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問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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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老頭臉上一黑,急忙閃開了,怪老頭這才招了招手,那兩個跟在他身後的黑衣大漢,慢慢擠了過來,坐在他身邊,低聲說道。

    “大人,我們都打聽好了,今天李大人把縣裏的有名望的員外豪富,還有東南西北,各大鄉裏的鄉紳裏老都請來了。”

    原來,這怪老頭不是別人,正是新任知府鄺元樂,隻不過他這人向來桀驁不馴,是官中清流,對於他的座師,當朝首輔嚴嵩,也是三番兩次,轉彎抹角地頂撞。

    也正是因為此種原因,他才被調到了鬱林州,接手了這個山賊反民為患的爛攤子,臨行前嚴嵩還托人帶了話,要是幹不好,就不要怪他這個座師無情了。

    當然,像他這種人,斷然不會走尋常路,考核屬下官員的方式,往往也不同於別人,這一次他之所以駕著牛車,扮著鄉民,目的就是要摸清李鐵蛋的底。

    聽到這個結果,鄺元樂心中微微一慍,不由站起了身,把目光鎖在了不遠處的李鐵蛋身上,隻見他身著青色七品鸂鶒補服,腳踏凍青布幫千層底布鞋,此時正在和一個老者扯著閑話。

    “覃老,這些天一廂裏的百姓都回來了多少呀?”

    “大人,不瞞你說,自從三天前,你把那布告發到一廂裏,躲在山裏的百姓,是回來了幾個,可還差得多呢。”

    “哦,是這樣呀,看來他們還是不相信我這個縣令。”

    “大人,倒也不能這麽說,勾漏山的山賊,個個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主,就算是光地,也得找出幾個石子來,能回來幾個已經不錯了。怎麽說呢,有些事情隻能慢慢來,隻要縣裏整好了,他們自然就願意回來了。”

    “我也想呀,隻是—。”

    鄺元樂聽見這話,腦瓜子裏突然竄出一道火來,心中暗道:身為一縣父母官,不為百姓盡心盡力,卻跟一個老頭找借口,這也太不像話了。

    想到此處,他猛地站了起來,本想表明身價,大罵李鐵蛋一通的,但轉念一想,李鐵蛋才剛上任不到七天,還沒有一點根基。

    要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給他難堪,壞了他的威信不說,要是這小子一火,撂擔子不幹了,這北流縣豈不是一點希望也沒了,是以沉了沉氣,朗聲說道。

    “大人,老兒姓仲,是卞三裏的裏老,想給大人猜一個謎。”

    李鐵蛋站起身來,憑目望去,隻見鄺元樂七尺來高,雖是瘦得如根幹柴,可臉上卻比較白,就憑這一點,他對鄺元樂就沒有什麽好印象。

    再加上剛才門子來報,說這個老頭無理取鬧,非要把一車黃瓜說成是寶貝,還說什麽李鐵蛋打開衙門做生意,總不能東挑梨子西揀棗,接人隻接禮重的。

    這一會見著他又想出來找事,李鐵蛋肚子裏一股無名業火,一下子從肚臍眼燒到了頭頂,可他是個官,不管是刁民,還是良民,那都得先讓一分才行。

    “仲老,請說。”李鐵蛋壓著火道。

    鄺元樂摸了摸花白胡子,“大人,你可聽好了,這是個字謎,迷題就是一個呂字,迷底是一種人。”

    “大人!”鄺元樂說著一笑,目光裏閃過一道鄙視目光,“你給猜猜,這人到底是種什麽人?”

    李鐵蛋見著黃天賜遲遲未到,心中急得猴抓似的,那有功夫跟他個瘋老頭在這裏胡扯,忙回道:“仲老,本大人自幼習讀四書五經,學得都是各家治世之學,從未涉此種學問,不能答上你這迷。”

    鄺元樂嗬嗬一笑,摸了摸胡子,看著眾人道:“那你們中有人知道沒?”

    這些個裏老鄉紳,也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正如英姑所說,那都是油裏過的人物,那一個不是犯科打渾慣了的,一聽這話,剛才那黃老急忙站起了問道。

    “老仲,再給點兒提示。”

    鄺元樂笑道:“這種人不是什麽好人,白日裏吃飯細嚼慢咽,是個頂個的斯文,到了晚上血口大張,吃起人來連骨頭都不吐,是個頂個的壞。”

    黃老想了一想,眼裏發出一道亮光:“哦,我知道了。呂字上麵一個口,下麵一個口,這種人不是別種人,正是女人。”

    眾人好像不太明白,忙問:“黃老,這話從何說起呀?”

    黃老做出一副女人的樣子,指著他的老口,嗲聲嗲氣地道:“各位你們想呢,白日裏我用上麵的櫻桃小口吃飯,不是斯斯文文是什麽?晚上我用下麵的在口吃相公的小人,嘿嘿,那小人雖硬,卻沒骨頭,當然吐不出骨頭了。”

    眾老見著黃老的搞怪之樣,本就想笑,聽了他這一番解釋,個個笑得噴茶吐水,把李鐵蛋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和諧畫麵,給攪得亂七八糟,瞬間把縣衙大院變成了菜市場。

    鄺元樂聽罷,也是哈哈大笑,好不容易才收住道:“古語有雲,世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可依老兒說,這小人害人難過百,女子害人難過十。女人雖有兩張口,可吃的飯是自已賺的,吃的人都是自個樂意的,並不算什麽壞人。”

    眾人笑了一番,又跟著問道:“那什麽樣的人,才能算是壞人?”

    鄺元樂笑而不答,隻是看著李鐵蛋道:“大人,老兒乃是山野村夫,讀書的時候,都是坐在牛背上。”

    “這牛吃一路拉一路,老兒這書也是讀得香一路臭一路,香的那段都記著了,臭的那段卻都忘了,還請大人給指點個迷津:這世間之人,什麽樣的人,才能叫壞人,什麽樣的人,才能叫一個口吃飯,一個口吃人的人?”

    李鐵蛋見鄺元樂雖是前言不搭後語,可這話裏卻是玄機四伏,亦真亦假,當下把他當成了人物,不由想起隱士二字,也不敢再掉以輕心,思慮一會道。

    “依我之見,這即能吃飯,又能吃人之人,定不是一般的人。他要想吃飯,手中要麽得有鋤頭耙子耕地,要麽得有筆墨寫字論文,這一點很多人都行。”

    “可要想吃人,那可就難了。須知這吃人可是犯國法的,要想不被朝廷抓皇上滅,那就得費盡心思鑽營,絞盡腦汁苦思才行。”

    “不但如此,他手中還得有把刀,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刀,一把拿在手上,讓眾人都害怕的刀,能滿足這些條件之人,隻有一種人。”

    眾人被李鐵蛋這麽一說,個個都把腦袋轉了過來,看著他道:“那大人你倒是說說,這種人到底是什麽人?”

    李鐵蛋咳嗽一聲,有些蒼白的臉龐,瞬間被熱血衝得緋紅,“就是仲老心中的我,一個虛偽忘形,吞吃名脂名膏,借機斂財的貪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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