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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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感覺,人一旦適應了某種節奏,時間便會過得飛快,比如剛剛到達一個陌生城市,陌生街道、人群、口音會讓每一天都顯得無比漫長,可熟悉之後又會一如既往的轉瞬即逝,不知道其他人是否也有同感。有可能是我睡的太死,大半個星期過去,沒被客廳裏的座鍾吵醒過,也沒有鄰居來上門抱怨。下班仍是晚上九點半,想到明天又可以輪休,我約上幾個許久未見的中學同學一起簡單吃了些夜宵,酒足飯飽,再回到家已接近十二點。我這人酒量一般,但也很難喝醉,喝得不多主要是對黃白之物的口味沒什麽特殊喜好。打開家門,最醒目的是客廳中高得突兀的座鍾。開燈,在酒精的作用下燈光變得異常耀眼,隻好關掉,抬頭,發現時間已經非常接近十二點,再等幾分鍾便可聽到最長的一次鍾鳴。走向臥室,經過座鍾,我注意到它正麵那個厚重的玻璃門看起來與平時有些不同,門上有一片花紋忽隱忽現。仔細檢查了一遍才發現其中玄妙,原來這些花紋隻有當直麵鍾身的時候才可以看到。伸手去摸,沒任何凹凸不平,應該是刻在玻璃門的內側。花紋被刻在玻璃門中心,形狀有些怪,左右、上下皆不對稱,應該不是為了美觀,圖案雜亂無章,不像是文字,斷斷續續的也不像是藤蔓。鐺、嗡,鐺、嗡十二點整,鍾響了,很奇怪,全神貫注於古怪花紋的我並沒有被突如其來的鍾鳴聲嚇到,隻感覺眼前雜亂無章的圖案似乎開始顯得有些合理。鐺、嗡十二聲響過,我突然想起上次指針在整點報時後瘋轉,趕忙抬頭看向表盤,所幸並沒有任何變化。再向上看一點,被嚇了一跳,是月相盤上那半張詭異的女人臉,由月亮代表的碩大眼睛像是瞪我,又好像她正被困在鍾身裏。盯著她看了片刻,沒任何異常,“搞得像是她要砸開門出來似的”,我如此想。累到懶得去洗漱,我直接挪進臥室,癱倒在床上,還沒等自己挨到枕頭,便聽到了敲門聲,咚、咚、咚…是我困得出現幻覺?咚、咚、咚…是被鍾鳴聲吵醒的鄰居?隨他敲吧,我隻裝作家裏沒人。咚、咚、咚…沒完了?想睡卻睡不著的人會有一肚子火,我也不例外,是否占理已經不重要,一肚子火,倒是要看看是哪位鄰居這麽執著的找不自在。自床上跳起,我兩步並作一步衝向大門,透過貓眼卻發現外麵漆黑一片,空無一人。咚、咚、咚嗯?終於搞清了聲音的來源,身後的鍾。鍾壞了,我試著安慰自己,劃著圈走到鍾前,麵前的一幕讓我在瞬間汗毛豎起冷汗直流,一直到人與酒精分離、完全清醒。有人在鍾裏,一下、一下、又一下的拍打著玻璃門,咚、咚、咚手腳冰冷、嘴唇抽動,這種感覺像是突然被人抽幹了血液,想喊,卻叫不出聲,我不認為自己是一個膽小的人。這是誰?或者說,這是什麽?酒醒,眼前的景象漸漸變得清晰,在鍾裏拍打玻璃門的是一個女人,難道是上麵畫著的那個?咚、咚、咚…動作機械、僵硬,不像是活物,她一邊拍打,一邊靠近玻璃門,直到將臉完全貼在玻璃門內側,一張詭異的大圓臉,就像是將那個月相表完完全全摘下來一樣,雙眼巨大、色彩斑斕、麵無表情。恐懼使我摔坐到地上,這到底是張人臉還是麵具?向上望去,發現月相表還在,也就是說,裏麵那個不可能是一個人臉上貼著表盤,人絕不可能長成那樣,不可能,沒人能長出那麽一張怪臉。身體僵住,連脖子也不聽使喚,全身上下唯一能動的隻剩下眼睛,我不自覺的再次看向鍾身,玻璃門內隻有鍾擺、重錘,除此之外空無一物。手腳漸漸恢複知覺,我依舊沒力氣逃出客廳,隻能死死的盯著鍾身,一瞬間,我想起了失蹤的大伯,難道他的失蹤與這座鍾有關係?難道他也曾在鍾前看到我今天所見的一切?時間流逝,那張令人作嘔的大臉沒再出現,鍾身內的女人如同蒸發一般,我也自突如其來的驚嚇中恢複,起身開燈,借著燈光壯膽再次走向鍾前。沒有咚咚的拍打聲,伴隨嘀嗒聲,眼前仍在活動的隻剩下一左一右、搖動不停的鍾擺,光潔如鏡的鍾擺。呼!沒必要再緊張,終於可以深深的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忽然放鬆,四肢無力,我再次摔坐在地上。左右…,如鏡的鍾擺在我麵前晃動,但當它與我的視線持平,其上所反射出的景象卻讓人汗毛豎立,我看見自己癱坐地上,而在身後,是一雙腿,我身後站著一個人。再沒膽量回過頭去證實,我完全僵坐在地上,連自己的眼睛都無法控製,左與視線持平,右再次與視線持平,不知過了多久,鍾擺中我身後的人始終一動不動。我的角度看不清身後人的相貌,但感覺他的身形十分熟悉,穿著老舊的中山裝,和記憶中失蹤許久的大伯一模一樣,他不是失蹤了麽?“大伯?”用盡最後一絲氣力轉頭,身後卻沒人。轉過頭來,我已沒勇氣再看鍾擺,真實也好,夢境也罷,我隻想盡快睡去。醒來已是清晨,竟然一身酒氣的在客廳睡了一夜,心有餘悸的看了看麵前的座鍾,我趕忙收拾東西搬回父母家。(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