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孩子沒了(必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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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總是充滿著許多的意外。
即便是律淩辰,他也阻止不了意外的橫生。他那句話說得沒錯,他不是神,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也有做錯決定的時候。所以,當醫院甚至都要下達律淩天的死亡通知並放棄治療的時候,他是真的有些無能為力了,隻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似的,心痛得無法言喻。
最終,他倚著牆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說,無能要付出多大代價,不到最後一刻絕對不能放棄!
對醫生說,似乎也是對自己說。
他的決定,是做錯了嗎?原本不是計劃之中的“失蹤”嗎?從什麽時候開始,竟然弄假成真了?他派了人去將事發現場拍了照片拿回來,那輛已經麵目全非的車並不是律淩天自己的,車牌號是本地的,但查不到車主。車雖然已經毀了,但鑒定專家說,車子本身沒有任何問題,輪胎、刹車並沒有人動過手腳的痕跡。
現場隻有一輛車,車身並沒有與其他車發生過碰撞的痕跡,道路上的輪印也告知了當時隻有這一輛車發生了事故。醫院給出了證明,律淩天體內沒有任何酒精又或者是藥物的成分,這似乎,隻是一場單純的意外事故而已。
急診室外現如今隻有律淩辰一個人。
夜南歌在聽到醫生告知可能救不活的時候,急火攻心加上身心俱疲昏厥了過去,夜廷深和夏涼至便照顧她去了。他一人坐在外麵,背靠著冰涼的牆壁,左胸口似乎裂開了一個大窟窿,不停地滲著血。
他的然然,現在又在哪裏?莫不是與著淩天一樣,生死未卜嗎?如果是那樣,他可能會瘋,真的會瘋。他不能接受兩個至親摯愛之人同時發生這樣的狀況。
所以,然然,一定不能有事,一定要完完整整地回到他的身邊。
似是聽到了他內心的呼喊,漸漸有腳步聲傳來,他沒有側頭去看,直到那人用虛弱的聲音輕喚了他一聲:“淩辰?”
他整個人便僵住了,見到是她之後,愣了片刻便站起,上前用力地將她擁在了懷中,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心口的大窟窿似乎被填上了些許。
許安然忍著身下的疼痛,顫著雙手回擁住了他,輕聲安慰:“不會有事的,二哥不會有事的。”
“然然……”他不曾說別的,隻在沉默了許久之後低低地喚了她的名字,而後手臂更加用力,似乎要將她嵌入自己的體內。
一陣陣冷汗襲上了後背,許安然死咬住嘴唇忍住痛,眼圈卻忽然紅了,“嗯,我在呢。淩辰,我會陪你的。”
*
手術進行了十多個小時,醫生從手術室裏出來時,已是一臉的疲憊。布滿了血絲的雙眼以及有些飄忽的步伐告訴了外麵的家屬,他們已經盡力了,然而病人還沒有脫離危險期,必須先進行短時間的觀察與專家會診商討出確切的方案。
律淩天出事之後,律淩辰也動了許多人脈關係聯絡了各地的專家,相對來說,他對國外比較熟悉,便立即與國外的教授專家取得了聯係。
做完了一切他能做的事情之後,便隻有等待了。有句話怎麽說來著?盡人事,聽天命。律淩辰從不是信命的人,但這一次,卻是真的隻能這樣了。
還好,許安然沒事,許安然回來了。她一直陪在他身邊,幫他分擔了不少,也令他安心。
隻是,他還是擔心她,便問許安然這幾日為什麽失去了聯絡。許安然早知道他會問,便說她隻是去了一趟外地找線索,中間遇上了點麻煩,人雖然沒事,但掙紮過程中手機和手鏈到了。擔心他會懷疑,許安然還故作生氣地說,早知道你是在做戲,我就不那麽認真了。害得我眼睛都哭腫了。
律淩辰看到她的眼睛的確是有些腫了,臉頰也消瘦了不少,自然是心疼,輕吻了她的眼之後他輕聲在她耳邊承諾,對不起然然,以後不會這樣了。
卻殊不知,這句話,早已讓許安然紅了眼眶。她又怕他看到,便將頭埋進了他的頸間,啞著聲音說,不要跟我說對不起。
因為,真正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淩辰。
對不起,我……沒能保住你的孩子。
……
洗手間。
許安然抵著門,麵色蒼白不已。小腹傳來的疼痛,以及身下湧出的不適感讓她的額頭以及後背滲出了一層又一層地汗珠。
她做了人流,而且,是有痛的。
做完人流之後,她才得知了律淩天已經在搶救,便顧不得醫生的叮囑,硬是打了車趕到了醫院。因為擔心走路的姿勢會引起懷疑,她便一直強忍著,又擔心身上會有血跡,她便穿了她極少穿的深色衣服。
現如今,已經是第三次出血了。雖然量不多,但多次下來,她遲早會穿幫,說不準還會有生命危險。不得已,她便趁著律淩辰與專家談論的空檔去藥房拿了止痛藥和止血藥。
身子沿著門緩緩下滑,許安然跌坐在了冰涼的地麵上,雙眼早已模糊,她卻捂著口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音來。
另一隻手輕撫上小腹,想到那個還沒來得及和她見麵便化作了血水的孩子,她的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般,一滴一滴的,滴在了衣衫上,砸在了地麵上。
她的孩子……
被她親手殺死了!
當她做出那個決定的時候,她都恨不得殺了自己啊!她有什麽資格剝奪了那個孩子出生的權利?她甚至都還不知道是個姑娘還是個男孩兒,那個孩子,就被生生地剝離了她的身體。
忽的,渾身都傳來了一陣抽搐感,後背上似有千萬隻螞蟻在往上爬,如同被人扼住了喉嚨一般,她的呼吸驀地艱難了起來。
發出了幾聲“啊”的叫聲之後,她無力地伸手想要去夠掛在門板上的包,卻因著身下的疼痛而無法站起來。豆大一顆的汗珠順著臉頰緩緩滑落至了下巴處,她剛剛撐起來的上半身又摔靠在了門板上,發出了一聲悶響。
“然然?”
外麵卻傳來了律淩辰焦急的聲音,許安然的呼吸驀地一滯,隨即如有千萬根針紮在了自己心口似的。按住自己的胸口,胡亂地擦拭了臉上不知是汗還是淚的液體之後,她艱難地回應:“我……就好。”
許是因著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他也變得有點兒患得患失了起來。她一旦離開他的視線太久,他總要擔心,一定要撥打了電話確認她是沒事了才放下心來。對於這一點,許安然是理解的,也是,心痛的。
咬緊了牙關,她借由著門把手的與馬桶的艱難地站起,伸手夠了一下包,卻因著手臂的無力,包脫離了掛鉤摔在了地上。拉鏈沒拉,裏麵的東西便紛紛散落了出來。
她一驚,慌忙將甩出來的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塞了回去,又將一個口香糖盒子大小的瓶子握在了手心。
片刻後,她努力將呼吸和心跳調節到了正常的頻率,身體的不適感漸漸退散了去,方才一瞬的塊感似乎也衝淡了身體的疼痛。心想著她要是再不出去,恐怕要引起懷疑了,便又一次艱難地站起,卻猛地發現,她剛才坐過的地方竟留下了一灘血跡。
那血刺激了她的大腦中的某一根神經,心跳便似乎停滯了,隨即有濕熱的液體湧上了眼眶。
她的孩子……
她和他的孩子……
許安然跪在了地上,死死咬住了自己的手指,另一隻手顫抖著去觸摸那灘殷紅。
是她的孩子嗎?她的孩子還是舍不得離開她的身體,她的孩子想用這種方式告訴她,是她拋棄了它!是她殺了它!是她剝奪了它出生的權利啊!
觸手冰涼,血跡卻觸目驚心。她看了手上的血,滾燙的淚砸在了手掌上,衝刷著血跡,她的心,卻更痛了。
……
終於收拾好了走出洗手間,便見到律淩辰站在外麵等了她多時,她的鼻頭一下就酸了,如果他知道她有了他的孩子,應該是會高興的吧?但,若是他又知道了那個孩子被她親手殺死,他,會不會恨她?
見她臉色蒼白得嚇人,律淩辰趕緊上前扶住了她,感覺到了她的身體微微在顫栗之後,他覷眉:“身體不舒服嗎?是生理期了嗎?”他記得,她在生理期的時候會肚子疼,要命的疼。
他自然是無法感同身受的,但每次見到她經曆時,他情願是自己疼了。
聞言,許安然似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趕忙順著接了下去,聲音微弱如蚊蠅:“是啊,生理疼。”
“比上一次還疼嗎?”他看她似乎連站的力氣都沒有了,便一把將她抱起。
許安然一驚,便順勢勾住了他的脖子,“我會把你的衣服弄髒的。”
“別胡說。”律淩辰喝止了她,抱著她快步往外走去。
許安然心裏卻是更疼了,也隻能死咬住唇。她可千萬不能讓律淩辰知道啊,他袖子上沾的血是……是他的孩子的。
這樣想著,她卻還是沒出息地哭了。剛開始是默默的流淚,後來越流越多,便變成了小聲的抽噎,律淩辰嚇了一跳,忙加快了腳步,並安慰她:“我這就帶你去找醫生。”
她卻如驚弓之鳥一般立馬想要掙脫他,手雖緊摟住他的脖子,腿卻開始用力想要掙脫他,嘴裏還不停地喃喃“我不去”,越哭越大聲。
奈何她是病體,又加上力氣本就不如律淩辰,見掙脫不開,她心中積的怨氣便一下子噴發,手也開始拚命捶打著律淩辰,大哭著喊:“放開我啊,放我下來!我不要去看醫生,我不要!”
律淩辰心裏一痛,停了腳步任她捶打,低低的嗓音有些許無奈:“然然,我不會放開你的。聽話,去看醫生。”
許安然哭得更凶了,手沒了力氣推搡,她便張了嘴咬他的肩膀,用盡了她的力氣,律淩辰卻依舊一聲不吭,待她鬆了口他才看向她,目光柔柔,似是在寵溺一個犯了錯了孩子一般,輕聲說:“聽話。”
許安然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麽,一時之間有些手足無措。醫院裏的溫度比室外要高,他便隻穿了一件襯衣,她剛剛力度她清楚,他的肩膀應當至少是破了皮。見他仍舊不放開,甚至剛剛連聲都沒有吱,她又是心疼又是生氣,末了,擁緊他,頭擱在他的肩上無助地低喃著:“對不起淩辰,對不起……”
律淩辰自然是不知道她這句“對不起”裏麵包含了太多,隻以為她是因著生理期耍了小脾氣而向他道歉,輕歎了一口氣他說:“怎麽辦啊?跟你沒辦法發脾氣。”
許安然心裏一酸,眼淚流得更洶湧了。
……
等許安然的情緒終於穩定了些許,她才啞著嗓子開口:“不用看醫生了,又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了。”
“不行。”
“真的不用了,我們還是去急診守著吧,萬一有消息了你又不在……”
“vico他們守著的,有事他們會通知我。”
聽及,許安然心裏卻一個咯噔,下意識地問:“江心也在嗎?”
“嗯。”
許安然便更加抗拒了,語氣近乎強硬地說:“我不要去看醫生,不要。”
律淩辰便停住了腳步,眉梢染上了些許嚴苛。
“你……”許安然知道來強的不行,便柔了語氣,“你一個大男人,這麽抱著我去看婦科多難為情啊。要不這樣吧,我讓江心陪我去可以嗎?”
見他還是緊繃著下巴不鬆口,許安然又補充:“我衣服弄髒了,得先去換一下。而且,你的也……”
忍著腹部的疼痛廢了大半天口舌,許安然的臉色愈加的蒼白,律淩辰思考再三,終於同意了暫時不去看醫生,許安然便偷偷鬆了口氣,暗自祈禱等等江心不要露了馬腳才好。
……
重症監護區的家屬等候區,見到律淩辰抱著一臉蒼白的許安然後,江心和顧問都嚇了一跳,尤其是江心,眼圈都急紅了,問她:“怎麽了這是?幾天聯係不上你可急死我了,你這丫頭都……”
許安然連忙打斷她,“我沒事,生理期來了肚子有些疼。”
“生理期?!”江心錯愕地望著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不可置信:“你不是……”
“不準時。”許安然又打斷她,“我的生理期不準時,沒事。”
生怕她再多問幾個問題引起了疑心,她趕忙示意律淩辰放她下來,她沒站穩,一個踉蹌,律淩辰和江心都忙扶住了她,趁著這個空檔許安然朝江心使了個眼色,江心卻發現,許安然的臉色異樣的蒼白,心裏不知怎的就難受了起來。
難道,她……
“江心,陪她去換套衣服,然後去看看醫生。”律淩辰低聲將江心的思緒拉回。
江心反應了過來,連忙應和,然後扶著許安然小心翼翼地離開了。
許安然和江心離開後,律淩辰便整了整衣服,白色的袖子上有了斑斑血跡,他沒有多理會,隻是問:“查到了嗎?”
顧問原想問他要不要也換個衣服,因著律淩天的情況一直沒有穩定,律淩辰大部分的時間都在醫院,因此便備了些貼身衣物。見他拋出了問題,他猶豫了一下才開口:“查到了。”
那片刻的猶豫自然逃不過律淩辰的眼,“是誰?”
“是……”顧問有幾分遲疑,“kervin。”
……
“所以說,二少在事故前最後一個見到的人,竟然是……”
許安然衝了個澡,臉色並沒有好看多少。換了身衣服後她擔心江心問她,便索性直接一股腦兒把自己知道的都倒了出來。
她提醒她,以後要多提防著kervin。
許安然有意想要轉移注意力,江心自然察覺到了,歎了口氣也沒有直接戳她的痛處,握住她的手輕聲問:“你心裏很難受吧?”
一語雙關,既像是在問關於kervin的,又像是在問她別的。
許安然自然是理解了她話裏的意思,眼底的霧氣又起,顫著唇沉默了半天之後,她才哽咽著輕聲說:“不要告訴他。”
她說,“不要告訴他我有過孩子的事情,算我求你。”
江心耳尖,捕捉到了那個“過”字,雖然剛才猜到了這個可能,但她還是有幾分驚愕,第一反應就是,許安然在失聯的這幾天發生了意外,導致孩子沒了。
“你……”心裏除了對許安然的心疼之外,便是對那個孩子的惋惜了。說一點兒都不難過是假的,畢竟,她算得上是第一個察覺到那個孩子到來的人。
想了半天也不知如何安慰她,江心隻得更緊地握住了她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沒有多問,因為她覺得,如果許安然想說,她一定會說。如果她不說,那麽她也沒必要硬去揭她的疤。有時候朋友就是這樣,也許你難過的時候她一句安慰的話也不會說,但她會陪在你身邊,陪著你度過難關,這樣就夠了。
隻是,江心也沒有想到的是,事情的嚴重性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以至於很久之後,她心疼、自責,又悔不當初。
*
律淩天又進了一次手術室,進行了長達4個小時的手術。
事故發生時,律淩天反應快,很快解開了安全帶跳出了窗子。但是因著跳的過程中車子已經衝出了保險欄,律淩天被那股力牽製了,以至於錯失了良機,硬生生翻了下去,導致身體內髒多處受損,還有頭部也受到了重創。
世界上,沒有任何一樣東西是絕對的。比如安全帶以及安全氣囊,它們並不是任何時刻都能起到保命的作用,有時候,也會要命。如果當時安全帶依舊係著,又或是安全氣囊彈了出來,律淩天恐怕早已經不在了。車子翻了好幾個圈兒,車身已經嚴重變形,若是裏麵有人,怕是在劫難逃了。
醫生說,他的求生意誌很強。重症監護中的病人是不能被家屬探視的,因此外麵的人隻能通過可視電話了解到裏麵的狀況。
護士與醫生都再三強調,在與病人通話的時候要給予他正能量,讓他對自己有信心,也讓他知道,他所牽掛的人都在外麵等著他。
有所牽掛,才會不舍得。而一個人在與死神對抗的時候,最大的力量自然是來源於至親摯愛的人。雖然他在裏麵給不了答複,說不了話,但至少能夠知道,他的親人、愛人都是在的啊,他們都在外麵等他,等他醒過來,等他好起來,等他回家。
可視電話接通時,屏幕出現了律淩天的臉。昔日的英俊已然不複,插滿了各種管子的他臉色蒼白如紙,緊緊合著雙眼,僅靠著生命儀器維持著生命。
一見到這樣的他,夜南歌的眼淚便止不住地往下掉。幾日過去,她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裏去,與站在舞台上時簡直判若兩人。家屬探視不允許太多的人,因此隻有她、律淩辰和許安然三人。期間,許安然一直扶著她照顧她,在可視電話接通後,兩人都哭了。
律淩辰是個不太會表達的人,看到屏幕之後,心自然是跟碾碎了一般疼痛,但他依舊強迫著自己冷靜,對著麥克風喚了他很多聲之後,才輕聲說:“淩天,我們都在。我、安然,還有南歌,都在外麵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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