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的血漬從黑死湖畔蔓延到男子腳下，奈歸正身麵對著孟爾，左手握著右手手腕，麵容依舊雲淡風輕，雖然長身玉立，但是腳下明顯不穩，他身上披掛著雪青長衫，未有仔細捋齊衽口，倒多了幾分風流倜儻。

    孟爾此刻實在無暇欣賞美人圖，不是沒發現他站姿如此刻意，就像是故意呈現著這完好的一麵，背後是怎樣的傷痕累累，觸目驚心，孟爾根本無法想象。她小心翼翼地遙指著奈歸的右手腕上，輕聲問：“你受傷了？”溫聲細語到像是會驚起什麽，她的確有愧疚，若猜得沒錯，這傷勢之重應該與自己現在安然無恙的處境有很大的關係。

    “隻剩一點仙氣護體，其他修為盡數散去，這還叫受傷麽？！這叫奄奄一息！”莫子衿橫眉冷對，若是她手裏有劍，隻怕會正中孟爾這個活人靶子。

    話音剛落，孟爾的心突然驟疼，雖有左手緊緊按著胸口，卻怎麽也按不到那個致命的出口，這種鑽心的疼痛就像是一條毒蛇爬進心間，噬咬著最柔軟的地方，將毒液神不知鬼不覺地注射進體內，渾身無力的感覺。

    眼前之人俊逸無雙，看起來依舊玉樹臨風，美如冠玉，若不是莫子衿所說，自己根本不知他情況至此，也不知他為何如此相待，更不知道他們口口聲聲所謂的千年前那個與自己有千絲萬縷幹係的女子值不值得，或者，就像莫子衿所說，自己值不值得。

    孟爾垂著頭，頭腦一陣恍惚，連淚水滲出來都沒有知覺。

    突然，不知何時出現的五姣一把摟過孟爾肩頭，掃了一眼奈歸和莫子衿，打抱不平道：“你們不覺得太殘忍了嗎？她又憑什麽要為自己都不知道的事負責？”

    “五姣……”孟爾扯了扯五姣的袖口，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她本是世間的無憂閑人，無為生死所累，不受情愛所挾，自番逍遙，隻為性情。而現在，突然有一個人阻攔於前，告訴她百種相思千重果，唯獨他偏偏選了一種最決絕的方式來說明。情根深種沉如磐，誰教隨風寄燕然。這無形的壓力，孟爾能感到自己氣血逆流，沉重得透不過氣。

    奈歸站在一邊，看著情緒起伏不定的孟爾，是有想過無數種久別重逢，最後卻用一種最刻骨銘心的方式強行在她的重生的空白記憶裏留下抹不去的印記，他就要她忘不了，棄不去。千年前的記憶，不是沒有恨，隻是相思滿溢，淹了其他情緒，與其說是對孟爾的懲罰，不如說是對自己的，更為妥當。

    奈歸的身體越來越昏沉，從第十殿強行突破屏障，被黑死湖之下的瘴氣反噬，原本以他的功力可以順利躲過，可是上千年的毒火燒灼，已經傷了他護體，七月半元神最弱之際，為救孟爾，又傷了修為，而現在除了一具自行痊愈的仙體，可算一個真正意義的廢人，瘴氣禍逃，天下大亂，這樣的自己如何護得了她的一世周全。

    腦子像是腐朽了般，鏽蝕得轉動不了分毫，倏忽，孟爾緩緩抬起眼瞼，奈歸能看見她的嘴張張合合，似乎是一句話，可是怎麽也聽不清，她清眸凝睇，黑眸的倒影中卻是自己緩緩倒下去的身影。

    - - - 題外話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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