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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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鄺元樂沒想到李鐵蛋,會大大方方地把這話說出來,猛地一拍桌子道:“那老兒再問大人,大人你是否有兩張口?”
李鐵蛋上前一步道:“仲老猜的不錯,像我這種七品小縣令,上有知州知府監督,下有百姓灼目相望,莫說是兩張口,就算是百口,也覺得不夠用。可我卻隻有一顆心,這顆心上可表蒼天,下可對日月,俯首無愧於皇上,起身無愧於百姓。”
鄺元樂也上前一步,精瘦的身體裏,突然迸發出一股凜然的氣息,指著李鐵蛋的鼻子道:“那老兒再再問大人,如今你廣邀我等裏老,名義是共商討賊大計,暗地裏卻收受我等苦民良人之錢財,這是無愧於蒼天,還是無愧於大地?”
“這,我—。”
李鐵蛋有苦說不出,有冤不敢伸,唯有把一肚子話,給活生生地憋了回去,鄺元樂見他那樣,還以為他是心中有愧,更是窮追不舍,上前三步,整個人已是貼到了李鐵蛋跟前。
體內那股子為民為國的正義之氣,瞬間迸發出來,目光灼熱的樹見樹死,草見草燃,花見花毀,灼灼地看著李鐵蛋,一字一句地問道。
“那老兒再再再問大人,所謂天不與地爭榮,官不與民爭利,這句話又是何意?那勾漏山山賊未除,你這大人卻在這廣設宴席,為你那遠在千裏之外的老父的遙遙祝壽,這是不是一個父母官應該做的?”
這一通話,正是在坐的各位鄉紳裏老的心裏話,隻是他們個個見了官,像是老鼠見了貓一般,雖是心中有話,可嘴上卻不敢明言。
聽見鄺元樂這個仲老,當著眾人的麵,指著李鐵蛋這個縣令大人的鼻子問三問四,個個心中都是佩服不已,不由把讚賞的目光送給了他。
李鐵蛋這會本就熱得不行,心中又被那股火氣燒得又燙又熱,一顆顆汗珠,像是熟透了豆子,劈劈啪啪地迸了出來,沿著他堅毅的臉龐,捏緊的拳頭流了下來。
可他還是選擇了無聲的忍讓,因為一旦爆發,一切都將功敗垂成。
“豈有此理!”
突然,一個聲音從儀門方向傳來,像是一顆炸彈,落在夜晚平靜的小鎮裏,轟一聲炸開,嚇得眾鄉紳裏老,不由循聲望去。
隻見黃天賜身著繡滿金銅錢萬福的夏布長衫,腰係軟布紋花腰帶,左掛一塊晶瑩剔透的羊脂白玉,出現在儀門之前。
在他身後,還有八個腰懸大刀,走路咣咣直響的八尺大漢,他們個個都是沉臉厲色,其中兩人,還抬著一口大箱子,這主仆九人也不埋會眾人,隻是邁著大步,向李鐵蛋走來。
見著這陣勢,台下眾鄉紳裏老,像是太陽底下的黃瓜,一個個都蔫噠噠的軟了下來,唯有一身正氣的鄺元樂,和窩了一肚子火的李鐵蛋注視著他們。
“大人!”黃天賜拱著雙手,露出指頭上那顆粟黃發光的玉扳指,上綱上線先聲奪人地說道:“請恕老夫晚來之罪。”
這一句說出來,讓人不禁想到一句話,皇上,請恕微臣救駕來遲,更讓人產生一種錯覺,認為李鐵蛋和黃天賜是一夥的。
李鐵蛋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生怕一旁的鄺元樂會一時激情,壞了自已的大事,急忙挺身上前,擋在他跟前。
鄺元樂見著李鐵蛋這一舉動,睜開的矍鑠雙眼,突然眯了一下,發現眼前這個貪官身上,竟有種不同尋常的氣質,不由地怔了一下,帶著兩個黑衣大漢,回到了座位上,心中尋思著李鐵蛋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官。
李鐵蛋見著鄺元樂已經離去,這才舒了一口氣道:“黃朝奉,時間還早著呢,再來晚一點也無妨。”
“大人!”黃天賜好像還真的把自已當成了救駕功臣,提起一口氣在胸間,反手指著鄺元樂喝道:“你是不知道,老夫今日之所以會來晚,不因別人,正是因為這個無理取鬧的老瘋子。”
他說著轉過了身,直盯盯地看著鄺元樂道:“大人,就是這個老瘋子告訴我,想要表達老夫對大人的拳拳之心,唯有一個法子,那便是在鉛中加銀子。”
“可是-。”他說著大手一揮,身後兩個大漢,砰一聲將手中大箱子放在地上,吱呀一聲打開,雙雙彎腰下去,竟抬出一尊白玉觀音來。
隻見其有足有一尺來高,眉善鼻慈,雙目微睜,一身白玉仙袍,雕得是飄逸脫俗一塵不染,一座寶蓮玉座,更是白中帶綠,好似自然長成的蓮蓬,連淨瓶裏的柳條,都是用金葉子鑄成。
陽光一照,整個佛像潤如油脂,透如琉璃,端的是栩栩如生,渾然天成,驚得眾位沒有見過識麵的鄉紳裏老,個個張開了老口,歎得哇聲大作,亂成一片。
黃天賜掃了一遍眾人,眼裏閃過道道不削目光,好像在說,要不是老子,你們這群鄉巴佬,一輩子都難見到這玩意。
他扯著嗓子道:“可是我黃天賜在北流縣城混了十餘年,自問是坐得正行得端,何時做過這假仁假義,瞞天過海的齷蹉事情。”
“雖然大人一再言明,不準送超過一兩銀的賀禮,可我黃天賜對大人的忠心,那是天地可鑒,日月可明,豈能為了逃脫訓責,便將此心藏起。今日我黃某人,偏要逆著某些人,把這象征慈祥和寬容的觀音娘娘送給大人。”
黃天賜越說越激動,根本不讓別人插話,轉身對著李鐵蛋道:“大人,老夫還聽有人說,說老夫拐賣良家婦女,逼良為娼,侵吞他人財物。”
“可我結發老妻,誠心禮佛,十年如一日,老夫怎會在佛眼之下,行那些泯滅良心之事。今日,老便當著眾位鄉紳裏老的麵,先借這觀音娘娘一用發個毒誓,不知大人可否同意?”
自打黃天賜把那玉觀音抬出來,李鐵蛋的一根神經就繃得老緊,生怕錯過一字一句,黃天賜說的這些話,初聽不過是一通發泄之語,可細細想來,卻是字字珠璣,稍有不慎,便會掉進他設的陷阱。
他先是把這鄺元樂這個老瘋子罵一通,目的就是為了引起李鐵蛋的共鳴,接著這一通人神共憤的馬屁,那是熱鍋裏倒油,趁得就是這熱乎勁兒。
再是這一通自白,那是在給李鐵蛋打預防針,也是在為自已辯解,至於這最後一擊,更是肉裏挑刺,死死把李鐵蛋往針尖上逼。
不管是李鐵蛋同意還是不同意,這尊價值千金的的玉觀音,都是他李鐵蛋的了,而隻要這玉觀音是李鐵蛋的了,那他黃天賜也是李鐵蛋的了,他所做的一切,也與李鐵蛋脫不了幹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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