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眼瞎&二狼&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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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眼瞎
眾人吃飯洗澡畢, 營裏點起了篝火, 旗隊間彼此拚歌的聲音吵的陸觀頤腦仁疼。光線不好, 管平波不讓人在黑燈瞎火的時候做針線,連雪雁帶領的製衣隊晚上都不可上工。幾個丫頭累了一日,都出去尋合得來的人閑話做耍。如今營裏女眷不少, 很是組成了幾個小團體,日日在營中傳著無傷大雅的八卦。無甚要緊事,管平波就不大理會。後勤人員比不得戰兵, 要求總是要鬆些的。
教書是很辛苦的活計,且暫無人能取代。陸觀頤身體素質比不得旁人,每至晚間,便有些精神不濟。昏黃的油燈下,懶怠出門的她, 抱著甘臨有一搭沒一搭的逗著。
半歲多的甘臨趴在陸觀頤懷裏, 兩隻小爪子抓著她的衣襟,咿咿呀呀的不知說什麽。陸觀頤抱起來親了一口,笑道:“滿崽又胖了, 吃那麽多,仔細將來瘦不下來,叫人笑話。”
巴州舊俗,家中最小的孩兒喚滿崽。甘臨一輩中, 暫時她最小, 故以此稱之。不過營中就這麽個寶貝疙瘩, 便她不是竇家最小, 眾人怕也會愛憐的這般叫她。半歲的孩子,隱約能分辨自己的名字,聽到陸觀頤說起自己,裂開嘴笑的口水直流,露出牙床上冒出的一點點牙,可愛至極。陸觀頤愛的不行,抱著好一頓親:“你呀,原先當你愛哭,哪知有了奶吃,見誰都笑。你這是像誰呀?”
正逗著孩子,有人敲門,陸觀頤問:“誰?”
“譚元洲。”
陸觀頤笑道:“平波不知上哪瘋去了,你到武場尋尋。”
譚元洲道:“我……有事想問問你。方便麽?”
陸觀頤道:“方便,進來吧。”
譚元洲脫了鞋,小心的打開紗窗門又快速的關上。掀簾子進入內室,隻有陸觀頤帶著甘臨,笑問:“奶媽呢?”
陸觀頤道:“我們白日裏都不得閑,她一個人帶著累的很,我叫她去休息了。”
譚元洲問:“張嫂與陳嫂不搭把手?”
陸觀頤道:“偶爾也幫著帶帶,但她們主要是做旁的家務。你休小看三間屋子的日常打掃,細細做上一遍,一個時辰就沒了。還有滿崽的尿布衣裳要洗,小襪子小鞋子全得一針一線的做。雖有縫紉機,她一天一個模樣,很是趕不及。我便讓她們都去歇歇,我來帶會子。再說她一日日的長,再大些可不能交到仆婦手中。她們不識字不通禮儀,幫忙做瑣事還罷了,正經教養是萬萬不能的。”
譚元洲聽完笑道:“你更像親娘了。”
同一個姿勢抱的有些久,甘臨不幹了,伸手抓陸觀頤的下巴抗議。譚元洲伸手抱過,攤在自己的腿上,對著甘臨的小肚子一陣輕戳:“搗蛋鬼,你就像你媽!沒一刻安生。看將來誰消受的了你!”
甘臨仰躺著,蹬著腿咯咯直笑。大眼睛彎彎的,跟管平波笑的時候一模一樣。除卻眼睛,其餘的地方倒有些竇向東的模樣,日後回了巴州,原就喜歡女孩兒的竇向東,不定怎麽寵。小丫頭真會長。
玩過一陣,陸觀頤問:“你找我什麽事?”
譚元洲輕輕把甘臨放在地板上,才道:“那個……她……今日沒惱吧?”
陸觀頤嗔了譚元洲一眼:“原當你是個有分寸的,哪知道今日竟不管不顧,半點沉穩都沒了。你明知她受了傷,還同她動手。果真再跌著扭著了,可是鬧著玩的?”
譚元洲急道:“我傷著她了麽?”
陸觀頤道:“她嘴裏沒個實話,我又不會看,哪知道傷沒傷著?橫豎我看她在屋裏躺了半日,我問起,她又跑出去了。”說著恨聲道,“我們全營沒有一個能管得住她的,我看她年紀輕輕作下病來就好了!”
譚元洲臉色發僵,幹澀的問:“果真?”
油燈下,彼此的表情看不真切。良久,譚元洲道:“你今晚能否再細問問她?”
“嗯,好。”
“那個……”譚元洲又道,“再瞧瞧她有沒有真生我的氣……”
陸觀頤笑道:“為著方才你把她打翻在地上的事?”
譚元洲低聲道:“她乃一軍主將,我不該當眾與之打鬥的。”
陸觀頤輕聲道:“你多慮了。主將有悍勇的,亦有擅謀略的。便是她打不過你們,難道你們就不服她了?她為女子之身,能讓你耗費兩年光景才製住,不知道的人聽了,不定怎麽笑話你,卻斷斷不會笑話她。你著實杞人憂天了。”
譚元洲沒說話,所謂關心則亂,道理是這個道理,但他一點風險都不想有。明知自己的心思見不得人,卻又忍不住的幻想。想過一回,又不得不承認,同竇宏朗比,他除了能打之外,什麽都不占。且竇向東把他養大,不是讓他背棄主家的。他所有的一切,幾乎都是竇家給予,肖想人家兒媳之事,無法理直氣壯的說出口。
可人又如何能控製住自己呢?管平波比尋常女眷都高許多1。但在譚元洲看來,依舊小小的。骨架纖細修長,並不是很好的練武胚子。就算是女人,也得似曾雲兒那般五大三粗,才夠力氣。但就這麽一個理應怯弱的小姑娘,卻有著強悍的戰鬥力。第一次交手,他是輕敵了,所以被人一招撂倒。但後來從不敢掉以輕心,也是到今日,才算占了上風。都是習武之人,所以知道管平波到底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冷靜、聰慧、堅韌、博學,帶領他們從絕望走到興旺;從一無所有到人人豔羨。如何讓他不傾心?
所以他迫切的想建功立業,迫切的想擺脫家奴的身份。隻有真正做到功成名就,才能去問竇宏朗,能否放開不喜歡的小老婆?也才能有資格站在管平波的身旁,噓寒問暖。而不是像現在,繞著彎子打探。
陸觀頤等了許久,都沒聽見譚元洲再開口。突然明白了什麽,張了張嘴,又把話咽回了肚中。比起竇宏朗,她當然更看好譚元洲。最起碼譚元洲在乎管平波。但相處這麽久,她更知道管平波雖然嘴上沒一句正形,成天價的不是調戲這個妹子,就是逗弄那個美人,但僅限於話多。男女之事上,是半點沒開竅的。何況管平波誌存高遠,怎會把兒女情長放在心間?便是譚元洲打動了她,在真正能奪取權力前,也不會同他在一起。女人不比男人,女人,是會懷孕生子的。管平波能為老虎營殫精竭慮,可見權力欲之重。在權力麵前,男人,太微不足道了。
同情的看了譚元洲一眼,若要等管平波,且不知到猴年馬月。
外頭傳來敲擊聲,亥時到,所有人回營睡覺。按老虎營的規矩,一刻鍾之內上床躺好,不允許閑話,違令者捆打十軍棍。
甘臨早睡著了,四仰八叉的像隻小青蛙。譚元洲摸了摸甘臨的小臉,對陸觀頤微微欠身:“我先告辭,今晚打攪你了。”
陸觀頤道:“無事,橫豎我也閑著。”
起身往外走時,在門口撞見管平波。譚元洲的臉沒來由的一紅,落荒而逃。管平波走到屋內,見隻有陸觀頤獨自在此,登時擠眉弄眼:“譚元洲不錯哦!”
陸觀頤:“……”
管平波笑嘻嘻的挨著陸觀頤坐下:“大半夜的,跟你說什麽呢?”
陸觀頤道:“他是來關心你的傷。”
管平波擺擺手道:“我能有什麽傷?他這是找借口,男人慣常用的伎倆,你小心著了他的道!”
陸觀頤:“……”
“不過他還不錯了。”管平波點評道,“我看他挺喜歡逗甘臨的,還不是一般男人那樣傻逗。是個靠的住的男人。你可以考慮一下。”
陸觀頤聽著這話,都替譚元洲肝疼,忍不住道:“那你嫁他好了。橫豎你都不打算跟竇宏朗過,你現有自己的地盤,老爺子未必好意思攔著你的。”
管平波奇道:“他喜歡你,我嫁他幹嘛?”
陸觀頤沒好氣的道:“他哪裏喜歡我了?你哪隻眼睛看見他喜歡我了?”
管平波嘀咕道:“這麽個大美人在眼前晃,他又沒眼瞎。”
陸觀頤果斷道:“他眼瞎了。”
管平波:“……”美人怎麽喜怒無常啊?怪她打攪了約會麽?難道日後要晚點回來?還是給美人弄個單間?軍營裏那啥啥的不大好,可是婚姻問題確實是工作的重點。果然有一利必有一弊,男人力氣大,就有生理需求。女人多半欲望不強烈,打架又不占優了。心中默念了三遍金無足赤人無完人,才重新淡定了。
劉奶媽進來喂奶,把了尿後,甘臨清醒了,睜著大眼睛不住的望。管平波笑著抱過,用自己的臉擠甘臨的臉。甘臨不情不願的拿手推開,翻身往陸觀頤身上撲。管平波抱怨道:“你是誰生的啊!一點都不親我!”
陸觀頤嗬嗬:“老爺日日不著家,何曾記得家裏還有個奶娃娃。”
管平波:“……”翻身倒在地板上,感歎,老爺真不是人幹的,養家糊口還得被太太數落不顧家。
陸觀頤還想說兩句,管平波竟是就這麽睡著了。哭笑不得的戳了戳管平波的臉,喜歡你的人,可真夠倒黴的!譚元洲你還是換個人喜歡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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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二狼
清風沿著河流徐徐吹過,陰涼的山穀全然感受不到夏日的炎熱。二狼與三狼帶著一串才滿月的小奶狗悠然的在主屋前的空地上散步。繁殖能力更強的貓則睡的滿營都是,在陽光下此起彼伏的打著哈欠,好不悠然。
第二茬小兔子出生,老虎營中的兔子正式具備了呈幾何倍數增長的條件。兔子一年四季均可繁殖,普遍來說一年以不超過兩胎為佳。但物資匱乏的時刻,兔子的福利自然忽略不計。具有人道主義的雙贏的科學繁殖得到明年才可實現。不過兔肉已經作為常規食物,進入了食堂。有了兔肉的蛋白質補充,戰兵營的力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
有肉吃,就有了需要發泄的精力。營中的戰兵在舉行蹴鞠比賽,旁邊搖旗呐喊聲不絕於耳,當然也少不了經典的國罵。戰兵夏季的訓練服都是麻製的短衫短褲,汗水打濕了黝黑的肌膚,更顯出塊塊肌肉所迸發的力量。
新人們加入的晚,許多人才吃飽飯,顯然不能跟前輩比體能,早早被淘汰在一旁,看著老人們分組較量。老虎營內禁絕賭博,看球的人總覺得少了點樂趣,不過想想賭博被抓到的懲罰,眾人就都歇了心思。充作野生評論員,唾沫橫飛點評場內一招一式,繼而引發的掐架,很好的鍛煉著戰兵營內普通話的水平。
作檢討作到麵無人色的張金培被放了出來,映入眼簾的,是他從未見識過的熱火朝天。村中打完穀子的時候,會有慶典歌會,但極少有如此激烈的碰撞。長期的營養不良,注定了他們不會肆意宣泄難得的體力。蹴鞠對衣裳的磨損,也是他們承受不起的損失。
四旗隊第三小隊的侯勇神色複雜的看著張金培:“你……回來了?”
張金培嗯了一聲,與隊友拱手:“我連累了你們,對不住。”
罰都罰了,侯勇不好說什麽。隻問道:“你還在我們隊麽?”
張金培點頭:“貶為火兵了。”
另一名隊員施同濟道:“你身手好,可報名參加考試,立刻就能升回戰兵。”
張金培道:“等月考再說吧,我現在去報名,一準挨揍。”火兵升遷暫由譚元洲親自主持,他身上的鞭傷未愈,比毛竹板子打的狠多了。他現在去考,不是自投羅網麽?
老虎營新近改了規矩,原先鴛鴦陣內除了隊長外,餘者地位相等。但自從擴大規模後,製度隨之更改。
鴛鴦陣乃戚繼光首創,這位出身將門、戎馬一生的大軍事家,總結了一生的經驗,用當時的白話寫出了《紀效新書》與《練兵實紀》。其後四百多年裏,不斷有軍事家從中汲取營養。1942年八路軍軍政雜誌社出版的《中國古代軍事思想叢書》裏,大量引用了戚繼光的練兵思想,可見其影響深遠。管平波閱讀過的所有書籍裏,最符合目前形勢的,便是戚繼光的兩本書。因此,有了條件後,她慢慢的淘汰了山寨的鴛鴦陣,極力向正統的編製靠攏。
當人員擴充至第四旗隊時,老虎營內旗隊組成來了一次大調整。旗隊長沒有動,王洪補入第四旗隊任旗隊長。小隊長也盡量保持原樣,隊員就調的眼花繚亂了。
隊長下新增了兩位伍長,以便於小三才陣的調度指揮。擇有力而伶俐者擔之,兼任長刀手。從陣型布局上來看,一伍長在左,二伍長在右。後期的鴛鴦陣已大量使用火器,故有快槍手。管平波暫時沒條件,伍長之後依舊為長刀。再以靈巧柔韌性好的兩名為藤牌手、力大粗猛者為狼筅手,以年少有精神殺氣者為镋2把手,把上可架設火箭,便於發射;剩下一名庸碌者為火兵。左伍長所管第三、五、七、九號隊員;右伍長所管四、六、八、十號隊員,火兵由隊長直管。凡遇戰事,火箭放過之後,藤牌為第一層、狼筅為第二層、鏜把為第三層、長刀為第四層、槍棍短刀為最後一層。攻擊方式層層疊疊、節奏鮮明,令敵人防不勝防。
然而陣型永不亂那是傳說。就管平波短暫的作戰生涯裏,鴛鴦陣都被打散過好多次。固然在陣內,隻需學會一種武器即可,但陣若被破解,立刻就會陷入近身肉搏。事實證明,陣被破的概率很大,能否活下命來,就看手上功夫了。為此,管平波又在練陣法的同時,做了補充。把鴛鴦陣內劃了三個等級,隊長外,伍長是一級、戰兵是一級、火兵是一級。地位最低的便是火兵。就如今日休沐,大家夥都在玩,火兵卻得老老實實的跟著後勤人員做飯去。後勤人員輪休的時候,火兵不得休息,可謂全年無休。
人類是天生會劃分階級的種族,因為階級有助於優良基因的繁衍,繼而擴大整個族群的優勢。同吃同住的隊員裏,一旦有了等級,必然會產生競爭。鴛鴦陣都抄到這份上了,管平波從善如流的把《練兵實紀》裏的考核標準也照搬了過來。即火兵隨時可報名參加戰兵考試,達到標準的升為戰兵。同時每月初二全體戰兵考試,不達標者,降為火兵。此外,似張金培這等違反紀律被扣了風紀分的,也有可能降為火兵。
張金培當然可以現在去考試,重新回歸戰兵。但他知道襲擊管平波之事,與營中老人結仇頗深,近期還是低調為上。
為著張金培,作為擔保人的侯勇被白眼伺候了好幾日,捅了捅張金培道:“你既然還想在營裏,就去同營長磕個頭。隻要她不計較,漸漸的大家也都忘了。不然我們兩個都沒法混。”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張金培現在出去自是可以找到地方入夥,可他一個新人,在哪不用受氣?何況他知道被輕輕放過,有田威遺言之故,更不好拂了田威臨死前為他鋪路的好心。
走到主屋門口,空地上的一群狼狗令人畏懼。略微踟躕,就見大門的紗窗微微動了動,隨即一個小娃娃從裏往外栽了下來!
劉奶媽尖叫:“滿崽!”
張金培拔腿往前衝,卻有一道更快的黑影掠過,在孩子落地前的一瞬間,墊在了她的身下!
陸觀頤跑了出來,見甘臨趴在二狼背上,嚇的腳底發軟,跌落在地。雪雁氣的怒罵道:“看個孩子都看不住!要你何用!”
劉奶媽嚇的眼淚都出來了,不住的道:“是我疏忽了,姑娘饒命!”
在空地上踢毽子做耍的阿顏朵走來,從二狼身上撈起甘臨道:“我早說了人帶孩子易出事,你們都不信我!”說著拍拍二狼的頭,用苗語狠狠誇了幾句。二狼搖著尾巴,咬住阿顏朵的褲子,往平地上拽。
阿顏朵說了句“知道了”,就把甘臨放在地上,二狼咬住甘臨的衣裳,叼到了小狗崽處,一並看著了。
從外回來的管平波見狀,忙問:“什麽情況?”
阿顏朵道:“滿崽會滾了,人帶著不安全,還是讓二狼帶吧。”
啥?狗帶娃!?管平波三觀都裂了!幹笑道:“它會帶麽?”
阿顏朵莫名其妙的道:“當然會了,二狼是母狗!”
管平波:“……”尼瑪這跟公母有什麽關係!?
阿顏朵擺擺手道:“二狼很能幹的啦,像它阿媽,李樂安小時候就是他阿媽帶的,你看,帶的多好。”
管平波整個人都不好了,知道狼狗智商高,也沒高到這種地步吧喂!
阿顏朵補充道:“我是三狼它奶奶帶的,不然我才生下來死了阿媽,怎麽能長到這麽大?我阿爸可沒空帶我。可惜它奶奶死了,三狼一點不會帶,笨死!”
管平波扶額,金竹寨到底是個什麽鬼地方喲!
突然,二狼汪的叫了一聲。管平波回頭,甘臨就哭了起來,仔細一看,是尿了。
管平波:“……”
劉奶媽從屋中跑出來,抱起甘臨換尿布,又喂奶。二狼從容的往邊上一坐,閉眼假寐。待甘臨吃完奶,咿咿呀呀的發出聲音時,二狼睜開眼,瞥了一眼,見甘臨在劉奶媽懷裏,又閉上。
阿顏朵道:“你扔地上就行了。”
劉奶媽看了看管平波,小心翼翼的把甘臨放在地上,甘臨一個翻身,差點滾出了二狼的看守範圍,二狼伸出爪子抵住,把她往回一推,滾回了奶狗堆裏。
臥槽!神一般的訓狗技術!看向阿顏朵的眼神全是崇拜。怪不得姚麻子的大黃狗用不到一刻鍾,就跟著阿顏朵跑了。真信了她摸過老虎,真的!
姚麻子的小女兒,新近起名叫姚蕎香的插嘴道:“我們大黃也會帶的。”
管平波:“……”苗寨多奇誌!好吧好吧,警犬連緝毒都會,帶孩子總歸比緝毒容易點……吧?嗬嗬,嗬嗬嗬嗬,長見識!
張金培在旁邊尷尬的站了半日,正欲說話,就有人來報:“營長,姚家村的姚青山求見。”
張金培心裏咯噔一下,就聽管平波道:“請到會客室。”
那人立正,行了個軍禮道:“是!”說畢,一路小跑著去了。
張金培與管平波同時想,姚青山來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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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談判
管平波看向張金培:“你找我有事?”
張金培依舊不願向管平波跪下,有些別扭的道:“營長,之前是我衝動……”
管平波點點頭:“你的檢討我看過了。”
張金培:“……”
管平波又看了眼甘臨,對劉奶媽道:“在地上滾著耍不要緊,但地上太髒。你回頭弄幾套專門在外滾的衣裳。進屋時換掉,洗臉洗手洗澡。萬別讓滿是泥巴的手往嘴裏塞。”
劉奶媽喏喏應了。
管平波就往辦公區走去。辦公區在戰兵營房附近,一樣是紅磚蓋的房子。除了幾個管理人員的辦公室,還有一間待客專用的會客室。旁邊則是加蓋的大禮堂。大禮堂很是粗糙,有點像八十年代的養雞場,磚頭圍一圈,上麵加個蓋,地板都是泥巴的。在多雨的石竹,兼做室內訓練場。聊勝於無。
走到會客室,門口的衛兵行了個標準的軍禮。管平波一直不喜歡跪禮,遂在成立老虎營後,改成了傳統的抱拳禮。然而抱拳禮很快就出了問題。軍營的上下尊卑必須極為嚴謹,才能在戰場上有效指揮。例如常見的打架,兩個戰兵打架自是要罰,但戰兵毆打隊長,不論對錯,當即以毆打父母同等級別處罰捆打。因此,所有人遇見管平波,都必須見禮。但鴛鴦陣是有狼筅兵的。巨大的狼筅擺放十分講究,陸觀頤倒是想法子編出一套行禮的規則,但依舊不便。試想想,她閱兵的時候,還得變個陣小心翼翼的放狼筅,氣勢全無了好嘛!因此她索性改成了熟悉的軍禮,單手可操作,且動作一板一眼、幹淨利落。不費吹灰之力就推廣了。
管平波受禮畢,立定,回了個軍禮,方才進入室內。姚青山起身相迎,深深作了個揖:“小人見過管營長。”
管平波利落的說了聲:“不用客氣,坐。”
隨姚青山一同來的,是其族弟姚鵬山。兄弟兩個都是頭一回見管平波,隻見她身著麻製短袖衣,卻有立領,木製的扣子扣的嚴嚴實實。左右肩上各有三顆木頭雕的小星星,不知是哪個地方的習俗。上衣紮在長褲的腰帶裏。頭發編成一個辮子垂在腦後,毫無裝飾。端正坐在對麵的椅子上,腰身筆挺,目光炯炯有神。
反觀鄉紳姚青山,因天熱,隻穿著件搭護,未著中衣。拿著根銅製的煙管,塌著腰坐著。灰白的頭發有些雜亂。兩顆發黃的大板牙,一個滾圓的肚子。光看他一身膘,就知家宅巨富。要知道在此時,尋常地主,日常都是不舍得大魚大肉的。管平波嗲嗲在世時,家境尚可,奶奶做菜都隻拿豬皮擦一下鍋,就算放了油。姚青山的體型擱別處已十分威儀,但遇上管平波,外表帶來的優勢蕩然無存。雙方的氣度猶如天壤,姚青山也難免有些自慚形穢。
管平波率先開口道:“二位尋我何事?”
姚青山習慣性的敲了敲煙杆,才道:“營長木材生意做的好啊。”
“過獎。”
姚青山想點煙,卻又記起進營時聽的規矩,室內不可抽煙。他有事相商,隻好入鄉隨俗。鄉紳沒有官宦那麽多彎彎繞繞,開門見山的道:“如今外頭鹽價一日貴過一日,營長願用鹽來換木材,我們幾家子都是高興的。今日是想來告訴營長一聲,許多同你換鹽的泥腿子,並不是我們雇的,而是往我們家的山裏偷了來。營長莫叫人騙了。”
管平波笑笑:“還有此事?我卻不知。”
姚青山道:“營長初來乍到,不知他們心多壞。春日裏營長收竹筍與叢樹菇,就都是他們從劉玉書家的山林裏偷的。因是小物,鄉裏鄉親的不好計較。哪知如今竟偷起木材來。聽聞營長是讀書人,大抵知道,一顆大杉木,少說得長二十年。一棵木材,就值五六兩銀錢,我們如何咽的下這口氣?營長是我們石竹的英雄,替我們殺盡了土匪,保一地太平。此回我們還想請營長做主。也不白勞累營長,倘或禁絕了小賊,我等必有重謝。”
管平波似笑非笑的看著姚青山,雖然自己年紀是小了點,但他哪裏看出她腦子也不好使了?盜伐之事古已有之,直到後世那般高科技,護林員都跟盜伐者們打生打死,沒個結果。石竹許久沒有木材商了,所以樹林安生了幾年。現她做起了木材商,偷樹的自然應運而生,且比往日更加猖狂。
原因有二。其一,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石竹鹽荒到今日的地步,為了活命,百姓沒什麽幹不出來的;其二,石竹土地兼並之重,早超出警戒範圍老遠,周遭山林幾乎無一寸土地上屬於自耕農。造成兼並的原因有許多,高利貸、明搶、匪患、水災、疾病等,可謂是封建時代最大的頑疾。所以要買木材,直接問地主買就好了,似管平波這般公開收購不問來源的,分明就是挑唆百姓鋌而走險。
但管平波不可能與以往的商人一樣,與各大地主們直接談。因為外地人的管平波,如果不收購百姓偷來的木材,可以預見的,木材價格會一飛衝天。山林是他們的,他們坐地起價,你又奈他何?為了個木材遠交近攻?她沒那興趣。有偷木賊存在,木材的價格才能始終保持在合理的範圍內。可以說,偷木賊是管平波控製價格的最直接有效的手段;也是她的鹽可以平價銷售,不被地主操控的唯一方法。
利益麵前,沒有人是傻子。姚青山拿出商量的語氣道:“營長收了木材,可是要販賣到別處?營長是精貴人,何苦攬這苦營生?不如這樣,營長替我們牽線搭橋,我們按一棵棵的木材給你中人錢。你甚都不用操心,白收銀錢,豈不更妙?”
管平波毫不留情的道:“然後你們搭上買家,一腳把我踹開,自己賺的爽快,我還做夢呢。”
姚青山忙陪笑道:“營長說的哪裏話,我們又不是二十來歲的毛頭小子,怎幹得出這等急功近利的醜事?我們也是為了營長著想。你是不知道,我們下遊的龍標縣有個匪寨,十分了得。倘或不先孝敬了他們,是什麽貨都出不去的。恰好我們往年都有孝敬,隻怕還聯係的上。”
這便是赤.裸裸的威脅了。管平波不以為意,但凡成規模的土匪,都有嚴格的等級製度與幫派規則。二千裏沅水,她還沒有收入囊中的本事。無非是拿錢開道,姚青山等人能談,她自然也能談。國共還合作呢,她才不會打出剿盡天下匪的旗號。那是皇帝老兒的責任,現在想這個,太不實事求是了。
管平波狀似為難的道:“如何運出去且不談。你方才說的不收別處的木材,卻是有樁難事。我又不認得你們,木頭上又沒寫名字,我怎知道誰扛來的木材是偷的?誰是自家伐的?”
姚青山笑道:“好說,我們幾個人商議了一回,他們公推我來理此事。日後營長與我打交道就好,彼此省心。”
管平波道:“恕我直言,你這話就不公道了。你們是哪幾位?莫不是整個石竹縣的山林都是你們的?便是石竹縣都叫你們占了,那譚城呢?羅蒙呢?”說著管平波冷笑,“你們莫不是忘了我男人是哪個了吧?一應戶籍名冊、田土情況盡數有留底。我怎麽瞧見那麽多沒上紅契的山林?你們張嘴就說荒山野嶺是你們家的地,有憑證麽?契書拿來我瞧瞧!”
姚青山哪來的契書。各憑本事劃地盤乃幾百年約定俗成的規矩,事事過官府,他們賺的錢且不夠繳稅的。遂換了個說法道:“野林子是有,但沿河好砍伐的卻是我們的。木材那麽重一根,不沿著河,他們如何弄的出來?自是偷了我們的,才便宜往營長的堆場上運不是。”
管平波不客氣的道:“我就一收木材的,你們自家看不牢自家的地,與我有什麽相幹?我竟還要替你們操心起你們的地來?既如此,你們索性把地給我好了。”
姚青山深吸一口氣,道:“話不是這麽說。做生意講究長久,那起子刁民知道什麽?一點點粗的木材也伐了,細的不值錢,不是白糟蹋麽?再有,他們心黑,以次充好的事常幹,營長一樣價收了,豈不是吃虧?不若盡數交與我們。營長有本事,賺大頭;我們有木材,跟著混個水飽,大家夥都是鄉親,一起發財嘛!”
管平波不為所動:“商場無父子,我不管木材哪裏來的,我隻挑便宜的買。你不高興,那就降價,我自買你的。你不願降價,又不許我買別人的,哪有這般霸道的道理?怎麽,覺著我管平波一介女流好欺?”
姚青山臉色沉了沉,好半日,又換回笑臉道:“木材我們可以降點。再有,管營長養了這麽許多人,一日要吃許多糧。既要做生意,咱們索性做大點。木材是一樁,糧草是一樁。你看如何?”
管平波不肯鬆口,悠然的道:“你們那麽多糧橫豎吃不完,白放著黴爛了。不若賣給我,我盡數替你們賣出去,順手賺點子差價。”說著笑盈盈的道,“姚大戶有多少糧?夠我買的麽?”
姚青山道:“我賣糧不要鹽,要錢,營長有麽?”
“我沒有,我也吃不了那麽多糧,但我的下家有。做生意做的就是渠道。”管平波拱拱手道,“我出身豪強,占了些許便宜,見笑。”
見管平波始終不為所動,姚青山失去了耐心,口氣立時變的不好起來:“管營長是一點麵子都不打算給了?”
管平波道:“商場上麵子不值錢。”
姚青山道:“四麵樹敵,管營長想過下場沒有?”
管平波一挑眉:“你試試!”
姚青山用陰鷙的眼神盯了管平波許久,方才起身道:“告辭!你好自為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