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協議&重編&堡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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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章協議

    紫鵑又道:“譚副官一起吧。”

    譚元洲點點頭, 三人往主樓而去。今日是個難得的大晴天, 早春清晨的陽光清透溫暖, 陸觀頤抱著甘臨在廊下曬太陽,譚元洲見了,就著陸觀頤的手戳了下甘臨的臉, 笑道:“這可好了,昨夜沒聽見她哭。”

    陸觀頤道:“可不是,原先我還當她愛哭不好帶, 哪知吃飽了老實的緊。”

    張和泰湊過頭來看,笑問:“這就是二小姐?老太太帶了好些小孩子能使的,你們叫雪雁收拾,她都知道。”

    陸觀頤道:“昨日就交給我了。今日事多繁雜,你們進去吧, 奶奶等著你們呢。”

    張和泰與譚元洲便進了屋。主屋三間都鋪了木板, 進屋就得脫鞋。張和泰見管平波盤腿坐在個蒲團上,笑道:“給奶奶請安。”

    管平波道:“不必多禮,請坐。”

    張和泰與譚元洲各撿了個蒲團坐下, 又道:“奶奶怎地崇尚起古風來?”

    管平波笑道:“你看見了,鹽井窮困,哪間屋子都沒有石磚。房子直接架在土上,晴天還好, 雨天直從地上冒.水, 地上一層層的青苔, 走都走不穩。再則屋子不夠, 除卻我們幾個,睡的都是通鋪。與其摞磚頭搭床板,還不如齊齊整整的收拾了,地上不打滑,屋裏也幹淨。你別小看這幹淨整潔,王疇缺了條胳膊,照例撐過來了。你把他往髒兮兮的鋪蓋上放著試試?早見閻王去了。因此我們營裏,被褥衣裳勤洗勤曬,養貓養狗,沒有跳蚤虱子,更沒有老鼠肆虐。你與新來的相熟,回頭也跟他們說說。”

    張和泰應了。

    管平波又對譚元洲道:“今日的刀法你且交給韋高義。我有事請你辦。”

    “什麽事?”

    管平波道:“去年就想擴大營地,隻愁沒人手。新來的一百號人,並明日來的另一百人別閑著,我們養不起閑人。你組織一下,從河這邊開始,到河對麵的山地平地,挖一道深深的壕溝,形成內外兩層防禦工事。不獨防土匪,要緊的是防野豬。不然我們今春種的莊稼,還不夠野豬禍害的。回頭我畫幾個機械圖,你挑會木工的先做。再有,問問新人裏,有沒有會燒磚的?紅磚窯最易搭建,挖出的土不知如何處理,正好燒磚修圍牆蓋房子。事多繁雜,訓練略停幾日,後勤做好了,才有長遠發展。”

    譚元洲皺眉道:“磚好辦,瓦卻難燒。燒的不好對不上,盡漏水。”

    管平波道:“瓦不用燒。我知道一種波浪瓦,用石頭磨粉拌上黃土,在模具上刷一層,均勻撒上麻絲,刷結實,再蓋一層石頭黃土粉,壓好晾幹就可以了。又輕巧又結實,不漏水、好修補且防火災,唯一的缺陷是不隔熱,卻也顧不得那麽許多。隻沒動手做過,須得先做做實驗,調整參數。”

    波浪瓦,就是石棉瓦。有一度風靡大江南北,後因石棉纖維會對人體造成巨大傷害,禁止生產,但在偏遠山區一直使用到2000年左右。而石棉瓦最初被發明創造出來,中間夾著固定的便是麻絲。這般生產出來的瓦片質量自然遠遜於石棉瓦,且此時水泥的質量也十分磕磣,但從效率上來說,則遠遠優於傳統的屋瓦。在管平波看來,屋瓦除了情懷,簡直一無是處。每年都要檢修不說,一旦狂風暴雨,就容易移位,導致外頭下大雨,屋裏下小雨的情況時有發生。再則如譚元洲所說,工藝要求還不低,變形的一概不能要。撿瓦的師傅手藝也得好,不然一準漏雨。管平波生活在劉家坳時,鄰裏間的重要話題便是誰撿的瓦好,誰撿的瓦不好,下回千萬別找他。乃至於某撿瓦的師傅不幸從瓦背上掉下摔死後,劉家坳很長一段時間家家戶戶被漏雨困擾,閣樓上的存糧頻頻發黴變質,苦不堪言。

    生活在此時的人,除了權貴,沒有不被屋瓦折磨過的。張和泰聽說管平波有新方法,不管好不好,就已下定決心多住兩日,必要學會此技能方好。

    管平波吩咐完要緊事,把譚元洲打發去幹活,才對張和泰道謝:“辛苦你千裏迢迢送東西過來,真是幫了我的大忙。原昨日就該見見你,實支撐不住,方怠慢了,還請見諒。”

    張和泰忙道不敢,又替竇向東表白:“失了奶奶的消息,老太爺並老太太大半年都沒開過臉。年前招兵買馬,一則是為了鹽礦的事,二則也是為了騰出人手來尋奶奶。正月裏接到奶奶的信,喜的跟什麽似的,就使我來瞧瞧。太爺說了,知道奶奶委屈,然過去的事也沒個後悔藥吃,隻看將來吧。奶奶點一點東西,有什麽缺的,寫了單子,太爺再派人送來。”

    此話管平波是信的,竇向東胸懷大誌,所以愛才如命;肖金桃欲謀家產,所以最重視二房爭氣的她。何況她當時肚裏懷著竇宏朗的寶貝疙瘩,便是練竹哭上十天半月都不奇怪。也正因為如此,管平波才會在過年這個最安全的當口,發信求助。若要發展勢力,慢慢經營也不是不行。然而石竹景況瞬息萬變。石竹之匪患,在西南部可謂是不值一提。不說遠的,就一縣之隔的兩郡交接處,就有上千精壯的匪寨。嚴謹的等級製度,嚴苛的規矩,儼然是個完備的小社會。這般匪寨,以目前的實力,管平波是打死都不敢招惹的。當然,這般地界,難有漢人縣令,便是有,竇向東也不會讓兒子白白送死。

    可黔安郡離石竹何其近?如今石竹出現了勢力真空,她不迅速填滿,又得有一番打鬥。若信送不出去,或竇向東放棄她便罷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慢慢的總能發展。可既有外力可求助,便無需矯情。至少新添的二百人,能擴地盤,能壯聲勢。

    因此管平波半點不鬧別扭,爽快的提要求道:“實不相瞞,別的倒還好,我有法子自己弄出來。隻各色手藝人缺的很。譬如鐵匠木工、養魚養兔、磨豆腐撐船,都是急缺,不知阿爺能否替我搜尋?”

    張和泰笑道:“老太爺早想著了,道是石竹一窮二白,要什麽沒什麽。早在洞庭沿岸,很是搜羅了一番匠戶,不獨奶奶要,家裏也要哩。此回來的人,打鐵的自不消說,各色燒窯的,乃至編竹片的都有。正要告訴奶奶,先前軍戶匠戶偷著出來幹點子私活,朝廷都不管的。如今北邊剿匪,朝廷攤派軍餉,借著匠戶不得做私活的名頭,大肆處罰,多少人賠的傾家蕩產。就去年冬天,我們巴州城內就餓死了幾十個匠戶,上百的軍戶。老太爺聽了信,急急的騰出城中屋子救助,剩下的人才得以活命,不然不定死多少。”說著又歎,“朝廷的官老爺們,當真不知民間疾苦。莫不是他們就從來不想,一家不止一個兒子,長子襲了祖宗家業,次子難道餓死不成?便是當家的,做了東西敬上,該發的錢米也常常拖欠,又不許接私活。次子放的鬆些,就要白白給朝廷做工,還要課重稅,不是活活逼人去死麽?”

    豬一般的種性製度,管平波都不知道陳朝到底是怎麽撐了二百多年沒垮的,華夏的老百姓當真太能忍!跟著歎道:“種田的也好不到哪裏去。我雖殺土匪,但被逼的落草為寇的,真是殺也不是,不殺也不是。”

    張和泰頓生尷尬,竇家就是洞庭湖上最大的水匪,管平波常居內宅,竇宏朗兄弟又假模假樣的買了身官皮,隻怕她還當自己是官家。一時竟不知如何解釋。

    管平波早八百輩子就猜著了,不獨猜著竇家是土匪,還猜著竇向東的野心。遂問道:“雁州情形如何?”

    “打打停停,”張和泰說著眼光一冷,“雁州便罷了,飛水縣已全權落入洪讓手中。”

    管平波沉吟片刻道:“飛水是產鐵的吧?”

    “還產煤。”張和泰道,“不知奶奶聽過沒有?此物可燃燒,比柴禾方便,就是有些刺鼻。煉鐵煮鹽都是極好的。”

    管平波心中一動,又問:“為何飛水被洪讓奪去?”

    張和泰道:“洪讓與當地士紳勾結,飛水.多山,不如雁州平坦好打。鹽礦終究比鐵礦要緊,我們隻顧得上一頭。此番來,還想問問奶奶,本地木材能弄出去麽?”

    管平波道:“如何不能?順沅水往下便是。”

    張和泰道:“我們造船要許多木材,還請奶奶多費心。”

    管平波笑道:“上半年隻怕難,我且得把土匪收拾幹淨,才好跟百姓談伐木之事。不然我這頭伐木,那頭土匪不停騷擾,伐木變成賣命的買賣,我可養不起。你回去告訴老太爺,就說如無意外,下半年便可有木材入沅水。進了洞庭,我便就不管了。”

    張和泰道:“那是自然,總不能讓奶奶送回巴州。”

    管平波微微一笑,道:“總之,我盡力而為。”

    張和泰也笑:“奶奶所需的物資,我也盡快籌集。”

    如此,物資交換的協議爽快達成。後勤從來是重中之重,全靠著竇向東支援,想都不現實。何況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她若過於依賴竇向東,日後獨立,不說道德上的風險,便是實實在在的物資提供都會成問題。有了交換便不同,誰也不欠誰,且能用己方物資理直氣壯的問對方要想要的東西,公平交易、合情合理。固然初期難免占竇家便宜,但有了議價的空間,日後的發展便不相同了。

    管平波輕輕敲了敲桌麵,有了天時地利人和,今年必要拿下石竹全境!而盛產鐵礦的飛水縣,既然竇向東拿不下來,那便是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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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章重編

    沿河的機械帶著幾台大型洗衣機轟隆隆的轉,十幾個人在土牆上拿著梅花拍用力的拍打著麻絮,將裏頭的虱子趕出來。虱子是人體寄生生物,一般跟著人走,少有留在被褥上,還算好清理。麻煩的是寄生於人體的,吸血也就罷了,主要是容易傳播疾病,老虎營統共沒多少人,一場虱子傳播的傷寒,瞬間團滅,因此管平波對衛生看的極重。

    現代人對虱子是陌生的,寵物身上都少見了,何況人。十分不講究的人可能有頭虱,現代醫學也很好處理。然而古代就完全不同。首先古人衛生條件確實糟糕,因為洗頭洗澡都是十分奢侈的事;其次古人大部分人終究講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輕易不剪頭發,但長頭發不易清理,所以除之不絕。因此不獨百姓,哪怕是大名鼎鼎的徐階,都有抓虱子扔進嘴裏咬的記錄,可見虱子之泛濫,完全突破了階層限製。

    譚元洲等人被管平波生生摁著上了許久的衛生常識,加上管平波的威信與共患難產生的情誼,才讓老虎營的熊孩子們接受了嚴格除虱的觀念。然而此刻麵對百來號全身虱子亂跳的人,頓時沒了對策。篦子,畢竟治標不治本,阿顏朵可是折騰了好久,才徹底清除幹淨的。好容易治理的差不多了,猛的多出二百寄生體,非得把甘臨都傳染上不可。此時天冷,虱子不怎麽亂跳,傳播速度相應減緩,必須即刻處理。韋高義想了半天無法,隻得回報給管平波知道。

    管平波解決方法十分簡單粗暴,直接道:“把身上的毛發全都處理掉。”

    “哈?”

    管平波強調一句:“全身毛發!包括腋下與會.陰!”

    張和泰聽管平波淡定的說身體某處,差點叫口水嗆著。又聽管平波繼續道:“我告訴過你們,虱子在毛發根部產卵,不把毛發剃掉,便是用篦子把虱子篦掉,依舊能複發。”

    韋高義忍不住問:“阿顏朵怎麽弄幹淨的?”

    管平波道:“在幾口煮鹽的大鍋中間足足站了半個時辰。虱子怕高溫,超過五十度連蟲卵都會死。我要她剪頭發不肯剪,就去烤著唄。烤完整個人都虛脫了,五十度的高溫是說著玩的麽?便是那起子人能受的住高溫,也沒那麽多地方叫他們站。一勞永逸,索性剃了吧。又不是不能再長,有什麽好囉嗦的。”

    張和泰想著自己身上的虱子,忙緊緊的閉上嘴,生怕管平波想起他來,把他直接扔出去。

    韋高義等人早被管平波用傳染性傷寒恐嚇過無數次,見管平波堅持,忙退出去辦事。到中途又折回來問:“營長,短頭發還是麻煩,我跟著剃光頭好不好?”

    管平波笑罵一句:“懶不死你們!你要剃就剃,隻一條,將來回了巴州,自己去跟爹媽解釋,別扯上我。”

    韋高義笑嘻嘻的道:“我媽三四年剪一回頭發去賣,隻要我說我把頭發賣了,她一準還誇我,說我能幹,男人家的頭發都能賣掉!”

    管平波奇道:“你們都說賣頭發,我怎麽沒見幾個剪了頭發的?”

    韋高義道:“當然啊,奶奶在府裏噯!能去府裏幹活的,誰稀罕那一二百個錢。女人家愛美,太太們嫌頭發少,盤不了高髻才要買窮人的頭發。若有錢花,誰舍得賣了。”

    管平波忍不住抱怨道:“竟是沒人去劉家坳收過頭發。白耽誤了我的生意。”

    韋高義笑嘻嘻的道:“劉家坳比我們家還窮,你們的婦人頭發枯黃枯黃的,收頭發的才不要。”說著又悵然道,“四妹一頭好辮子,二百個錢都能賣呢。”

    想起沒了的人,韋高義的情緒登時跌落穀底,垂頭喪氣的道:“不耽誤營長,我去剃頭了。”

    管平波點點頭,囑咐他與新人先講通道理,萬不可衝動行事。韋高義應了,蔫頭巴腦的走出了門。

    張和泰見氣氛不對,岔開話題道:“他們嘴裏都改了口,不叫師父叫營長了。”

    管平波道:“那時被土匪圍攻,正要團結一心,把規矩做好,自然有了相應的稱呼。”管平波看著張和泰,客觀陳述道,“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隻能靠自己了。”

    張和泰就問土匪襲擊之事,管平波慢慢的將夏夜城中遇襲與竇宏朗失散到鹽井守衛戰,按著時間順序講了一回。待講到甘臨出生那日的驚心動魄,張和泰差點忘記了呼吸,久久不能言語。

    韋高義喊了潘誌文與石茂勳兩個,分頭與新人交流,叫剃毛發。老實點的,生怕此地不要他們,乖乖剃了。然而人群中難免有刺頭、有老古板,打死不幹。譚元洲匪類出身,一看情況便陰森森的道:“自來入山寨,都須得交投名狀。你們不願守規矩,便是有二心,不是誠心來投!閑漢流民多的是,老子還缺了人使了?不願留下的,立刻給我滾!一刻鍾內不滾出山穀的,就問問爺爺的刀喝不喝血!”

    眾人嚇的一個激靈。就有人低聲道:“都說了,一地有一地的規矩,就跟我們那處的幫派一樣,有些還要剁手指呢!剪頭發總歸不疼不是!”

    自古幫派繁多,有要刺青的、有要殺人的、史上有名的赤眉軍,便是把眉毛染成紅色,故稱赤眉。韋高義一大段衛生知識,沒幾個聽得懂。倒是譚元洲的話,眾人都十分容易理解。彼此交談過一陣,都是走投無路的人,此刻真要他們剁手指,也不得不幹,何況是剃毛。固然心中不願,也隻得老老實實的去辦了。

    管平波則與張和泰交換信息後,就把他扔給紫鵑,自己陷入了瘋狂的忙碌中。因甘臨的幹擾,積壓的瑣事多如牛毛,樁樁件件都需她思慮拍板。再有,新來的二百人的編製,老虎營的擴充,後勤的安排,皆需周全。幸而此次張和泰帶了紙筆,管平波立刻就伏案工作起來,連與雪雁敘舊的時間都沒有。

    至下午,所有的新人都被剃的光禿禿的,輪流燒水洗澡、擦洗房間地板。陸觀頤則帶著雪雁用縫紉機,把新人的墊被縫成了一整塊。麻絮鋪平,壓實,包入墊被。墊被四周有布條,綁在地板木條上,再把木條卡入房間角落,如此便做成了大通鋪。一個通鋪六人,最左側是放個人物品的層架。剛好每個房間可睡一個隊。連人帶東西,把鹽井擠的滿滿當當。連管平波屋裏都撤了床,帶著陸觀頤、紫鵑、雪雁、劉奶媽幾人打地鋪。

    折騰到天黑,才都住了下來。次日一早,一百多個人又瘋狂的忙碌,為今天即將趕到的一百人與物資做準備。鹽井的屋子都是一層半的結構,下麵住人,上麵做庫房。此時少不得騰挪出來,幾個會木工的飛快的做著層架,用以節省空間。未時,剩下的人趕到,二話不說先剃了個幹淨,由昨日的新人帶領集中洗澡、洗被褥。好在這兩日雖冷,太陽卻好,忙亂到天黑,新來的才勉勉強強住下。

    第三日,則是後續調整。前一日漏下的趕緊補上,又組織人蓋新的浴室、挑出後勤人員,安排飯食、輪值。直把管平波等人忙的腳打後腦勺。張和泰、王洪與譚元洲三人聯手壓製不聽話的刺頭。這廂忙的飛起,那廂他們三人拿著鞭子把人打的鬼哭狼嚎。如此又忙亂了兩日,二百人才算真正安頓下來。

    增添了人手,便要重新編製。管平波立刻召集全體人員開會。二百多個人,站在武場上,也是烏壓壓的一片。管平波站在高地,宣布老虎營編製大調整,正式分為戰兵營與後勤部。

    戰兵營營長與後勤部部長皆由管平波擔任,總知事為陸觀頤。槍法、刀法、拳法、文化總教練分別是孟陽秋、譚元洲、管平波與陸觀頤。

    往下,譚元洲任百總,統管戰兵營。旗手李樂安、鼓手元宵、號手阿顏朵。戰兵營暫分三旗隊,由韋高義、潘誌文、石茂勳任旗隊長,每旗隊轄四小隊,由原鴛鴦隊的成員分別擔任小隊長,因人手不夠,三個旗隊長各兼任了一個小隊長。此外還有紀律稽查隊,李玉嬌為隊長,監管全隊紀律、考勤。

    後勤則是分了倉管、財務、廚房、煮鹽、養殖、紡織、編織、製衣、打鐵、木匠、磚窯等小隊。

    管平波早與張和泰、王洪商議過名單。把同鄉同族拆的七零八落。宣布完編製後,令陳大義等小隊長站成一排,管平波念一個名字,那人就找到自己的隊長,在他身後站好。不一時,分隊完畢,又是一輪住所大調。當然不是讓他們自己去找床鋪,而是隊長抽簽,抽到哪間屋便住哪間屋,全憑運氣,以免怨言。

    而後管平波又宣布了全營作息,由專人盯著刻漏,到點打鈴,全部人依鈴聲行動。

    至此,各人找到了自己的崗位,權力層層分割、各司其職。但管平波並沒有因此閑下來,戰兵由老人帶著還好,但後勤依舊是一團亂麻。生產生活的工作計劃提上了議程,管平波再次紮入了文山會海之中。

    不由再次感歎,創業真特麽的艱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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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章堡壘

    鹽井的土牆範圍內,容不下二百人訓練。分組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各隊長帶領人把土牆拆了,將原先種菜的地方填平,再圈一層土牆。對麵的山頂也開始挖壕溝。一擔一擔的泥土在各色機械的幫助下,集中運河邊的平地上,後勤人員形成流水線,把泥土倒入木製模具內,做成磚塊,晾幹、燒製。

    於此同時,土牆內開始蓋新房。以老虎營現在的條件,顯然做不到全磚石結構,隻能做磚木。取消了堂屋的設置,每棟房子上下各四間。中間為樓梯,正好一邊住一個旗隊。經過一個冬天,周圍寨子的人家鹽都吃的差不多了,紛紛提出能否做工換鹽。管平波無意與鄰居交惡,爽快答應了。有了他們的加入,一個月內齊齊整整四棟磚木結構的軍營蓋好,同時山上的壕溝挖完,山坡的雜草清除幹淨,種上了漫山遍野的苧麻。

    戰兵營集體大搬家,原先的舊木房子分派給了後勤。新房子人人都想住,後勤人員難免心生不滿。然而管平波依舊住在原處,眾人也就沒了理直氣壯抱怨的資格。到底是階級社會,主家都住舊屋,誰再敢講一句囉嗦,被打都要人人叫好的。

    原定送完東西就走的張和泰沒有走,他眼睜睜的看著在管平波的組織下,一群人把一個狹小破落的山穀修成了個堅實的堡壘。各色機械看的他眼花繚亂,流水線的生產更是讓他大開眼界。紅磚源源不斷的生產,最初的泥巴路、泥巴坪全都墊了磚。甚至繞著土牆內側,做出了個長長的跑道,用以將來訓練。

    而鹽井的生產也比雁州的更先進。都是絞盤,但此處的明顯易推。管平波很是大方的分享了她設計的複雜的滑輪組,有了鐵匠,她的滑輪鳥槍換炮,用的更爽了。最讓張和泰無語的是,春季的蒼梧郡盛產春筍。長長的春筍味道鮮美,就是難剝皮。管平波她老人家研究了兩日,立刻叫鐵匠做了個手搖的小機關,竹筍推進去,輕輕鬆鬆搖兩下,光潔的竹筍芯就出來了。一人搖機關,一人把竹筍整理成把,一人在案板上飛快的切丁,二百人吃的竹筍輕易就準備妥當。附近的村民見管平波喜歡,幾乎是所有的女眷孩童都上山采摘。管平波來者不拒,吃不完的全部破開過鹽曬幹,當做幹糧使。橫豎鹽井有的是鹽,她還倒手把醃竹筍當做貨品交易,引的方圓十幾裏的村民趕在農忙前衝到鹽井打零工補貼家用。把張和泰看的目瞪口呆。

    為了賺管平波的醃竹筍,苗族傳統的三月三都沒人過了。河對岸蓋起了密密麻麻的兔舍,周圍人家的今年繁育的小兔子全被集中在此。兔子吃百草,無恥的管平波的醃筍論根賣,一根醃筍換一捆草料。苧麻則可以兩捆換三根醃筍。因管平波下的禁鹽令,石竹縣開始漸漸缺鹽,食鹽價格節節攀高。沒有鹽吃,有鹹味的醃筍就變成了替代品,有價無市。周遭的百姓怎麽賺醃筍都覺得不夠。至三月底農忙開始,男人們陸續回去插秧,女人們卻留在鹽井,剝下每天兔子吃剩的苧麻皮,由水力驅動的紡麻機紡成麻線。

    管平波並不會做水利紡麻機,因工業革命的興起,華夏從天.朝上國淪落到東亞病夫,故學機械的工科生,多少了解一些諸如珍妮機、飛梭織布機以及縫紉機等。當然,管平波學的專業類似,不然同樣是工科生,學航空航天的一準抓瞎。但水力驅動的紡麻機真心沒見過,一點概念都沒有。好在華夏自古以來是紡織大國,麻線比棉線、絲線容易處理的多,早有原創水力紡麻機,照抄即可。

    大幹快上的工程持續了一個半月,鹽井堡壘全部完工。新人亦度過了磨合期,管平波便在囤積了足夠的紅磚後,命人填平磚窯,擴充兔籠。所有的戰兵全部回崗,開始進行軍事訓練。

    從曹操.起,華夏就有了軍屯。管平波十分認可。軍屯可以極大限度的減少稅賦的征收,同時也能使軍隊相對獨立,不受製於民政部門。然而其中均衡要保持好,任何事過猶不及。就似陳朝,把軍屯玩成那副模樣,還不如沒有。軍人當然是要勞作的,規模越大的軍隊,供養就越困難,全指著剝削很顯然不是長治久安之計。但軍人畢竟是軍人,不能把心思都花在種田上。因此管平波的安排便是卯時至午時為軍事訓練時間,未時至酉時,則是文化學習、生產勞動時間。酉時開始統一吃飯、洗澡、洗衣、打草鞋。因每棟房屋後都有對應的浴室廁所,每一個小隊都有對應的水力驅動洗衣機,因此效率極高。統一洗完澡後,每個隊出一人洗衣,其餘人圍著洗衣機說話編草鞋。待天光消失,武場裏點起了篝火,或是唱歌、或是做遊戲,有時候後勤人員還演個小戲什麽的,務必要做到勞逸結合、精神文明練兵缺一不可。

    短短兩個月,新來的二百人麵目煥然一新。在管平波看來,這群新兵蛋子嫩的很,但張和泰心中已是驚濤駭浪。他不由慶幸管平波命大,否則這般人才,竇家當真損失不起!張和泰是識字的,他把每日見聞都細細寫下,以免漏下什麽,到時候竇向東問起答不上來。

    晨起的一二三四攪人清夢。張和泰睜開眼,聽著戰兵營震耳欲聾的攀比之聲,穿衣起床。他依舊跟著譚元洲住,不過因為譚元洲總去逗弄甘臨,連累他被扔去燒了三天磚窯,確保身上虱子死絕後,才重新混進了譚元洲的房間。衣裳也換了新的。鹽井看著熱鬧,物資卻始終稀缺。最廉價的青布隻得做了各軍官的衣服,普通的戰兵穿的都是暗黃色的麻布製式軍裝,倒是一眼看的分明。張和泰撈了兩套青布軍裝,隻他是編外人員,肩上沒有木製的肩章裝飾。

    拎起一個藤甲套裝穿在身上,由衷的暗讚管平波的心思靈巧。藤與麻布的組合,匕首、火鐮、幹糧、鹽巴、牙刷、毛巾、繩索、少量的銅錢銀塊和標準水壺,全都能裝下。最妙是有肩帶,不全由腰部受力。上麵預留了背鋪蓋的空間,邊上還有幾個環,專門掛草鞋,也可以掛濕潤的毛巾。簡直是行軍的一大殺器,便是哪個戰兵不小心掉了隊,憑身上帶的東西,至少可支撐一天。能追上大部隊或等待救援,增加存活幾率。用來連接的麻布條一模一樣,但有損壞,隨時可以更換替補。倘或遇到近身搏鬥,隻需把活扣一解,卸下便是。藤甲亦能做簡單的防禦,有助於消除戰兵的恐懼,鼓舞士氣。此物暫時隻有軍官有,不過看樣子,將來每個戰兵都會有。

    扣好藤甲,張和泰尋到了管平波。她正拿著塊木頭研究,不由問道:“奶奶,你又想什麽花樣呢?”

    管平波笑道:“我想想怎麽做出木鞋底來。木屐行動還是不便,草鞋就更加了。休說打仗,便是平日練習,動不動就斷。真到了戰場上,斷鞋的瞬間分神,可就沒命了。”說到此處,管平波就更加佩服紅軍,到底是怎麽做到穿著草鞋反圍剿的?對方可是軍靴加大炮啊!!

    張和泰抽抽嘴角,拋卻心中紛亂,開門見山的道:“在鹽井住了兩個月,長了比過去二十幾年還多的見識。我才問過姑娘,道是庫存不多,我且得回去告訴老太爺,再派人送東西。”說畢,又十分誠懇的勸道,“我看鹽井瑣事譚元洲便可處理,奶奶不妨同我一起回巴州小住,過幾月再來也使得。”

    管平波但笑不語,竇向東呼喇巴砸二百人給他,固然是天使投資,亦是稀釋股份。當時消息不通,便是她的老虎營一人不缺,人數也不會太多。特特留下王洪,就是要製約她權柄之意。管平波完全可以理解,從來天使投資是為了回報,而不是做慈善。但理解不代表任人擺布。她當日主動來石竹,為得就是發展自己的勢力,將來不受製於人。即便差點命喪黃泉,她依舊堅持最初的想法。因為不是乖乖做個後宅婦人,就可在亂世中獲得安全。隻是竇向東大概沒想到,她會把二百新人拆散重組。更沒料到她不單能活下來,還能屠殺土匪,初見便對新人形成了巨大威懾,迫得他們乖乖聽命。

    人類對未知充滿了恐懼,因此才會產生宗教與迷信。當這群人從未見過的大型機械成型的時候、切實感受到省事方便的時候,對她的敬畏會達到頂峰。科學的積累,在尋常人眼裏,便是神乎其技,為她籠罩了一層神秘的色彩。不是每個女人都能在生育的當口連誅兩個匪首;不是每個女人都能源源不斷的做出各色機械;更不是每個女人都能如此精於軍隊的訓練與編製。此外,她還能飽讀詩書、還能唱出一首首美妙的歌謠、想出無數的遊戲。而她今年,才十六歲。

    越相處,越能發現她的深不見底。不獨那起子被竇向東從鬼門關裏撈出來的新人,就連張和泰也不由嘀咕,神仙耶?

    為此,忠心耿耿的張和泰才會想管平波回巴州。一則削弱她對鹽井的控製力,以免她占山為王;二則讓她夫妻團聚,生個兒子,加強與竇家的維係。想到此處,難免生出了一絲遺憾,甘臨是女兒,可惜了。

    管平波知道張和泰動了疑心,否則不會在鹽井呆足兩個月。既不能攆走他,自然就隻剩利用了。管平波無需隱瞞實力,恰恰是她的才學,能讓她有談判的籌碼。雄霸洞庭幾十年的竇向東,暫不是她能撼動的。她甚至不知道竇向東對蒼梧郡的控製到了什麽程度。但竇家有人會幫她,幫她爭取,幫她打消竇向東的懷疑。那個人便是肖金桃。

    竇向東的確是一代人傑,但沒有教好兒子。竇元福把竇宏朗坑到石竹之事,隻在表麵上揭過。肖金桃會死死記得,竇元福想殺她獨子的那份惡毒。從那一日起,肖金桃與竇向東,已注定了夫妻離心。不管他們曾經多麽恩愛,在利益麵前,一切曾經的美好都會蕩然無存。

    竇元福實在太蠢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