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淩辰,你一定要等我
字數:10868 加入書籤
掘開墓碑時,沈東馳的臉上倒是沒有太多的情緒起伏,反倒是許安然,隨著梁一掘墓的動作,心髒的位置有些悶疼。
骨灰盒還在,拂去了上麵的塵土之後,梁一將盒子打開,又從一旁的工具箱中掏出了取樣袋,這時沈東馳卻按住了梁一的手。
梁一不解地抬頭。
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之後,沈東馳幽幽地說:“放回去吧,這骨灰似乎沒什麽價值。”
“什麽?!”
“換句話的意思就是,梁一,你白幹了。”
“……”梁一還維持著用取樣袋裝骨灰的動作,聽完沈東馳的話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沈東馳還不嫌事大地補刀:“快放回去,喂,掘墓可是犯法的,少說也要拘留十天半個月,你可別想著我會保釋你。”
“沈公子你……”
梁一半跪在地上不停哀嚎,而沈東馳隻留給梁一一個背影。
許安然一路沉默。
沈東馳就問:“發現什麽了嗎?”
“這個墓,在我們之前就被撬開過。”許安然說,機器壓過的土和人工壓過的自然是不一樣的,這很好判斷,宋辰亦是斷斷不可能讓自己的父親這般草率下葬。
沈東馳沒有意外她的判斷,挑眉道:“我還以為你會說我閑來無事,才給梁一弄了這麽大個爛攤子。”他回頭看了一眼正在苦苦埋骨灰盒的梁一,唇角勾了笑意。
“是打算說你閑來無事來著。”許安然輕歎了一口氣,也回頭望去,“中國不是常說,死者‘入土為安’的嗎?也不知道到底是誰,竟然能為了切斷線索做到這個程度。”
“骨灰可找不到什麽線索。”沈東馳笑。
許安然不解。
沈東馳就看著她,半晌後輕歎:“你也真是與眾不同啊,那人怎麽說也是你……”他沒把話說完,許安然卻頓了腳步。
她也覺得,自己挺沒有良心的。
深吸了一口氣後,她輕聲說:“可能因為自小就不在他身邊吧,雖然在得知的那一瞬是難過的,但卻沒有深刻地體會到那種悲痛。”
死別,是人生一大悲痛,尤其是看著重要的、至親的人就這樣生生被帶離身邊,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時候。母親過世的時候許安然隻有兩歲的樣子,就那樣沒有痛苦地閉了眼,安靜得像是睡著了似的。兩歲的她,又如何懂得那是一場長眠?一場永不會再蘇醒的長眠,等她驀地反應了過來時,自己卻已處於水深火熱之中,連悲痛都忘了。
再者便是寧俞婧死去的時候。
寧俞婧的死,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場意外吧,是預料之外的。她的死太突然,以至於隻有八歲的許安然沒來得及接受這個事實,還沒哭出聲音來,她便合了眼。
但那一次,她卻體會到悲痛了,以至於十二年來對她的死耿耿於懷。
“是為了律淩辰吧。”沈東馳忽的說,“是為了找到證明他無辜的證據,又或是為了找到能幫到他的線索,所以,你,沒有時間去悲痛了。”
一語中的。
“也許吧。”許安然的聲音有些疲累了,大概這幾日為了這些事情奔波勞累過度了。
“那我呢?”
沈東馳看著她,“如果是我,你會不會也這麽拚命地幫我?”
打量了他良久之後,許安然忽而笑:“你?你這麽厲害的人,用得著我來幫你?得,且不說用不用得著我幫你,人家想擺你的道,智商最起碼得達到愛因斯坦那個級別吧?”
是一句玩笑話,而意外的,沈東馳沒有同她開玩笑,而是認真地問她:“那你覺得,有人要擺律淩辰的道,是很容易的事情嗎?”
許安然的心裏便咯噔一下。
“安然啊,你是太過心急了,失去了判斷力。”沈東馳輕歎。
“我……”
許安然一時之間竟有些百口莫辯,是啊,她怎麽光想著幫他洗脫罪名去了,而忽視了他這般的人,怎會輕易著了道呢?她承認,她是心急了。沒有哪個人會想要看到自己的親人和愛人扯上這層複雜的關係,所以她急著想要去證明。
*
“king,他們已經發現有人掘墓了。”
律氏總裁辦,簡諾向律淩辰匯報著最新情報。
手依然把玩著那張小小的卡片,律淩辰沉思了一會兒後,將卡片放入了抽屜,“前期準備得差不多了,他們應該也要動手了。”
“我們已經做好了防範,您放心。”
“撤掉所有防範。”律淩辰忽然說。
“什麽?”簡諾大驚,“撤掉?您是指金融上的還是……”
“所有。”律淩辰慢悠悠地坐正了身子,“他們不是要找證據嗎?準備準備,都給他們。”
“king,可是aro這幾日一直在找有利於您的證據,您這麽做……”
提到了許安然,律淩辰的眸子黯了一下。他何嚐不知道許安然為了他已經幾日不眠不休了?但是,大局為重,他說:“照我說的去做。”
……
第二日,檢察院及法院根據相關證據確認了律淩辰的犯罪事實,並向公安機關簽發了逮捕令,要求即刻逮捕。
許安然得到消息後便立刻趕到了總裁辦,此時傅從陽已經帶了好幾名警務人員,手上拿著鐐銬。讓她有幾分意外的,聶徹也在場。
有了幾分慌亂,許安然急得眼淚花直冒,望向聶徹,嘴唇囁嚅著說:“我們商量的時候並沒有說過要走這一步!”
聶徹覷眉,卻不語。
她又把目光投向了律淩辰,令她心裏沒有底的是,他的臉上依舊平靜不見波瀾。往日裏他的這個神情讓她分外安心,今日,卻是讓她不安了起來。
“不是……”
她依舊相信,不可能是他,他不可能做犯法的事情。
“他剛剛自己承認了,尹赫、魯蔓、宋汝卿,三個命案都與他有關係。”傅從陽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而這一句,卻讓許安然如同驚弓之鳥,反應極其迅猛地奪過了傅從陽手中的鐐銬,站在律淩辰身前,“單憑著某個人的一麵之詞怎麽能輕易下定論?”
“安然,現在失去判斷力的人是你。”聶徹說了句公道話,“快別鬧了,否則你也能以妨礙公務而被定罪!”
許安然情緒有些激動,望著聶徹,不可置信。
最後,她轉過身,將所有的希望全部押在了律淩辰身上。
他凝著她的眼依舊有些萬千的柔情,垂在兩側的手微微蜷了下手指後,輕輕吐出了一句:“然然,聽話。”
“你……”
許安然一個踉蹌,往後退了一步險些跌倒,眼裏充滿了驚愕,“任律師呢?任律師怎麽不在?”她望向沉默的簡諾,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簡,任律師在哪裏?能不能再緩幾天?再緩幾天,我一定能找到證據的!”
手卻忽然被握住,隨之,那抹寒涼的被剝離了手心,許安然感覺這一刻,自己的心髒都忘了跳動了。
“別白費力氣了。”他將冰涼的鐐銬握在手中,上麵殘留著她的體溫,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後,他輕拍了她的頭,撫去了她眼角的淚,沒有再說別的什麽。
許安然整個人都如遭雷擊一般,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眼淚撲簌撲簌地往下掉,直到律淩辰已經隨著警務人員走到了門口時,她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淩辰!”
律淩辰停了腳步。
“你……”許安然卻哽咽了,淚水模糊了他的背影,“你一定要等我。”
……
律淩辰走之後,總裁辦死一般的安靜。
隻剩了許安然和簡諾兩人。
輕歎了口氣後,簡諾上前拍了拍許安然的肩膀,輕聲說:“律要我轉達一句話給你。他說,他不是神,也會有做錯決定的時候。”
*
律淩辰走之後,許安然將自己鎖在房間裏歇斯底裏地哭了一天,將這些日子積壓著的難受與怨恨全都宣泄了出來。
江心在屋外陪著她,內心也是煎熬不已。直到許安然拉開了房門,她看到她的眼腫得跟水蜜桃似的,心疼不已,輕聲說:“吃點東西嗎?你看你,臉白成這樣。”
許安然搖搖頭,聲音沙啞:“不想吃。”
“多少吃點兒吧。”江心歎了口氣,摸了摸她的頭,“我們的工作量還大著呢,這時候垮了身子怎麽辦?走,吃飯去。”
律淩天失蹤,律淩辰入獄,關於律氏的負麵新聞當是漫天飛了。江心這段日子也是累壞了,眼睛裏布滿了血絲,都這般了她還守在外麵陪了她一天,許安然看了心裏也過意不去,便點了頭。
……
隻是本就沒有胃口,許安然自然是味同嚼蠟,筷子不曾伸向過菜盤,都是江心按著她愛吃的給她夾。慢慢的小碗越堆越高,她卻怎麽都沒了食欲。
“喂,我可是難得溫柔一回,你不好好珍惜會後悔的!”江心故意揚了揚下巴,“我剛剛給你夾的你可都得吃了,不然當心我翻臉不認人了啊!”
剛準備放下碗筷的許安然無奈地搖搖頭,艱難地扯了一抹笑,又重新拿起了筷子。
喉嚨因著昨日的痛哭有些啞了,堵堵的有些難受,許安然失笑地盯著又給她夾了一筷子菜的江心,目光再回到碗裏時,忽然覺得胃裏一陣翻騰,她便捂著嘴跑向了洗手間。
江心嚇了一跳,忙放下筷子追了去,看到許安然趴在馬桶上吐得死去活來,眉心忽而染上了一絲複雜,趕緊吩咐下人去準備了熱水。
待到許安然漱完口後,她便小心地試探:“你……生理期是不是很久沒來了?”
許安然沒反應過來,艱難地從喉嚨裏擠出一句話:“估計是壓力大,所以又推遲了。”
聽及,江心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又不敢像以前那樣一巴掌拍下她,隻得自己跺腳道:“笨啊你!你這樣會不會影響你孩子的智商啊?”
“……”
許安然當場石化了,微張著小嘴一臉錯愕地望著江心,老半天才問:“你、你剛剛說什麽?我孩子?”
“對啊!你孩子,準確來說是你和king的孩子。你、要當、媽媽了!”江心生怕她又聽不懂,說得十分直白,末了又扶額歎息:“果真‘一孕傻三年’啊,你這才剛懷上……”
“我、我有孩子了?怎麽會?”許安然還是不敢相信,輕聲喃喃著,手便不自覺地覆上了自己的小腹,剛碰到卻又緊張地縮了回去,腦中快速回放著與律淩辰在一起時的情景。
上一次,似乎至少都是半個月以前了。他將她壓在身下,低喃,我們要個孩子吧。
也就是那一次,他近乎瘋狂地索取,以至於她累了個半死,第二日也忘了做措施。
莫非……真是那一次嗎?
“怎麽不會?你懷疑你不行還是他不行啊?”江心一頭霧水,“哎,趕緊的,這下你不吃飯也不行了吧?餓著你了不要緊,不能餓著孩子啊,king的孩子,不是prince(王子)就是princess(公主),你可得悠著點兒。”
許安然依舊呆呆愣愣的,看得江心真是感覺自己有一種皇上不急太監急的感覺。最終她歎了口氣,“我等會給你聯係一下醫院,去做個產檢吧。”
*
律淩辰呆在監獄裏並不像是頹廢了的囚犯,反倒是像一匹正在養精蓄銳的獅子,合著眼,靜息凝聽著周圍的動靜。
雙手被鐐銬著,可卻絲毫不影響他的狩獵。
沒錯,是狩獵。
進來的第二天,他安靜得有些不像話。拒絕見律師,拒絕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對他進行減刑或者保釋。
沒有人知道,他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外頭的人都為了他的事情心急如焚,他在裏麵卻雲淡風輕。
直到——
有人來探視他,他隻聽到那個人是個女的,便睜了眼,同意了。
……
隔了一扇透明的玻璃,律淩辰看著坐在對麵的人,薄唇微不可見地往上翹了翹,“比我想象中的快。”
女人麵若冰霜,聞言後微微眯眼,“你是為了逼我主動找你?”
“自然。”唇角的笑意擴大,“我自認為還沒有蠢到無故替別人背黑鍋的地步。”
“不錯。”女人也意外地笑了,笑意卻未入眼,“果真有我律家虎子的風範!”
“彼此彼此。”律淩辰淡笑,“虎毒不食子,我想,你再怎麽也不會對著自己的侄兒下手的吧?z女士,又或者,我該叫你……姑姑?”
意外的,女人笑了一下,說:“乖侄兒,你把我想得太好了。事實上,我們律門的人從來沒有‘虎毒不食子’的概念。隻要是有利於我們自己的,我們都會做。”
律淩辰的黑眸便更深了。
“所以,你用這個方法逼我主動來見你,簡直就是愚蠢!”
“事實上,我不這麽認為。”律淩辰依舊冷靜,“你剛說了,有利於自己的你都會做。我想,你不會笨到把我這顆棋子關在牢裏吧?”
這回,換女人的笑意凝固了。
*
這世上不缺聰明的人,更是不缺聰明反被聰明誤的人。
若是沒有那組照片,沒有那個裝著秘密的鈴鐺,律淩辰不會發覺有關於律門的事情,自然也就不會出此下策逼迫律門還活在這世上的人現身。
他都不曾知曉,外界的人更不可能知曉,原來這世上,除了律淩辰和律淩天,還有一個活著的姓律的人。
律禎,律柏的小女兒,律司那一輩最小的妹妹,竟然也活了下來,而且隱姓埋名重新生活,卻一直在暗地裏關注了律淩辰的一舉一動。
這個女人有多大的能耐,律淩辰不知,但能如此自在逍遙地活到如今並做出那麽多事情,她斷然不會是單槍匹馬。
……
律禎現過身之後,尚在獄中的律淩辰卻做出了絕地反擊,在外,kd-l組織的人也應和著,迫使案子再一次被翻,公安與檢察院又一次重新介入了調查。
這一次著重調查的對象卻是,聶氏。
導火線是有人匿名舉報了聶湃私藏了許多不曾在市麵上流動過的名畫,每一幅都價值連城,而聶氏的金融庫以及聶湃的個人財產中卻找不到有大額支出的部分。因此,聶湃以疑似走私名畫案被警方刑拘,同時,因涉及了“畫境”案件,尹赫和魯蔓的案子便也與他脫不了關係。
因與聶湃的家屬關係,聶徹無法參與案件的調查,卻也因此被警方傳話。
緊跟著,任振哲率領了律師團保釋了律淩辰,律淩辰在蹲了一個星期監獄之後,宣告無罪釋放。
然而,這個時候,許安然卻忽然失了蹤跡。
*
律氏總裁辦。
律淩辰的重新歸來讓簡諾舒了口氣,一周的時間,律氏和組織都似乎失了主心骨。進去監獄之前律淩辰並沒有給任何人任何形式的交代或者是暗示,因此,他們在外麵急得焦頭爛額,卻也本著多年來的應戰經驗和能力,硬是如律淩辰預期中的守住了陣營。
“做得很好。”
江檸、江心、顧問也都來了這裏,聽見他這般誇讚之後也都放下心來。
思考再三之後,江心小心地開了口:“king……aro她……”
江心的話還沒說完,律淩辰方才翻閱文案的動作便僵硬了片刻。從獄中出來之後他沒有回家,大部分的時間是在公司,這期間他並沒有見到過許安然,也沒有她的任何消息。
“我已經好幾天聯係不上她了,king。”江心如實而說,眉心也染上了焦急,“能去找的地方我都找過了。”
律淩辰的心裏便咯噔了一下。
“衛星定位過了嗎?”
顧問回答:“定過了,但是,隻找到了她的手機和一條手鏈。”
律淩辰便再也冷靜不下來了,將文案往桌子上一扔,他沉聲道:“立刻找!”
失蹤了一個律淩天,如今又是許安然,兩個人可都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角色,卻偏偏,都出事了。
絕對不是單純的失蹤,如果猜的沒錯,應當是蓄意的綁架,目的自然便是拿他們做籌碼來威脅律淩辰,律淩辰也情願真的是這樣了。
然而,幾日之後,許安然依舊不見蹤跡,卻是有人搜到了一輛當是從高處翻下來而毀掉的車,車主,正是律淩天。
*
醫院。
急診室的紅燈亮著,原本應該是在各地巡回演唱的夜南歌坐在外麵,臉頰已經如牆壁一般白,眼睛也是紅腫的。許是直接從演唱會趕了過來,妝容未卸幹淨,此刻倒有些狼狽了。她穿得很少,身上裹著一件男式的大衣,是她大哥夜廷深的。
夏涼至坐在旁邊,緊緊擁住了她瑟瑟發抖的身子,時不時往她手中塞了衛生紙。夜廷深倚著牆站立著,相較她們已是平靜了不少,隻是時不時抬腕看表的動作還是出賣了他。
律淩辰趕到時手術室的大門依舊緊閉著,他的心也如同跌入了深淵之中,整個人的氣壓低得要命。見到他後,夜廷深便站直了身子,上前輕拍了拍他的肩,什麽話也沒有說。
好半天後,律淩辰才終於接受了手術室裏正在搶救的那個人是他的親生弟弟,微微啞著嗓子問:“醫生怎麽說?”
夜廷深看了眼夜南歌之後,微抿著唇,壓低了聲音:“做好心理準備。”
-本章完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