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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錄入信息、做過檢查,確認二人並沒有被魔族附身或者濁氣侵蝕,江遊與晏安這才被允許進入城中。
江遊環顧周遭。
戰亂之下,小元洲四處都是斷壁殘垣,殘破不堪。如今唯有這座流雲城,還保留著先前的風土建築。
從疆域上看,這座城市與永明城差不多大小,卻擠著三萬餘人口,十分擁擠。無數狼狽落魄的低階修士各自紮營,住在極為簡陋的帳篷裏。或是為生計疲於奔命,或者懷著對魔族的怨恨努力修煉。目光盡頭,帳篷之中還躺著不少傷員,傷口由於感染了少許濁氣,一直不得痊愈,腐爛的傷口暴露在外,痛苦得哀叫連連。
就連空氣中,也彌漫著近乎痛苦絕望的窒息感。
但這裏,已是小元洲最後的防線了。
流雲城地處峽穀十字路口,東西南北接連貫通,城鎮上方設有禁飛法陣。也就是說,若要去往他處,必經流雲城,無法繞路而行。
因為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此地易守難攻,人族修士方才得以據守至今。而一旦此地淪陷,魔族便可長驅直入。屆時整片小元洲都將落入魔族手中,而洲中人們麵臨的,唯有死亡或者臣服。
在兩千年後,修士之間雖並不平靜,但那隻是少數人之間的勾心鬥角。大陸之間還是寧靜和平,安穩長樂。即便他多次從書籍中偶爾看到封魔之戰相關事跡,卻也將注意力長久停留於此。
——因為他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竟會深入戰場,直麵戰爭。
晏安跟在他身旁,新奇地看著周遭景象。
他自小便在人魔兩族廢棄的荒區流浪,不知雲嶼洲中人們最後的家園居然是這個樣子。他看了片刻,才仰頭看向江遊:“師尊,這裏有你要找的人嗎?”先前江遊拒絕他稱呼“仙師”,這次晏安便試探性地改成“師尊”之稱。
江遊皺了皺眉。
在這一瞬間,他的腦中忽然閃過一絲極為古怪的感覺。隻是轉瞬即逝,以至於他並沒能從雜亂無章的思緒裏,整理出那究竟是什麽。
他垂首凝視著晏安。
見小孩正仰著巴掌大的小臉,怯怯與自己對視,緊張得甚至都在吞了吞口水,不知為何便心軟了下來,到底算是默認了這個稱呼。
他收回視線:“不是。”
他要找的人是明晏。但在這座城中的,可能會是一個他先前根本想象不到的人物:兩千年的明家祖宗!
封魔之戰後,明家紮根小元洲,《太上忘情訣》被秘密傳承。洲中雖有傳言那是一部無上仙法,但明家如此沒落,但凡有點腦子的修士都不曾相信這一傳言。
直至兩千年後,明家兩位嫡係少爺被害死,隻餘先天殘缺五識不清的明晏。後來明豐羽為求易川真君帶明晏前往中級大陸治病,借其一觀仙法。此後,伴隨著雞肋稱謂,《太上忘情訣》方才廣為人知,最終招至彌天大禍。
想要阻止明家滅門,那麽現在找到明家先祖告知他此事……或者幹脆奪走《太上忘情訣》,是否可行?
江遊腦中冒出了這一念頭,眼眸微深。
——在那條時空甬道裏,他所有試圖改變曾經的所作所為,其實都是自己過去所經曆的光怪陸離之事。而現在,他被送回兩千年前的封魔戰場……這又是否意味著,無論他想要做什麽,都無法改變曆史,甚至自己的一舉一動,其實都是在促進曆史的發生?
倘若當真如此,那麽無論他是否去找明家祖宗,是否搶奪《太上忘情訣》,也無法阻止兩千年後的明家滅門。
甚至……他可能會死在這場封魔之戰裏。
江遊閉了閉眼。
再睜開時,他的眼中已是一覽無餘的堅決——無論如何,他都要放手一搏!
找到了分給自己的帳篷,江遊帶著晏安走入其中。
與其他人一樣,這頂帳篷排在諸多帳篷之間。裏頭極為簡陋,隻放著一張木板床。
江遊打出了一計照明法術,放下了遮布,隔去外頭吵鬧聲。他指著木床,示意晏安:“坐。”
晏安爬**,乖乖坐好。
因為沒有檢測靈根的玄石,江遊幹脆省略了查看小孩天賦的步驟,簡述了何為修士,以及如何才能修煉。
小孩聽得懵懵懂懂,江遊不得不一句一句耐心解釋。等小孩聽明白了,眼眸越來越亮,他又告知了小孩引氣入體的口訣。
給晏安吃下一粒辟穀丹,保證七天不餓,江遊這才閉眸小憩片刻。
自他與明晏進入蔚藍城,至今江遊已有半月沒有睡過覺了。金丹修士本可以一月不眠,但這些日子他經曆的實在太多,心情也是大起大落,精神早已繃到頂點。
他已十分疲倦。
但許是心中憂慮太深,這一覺江遊睡地極不安穩,一直做著噩夢。夢裏有明晏被他遺棄時的默默悲傷,還有與他失散時無助彷徨……從一個夢境跳到另一個夢境,無一例外,滿是明晏。
直至夢境之中明晏再度被鬱天元所傷,江遊才驟然清醒。
他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冷汗淋漓。
此時此刻,他滿腦子想著的都是明宴,甚至無法想象沒有了自己又身受重傷的明宴,在全然陌生的環境中該是多麽絕望。
但便在理智回歸的那一刻,江遊的動作忽然頓住了。
因為他感覺到,周遭零星靈氣就像是被吸住了一般,被一點點被牽引入床腳盤腿而坐的小孩體內——引氣入體,在不到五個時辰間,晏安居然成功了!
江遊怔了一怔。
他記得當年的自己,用了將近半月方才成功引氣,卻已被代明稱為悟性不錯。如今晏安隻用了五個時辰……豈非天賦絕佳?
江遊怔了半晌,方才嗤笑了一聲:自己隨便撿來的徒弟,居然至少是天靈根修士,這等氣運,果然非同凡響。
倘若可以,他真想用這種氣運,換得明晏一世平安。
晏安成功踏入修行之路,接下來的日子裏,江遊便傳授他修行口訣。
除此之外,因為是金丹修士,江遊也被編入小隊。跟隨眾人訓練過幾次,他的足跡踏至半座城市,卻也沒能在其中找到明晏存在的蛛絲馬跡。
江遊心中略有失落。
再等等,他按捺下焦躁的內心,這樣告訴自己。等尋遍整座城市,確定明晏不在流雲城,他就離開此地。
懷抱著這樣的想法,江遊忽然聽到了一聲震人心弦的衝鋒號角——蓄勢待發的魔族,終於發動了進攻!
江遊心中一窒。
此時此刻,流雲城危急存亡之際,無數人集合衝向城門之處,江遊也再不能隻顧著尋找明晏。他將晏安安置妥當,隨著眾人急速朝城門趕去。
這一日秋風瑟瑟,無盡淒涼。
在這片浩蕩天地之下,隻見城牆對麵忽然出現大批魔修。他們所有人都肆無忌憚外放著可怕的威壓及濁氣,甚至將天幕都侵染成了黯淡的灰藍色。
所有人□□騎著凶惡的魔獸,全副武裝。身著高階鎧甲,在微弱秋陽下反射出滲人的銀光,手持精銳武器,仿佛下一瞬就要朝這座城市劈砍而來,將城中所有人族撕成碎片!
至於為首之人,更是不容忽視的存在。
——那至少是一名分神修為的魔族。他有著一襲及腰白發,身形魁梧高大,額間的紋印繁複古樸,眼眸卻是深邃的紫——正是高等魔族的外表象征。
當年逐鹿之戰魔神戰敗,魔族被盡數驅逐至九幽深淵。在那個冰冷的地方,終年不見日光,有的隻是給整片深淵鋪上恐怖血色的暗紅圓月。在這樣艱難的環境裏,就連糧食都極為稀少,不到百年,魔族甚至隻餘半數人口……
他們是如此渴望這片充滿了溫暖與光明的大陸,又是如此憎恨明明享受著這一切,卻又無比自私卑劣的人類!
——這是一場與生存息息相關的戰爭。
在這場戰爭裏,沒有孰對孰錯。有的,隻是尊嚴與勝負。
與無數修士一樣,江遊凝視著對方,沒有說話。
還是他身邊金丹修士遲疑著詢問:“以前沒見過你……你是剛來的嗎?”
江遊這才看了他一眼。
這是一名十分年輕的修士,容貌俊朗而溫和。江遊注意到,他與自己對視時,眸光微微閃爍,仿佛是在恐懼著即將到來的戰爭。江遊便收回目光,淡淡回了一句:“嗯——不用害怕,我們會贏。”
這是兩千年前封魔之戰,最後贏的自然是人類。
那人怔了怔。
他加入軍隊對抗魔族的十餘年間,時常聽到這一句話。但大多人說的時候,都帶著悲傷的喟歎,抑或自欺欺人的安慰。而此時此刻,這句話由著眼前青年說出來,不但輕描淡寫,更帶著不容置喙的堅定,輕輕撫平他心中的絕望焦躁。
會贏麽……
——這是人類的家園,他們當然會贏!
這個時候,對麵為首的高等魔族忽然拔出了手中長劍,一劍指向天空。
江遊瞳仁緊縮。
那人長劍驟然揮下,在半空之中映出一道漆黑的劍光,劃破整片天幕:“攻城——”
話語落下,魔族鐵騎宛如黑潮洶湧衝鋒而來。無數劍光法術,亦鋪天蓋地籠罩而下!
便在此時,城牆之上驟然升起一道光芒,完完全全阻隔了這些攻擊。隨著攻擊與這防護罩相觸間絡繹不絕的“嘭嘭”重響,終究歸於平靜。
陣法的光芒已經越來越淡。但城牆之上的所有□□,也都已經準備好了。
隻聞震天撼地的重擊聲響,正是分神大能成功攔下為首的魔族。
有人朗聲喝道,聲音響徹整座流雲城:“將士們,自魔族入侵,我等堅守小元洲已有三十三年!”
“這三十三年間,我等一退再退,到如今隻剩在我們身後這座流雲城——這座城中有小元洲剩餘的三萬老弱病殘,有諸位親朋好友!”
“今日,我們已退無可退,隻為保家護國——雖死猶榮!”
“殺!”
在這一瞬間,防護罩終於碎裂。幾十支利刃呼嘯而去,每一支皆正正刺中一名魔族,將之射落下馬。利箭所到之處,血腥撲鼻。城牆上修士們,也終於毫無保留出手。一時之間,各種神通法術震天撼地。
江遊緊緊握著鐵劍,不斷與同等級的魔族廝殺。
與秘境之中相同,被濁氣侵染的魔族,完全克製著慣以調動靈氣的人族修士。因此通常需要元嬰修士,方才能安然擊殺金丹後期魔族。江遊挑選了一些修為比他低微的金丹魔修,如此擊殺對方,也不算太過出挑。
江遊遊刃有餘穿梭在這片區域中,順手挑開一名魔修長戟,反手一劍殺死對方,救下了方才同他說話的青年。
“……謝謝!”那青年慘白了麵色,許久才轉了轉眼珠,驚慌未定。
江遊沒有說話。
在他周圍,修為低微的魔修越來越少了。在用於不用天地正氣間,江遊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