是常人能夠忍受的,可若是任憑她腐爛下去,那麽即便醒轉,怕是這雙腿也廢了。他多點上了幾盞燭火,小心翼翼的將她腿上的腐肉一塊塊剔除下來,剔除下來的腐肉宛如廢舊的麻布,又沾滿了蛆蟲,很是讓人反胃。待到剔除了腐肉,他又尋了草藥,小心翼翼替她重新包紮好,幸虧這腿骨已經有人替她重新接上了,可是若她再不醒轉,這傷口定然會再度潰爛。

    “我已經替她清了腐肉,可若是小末不醒轉,怕是我也無能為力。”他見粉球一直守候在一旁,想來能夠聽懂自己的話,定然是一隻頗具有靈性的小豬,他搖了搖頭,隻無奈地退了出去,希望能夠有奇跡能夠發生。

    “小雪兒,小雪兒,你聽著,即便你死了,這個故事沒有結局,你也隻會沉淪在無邊的黑暗之中,你聽到了嗎?”粉球試圖和梨末的靈魂對話,一遍遍告訴著她,“你要回去,我們便一起努力,你也不該這般逃避下去不是嗎?”

    仿佛又回到被禁錮時候的黑暗,可這種黑暗卻比那個時候更加無力,她蜷縮在一個角落裏,瑟瑟發抖,原來,即便她就這麽死了,也沒有任何的意義?可是即便明明知曉逃避沒有意義,她卻仍舊想要逃開這外界的一切紛擾,固執地將自己鎖在自己的世界裏,“中秋之夜,白景瑜叛亂,他有歐陽絕塵的支持,若是成功,那麽整個故事空間就會被徹底顛覆的!”淚眼朦朧的她似乎終於醒了過來!

    隻可惜又過了一夜,當景宏進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卻發現救回來的女子又一次失蹤了,可那隻豬還守在床邊,他的眼神裏充滿了困惑,難不成她又不辭而別了,可是昏迷不醒的一個人能去哪裏呢?

    直到夜幕降臨,他再次進入了房間,卻發現她又奇跡一般出現了,“謝謝你再一次救了我。”他驚喜的發現她竟然醒轉了過來,雖然麵上還是沒什麽血色,可卻活生生的坐在床上,帶著生硬卻溫暖的笑意!

    “你…。”他似乎被驚嚇到了,這突然消失與突然出現的畫麵,端著藥碗的手微微顫抖著!

    “對不起,隻是我中了一種巫蠱之術,所以你隻能在晚上瞧得見我。”她不能同他說實話,因為一旦有第三個人知曉這個空間秘密,那麽她便再也無法醒過來,可景宏依舊將信將疑,畢竟這麽荒謬的情況確實難以接受。

    “哦,我是有些奇怪的,可想來這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許是我孤陋寡聞,藥熬好了,你用一些吧,我也不會治病,都是些普通的傷藥,我媳婦教我的,也不知曉有沒有用。”他撫摸了一下腰間的短劍,似乎極為心疼的模樣,這白景宏是何時娶了妻子,這腰間的佩劍卻是好生眼熟啊!

    她接過藥碗,一鼓作氣喝了下去,“那你媳婦呢?”順著他眸光的方向,梨末瞥見了床邊放著的一襲紅裝,看來這是一段還不曾有結果的姻緣,若是有機會定然要幫幫他的。

    他接過藥碗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被帶走了,可是最近我終於有了她的下落,等你好些了,我便去尋找她!”他望著那短劍的目光深情卻又堅定,可梨末終於想起來,那把短劍不正是她親手為桑影打造的嗎?那麽莫非他的摯愛之人便是桑影,他又會到何處去尋找她呢?她剛想開口再說些什麽,他便起了身,道:“你剛剛醒來,身子虛得很,若是可以,我定然想辦法救治你中的巫蠱之術,我去打些魚,明晚等你恢複的時候給你做些魚湯,補補身子。”她望著景宏離開的樣子,不禁想起了初見他的模樣,纏著桑影不依不饒的樣子,很是折磨人,卻又很是天真,如今卻為何一切都變了呢?

    第二日下了朝,景亭卻不自覺想到了重傷昏迷的梨末,他也不知為何一個小小的奴婢竟然有著這般的勇氣,她靈動的身影,被自己氣的跺腳的模樣,卻偶然浮上了心頭,嘴角咧開一絲甜蜜的意味,他這是在笑嗎?看到自家主子這般模樣,路隨風著實嚇了一跳,他莫不是中了邪嗎?

    當二人來到梨末所在的偏殿之時,卻發現此間空無一人,他心頭一緊,一個重傷昏迷的人能去哪裏,莫不是叫人綁了,“隨風,快來人去尋,竟然有人能夠在我朝陽殿來去自如,定要揪出來!”路隨風瞥了一眼主子,怕是他自己也不曾瞧出來眼底閃過的擔憂,還借口要抓住賊人,不過若是主子能夠心儀別的姑娘,莫要一顆心全部都在那個不會屬於他的女子身上,興許也是一件好事!他似乎有些悶悶不樂,回到朝陽殿,有小侍從正在宮中灑掃,點的一爐香似乎極為舒適,讓人有些神清氣爽,不知如今他體內的毒性如何了?但是這幾日他感覺確實好了大半,許是這毒素已經解了!

    “這焚的是何種香,怎麽以前不曾聞過?”平日裏他不愛熏香,因著味道太過濃重,壞了這悠遠靜謐的環境!

    侍從放下手裏的活計,道:“回陛下,是前日裏末姑娘吩咐的,說是可以寧心醒神,用橙花和梨花混合調配成的,想來這個季節確極是難得!”景亭深深吸了一口氣,這個女子好像一個取之不盡的寶藏,一層層的秘密被掀開,他似乎有些想知道謎底究竟是什麽?可是此時的他卻斷然不曾想到這謎底背後的秘密,埋葬了多少不為人知的苦楚!他遠遠眺望窗外這金碧輝煌的雕欄玉砌,可為什麽覺得正是這些才讓他這一生變得這般進退無路!

    “小雪兒,你可好些了?”她的魂魄在粉球的身體裏安靜休養,卻猛然想起那一日粉球說的話,頓時內心十分不安!“昨夜你說什麽?中秋那一日會如何?”

    她急急問道,想來粉球定是知曉了什麽,“沒,沒什麽,我說什麽了,我怎麽不知道!”粉球結結巴巴,卻不願說。

    “你不說是吧,不說我就在你這裏放上一把火,把你烤了!”梨末威脅粉球,可天知道她的膽子那般渺小啊。

    “你想幹什麽別亂來啊!我要報警的!”真是厲害了,這遠程的npc果然連說話的語氣都不一樣了!“你這麽威脅我,我不要麵子的啊,誰知道你這丫頭恩將仇報,知道就不救你了!”

    “反正你如今是沒的而反悔了,還不快說,說了我便多給你做些好吃的如何?”這招想來是最管用的,粉球果然雙眼放了亮光。

    “那禹王啊,打算聯合侍衛長大人與丞相在大婚之日謀反,據說他上一次沒有成功,那麽這一次看起來是動了真格了,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畢竟失敗是成功它祖母的祖母嘛。”氣的梨末好生想將它丟到水裏,這事竟然也能讓它當做玩笑一般,她沉著一張臉,粉球見勢不妙,立刻轉了語氣,“好啦,不過不成功便是無礙,若是成功了,那麽這故事就亂套了,你也別想回去了,所以等你恢複了人形,我便將他們部署的名單告訴你,你將它們都寫下來,然後送去給他,讓他早做準備。”聽到又要回去,她似乎有些抵觸,那可怕的經曆,那絕望的沉寂讓她對那個地方,那個人充斥了深刻的憎惡。

    見她沉默,粉球怎麽能看不出她的心思呢,“好啦,又不是讓你夜裏去,白日裏我去總行了吧,你怎麽竟然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難道我之前讓你不要逃避,你竟然全做了耳旁風不成?”

    “就這樣吧,莫要再吵我,我要睡了。”她恨不得馬上結束這個話題,輾轉反側,心結難解,放不下,忘不掉,卻又愛不起。粉球無奈搖頭,這姑娘的性子是該改改了,這般下去,必然受苦的還是自己罷了。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