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不停地告訴自己，不要回憶過去，但心神總往那時的記憶纏繞。那時她剛拿到錄取通知書，她興致衝衝地去找餘躍，他們填的同一所大學，她那時好高興，她覺得他們不會分開，大學，工作，甚至很久以後的未來，他們都會一直在一起，她急切地想找到他，想和他分享喜悅。她找了很久，終於找到了他，卻隻能遠遠地看著他，他和戚百合在一起，他抱著她，那樣子是她從未見過的溫柔。她魂不守舍地回了家，第二天，她聽到吳愛玲對著蘇紫抱怨餘躍沒有經過他們的同意，私自改了誌願，他們想讓他去財經學院學管理，他卻去了中醫學院。她無力地靠著欄杆，淚如雨下。

    因為學校在同一個城市，餘躍每月總有一天會帶著戚百合來見她，三個人的一天，但餘躍微博裏無論是文字還是照片永遠隻有他和戚百合，仿似她這個人從未存在過一樣。她說她不想去，他總是很為難地看著她：你不來，百合會難過。她問他，那你呢？他說他也會難過，他說他不想因為自己戀愛了，和她的關係卻疏遠了。一手愛情，一手友情，他不想他的天平失衡。

    所以林夕每月仍舊煎熬地赴著三人之約，她以為隻有她一人不開心，原來戚百合也不舒服，隻是她裝得比較好，如果不是後來和簡敏的矛盾，她可能至今都不會知道。說來也巧，簡敏是戚百合的閨蜜，卻分到了林夕寢室。剛開始林夕和簡敏的關係很好，到後來卻水火不容，全班都知道林夕和簡敏不和，因為簡敏總是明裏暗裏奚落林夕。一次簡敏在遊戲裏和隊友語音用各種不堪的字眼形容林夕，因為沒有指名道姓，即使相差無幾，林夕也不打算計較，卻在聽到語音裏熟悉的聲音後，突然爆發，直接將水杯裏的水潑向了簡敏，語氣發寒：我一次次忍讓你，不是為了讓你像蒼蠅一樣盯著我不放。

    被嚇到了的簡敏愣了幾秒，在反應過來後，直接撲向了林夕，滿嘴髒話地撕扯著林夕的頭發，剛開始林夕也在反抗，直到聽到了那句：簡敏，不要打了，百合很擔心。那之後，簡敏也放手了，她趾高氣揚地盯著地上失魂落魄的林夕說：我不打你，因為餘躍讓我不要和你這種女生計較。

    第二天，餘躍就約了林夕在他們以前常去的一家奶茶店見麵，林夕低著頭沒說話，餘躍給她點了一杯香芋奶茶，他揉了揉她的頭發，把她當作做錯事的小孩一樣，他說：你怎麽越長大越任性了呢？竟然學會打架了。簡敏是個不錯的女孩子，你就不能和她好好相處？

    她問他：你了解她？

    他說他們經常一起玩遊戲，對她了解一些。

    她又問他：那她說的關於我的一切，你信嗎？

    他沒有正麵回答她，隻是問道：你真的和一群男生曖昧不清？

    見她沒有說話，他又補充到：我不是說你不該談戀愛，我隻是覺得你該找一個男生認認真真地談一場，而不是吊著一群男生。夕夕，你的魅力，不需要用這種方式來證明。

    林夕是笑著回答餘躍的，她說：我怎麽證明我的魅力，與你似乎沒有幹係。

    這場麵談最終不歡而散。

    畢業的時候，簡敏對林夕道歉了，她說：林夕，對不起，細想來，我跟你沒有什麽大矛盾。剛開始的時候，我其實很喜歡你，你漂亮，聰明，善良，我一直都記得你大一的時候曾幫助過我，知道我爸媽都不願意管我，我沒錢吃飯，你就想方設法地請我吃飯，或者故意把你碗裏的飯和肉分給我，不讓我懷疑就說你在減肥吃不了。我出去兼職，回來晚了，連澡都洗不成，看著我一臉苦惱，你指著我的水壺對我說我出去打水的時候順便幫你帶了一壺，這一順便就是一個學期，直到我換了一份可以早點下班的工作。我開始討厭你，是因為我知道了你每個月都要和餘躍聚一次，你那麽細心的一個人，難道不知道餘躍和你之間有些親密的動作會讓百合傷心嗎？每一次你們三個聚完，百合都會打電話給我哭訴一次，她覺得你們兩個才像戀人。我原本以為是百合想多了，直到後來我看到你的相冊，我才知道你一直喜歡的都是餘躍。再加上我發現，你不止對我一個人好，你也像幫助我一樣幫助著其他人，大概是出於嫉妒吧，我開始說你的壞話，我期待你作出反應，那樣我就可以發泄對你的不滿，然後你就還是我一個人的朋友，可是你沒有。於是我變得更惡毒，用更髒的字眼形容你，甚至故意打開和餘躍他們的語音……那一次我和你打完架之後，看著地上目光呆滯的你，我忽然開始後悔，可是我還是說出了那句故意傷害你的話，其實餘躍不知道和我打架的女生是你，那晚我給他發了消息，我希望他能向你轉達我對你的歉意，可是第二天你卻是哭著回來的，你把自己關在衛生間裏嚎啕大哭，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你哭得那麽失態，而我也在那一刻知道你再也不會把我當朋友了，果然那晚你就搬出了宿舍，之後再也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我煎熬了兩年，因為一想起你，我就看不起我自己。林夕，真的對不起。

    林夕不記得自己當時有沒有原諒簡敏，隻是現在想起來仍然很難過。她那麽真心待過的人，聯合她那麽喜歡的人，把她傷得體無完膚。

    林夕再次主動聯係餘躍，是在他和戚百合分手以後。在那之前，餘躍曾找過她幾次，她都沒有見他，甚至回家的時候，都是刻意避開他回家的時間。隻在逢年過節避無可避的時候，兩人會見麵，能說的話卻少得可憐。那段時間，她在努力忘記他。可是她沒有成功，當看到頹廢的他站在她麵前，她恨不得抽戚百合幾個耳光的時候，她就知道她沒有成功。

    她找到餘躍的時候，餘躍正坐在靠窗的一個位置上發呆，麵前的奶茶已經涼了，店員告訴她餘躍已經連續幾天這樣了，早上來晚上走，點一杯奶茶卻不喝，中間也不吃東西。她坐到他對麵的時候，他沒有看她，一味地盯著窗外，也不知道在看什麽。等到林夕覺得他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時候，他卻開口了：“你為什麽來？”

    “渴了。”

    他終於轉過頭來看她，似是在探究她這句話的真假。

    “騙人。”

    “那你覺得我為什麽來？”林夕喝了一口店員剛端上來的奶茶，皺了皺眉，好整以暇地看著餘躍。

    “如果是為了我，那你就回去吧，我沒事。”說這話的時候，他又把視線轉回了窗外。

    之後，林夕沒有說一個字，就陪他坐著。到了他離開的時候，她就跟著。跟著跟著，餘躍倒是不耐煩了，轉過身來吼她：“你走，不要跟著我。”

    一下子被吼，林夕有點沒反應過來，就那樣愣愣地睜大眼睛看著他。

    許是覺得那樣沒意思，餘躍又轉過身去，不再理她，隻是步子卻越邁越大了。林夕隻能加快步伐跟緊他，跟著跟著，體力就跟不上了，氣喘籲籲地停下來瞪著餘躍，心裏把他從頭到腳的問候了一遍，看著那身影離自己越來越遠，隻能咬咬牙繼續跟上去。許是她出氣聲太大了，餘躍到底放慢了腳步。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地走著，路燈下兩人的影子出奇的和諧，林夕恍然覺得兩人一輩子這樣走下去也是可以的。

    不知走了多久，餘躍忽然轉身停了下來，林夕一沒注意就撞在了他懷裏，鼻子撞在他瘦削的肩膀上，很疼。拉開與他的距離，想伸手揉揉自己的鼻子，卻被一股大力重新拉了回去。林夕僵硬著脖子不敢動，因為她察覺到他在發抖，看著不遠處抱在一起的男女，林夕緩緩地抬起雙手環住了他的腰。

    待那對男女離開後，林夕鬆開了放在餘躍腰間的手，歎息似的在他耳邊道：“他們走了。”過了好一會兒，餘躍才放開林夕，低著頭對她說對不起，聲音裏帶著疲憊。

    林夕吸了吸鼻子，故作大方的回答他沒事。

    餘躍說他不想回家，他怕父母看到他這幅樣子會傷心。林夕想了想，確實是，餘紹成和吳愛玲還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麽。最終，她把他帶回了她租住的公寓。

    他問她：“你怎麽知道的？”

    她知道他在問關於他們分手的事情，“就是知道啊。”僅僅是看到他發的一條微博，就知道他肯定發生了什麽事情，給他打電話不接，去學校找他，同學說他已經好幾天沒來上課，能讓他反應這麽大的，除了他的父母，大概也就隻有戚百合了。所以她來了這個他在心情不好時總會去的地方，他果然在那裏。

    那晚，林夕沒有問他和戚百合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她在等他自己說，但餘躍終究沒有開口。

    第二天，餘躍回了學校，沒過多久，林夕便聽到了餘躍換女朋友的速度比換衣服還快的傳言。不過，她不得不承認他的還擊方法確實很奏效，因為戚百合很快就回到了他身邊。在一次通話中，她半開玩笑地問他：“這次，你準備玩多久？”林夕清楚地記得話筒那邊沉默了很久，在她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卻傳來了他的聲音：“一輩子？”明明是疑問句，林夕卻聽出了他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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