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我們要個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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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報仇的人可不能這麽心軟。”許安然隻聽到了他回答的那一個字,並不知道他心底隱著那麽多的苦衷,“你教過我的,對敵人心軟,就是對自己殘忍。”

    律淩辰微張著薄唇,卻不能說出真相,隻能更緊地擁住了她的身子,低低地說:“但我不能讓你有事。”

    聽及,許安然心底一片柔軟,卻又有愧於對他的隱瞞,咬了唇之後她說:“我說過,我不會成為你的軟肋的。”

    “然然……”他低喃著她的名字,“我們先結婚,結了婚再去想這些事情。”

    沉穩如律淩辰,幾時對一件事情這般焦急不安過?但許安然卻因心中藏著事而未留心到他的語氣裏夾雜了一絲請求,輕笑著道:“我又跑不掉。”

    一句玩笑的話,卻讓律淩辰隱隱地不安了起來,圈在她腰上的手收了力,“不準跑。”末了,又補充:“不然,我就算掀翻了大陸也要把你找回來。”

    許安然“切”了一聲,“真正想藏起來的人,哪怕在你身邊你也找不到。”

    律淩辰皺眉。

    見狀,許安然忙解釋:“我是隨便說說的,你別當真啊,我這麽聰明的人,才不會做這麽蠢的事情呢!”

    而律淩辰的眉梢卻還是未有鬆動的跡象,許安然無奈,便伸出手輕撫他染上了一絲愁雲的眉,輕聲說:“戒指都套上了,我能跑哪兒去?”

    女人輕柔的動作讓他心口的鬱結散去了些許,唇角重新染上了暖意。

    “然然。”

    “嗯?”

    律淩辰湊近她,鼻尖觸著她的,呼吸相纏,聲音也變得有些沙啞:“我覺得比起戒指,有一樣東西更能幫我套住你。”

    “什麽?”

    “孩子。”話畢,律淩辰便深吻住了她的唇,順勢附身將她壓在了沙發上,炙熱的氣息吐在她的臉上,“我們要個孩子吧。”

    許安然大驚失色,“律淩辰,你瘋了唔唔……”

    ……

    許安然不會想到,不久之後她的那句“隨便說說”,竟會一語成讖。律淩辰也不會想到,真正想走的人,怎麽留也留不住。

    *

    自那日雷暴之後,上海便變了天,氣溫驟降,一連好幾天都不見太陽,時不時還會飄點兒雨。

    像是被“囚禁”起來了似的,一連好幾天,許安然都沒能出門。她不是沒想過要出去溜達,奈何每次她前腳剛邁出別墅,後腳立馬有人上前攔著。

    攔著她的不是別人,正是管家伊萊。

    律家有兩個管家,伊萊是律淩辰的人,亞伯是律淩天的人。相較之下,伊萊她接觸得比較多。這個看起來眉慈目善的外國大叔,實際上也是個內心“狡詐”的主兒,果然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啊,她拿伊萊實在沒轍,但亞伯的話,好歹她三五句一勸,也能有個勝籌。

    於是,她這幾日又一次被禁足,這可就苦了江心,要律家聶徹家還有組織的工作室三頭跑,忙得團團轉,頭兩天還心甘情願地“跑腿”,後麵實在是受不了,幹脆拖著顧問一起。

    要偵查破案,一直呆在家裏怎麽可能找得出重要線索?因此,當顧問和江心下午來和她交換情報的時候,仍舊一無所獲的她感覺頭都要大了。

    從葡萄牙名畫失蹤案始,到現如今的兩個命案,“畫境”一案似乎有端倪露出,但卻一直卡在瓶頸處未能突破。兩個月的時間,聶徹那邊受到了威脅阻止,沈東馳那邊分身不暇,而她,竟然卻也遲遲沒有捅破這層窗戶紙。

    “一入婚姻深似海,從此智商是路人。”江心啃了一口蘋果,眼神絲毫不掩飾對許安然的鄙夷與嫌棄。

    許安然不理她,繼續盯著電腦屏幕。

    江心怎會就此罷休?將蘋果吞下去之後,她湊近了幾分,道:“我覺得吧,你的效率實在是變差了不少,以前這種命案一個星期,頂多十天半個月就破了。看來許大偵探真是有些不務正業了啊,熱戀中的女人智商是不是都不夠用……”

    麵對著江心的喋喋不休,許安然隻覺一個頭兩個大,一邊眼睛要盯著屏幕,一邊耳朵又聽著她說話,她恨不能把大腦分成兩邊。於是,在江心越說越來勁近乎忘我的時候,許安然遞了一個求助的眼神給了顧問。

    顧問也正在整理資料,戴了一副黑框眼鏡,接受到了許安然的求助信號之後無奈搖頭,“中國有句古話,叫‘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怎麽說?”

    顧問敲了幾下鍵盤,“意思是,你們倆喋喋不休的本事不相上下。”

    許安然差點沒一個蘋果砸過去。緊跟著她想起來前幾日家裏的那隻新成員,壞笑:“哦,對了,不是跟你說了家裏有新成員嗎?它今天正好在家,要不要出來見見你?”

    江心眼睛一亮,“你說肉肉啊?在哪兒呢?”

    “是roro。”許安然糾正。

    “什麽破名字?”顧問皺眉,渾身有些不自在。他不喜歡有毛的生物,對一些動物的皮毛還有些過敏,許安然正是了解他這一點,才故意這麽說。

    “roro是小名,它的大名叫royal,怎麽樣?洋氣吧?”

    顧問抖了抖一身雞皮疙瘩,扶了一下黑框眼鏡,不與她倆在這個問題上糾纏。

    不一會兒,他問:“為什麽你要徹查的人是聶湃?論與死者的因果關係,宋汝卿不才應該是首位懷疑對象嗎?”

    江檸之前說,第一個命案也就是尹赫的死是律淩辰蓄意安排的,之後也聽得律淩辰承認這是他引蛇出洞放的招,她信了。但現在,沈東馳那邊查出了尹赫的死因出現了偏差,她竟也茫然了,尹赫的死因竟似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凶手到底是誰?她又該相信誰說的話?

    “不對啊,我聽江檸說,尹赫不是king……”

    許安然緘默了,江心也猛地意識到了什麽,顧問的眉梢也染上了一絲了然,“你相信king,不是嗎?”

    “是,我是相信他,但這種憑感覺的判斷太感性了。”許安然歎氣,“他自己也說了是他策劃安排的,但我總覺得……”

    她努力回想著律淩辰的話。

    那次深度催眠之後,她問他,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他說,是。

    她以為他要和盤托出了,他卻隻說,隻要你信我,這都不是事。

    想至此,許安然的眼底浮現了一抹異樣,“我忽然想起,他好像從頭至尾都沒有說,他派人殺了尹赫。”

    江檸那時也隻是提醒她,這兩個案子不能並在一起查,因為第一個案子是king下令安排的。律淩辰後來也告訴她,那是他一手謀劃,而後引蛇出洞的。的確自始至終,他們都沒有明確地說明,律淩辰派人殺了尹赫。

    一語驚醒夢中人。

    顧問和許安然都猛地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殺尹赫的另有人在,而律淩辰的這個安排,要麽是著了道,要麽是借力打力,相較之下,他們一致覺得是後者。

    然而,江心將吃完的蘋果扔進了垃圾桶之後,依舊滿臉疑惑:“是他策劃安排的和他派人殺了尹赫,這不是一個意思嗎?”

    江心是負責控製媒體和輿論走向的,參與偵查破案的次數不多,基本都是閑著沒事被許安然拽來跑腿打雜,所以邏輯縝密程度和思維跳躍程度自然是比不過顧問和許安然。

    而許安然似乎也沒打算要解釋。

    顧問推了一下鏡框,“king比我們都清楚,在境內犯案,即便是教唆殺人也能蹲好幾年監獄了。”

    “喲?入鄉隨俗了啊?”江心不以為意地挑眉,“那真正的凶手是腦子被豬拱了啊?明知道要蹲監獄還……”突然想到了什麽,她猛地收了嘴,“這凶手後台挺硬。”

    “也有可能是教唆。”顧問說,“有錢能使鬼推磨,總之這個案子沒有看起來那麽簡單。”

    經深思之後,許安然心中方向已經了然,卻也隱隱有了不安感。

    *

    尹赫是宋氏的一個小股東,手持的股份不算多,在宋氏的股東中也沒占多大的分量。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尹赫每年在宋氏的收益還算可觀,日子本身過得雖不算富裕但也衣食無憂,直到,他染上了賭癮,在澳門賭場欠下了巨額債款。

    那時宋汝卿已經有了將年幼的許安然送走的打算,可能他當時也並不知道尹赫私下竟是那般齷齪殲詐的人,因此承諾他,隻要守住有關許安然的秘密並撫養這個孩子,離開上海,離開宋氏,宋氏會按時撥一筆巨款給他,這筆巨款除了許安然的撫養費和對尹家的補貼之外,還有著一大筆額外費用,是給尹赫還債的。

    然而,人總是貪婪的。手頭再次充裕之後,尹赫非但沒有還清債務並當機立斷,反而將更多的錢砸在了賭場上,後來幾年宋氏給予的所有補貼全部被他輸光了。

    而這時,被他視作“搖錢樹”的許安然意外逃跑失蹤,來自宋氏的巨額補貼便斷了,尹赫換不起債款,便找了宋汝卿,以許安然的事情威脅他,剛開始隻是要求重新持有宋氏的股份權,後來要求得越來越多。

    宋汝卿是什麽人?領著宋氏占據了國際金融的一席之位,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又怎麽會忍得了被一個小人物脅迫至此?因此,動了殺機並不是沒有可能。

    當然,這些資料都是顧問廢了挺大的勁才挖出來的,後來他還挖出了一個關於尹赫的,那就是尹赫除了好賭之外,還染上了毒癮。

    關於這點,許安然倒是沒覺得多意外,常年混跡於賭場的人沾染了毒品也實屬正常。她覺得奇怪的是,如果尹赫真的是宋汝卿派人暗殺的,而這場暗殺又恰巧地被律淩辰利用了作為打擊宋氏以及“畫境”犯罪團夥的工具,那麽他又為什麽不直截了當地告知她,非要繞了這麽大一個圈子去挖凶手,然後再揪出這些內幕呢?

    *

    10月10日這天,天氣終於有了一點好轉的跡象,太陽總算是露出了一角,抬頭,總算不再是陰雲密布了。

    靜謐而典雅的西餐廳裏,小提琴曲悠揚婉轉,許安然安靜地聽了會兒,是她聽過的曲子。

    餐廳的環境挺合她的心意,餐桌上擺放了精致的花枝,隻是坐在她對麵的人,並不是律淩辰。

    “我以為,這樣的環境並不適合談那些血淋淋的案子。”抿了一口果汁之後,許安然幽幽地望向對麵的沈東馳。

    沈東馳笑,“誰說要跟你談案子了?”

    “那你想談什麽?”

    “這樣的環境,你覺得我想談什麽?”沈東馳半認真半玩笑地說。

    許安然放在桌子上的手有些不自然地動了動,剛想開口,沈東馳卻打斷了她,輕聲問她:“這首曲子聽過嗎?”

    “聽過,《水邊的阿狄麗娜》。不過小提琴倒是第一次聽。”

    “那,關於阿狄麗娜的希臘故事,你聽過嗎?”輕蕩著透明高腳杯中的液體,沈東馳不動聲色地將許安然的微動作納入了眼,然而,刺痛他的眼眸的,卻是她左手無名指上的那枚鑽戒。

    希臘神話裏有一個美麗的傳說。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孤獨的塞浦路斯的國王,名叫皮格馬利翁。他雕塑了一個美麗的少女,每天對著她癡癡地看,最終不可避免地愛上了少女的雕像。他向眾神祈禱,期盼著愛情的奇跡。他的真誠和執著感動了愛神阿佛洛狄忒,賜給了雕塑以生命。從此,幸運的國王就和美麗的少女生活在一起,過著幸福的生活。

    而沈東馳想表達的,無非就是那句,期盼愛情的奇跡。

    見她沉默,沈東馳誤以為她沒聽過,便輕笑著說:“沒聽過嗎?我講給你……”

    “我聽過。”許安然打斷他,“我聽過那個故事。但,神話畢竟隻是神話,現實中,怎麽會有人愛上一座雕像?就算愛上了,雕像又怎麽可能成為*?所以啊,那些所謂的奇跡都是假的。”

    聽及,沈東馳的眸底染上了深深的痛楚,他抿了一口紅酒以掩飾自己的情緒,“是嗎?”

    許安然點頭,“不然呢?”

    他們都是聰明人,許安然知道沈東馳要表達的意思是什麽,而沈東馳自然也知道許安然的意思是什麽。

    隻是,他以為,隻要她和律淩辰的關係還未得到法律的認可,那麽,或許還會有一絲絲的可能,奇跡會出現呢?

    然而,沒有真正經曆過愛情的人不會懂愛情。所以沈東馳根本不懂,律淩辰之於許安然,又或是許安然之於律淩辰,他們兩個所在意的,從來都不是外界又或是法律的認可。

    “你生日,他怎麽沒陪你?”沈東馳轉移了話題。

    “他很忙。”許安然輕聲說,而後眸子盈盈地盯著沈東馳,“而且,我猜你是知道了他在忙什麽,所以才約我出來的吧?”

    她已經好幾日沒有見到律淩辰了,這幾日他雖然有回家,但卻是深夜甚至快天亮的時候。他忙,她理解,然而今天連平日裏閑來無事的江心都聯係不上,她心裏便有了不好的預感。

    沈東馳並沒有驚訝於她會如此回答,沉默了片刻後他說:“‘綠葉’集團崩盤了。”

    “什麽?”許安然大驚失色。

    綠葉集團屬於律氏名下,是唯一一個主攻時尚圈和演藝圈的集團。夜南歌就是綠葉集團的當紅花旦。綠葉,名字取自律淩天和夜南歌的姓氏,是律淩天專門為了夜南歌打造的一個集團。與律氏名下的其他集團不同,綠葉集團是完完全全隻屬於律淩天的,有關於綠葉集團的一切,律淩辰全不過問。

    盡管如此,以律淩天的能力,綠葉集團依然風生水起,甚至在律氏的整個金融之中占據了一席之地。今天,沈東馳卻告訴她,綠葉集團崩盤了。

    “這……”許安然很想說這不可能,但看著沈東馳的神情不像是在開玩笑,心裏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良久後,她艱難開口:“難道……難道二哥出事了?”

    “律淩天失蹤了。”沈東馳說,看著許安然愈發蒼白的臉之後眼底浮現了一抹愧疚,“很抱歉讓你在生日這天知道這個消息。但是安然,你應該清楚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普天之下,誰能撼動得了律氏的地位?誰能算計得了律淩辰又或是律淩天?那日律淩辰公開了律淩天的身份,無疑給了那些想要將律氏屠滅的人狠狠一擊:以為沒有了律淩辰就沒有律氏了嗎?不,你們錯了,這個世界上還有著另一個律姓的人,他長了和律淩辰一樣的臉,流淌著和他一樣的血,擁有著和他一樣的能力。

    光是一個律淩辰就足夠他們應付了,又平白多出了一個律淩天,而且隱匿了這麽多年。誰又能猜到,律淩辰究竟在背地裏謀劃了多少?他向世人公開了律淩天的身份又是為何?總之,那些原本想借著輿論打擊他的人,有些狗急跳牆了。

    這一次,是律淩天失蹤了。那麽下一次,對方可能就會對她下手了。沈東馳之所以要急著告訴她,無非是擔憂她會受到牽連。畢竟律淩辰的敵人,太多了,想利用他的弱點卡死他的人,也太多了。

    “安然?”

    許安然沉思著,越想著心裏越覺得不對勁。服務生把剛做好的主食端上來,香氣撲鼻,她看著竟也沒了胃口。

    沈東馳愈發擔憂地看著她,“安然,我可以……”

    許安然忽的猛然站起,打斷了沈東馳的話,朝他抱歉地說了聲“對不起”,而後拿起自己的小包跑了出去。

    服務生再端著食物送上來時,方發覺少了一人,隻以為是去洗手間了。剛將餐盤放在桌子上,沈東馳忽然從錢包裏拿出一遝錢放在桌上,說了句“不用找了”,而後拿起了搭在椅子背上的外套準備走。

    “先生,那花……”服務生有些愣愣,便叫住他問了一嘴。

    “扔了。”

    ……

    跑出去的許安然沒走幾步,忽然想到自己沒有開車出來。自律淩辰公開了她的身份之後,她便再也不藏著掖著她是住在律家的,所以今日沈東馳打電話約了她之後,他是直接去的別墅接的她。

    那麽,她要打車嗎?思來想去,好像隻有這個辦法。但她現在所處的位置十分難以打車。

    她一邊沿著街道小跑,一邊回頭張望著,一邊又撥了電話給簡諾。

    沈東馳的車開在她身旁時她剛巧掛電話,他搖下車窗衝她招手,“上車。”

    猶豫了幾秒,許安然拉開了車門。

    “對不起。”

    趁著許安然係安全帶的空檔,沈東馳忽然低低地說了一句,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兩人都聽到。

    許安然有幾分錯愕地望著他。

    他也望著她,笑得無奈,語氣又恢複了以往那般,“今天的車費和之前的那頓飯和車窗算在一起,正好我去找律淩辰要去。”

    聞言,許安然抽了抽嘴角,扔給他兩個字:“殲商!”

    “無殲不商嘛。”沈東馳笑了笑,心底卻漸漸泛起了苦澀,默默地補完了剛剛沒說完整的話:如果我的愛讓你有了壓力,那麽,對不起。

    -本章完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