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這個婚,我們結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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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後,許安然的臉一陣煞白,恨不得把沈東馳的頭摁在牆上砸。
“我跟保衛科的人打過招呼了,所以沒事。”不知不覺沈東馳已經翻完了一遝文件,又換了另一遝。
“想不到你的人脈都到了醫院了啊。”許安然雖然這麽說著,但心裏清楚得很。人家讀過法醫學,要認識幾個學醫的人還不容易嗎?
“找到了。”
許安然湊過去,順著沈東馳手指的地方,她看到了死者姓名那一欄赫然寫著“宋汝卿”三個字。
心裏不知怎的又壓抑了起來,堵得慌。
屍體登記卡上標明了死亡時間為早上九點五十六分,也就是說,隻差一點點她就能趕上見宋汝卿最後一麵了。
見她情緒忽然低落,沈東馳站了起來拍拍她的肩,輕聲說:“你要是害怕,就在這兒等我。”
沉默了片刻後許安然搖搖頭,“呆在這兒反倒更瘮人,我還是跟你一起吧。”
很多人害怕麵對死人,他們覺得死人是可怕的,是嚇人的。但他們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時候,活人比死人還要可怕。
鐵門被打開,發出了一聲“鏗鏘”,緊跟著一陣消毒水味夾雜了腐臭的味道傳了過來,即便隔了一層口罩,鼻息之間還是隱隱浮動著。
一時間,胃裏有些翻騰,一股子酸水湧了上來,許安然連忙拍了拍胸口壓下去,而那種感覺卻越來越強烈,她忍不住,便趕緊摘了口罩跑回鐵門外,倚著門一陣幹嘔,還一邊回頭對著沈東馳擺手:“你去吧,我就來。”
見狀後,沈東馳也沒有多說什麽,大步按照屍體存放的編號找到了宋汝卿的屍體。
咬了下牙,沈東馳緩緩掀開了白布,隨即麵露錯愕與震驚之色——
這具屍體,不是宋汝卿的!
*
裝潢奢華的畫廊,牆壁上掛了尺寸不一、風格迥異的各種畫幅。
聶湃一幅畫一幅畫地走過,目光專注至極,看似在欣賞,實則不然。
聶徹憤然而來的時候,他正微仰著頭觀賞著那幅《聖安東尼的you惑》,聽到了腳步聲,他沒有回頭便知道是誰,一陣低笑後他說:“難得你這匹野馬回家。”
相比他的平靜,聶徹近乎咬牙切齒:“你到底把婷婷藏到哪裏去了?”
“原來是為了婷婷。”聶湃動了動脖子以緩解仰頭太久帶來的不適,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我不是說過嗎?你乖乖聽話,她就會沒事。你不配合我,我也沒辦法。”
“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收手了!傅從陽也已經如你的計劃定了律淩辰的罪,他現在插翅也難飛出上海,一切都在如你所願,你又何必再拿了一個人的性命?”
“再拿一個人的性命?”聶湃微微覷眉,“你指宋汝卿?你以為他是我殺的?”
“我知道院方給出的是中風,但我知道,一旦宋汝卿死了,他所犯的那些罪全都無從考證,你大可以利用你掌握的消息將這些全部栽贓給律淩辰。萬一律淩辰這一次沒有被你所扳倒,你又能反過來將責任全權推卸給宋家!而將自己撇得一幹二淨!”
聞言之後,聶湃唇角的笑意更深更冷,竟伸手鼓了掌,“不愧是我的好弟弟,看來你已經把我的計劃都洞悉得清楚了。隻可惜啊,一個婷婷就卡住了你的要害。也對,蘭姨生前最疼婷婷了,千叮嚀萬囑咐地要你好好照顧她。”
一句話刺激了聶徹,暴怒之下,他一拳打向了聶湃的臉。聶湃猝不及防,整個都趴在了牆上,臉頓時青腫了一塊,嘴角也慢慢滲出了血。
陰鷙的眼眸頓時一片陰雲,擦了下嘴角,聶湃不怒反笑:“徹,你真是翅膀變硬了嗯?你可知你今日的衝動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嗎?”
意外的,盛怒之後聶徹平靜下來了,“你一直拿婷婷威脅我,你若是把她如何了,你不也就沒了籌碼?”他淡淡地掃了一眼滿屋子的畫幅,最後又將視線落在了聶湃青了一片的臉上,“你信那句‘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麽?我告訴你好了,恰巧我信的是那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許、安、然。”
見聶徹要走,聶湃淡淡地吐出了這麽個名字,見到聶徹腳步頓了一下後他滿意一笑,上前幾步拍了拍他的肩,“我知道你們幾個在打地下遊擊戰,想跟我玩陽奉陰違?不覺得你們幾個太嫩了點嗎?啊,對了,你可得好好提醒你這位朋友,律淩天失蹤了,說不準下一個就是她了呢?”
*
宋汝卿的屍首就這麽神不知鬼不覺地被人掉了包,取而代之的那具屍體的主人沈東馳認識,是宋汝卿曾經安插在法醫組的眼線,也就是他曾經跟的那條線索。前段時間那人突然失蹤,現在卻突然在停屍間發現了他的屍體,這著實地令人匪夷所思。
從停屍間出來之後,許安然平息了胃裏的翻騰,此時天色已晚,沈東馳提議去吃點東西。
一天了,許安然本就沒吃多少,還吐了兩回,胃裏空空的,她卻搖搖頭拒絕了。又跟斷了一條線索,可見事情的發展根本不是他們二人所能掌控的了。
回到家之後,她便發覺顧問還沒有將用藥記錄發到她電腦裏,便隻以為他忙著處理組織裏的事情不得空,思來想去,她便回了自己房間打算看一看那個鈴鐺到底隱藏了什麽樣的信息。
推開門,卻見到了倚坐在沙發上的男人,一手搭在沙發背,一手撫摸著在他身邊躺成了一團的royal。
許安然嚇了一跳,許是沒想到他已經出來了,還在她的房間裏。壓住了心中有些奔湧的情緒,她故作鎮靜,與男人隔空而視。
沒有開燈,房間裏也是一片黑暗。royal淡綠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發著淡淡的光亮,察覺到她來了,它便探出頭盯著她,發出了一聲“喵”的聲音。
“roro,該去吃飯了。”許安然輕聲喊道,royal便聞聲而起,從沙發上跳了下來,又叫了兩聲,慵懶而又傲慢地踱著小步,尾巴翹得老高。
許安然有些無奈,便打開了燈,許是沒有適應突然的光線,royal不滿地叫了兩聲,傲嬌地看了許安然半晌後,翹著尾巴走了出去,許安然一副恭敬的模樣給它拉開了門。
整個過程,律淩辰都一瞬不瞬地看著,眸裏似卷起了一團墨。待許安然走過來坐到他旁邊時他也不曾挪開盯著門的視線,直到懷中一軟,他才收了目光,下頜緊繃。
她不曾開口說一句話,隻輕輕擁著他,而他,也在等她說話。
“吃飯了嗎?”她終於開了口,卻是問他無關緊要的話。
換了隻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律淩辰說:“在等你。”
聽及,許安然心口泛了暖,卻也微微夾雜了一絲疼痛。她便離開他的懷抱,笑,“那走吧,我都快餓死了呢。”
“然然——”
他拉住她,卻沒有立刻開口。凝了她半晌,他才問:“你信不信我?”
許安然心口一堵。
似乎不久以前,他也曾問她,然然,你信不信我?
那時,他說,隻要你信我,這些都不是事。
原來,到了這個時候,他在意的還是她是不是相信他嗎?
“我信你。”與上次一樣的回答,許安然輕聲道:“隻要是你說的,我都信。”
“如果我說,是我殺了宋汝卿,你信嗎?”律淩辰看著她的眼,突然問。
許安然瞳孔一縮,呼吸驀地停滯了幾分。
“回答我。”近乎是一句低吼從他喉間溢出,雙手也突然鉗製住了許安然的肩膀,迫使她看著自己。
“你……”許安然不可置信,好半晌才艱難地搖頭擠出一句:“你不會……”
律淩辰對她的話置若罔聞,繼而用力使她離自己更近了幾分,問:“如果我和你的生父有著不共戴天的仇,你,還會不會後悔?”
許久之後,許安然也沒有給出這個問題的回答。她要怎麽回答這個問題?一邊是血濃於水的親情,一邊是陪伴、撫養她長大的深愛之人。如果可以,她永遠也不想要做出這個選擇。
隻是很久之後,她才明了,律淩辰的前後兩個問題,一個是假設性問題,另一個,卻是真實的。
沉默了很久,許安然沒能在那雙黑眸裏得到什麽訊息,便垂眸避開了他的視線,輕輕掙開了他的桎梏,“你很累了吧,去吃點東西,早點休息吧。”
說完她便起身,步履卻同她的思緒一般有些飄忽。律淩辰看在眼裏,心中一痛,站起身來從背後抱住她,握住她的雙手圈在她腰前,薄唇貼在她耳畔,低低地說:“婚戒,戴上去了就不能摘下來。無論以後如何,這個婚,我們都結定了。”
許安然身體僵硬。
“答應我。”他說,聲音中隱隱夾雜了一絲請求,手指摩挲著她無名指上的鑽戒,“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能摘下它。”
*
這幾日,大家都為了各自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但實則卻異常平靜。
每個人心裏都清楚,這,隻是暴風雨的前夕。律淩天依舊沒有下落,宋汝卿已經火化並下葬,整個過程未曾對外透露分毫,但,屍首沒了,線索無疑又斷了一條。
無法得知宋汝卿的死因,查不到那幾日照顧他的護士。許安然原本把希望都放在了顧問身上,豈料醫院的電腦文案都進行了高級保密處理,再加上竟有人從中攔截,因此顧問也沒能查到任何線索。
而就在這時,表麵失蹤實則已經死了的法醫戴尚渠的屍首也莫名失蹤,其家屬卻收到了匿名寄來的骨灰盒,一時之間,戴家也亂作了一團,哭天喊地地跑到警局報了案。
戴尚渠的女兒戴嘉櫻是沈芳嬌的好友,得知此事後,沈芳嬌一麵形影不離地陪同著戴嘉櫻,生怕她承受不住喪父的打擊,一方麵拜托沈東馳和聶徹介入調查,查出真凶。
戴嘉櫻是法學係的,性格相較於沈芳嬌的柔弱多了幾分清冷,邏輯思維也十分縝密。也許在父親失蹤的那一刻她便做好了他可能已經遇害的心理準備,因此在骨灰盒寄到家中時,她是最鎮定的一個。母親打開之後嚇得整個人都坐在地上抽搐,得知是父親之後更是大病了一場,而她,雖然也傷心難過,但也冷靜地將母親安置在了醫院,並在沈芳嬌的幫助下處理好了父親的後事。
醫院。
待母親睡著之後,戴嘉櫻輕輕帶上了病房的門,坐在外麵的沈芳嬌便立刻坐起。她這段時間也累壞了,美麗的眼睛裏盡是血絲,見到戴嘉櫻出來也沒說什麽,心疼地拍了拍她的手,說:“去外麵走走吧。”
她這幾日都是醫院、家裏來回跑,一言不發的,沈芳嬌擔心她憋壞了。
十月中旬了,天氣已經轉涼,在室外,戴嘉櫻便將外套扣好,依舊沉默地走在沈芳嬌的旁邊,垂下的眼眸看不出情緒的好壞。沈芳嬌覺得,應該是不好的,即便印象中戴嘉櫻是個多麽堅強獨立的人,至親的人就這樣離去,甚至連完整的屍首都沒能看見,心裏肯定是難過的。
因此,走到一棵樹下後,沈芳嬌停了腳步歎氣:“嘉櫻,難過就哭出來吧。”
戴嘉櫻側了個身,不再迎風站立,搖搖頭後輕聲說:“你也別總來陪著我,最近不是很忙嗎?看你,都憔悴成什麽樣了。”
沈芳嬌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終是長長歎了口氣,“要是我哥得了空,我也就不用擔心你了。”
戴嘉櫻喜歡沈東馳,這是沈芳嬌知道的事。再加上,兩人興趣相投,很多共同語言,所以沈芳嬌很想撮合她和沈東馳。
豈料,戴嘉櫻卻依舊搖頭,聲音隨著風兒飄忽,“他現在也忙著,案子很棘手吧?麻煩他了。”嘴上雖是這樣說著,戴嘉櫻其實也挺希望沈東馳能來,雖然他們倆還並不是很熟,但,一個女人再堅強,也需要有個人可以依靠。
似是聽到了她內心的聲音,兩人折返時,沈東馳竟真的來了。站在醫院的長廊上,隔著玻璃門,他頎長的身形就那麽清晰地映入了她的眼。
他來了。
一瞬間,戴嘉櫻竟覺得鼻頭有些酸,沈芳嬌見狀,微笑漸漸蔓上了眼角,推了戴嘉櫻一把後大步上前,喚了一聲:“哥。”
沈東馳聞聲回頭,朝著兩人輕點頭示意了一下,隨即從戴嘉櫻母親的病房裏卻走出了另外兩人。
“晚笙?你不是在……”話還沒說完,卻在看到了後出來的許安然的身影之後閉了嘴。這不能怪沈芳嬌,她以為就周晚笙一人來的,而且,許安然跟戴嘉櫻和周晚笙兩人都是八竿子打不著,竟然和周晚笙一起來看望戴嘉櫻的母親?
對於她心中的困惑,周晚笙解釋:“我昨晚趕回來的,恰巧在醫院門口遇到了他們倆。”
沈芳嬌便恍然大悟。
見到許安然之後,戴嘉櫻的笑意便凝固了些許,語氣也變得生硬,“你們來做什麽?”
麵對她突然的不友好,許安然隻當她是因著失去了父親情緒不好罷了,並沒有往深處想,反倒是沈芳嬌解了圍:“安然,你是協助我哥哥辦案的嗎?”
“說反了。”沈東馳略微慵懶,難得的語氣輕鬆,“是我協助她,aro大偵探。”
許安然瞪他。
原本是調節氣氛的話,聽到戴嘉櫻耳朵裏卻格外刺耳,情緒不知怎的一下就起來了,推了許安然一下,“我不需要你來幫我!”
許安然覺得莫名其妙,微微覷了眉,壓下不悅道:“這位小姐,我和你好像沒見過吧?”
沈東馳扶住了許安然,略微不滿地看了戴嘉櫻一眼。沈芳嬌有些尷尬,連連道歉:“不好意思啊安然,她情緒最近……”
“我情緒好得很!”戴嘉櫻打斷了沈芳嬌,因著剛才沈東馳維護的眼神,看許安然便更加不滿,“這是我們戴家的事情,不需要他們宋家的人來瞎摻和!”
“嘉櫻!”
沈芳嬌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周晚笙連忙低喝了一聲,“好了嘉櫻,別鬧了。”
許安然大致猜到了些許之後,定了定神,輕聲說:“戴小姐,不管你和宋家有什麽仇什麽怨,我今天站在這裏,並不代表宋家。而且,以後也不會。”
戴嘉櫻就冷笑,“不代表宋家?你身上可是留著宋家人的血,你可知道你父親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嗎?”
幾人的臉色都變得有些難看。
許安然拉住了欲站在她身前的沈東馳,衝著他搖頭,努力冷靜下來後她說:“你的意思是,宋汝卿害了你父親?”
其實,按照沈東馳的猜測,戴尚渠的死和宋家的確脫不了關係。首先,戴尚渠應當是對宋汝卿做的那些事情多少知道,又借著法醫的權威幫他隱瞞了案件死者的真實死因,為了以防萬一,宋汝卿殺他滅口,並不是沒有可能。再者,宋汝卿的屍首失蹤,戴尚渠的屍體卻代替了他的放在了停屍間掩人耳目。
目標明了,結果明確,現在的關鍵就是,證據。
戴嘉櫻卻笑了,笑得苦澀,笑得淒涼,“就算是,又能如何?”
許安然便沉默了。
的確不能如何,因為宋汝卿已經死了。再者,為了維護宋家的聲望和宋汝卿的名譽,宋辰亦一定會拚命將事情的真相壓下去,即便真的被他們翻了出來,宋辰亦也可能會找出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出來替宋汝卿頂罪。
宋家權勢大,戴家自是無法相提並論,這就是戴嘉櫻有苦難言的原因。或許她和沈芳嬌是很好的朋友,但沈宋兩家的合作陣營在那裏,宋辰亦和沈芳嬌的婚姻關係在那裏,沈連驍又或是沈東馳即便再寵沈芳嬌,也不可能由著她而與宋家撕破臉。
氣氛因著戴嘉櫻的這個問題而有些尷尬,直到——
“哎喲周姑娘,我可找到你了。咦,嘉櫻和嬌嬌也在。咦,沈公子你怎麽……”
來人正是梁一,沈芳嬌三人的“男閨蜜”,沈東馳的小助理,以及讓許安然避猶不及的梁一。
周晚笙最先反應過來,“啊,你可算來了。伯母都睡下了呢。”便說便拚命給梁一使眼色。
梁一抱著花束,不知是被花香熏的還是怎的,愣是半天沒反應過來,呆呆地看了周晚笙半晌後,問:“周姑娘,你昨晚沒休息好嗎?”
“……”
梁一來了,倒是讓沈東馳大腦一轉,一手拉過許安然,一手又拎著梁一,說:“你來得正好,我剛剛突然想到一個好法子。哦,你把花給人家啊!”說著,他一臉嫌棄地搶過了梁一手裏的花,胡亂塞給了離得最近的周晚笙,又衝著沈芳嬌擺了擺手,“嬌嬌,自己注意安全。好好陪陪你同學。”
……
“什麽!!!”
聽完沈東馳的提議,梁一整個人如遭雷擊一般,嘴巴長得足以吞下一顆雞蛋,半晌後臉部才開始抽搐,望著沈東馳一臉的不可置信,“沈公子,你肯定在開玩笑。”
“並沒有。”沈東馳認真地說。
而許安然似乎也被剛剛沈東馳那個提議嚇到了,但也沒梁一那麽誇張,吞了吞口水後她問:“你確定要從骨灰裏找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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