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解開他的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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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先生應該還會昏睡一段時間,”護士將手中的點滴調慢,“您是他太太吧?!”
年舒皺眉,“不是。不要再誤會,我不喜歡,很不喜歡!”
大概是她語氣裏的冷硬震住了對方,護士連忙點頭——這個樓層住的都是權貴,她可不想胡亂得罪人拗。
“他為什麽會這樣?!蹠”
床上的盛世體溫升高,臉色潮紅,額頭上些汗珠,連唇色都慘白。
“這都是早起複發的症狀,需要家裏人照顧好,”護士將一張紙遞到年舒麵前,“這上麵有注意事項,你是他未婚妻?!”
年舒頭痛,“你們要喜歡他就喜歡,不必一次次來試探我!我和他就是普通的關係,連朋友可能都算不上!”
“是嗎?!”,護士帶了一點小雀躍,卻又顯然不太相信,“那我怎麽聽說,他上次來醫院看病,有人說他肚子上還為了一個女人挨過刀?!難道不是你?!”
這是要把八卦進行到底了。
年舒沒什麽耐心奉陪,“再亂問,我投訴你!”
護士笑逐顏開,“好,謝謝啦!”
然後像麻雀一樣跑出病房,嘰嘰喳喳就開始了——
“他沒女朋友,也沒未婚妻,太好了!”
年舒哼了一聲,看著床上那張長得人神共憤的臉,上前不輕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臉頰,“盛世,你起來,我有話問你。”
醫生剛才說要盡快找到當年的捐贈者,她必須要問問他到底知不知情。
如果知道,那就省事不少。
盛世燒得迷糊,連抬眼看她的力氣都沒有,昏昏沉沉地睡著。
年舒罵了一聲靠,將那張注意事項往床頭一放,轉身要走。
剛到門口,她隻能又靠了一聲,折身而返。
一手抓過那張紙,在盛世的衣服口袋裏摸出他公寓的鑰匙,年舒咒罵了一聲,“這是最後一次。你挨的那一刀,我這樣還給你。以後兩不相欠!”
也不管他聽到沒聽到,她直接轉身醫院外麵走去。
車子已經被撞了,她隻能等出租車。現在是上班早高峰,路上堵得一塌糊塗,出租車還沒靠近就已經被人搶走。
年舒煩躁地看著一輛又一輛的公車從自己麵前開走——她根本不知道坐哪一路。
旁邊的人看著她一身的病號服,把她當成瘋子,都離她遠遠的。
年舒倒不以為然,泰然自若,把瘋子一樣的病號服也能穿出幾分國際範兒來。
一輛黑色的轎車徐徐停在她麵前,丁山打開車門,拉著小馬甲一路屁顛地跑了過來,“年小姐哇,上車吧!去哪兒?!我送你哇!”
年舒抬眸,隔著半開的車窗,就看到了後座上的人。
莫錦雲頭上裹著厚厚的白紗布,看樣子應該是睡著了。
他看起來,不太好。
心口又是狠狠地一擰,想一塊帶血的毛巾被狠狠擠出血水來一樣,年舒哽咽了一下,才控製住自己的呼吸。
視線,也同時收回。
難怪丁山會停在這裏,隻怕他根本就不知道吧。
她淡淡地看向別處,“不必了。我不認識你們。”
丁山噎了一下,“年小姐哇,不是我說哇,現在都21世紀了哇,你還時興什麽連坐哇?!您不管生誰的氣,也不該不理我小丁哇!我對您可是掏心掏肺,日月可表,天地可鑒”
周遭的人開始往他們這裏看,開始思考這個土肥圓和這個把三十塊的病號服穿得像三萬塊的國際大牌女人之間的關係。
年舒麵無表情,絲毫不在意別人的看法。
丁山急了眼,直接彎腰,一把抱住年舒的大腿,“哎呀年小姐,你給我一個麵子吧”
“”
俗話說無情怕無賴,年舒覺得能有這麽個不要臉的助理,也是一種福氣。
隻可惜這福氣到她這裏就成了晦氣。
她一把拍開丁山,“滾開,不就是坐個車嗎?!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你媽不要你了呢!”
丁山嘿嘿一笑,立馬抹開臉上的鼻涕,“年小姐,請。”
年舒去拉副駕駛的門,被丁山一把攔住,“這裏我坐,萬一有危險,我先死!”
“”
人家已經願意慷慨赴死了,那年舒也隻能從容成全了——
車裏還坐著那個人。
雖然他睡著了,可那氣勢卻仍然像是熟睡中的雄獅,一不留神,就會跳起來咬斷她的喉嚨!
她的手放在車門上,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拉開車門——
不就是一起坐個車嗎?就當和人拚車不就完了嗎?!
可在坐定的那一瞬間,她才明白自己真的是太天真——
隻是拚個車而已,可她的心,還是在這一刻,避無可避地痛著,糾結著,還有茫然著。
盡量將自己的身體拉離他的位置,前排的丁山已經很有眼力見地升起了前後座之間的擋板,然後壓低聲音吩咐司機,“反正堵車,不如開慢點,圍著洛城繞它個兩三圈再說吧!”
“”,司機也不敢多問,將車開成蝸牛的速度。
窗外是春寒料峭,車內暖意十足。
年舒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到底不覺得太冷了。
隻是心裏,依舊空空地,像一個灌著冷風的血洞。
身邊的人還在睡,呼吸清淺而綿長,前後座擋板被合上的那一瞬間,他慣用的薄荷香混合著身上的藥水味就像幽靈一樣鑽進她的鼻腔,繼而一路往下,絲絲入扣。
直到鑽進心裏,像一個小鉤子一樣,一點一點地勾著她的心尖,狠狠一拉——
想要去看個究竟的欲望就這樣被排山倒海地拉了出來,無法遏製。
她想知道他傷得到底有多重,卻又說服不了自己去做出這樣的關心。
心像被摁進一塊鐵板上,無論哪一麵都是無窮的煎熬。
放在膝蓋上的手捏緊,放鬆,然後再捏緊,再放心——
指甲嵌入掌心的嫩肉裏,那份報告已經被她捏得不成樣子。
視線,被她用盡二十幾年來的所有力氣控製住,瞧著窗外——
可腦子裏卻一直有一個聲音,像一把鋸子一樣不斷銼著她的堅持——
看一看,也沒有什麽了不起。
可是,她怕自己看了一眼,又會看第二眼,第三眼
年舒咬牙,將手心捏得更緊,這種無法控製自己思想的感覺,真是糟糕透了。
她為什麽要去看他?!
她明明是恨他的!
恨他跟年瑜的糾纏,恨他對自己的欺騙!
這樣的人,有什麽值得她去關心的?!
可——
心裏卻還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說,那不是他的錯,他對你那種種的好,你都忘記了嗎?!
你真的,忘得了嗎?!
剛開始這把聲音很小,最後,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她完全無法控製,就連眼神都開始飄忽。
最後,抬頭,視線落在了自己這邊玻璃窗的中間。
年舒微微側身,便看到了他映在玻璃上的倒影。
模糊的光影已經失去了具體的輪廓,她忍了很久,終於忍不住,抬手用指尖輕輕摩挲了一下那張臉。
玻璃冰涼,帶著刺骨的溫度,一下子將她從魔怔之中驚醒過來。
年舒跟摸到了岩漿一樣收回自己的手,連指尖都是滾燙,那燙傳至心髒,驚起千層浪一般的羞恥感!
他好他壞,又與她何幹?!
旁邊的人嚶嚀了一下,打斷她的思緒。
這一下,再也控製不住地往旁邊看去——
他似乎睡得不太舒服,卻沒有睜開眼睛。
應該是繼續睡著。
視線下移,年舒就找到了他不舒服的原因——
襯衫的扣子太緊,他此刻又歪著脖子,呼吸肯定不太順暢。
睡眠中的他睫毛輕合,鼻翼悄然翕動,完美如硬幣上的浮雕,隨時像是畫中走出來的男模一樣。
或許,比她以前見過的那些男模還要好。
心口微微跳了一下,她在想要不要幫他把扣子解開一下?!
可是,憑什麽?!
掙紮了好久,她咬牙,心一橫——
在路邊看到一條小狗,她是不是也應該去幫一下?!
那麽此刻也許應該把他當成一條小狗——如果不去看他那奪人心魄的五官的話,她的確可以做到。
深吸了好幾口氣,強迫自己的手不再顫抖,連心也不再有什麽波瀾之後,她才抬手,快速地朝他的下頜伸了過去——
冷毅的下頜如同一尊石像,雖然俊逸,卻沒有溫度。
她的手背不小心擦過他的下頜,剛剛冒出來的青茬在白皙的皮膚上留下點點紅痕,帶來點點刺痛。
可她卻不敢去細想,隻趕緊將他胸前的扣子解開一顆,飛快地縮回手。
像是一個小偷一樣,不敢再停頓半秒。
他依舊歪著頭,沒有醒來。
年舒鬆了一口氣,卻又同時將自己逼到了極致——
剛才做的那些,已經不像是平時的她能做出來的事情了,太讓她接受不了了。
抬手敲了敲隔板,“丁山,還沒到?!”
丁山甕聲甕氣的聲音從隔板那邊傳來,“今天有點堵車,年小姐見諒哇!”
年舒看向窗外,“現在不是不堵了嗎?!”
那邊的人靜默了幾秒,才繼續厚顏無恥地開口,“年小姐哇,我聽不到你在說什麽哇,您再大點聲好嗎?!”
年舒無奈,“那你剛才不是也聽到了嗎?!”
“哎呀,我真的聽不到,我也聽不到您和莫總在說什麽,你們繼續,繼續啊,啊哈哈哈!!!!”
“”
年舒默默地忽視了丁山笑聲裏的那一股子拉皮條的淫味,抬手一拳砰地捶在隔板上,“五分鍾之內把我送到我剛才說的地方,不然我要你好看!”
丁山哆嗦了一下,這是談崩了?!
哎!
真是枉費了他爭取了這麽久的機會!
他恨鐵不成鋼地歎了一口氣,吩咐司機停車。
“年小姐哇,其實早就到了,隻是找不到停車位,您見諒啊——”
年舒無力去和丁山計較——
她隻想快點逃開,遠遠的,越遠越好,不然車裏總像是有一張網,淬了毒的網會將她困住,讓她無處可逃!
年舒匆匆而去,連一句話都沒有賞給丁山。
他一邊拉小馬甲一邊歎氣,“這是真和盛世好上了?!不能吧?!去他公寓幹嘛呀?!”
車門被關上的那一瞬間,一直在後座的莫錦雲倏然地睜開眼睛。
狹長深邃的眸子裏劃過一抹幽光。
而他身側那一隻早已被捏緊到青筋突出的手背,輕易地就宣泄了他此刻極力隱藏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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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的鑰匙其實就是一枚指紋鎖,年舒輕鬆地進入他的公寓,就看到了站在屋中央的機器小蘿莉。
主人幾天沒回來,小蘿莉也因為斷電而歇菜了。
這屋子裏機關重重,她小心翼翼地繞過主要的家具和擺設,推開書房的門。
裏麵一排書架拔地而起,幾乎和牆壁齊高,上麵許多原文書籍,大多都是和盛世大學的專業有關的。
年舒翻找了一圈,沒有發現和病曆有關的任何資料。
她挫敗地捶了捶自己的頭,又重新找了一圈,最終,一無所獲。
書房裏除了書籍,就隻剩一台電腦,是一台老款的筆記本,看樣子應該有些年歲了。
年舒看了那電腦一眼,打算就此忽略,可腦子裏卻有一道精光劃過——
盛世追求新的電子產品,連掌上遊戲機都喜歡用最新款的,電腦卻用這麽舊的,說不定裏麵有資料也不一定?!
她連忙打開電腦,卻被告知要輸入密碼。
年舒愣了一下,輸入盛世名字的拚音組合——
失敗。
然後,又輸入了盛世的生日——
還是不對。
隻剩最後一次機會,她不敢貿然亂用,幹脆把電腦抱起,直接下樓打算去醫院問問盛世自己。
剛剛從公寓裏出來,年舒就看到了門口的車子。
是黎洛的。
“你們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她跑了過去,將黎洛身邊的護花使者喬大少直接當成背景,“朵朵呢?!”
“她帶著summer去南家了,我順路過來接你,本來去醫院的,結果看到了中途上了別人的車,隻能跟了過來。”
黎洛沒有點破那個別人是誰,可年舒還是覺得心口又難受了一下,繼而是羞憤——
那個男人,有什麽值得她再去想,再去念的?!
幾秒的功夫,她心裏已經是千回百轉,再也找不到以前的任何直率了。
這真不是一件好事。
她有些懊惱。
黎洛拉過她,“別愣著了,趕緊跟我上車,收拾一下去南家吧。”
“我不是說了不去嗎?!”,年舒摸了摸自己額頭上的大包,“我這個樣子不是去給人訂婚的找晦氣嗎?!”
“你不去不行,有小主人跟著來邀請你了。”
黎洛想拉開車門,旁邊的喬司南飛快地攔住她,“別刮花你的指甲。”
那聲音要多溫柔有多溫柔,溫柔得年舒都要吐了,“你們在我這種單身狗麵前這麽恩愛真的好嗎?!”
喬司南從容地看了她一眼,“你也可以選擇不做單身狗。”
“”
年舒氣悶,車門已經被喬司南拉開——
車後座上坐了兩個小天使一樣的人兒,分別是喬花花,和雲端。
小家夥難得穿著白色的小紗裙,臉上的笑有了那麽一點點地不自然——
“麻麻,我今天要做小花童,我穿裙子有點怕,你能不能陪著我呀?!”
年舒沒有任何拒絕的力量。
上車之後,她才將電腦放在一旁,抱過雲端坐在自己的腿上,“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我很好,”雲端笑開,“花花給我吃了一顆糖哦。”
“再吃就要蛀牙了。”
“蛀牙了我也愛她,”喬花花接得很快。
年舒失笑,“臭小子,你也懂愛?你才多大——”
“別以為我什麽都不懂,”喬花花哼了一聲,露出一個你們這些愚蠢的人類不要低估我喬家小少爺的表情,“愛是恒久忍耐,不自誇,不張揚,不猜忌,不狹隘。”
年舒一愣。
這個道理毫無預兆地打進她的心口,可明明很有道理的話,從喬花花這個孩子嘴裏說出來,又顯得有那麽一點沒有說服力。
她垂了垂眸,暗自沉思,卻沒有察覺到一旁的筆記本電腦已經被喬花花眼疾手快地拖了過去——
小家夥在鍵盤上摁了幾個鍵,“也,年舒阿姨,你小時候可真醜——”
“”,年舒差點吐血,看了一眼那個屏保,“這是我以前拍的廣告,那時候也有20了!什麽小時候不小時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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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一半,她突然頓住,“你怎麽知道密碼的?!”
喬花花不解地看著她,“你的電腦用你的名字拚音做密碼,因為你頭腦簡單,想不出其他複雜的密碼的。”
“”,年舒默默嘔出一口老血,將雲端放下去,然後抓過電腦打開搜索鍵。
輸入捐贈兩個字——
嗶啵——
一個文件夾彈了出來——
年舒迅速打開,點進裏麵的圖文資料——
驚得連電腦都快握不住!
黎洛:“你怎麽了?!”
年舒嘴巴一張一合,找了很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顫抖著指尖指向那個屏幕——
“骨髓捐贈人怎麽會是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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