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

    胥恩依舊安心的坐著，看著窗外的天空發呆。

    牧雲雷在這段時間的相處之中，已經和他很熟了，看他在望天，也不驚訝。他扒著隔欄，“我說，你一直望著天，天上有什麽？”

    胥恩又看了一眼天空，然後笑起來，“天上有人。”

    “誰啊？神仙？”牧雲雷也笑了起來。

    “一個很重要的人，我相信她是上天了，成為神仙。”胥恩說道，語氣懷念帶著幾分無奈幾分愛戀幾分傷懷。

    “哦，你相信神仙嗎？”牧雲雷沒有嘲笑他，他聽得出他話裏的悲傷。

    “我相信。”胥恩點頭。

    “為什麽？如果真的有神仙的話，為什麽民生疾苦無人問津？為什麽世人在苦痛中掙紮卻毫不在乎？難道是人們的禱告沒有傳達到天上嗎？”牧雲雷嚴肅問道。

    “因為就算是神仙，也有無能為力的事情啊。”胥恩說道，“他們有他們的路，不能插手人間的事情，任何地方都有法則和規律，生老病死，愛恨離別就是規律，沒有人可以打破。”

    “所以人世的苦是無可避免的？”牧雲雷安靜下來。

    “可以說，是這樣。”胥恩說道，“就像她離開我一樣，再也找不回她。”

    “你說的她，到底是誰？”

    “一個，很重要的人。很重要，很重要。”胥恩說道，語氣又開始悲哀。

    牧雲雷不再問了。反正也問不出來。

    “對了，你是什麽罪名進來的？”胥恩突然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問牧雲雷。

    “殺人。”牧雲雷聲音悶悶的。

    “我覺得，你不像是會殺人的人。”胥恩肯定的說。

    “……我是替人頂罪的。”

    “對你很重要？”

    “非常重要。”

    “值得嗎？”

    “值得。”

    “那就好，隻要你覺得值得，不後悔便夠了，人生這麽長，等你出去之後找一個所有人都不認識你的地方，然後繼續接下來的人生。是非對錯，自有人心評定。”他說著，“你看啊，這就是規律了啊。”

    “怎麽說？”

    “如果你沒有替人頂罪，你現在應該生活的好好地，會有自己努力爭出來的前途，會有美好的一生。而你選擇替人頂罪之後，卻要待在牢房裏，這不就是規律嗎，而且是你自己選擇的。”

    牧雲雷沉默著，“也許你說得對。但人生不就是這樣嗎，充滿了意外和不可知。”

    胥恩突然不說話了，“有人來了。”

    一片陰影覆蓋過來，那人站在胥恩牢門前，沉默著。

    胥恩站起來，看著他，神色平靜。“說吧，你的目的。”

    那人從鬥篷下揚起半張臉，看著胥恩，“你好像並不害怕。”

    “我沒什麽好怕的，當我打算告狀的時候，就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了。”胥恩說道。

    “那麽，你覺得，我來是為了什麽？”

    “嗯，殺我，或者合作。”

    “哦？為什麽會想到合作，而不是殺你。”那人語氣多了一份讚揚。

    “你真要殺我就不會和我說這麽多廢話了，而且從我到這牢房的兩天裏，沒有人來過，獄卒就算是送飯也是送來就走，毫不停留，而你卻可以在這裏待這麽久，一定不是平常人。我猜對了麽？”胥恩看著他。

    “……不得不說，你很聰明，但是這聰明，可能會葬送你的性命。”

    胥恩走過去，“我的命，是我的，想拿走，要看你有沒有本事。”

    那人沒有動，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什麽。

    “……懿軒？是你嗎？”一旁卻傳來牧雲雷的聲音，帶著幾分遊移不定和激動。

    那人身形一顫，猛的抬頭，看向牧雲雷，失聲道，“是你！你怎麽在這裏！”

    牧雲雷苦笑，“我為什麽在這裏，我倒想問問，你為什麽在這裏。”

    懿軒心神大震，竭力控製自己，“我有任務。”

    “什麽任務？殺了他嗎？你在殺了那個人之後還要繼續殺人嗎？”牧雲雷聲聲質問。

    懿軒臉色越發白了白，“我……”

    “我不管你是受何人指使，反正這個人你不能殺，否則。”他看著懿軒，“我不知道我能做出什麽事情來。”

    “牧雲……你這又是何必？”懿軒臉色慘白，沒有絲毫血色。

    胥恩站在兩人中間，“額，你們倆，認識？”

    “認識，你之前不是問我為什麽入獄嗎，就是因為他。”牧雲雷冷哼，看著懿軒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現在看來我是錯了，我瞎了眼才替他頂罪。”

    懿軒低著頭，“對不起。”

    “現在說對不起有什麽用，你這次來是誰指使你？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牧雲雷痛心疾首。

    “是太子。”懿軒閉上眼，將心中的苦澀壓下去。

    “什麽！你居然幫著你的敵人做事，為虎作倀！懿軒，你的心呢！”牧雲雷暴跳如雷，如果不是牢門擋住，他一定會衝出來揍他。

    “我別無選擇。隻有這樣我才能接近他。”他頓了頓，“才能……殺了他！”

    胥恩歎氣，“報仇的方式那麽多，為什麽要選擇最艱難的一種？”

    “這樣才能提醒我，我活著。”懿軒突然笑起來，帶著幾分蒼涼。

    牧雲雷沉默著。他憤憤的坐下。

    “既然我們的敵人是一樣的，那何不合作呢？”胥恩說道，“我來就是為了送他去見閻王，既然你的目的和我一樣，那麽我們完全可以合作。”

    “你想怎麽做？”懿軒問道。

    “二審之時，太子會來，我會把證據拿出來，雖然他不會立刻被定罪，但隻要皇帝對他起了疑心，就一定會采取一些措施，那樣的話太子一定會狗急跳牆，至於這個程度，可以是上書皇帝，或者被禁足，又或者，他喪心病狂到逼宮造反呢？”胥恩說道，語氣悠悠，在黑夜中話語猶如魔咒，一字字的印入懿軒的心中。

    “太子雖然蠢，但不至於這麽徹底，造反，我覺得他不敢。”懿軒思考著，搖了搖頭。

    “但是如果他接收到皇帝要廢掉他的太子位然後流放他的消息呢？”胥恩意味不明的笑著。

    “這……”懿軒停住，“我需要他信任我的籌碼，不然很難說動。”

    “這個很簡單，他屬下收受賄賂的賬本你交給他就行了。”胥恩說道。

    懿軒搖頭，“但是這樣你就沒辦法定他的罪了。”

    “忘了和你說，我過目不忘，在賬目整理完畢之後，我全部記了下來，這就是為什麽他們找不到賬本的原因，我根本沒有寫下來，我記在了這裏。”他指著腦袋，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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